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功賊》第六卷 滿床笏

第四百零四章 功賊(一 上)

第六卷 滿床笏

第四百零四章 功賊(一 上)

作為洛陽戰役的有功將領,程名振、王二毛兩個也在班師回京受賞的人員之列,由於武士矱這層關係,李世民待二人很是客氣,給他們安排在隊伍中央稍稍偏後的位置,與李世籍(徐茂公)、宇文士及二人待遇等同。
「沒有!我剛才也喝多了!有點不舒服!」
「你也不知道?」宇文士及楞了一下,瞪圓了眼睛反問,「你能走到今天,可全憑的自己真本事。不像我,成也家族,敗也家族!」
「誰?」差點相撞的兩個人幾乎同時退開半步,單手抽出了橫刀。臨戰時的凜然感覺沖走一切雜念。藉著刀鋒反射的星光,他們看清了彼此的面孔。「宇文將軍?」「程將軍?」「你怎麼在這兒?」「你也出來走走?」,接連的詢問得不到對方回應,二人尷尬地收起刀,相對著搖頭苦笑。笑過了,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又湧上了彼此的心頭。
「你九頭蛟所效忠的大唐,跟已經被咱們砸爛的大隋,有什麼區別?」殷秋當日的質問,不知不覺間又敲打起他的耳鼓。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了,程名振依舊清晰地記得,自己去勸降時,竇家軍將領那鄙夷的眼神。在他們眼裡,如今的程名振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背叛者!而自己真的懦弱么?程名振無論如何也不敢承認。
「是啊,非常倒霉!」宇文士及彎下腰,想吐,卻吐不出來,鼻涕眼淚一起往外流。程名振上前給他捶了幾下,低聲勸道:「算了,別想這些了,都過去了,不是么?」
「是啊,丈夫生來當縱橫!那些死在劍下的傢伙,只能算他們倒霉!誰叫他們運道差,本領也差來呢,活該成為你我的墊腳石!」宇文士及笑了笑,酸酸地說道。
「轟」巨浪湧來,水花飛濺,將腳印迅速抹平,不留半點痕迹。
「是啊,天太熱了。熱得人發暈!」程名振笑著回應,星光照亮他雪白的牙齒,「我居然沒聽見你的腳步聲,否則,不至於一頭撞上去!」
又一股浪濤卷過,轟明著衝過狹窄的河道。在遠處的燈火照耀下,原本該呈現金黃色的河水突然變成一片殷紅。殷秋等人被斬在洛水河畔,洛水的下游連接著黃河,程名振奮力搖了搖頭,將雜七雜八的想法甩出腦袋。他不敢直面那股血色,轉過身,準備回營去睡覺,卻差點跟另外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宇文將軍喝醉了!」程名振笑了笑,低聲安慰道。「別人離得遠,看不見。你自己心裏明白就好!」
他沒資格純粹。不是不想,而是無法選擇。很快,宇文士及臉上的憂傷就被醉熏熏的笑容給掩蓋,「程將軍,你救過秦王殿下的命,所以他這次要還你一份人情。雖然這份人情最終沒送出去!不過,說實話,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秦王殿下肯對敵手施恩!以往,連投降得稍慢一些的,他都二話不說給斬了。這回有人不投降,他卻給了一次又一次機會。說實話,在秦王面前,你是獨一份。就連李世籍,都沒你這麼大面子!」
「沒什麼意思,我生來嘴巴毒!你別介意!」宇文士及突然又後悔起來,笑了笑,拱手賠禮,「你別叫我新城公,我也不叫你東平公。咱們兩個既然都不愛熱鬧,也算有緣。別忙著回去,陪我走一會兒。我一個人覺得有點悶!」
