第五卷 快哉風
第三百七十三章 恩仇（七 下）
「老子是見那孩子太調皮，替他娘收拾了他一下！」張瑾被笑得滿臉通紅，直著脖子辯解。
「哈哈哈哈——」聞聽此言，眾人哄堂大笑。笑聲穿透林梢，帶來一縷縷陽光。沒有戰爭的日子，緊繃著的臉也被春風吹軟。
眾人點頭稱是，打馬轉到土丘後去了。王二毛緊跟數步，低聲問道：「值得么？為了這麼一個廢物？一旦讓朝廷得到消息，可又是一堆麻煩！」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完美。唯一有些缺憾的是，上黨郡實在太偏僻了，一干操辦婚事所需要的裝飾點綴物品，都顯得非常不上檔次。不過這也難不住洺州營的眾位弟兄，跟上頭隨便打了個招呼，新郎倌就跟自己的一幫好友飛馬奔向了南方，非要趕在婚禮之前從長平郡的大集市將所需之物置辦回來。
「不一定非要截殺他！」程名振搖頭否認，「當然，能了結掉他最好。也算我報答了師父的教
笑了一會兒，程名振叫過黃牙鮑，低聲問道：「老鮑，是這條路么？你可有把握？」
「呵呵，是替人家孩子他娘抱打不平啊！」蔣百齡接過話頭，拖長了聲音道，「看不出，張大哥還有這愛好，專替別人家孩子他娘出頭！」
提到程名振，大夥就都沒話說了。身為二十幾歲的少年英傑，他身上卻有著與年齡毫不相稱的謹慎和老成。搬遷到河東才不過一年多，地方官員和士紳已經對此深有體會。大夥嘴上不明說，心裏邊卻早下了定論。那就是，什麼事情程將軍開始做了，肯定不會再有什麼風險。大夥邁步跟上去，保準是穩賺不賠的買
「還說我呢，前天在市集上，不知道是誰嚇哭了別人的孩子！」王飛撇撇嘴，反唇相譏。
「皇上的那話，說的是別人。」另一名酒客笑著插嘴。「有功將士肯定不在此列之內的。不信，你們沒瞧見么？連程小侯爺都跟著去了。要說，他可是一個有名的持重人兒！」
這才是他偷偷潛入河內郡的原因。崔商當日的暗示，就像一層薄霧包裹在他眼前。也許輕輕伸一下手，這層霧氣也許就被撥散了。但不打散這層霧，卻又什麼都看不清楚。
距離王二毛成親的日子還有大半個月，整個上黨郡卻已經熱鬧了起來。軍官、士卒、官吏、鄉紳，凡是能跟婚嫁雙方拐著彎兒搭上關係的，無不提前送上一份厚禮，然後坐在家中，眼巴巴地盼著請柬的到來。
「不會看錯人吧？」王二毛想了想，低聲確認。
「肯定不會！」黃牙鮑胸有成竹，「像那廝般囂張的，
「就好，咱們先轉到小山坡後面，居高臨下地等！」程名振點點頭，用馬鞭指向不遠處的土丘，「吃點兒乾糧，把牲口也都喂好！」
「王屋山哪還有盜匪，早就跟著李家去打天下了！」王二毛笑了笑，低聲說道。
「那也不能太過分了。皇上春天時剛剛說過，要戒奢戒逸的！」被人一句話說穿了心事，犯酸者紅著臉給自己找台階下。「他們身為大唐的官員，就要給百姓做出表率！」
一干人放著華麗的武將袍服不穿，全做回了行腳商人打扮。但長年征戰練就的暴戾之氣卻毫無遮擋地從身體上散發開來，令難得遇到的商販同行放下貨物，鳥獸般四散逃去。
跟他在一個桌上喝酒閑聊的人聽見，立刻冷了臉色數落：「兄台不是嫉妒人家了吧。憑著手中的刀，從一無所有硬砍到開國子爵的
「奶奶的，逃什麼逃，老子臉上又沒寫著一個匪字！」王飛的自尊心受了打擊，用馬鞭向樹上抽了幾下，恨恨地罵道。
「胡鬧，不過一個小小的三品將軍，還不是府兵嫡系。這樣做也太張揚了！」也有人肚子里犯酸，端起一杯淡酒，望著街心處剛剛修好的大宅院小聲嘀咕。
「就你那身板兒，把臉蒙起來，也能嚇得人腿軟！」張瑾搖搖頭，笑著打趣。平安的日子過得久了，仇恨一點點在他心中流逝。整個人看上去輕鬆了許多，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論及家世來，女方的背景好像就差了一些，僅僅是戶規模較大的木器商人而已。但整個河東誰不知道，賣木材的武家當年曾經冒著傾家蕩產的風險資助了大唐皇帝！如今的工部尚書，應國公武士矱，便為武家
「沒錯，教頭你就放心吧！」黃牙鮑拍拍胸口，非常自信地回應，「頭前探聽消息的弟兄，三天前就盯上了他。除非他不往京師去，否則，這座小山就是必經之路！」
不是大夥趨炎附勢，如此門當戶對的婚姻太少見了，短時間內，整個上黨郡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家去。男的一方，新郎是開國子爵，朝廷實授的從三品將軍。跟洺州營大總管程小侯爺是從小玩到大的把兄弟，見了太守大人都可以不予理睬的少年才俊。這樣的人，放到哪朝哪代，都是難得的金龜婿。
但是這回，眾人卻大錯特錯了。就在上黨郡的官員、士紳對王家的婚禮準備指指點點的時候，程名振和王二毛兩個已經帶著一班弟兄穿過了王屋山，徑直抄向濟源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