「我還真沒看出來,咱倆同病相憐!」宇文士及等了半晌沒等到程名振的下一句,笑著搖了搖頭,「也是,你還真跟別人有點兒不一樣。提起加官進爵,連秦叔寶那樣的人都兩眼放光,你卻好像不怎麼熱衷!」
「是啊,別人離得遠,看不見。我自己心裏明白。明白得很!楊玄感叛亂,我跟李仲堅一道揮師平叛,他三番五次救了我的命。事後,我親眼看著我阿爺如何用計奪了他的軍權和功勞。突厥人圍困雁門,士兵們每天只吃一頓飯。我親眼看著我哥哥把軍糧偷出去,賣給突厥人。我發現了,卻不能吱聲,因為他是我哥哥,他倒霉我跟著也倒霉。我哥哥準備逼宮篡位,我也不能吱聲,因為事情一旦敗露,抄家滅族,我也跑不了!」
到了晚上,大軍在黃河岸邊宿營。程知節等瓦崗舊將過來找徐茂公喝酒,順便把其他三人也請了過去。程名振酒量淺,喝了幾盞,便借口不勝酒力退了出來。回到自家營帳中,又被暑熱折騰得渾身難受,只好換了件闊大綢衫到帳外吹風。
那是來自黃河上的濤聲,未曾因為堯的賢能而減弱,也未曾因桀紂的殘暴而激烈。從古至今,千年依舊。
宇文士及輕輕嘆氣,「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希望自己不屬於宇文家族,那樣的話,至少可以交幾個真朋友。但我卻擺脫不了。一切都註定了的。家族地位高了,我跟著享受榮華富貴。家族倒了,覆巢之下沒有完卵。家族做了善事,我跟著受稱頌。不過我們宇文家,在外界看來也沒做過什麼善事!」
後半句話,明顯已經帶上了祈求的味道。程名振有些哭笑不得,聳了聳肩,低聲回應,「隨你!反正程某今夜也不當值。」
程名振將頭轉開,懶得跟這傢伙較真兒。比起某些陰險的傢伙來,宇文士及算不上太令人討厭,也沒有必要得罪。
「不光是你,我也不知道!」最後一句話,終於在程名振心裏引起了一點共鳴。嘆了口氣,他低聲附和。
「功名但在馬上取!叔寶兄心中縱有所求,做得也光明磊落!」程名振不想貶低別人個,趕緊又補了一句。天策府的諸位將領當中,秦叔寶是跟他交情比較不錯的一個。此人年齡大,閱歷深,待人接物也非常懂得分寸。從不讓別人難堪,有時寧願自己吃點兒小虧,也會成全別人的功勞。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罷了。當時憑得是一腔仇恨!不是什麼真本事!」宇文士及笑了笑,淡淡地回應。
「看我這嘴巴!」宇文士及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的確喝多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跟醉鬼說話,誰認真,誰就傻了!」
「我也一樣!」程名振心有靈犀,笑著回應。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說很無聊?!」見程名振目光閃爍不定,宇文士及笑了笑,幽然問道。
而他所求的,不過是像人一樣活著。大隋和大唐什麼差別,李老嫗跟楊廣什麼差別,這些問題太大,根本不是他所能解釋。殷秋等人笑他懦弱,笑他怕死。天策府的某些人笑他爛好心,笑他徒勞地拿熱臉去貼冷屁股。而他卻只是想讓其他人好好活下去,像自己一樣好好活下去,不要輕易地付出生命。
可宇文家篡奪皇位時,何嘗憐憫過楊廣跟他的兒孫呢?南陽公主還不是因為嫁給了宇文士及,才得以倖免么?再往遠了推,楊廣殺兄逐弟時,不一樣血流成河?在問鼎逐鹿這局棋稱上,哪個敢稱無辜?
只有那些被迫捲入的升斗小民,分享不到勝利者的任何好處,卻要付出一切能付出的代價。他們是永遠的失敗者,不管誰輸誰贏,江山姓李還是姓楊!
「天太熱了!」宇文士及聳聳肩,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我出來走走,沒想到黑燈瞎火的,恰好擋了你的路!」
「我哪敢跟宇文將軍伸手。當日在汜水河邊,你可是帶領三百騎衝垮竇家軍大陣的英雄!」程名振沒想到一直不愛說話的宇文士及言談如此幽默,笑了笑,低聲恭維。
中官宣讀完聖旨,所有人都覺得難以置信。仔細一打聽,方知竇建德麾下的左僕射裴矩和右僕射齊善行二人日前已經攜裹著竇建德幼子向大唐輸誠了,河北南部八郡不戰而定。
「我知道。所以很感謝秦王殿下!」程名振明白宇文士及說得是哪件事,點點頭,低聲回應。單雄信想活,但秦王李世民卻因為當日鮑守信的慘死,不肯答應李世籍的求情,放此人一條生路。殷秋等人面前明明有一條生路,他們卻慷慨赴難。
「哦!」程名振笑著點頭。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宇文士及跟竇建德之間的仇恨他聽說過。就在差不多一年半前的樣子,宇文士及的哥哥、弟弟,侄兒、兒子,連同其他數十口姓宇文的本家,被竇建德俘獲,處斬于洺水河畔。只有宇文士及的妻子因為是大隋南陽公主,所以才僥倖活了下來。當時宇文士及領兵在外,來不及回援,聽到消息,含恨投奔了大唐。然後矢志報仇,卧薪嘗膽。
「事情過去了!當時的感覺卻留在了心裏邊!」用貢綢袍袖胡亂擦了擦,宇文士及直起身子,繼續喋喋不休,「所以我最恨這個家族。恨不得他不存在。但當他真的被人給滅了,我又痛得死去活來!我得找個大靠山,否則根本沒法給家人報仇。所以我立刻投靠了大唐。如今仇報完了,被殺的家人可以瞑目了。我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那我是不是該稱你為東平公!」宇文士及咧嘴苦笑,舌頭在牙齒尖吞吐,「若非東平公給秦王殿下獻計飛奪虎牢關,竇建德怎可能覆滅得如此之快?」
「唉……」程名振低聲嘆了口氣。交情太淺,他不想說那麼多。有些話,即便是對著王二毛,也無法說明白,更何況是跟自己出身、經歷天差地別的宇文士及?想得太多的武將通常下場都不太妙,王伏寶的例子在那擺著,他沒必要重蹈覆轍。
宇文士及半生歷盡滄桑,因此變得謹言慎行。無論王、徐兩個說得如何熱絡,只是在一邊默默旁聽,從不插言。程名振本來就是個鋸嘴葫蘆,這會兒正為殷秋等人的被殺而感到難過,更是沉默寡言,一整天也難得開一次口。
說罷,他慢慢邁動腳步,沿著河畔傾聽濤生濤滅。宇文士及慢慢追了幾步,跟程名振比肩而行,但保持了適當的距離,「我心裡頭不舒服。所以才出來走走。沒報仇之前,我天天想著如何看到竇建德身敗名裂。如今他真的身敗名裂了,我卻又覺得沒了意思!」
「可他們還是死了!」程名振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勸不動他們。也求不下更多的情來!」
程名振側頭看了看,不太理解宇文士及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二人從前沒有過任何來往,今後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太深的交情。畢竟在新建立的天策府中,宇文士及已經是其中一位關鍵人物。而程名振自己,卻始終無法跟秦王走得太近。
「你去探望過殷秋他們,甚至想勸他們投降?」宇文士及突然收起笑容,正色問道。
「我家窮,納不起妾!」程名振笑了笑,沒好氣地回應。
「不妨,不妨。我身子板單薄,肯定撞不過你。」宇文士及笑著自我解嘲。「撞倒了你在把我拉起來,總好過抽刀互砍!」
時令已經是盛夏,黃河水的流量變得很充沛。沒等走近,耳畔中剩下的便只有轟鳴不已的濤聲。那濤聲如萬馬奔騰,如驚雷滾滾,拍打著他的胸口,拍打著他的肩膀,令他渾身上下暑意盡去。卻又一股火辣辣的滋味再度從內心深處湧起來,燒得他口乾舌燥。
程名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新城公這話什麼意思?莫非覺得程某可欺么?」
「你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這點,比很多人強!」宇文士及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程名振的肩膀。這個過分親密的動作令程名振脊背又是一緊,本能地躲遠了半步,與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
既然竇建德的余部已經投降,便無須再勞煩李世民帶領天策府眾將去牛刀殺雞。所以班師回京也在情理當中。只是大夥拼死拼活種了一年的果子,臨熟之前卻被別人給摘了,未免有些齒冷。李世民料定父親又聽信了讒言,準備削弱自己的力量,心中非常不快。因此在歸途中命令諸將擺足了凱旋之師的架勢,穿州過縣,趾高氣揚。有地方官員不堪其擾,上本向李淵告狀。李淵讀完這些奏摺,默然無語良久,命太監在書房外焚之。
「喂,你不高興了!」見程名振不接自己的茬,宇文士及小心翼翼地詢問。
「去過。秦王殿下准許的。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際。勸降了他們,對早日平定河北不無裨益!」程名振點點頭,毫不猶豫地承認。在去見殷秋之前,他已經鋪好了所有的路,絕不會讓別人抓住半點紕漏。
「不敢!」程名振警覺地收起笑容,後退拱手,「新城公言重了。給家人報仇,乃天經地義的事情。誰也不能從中挑出什麼是非來?」
「從小我就為家族而生。家族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習文,練武,參詳韜略,說話,走路,跟人交往……」宇文士及嘆了口氣,搖頭苦笑,「家族讓我害誰我就害誰,家族讓我跟誰交朋友我就跟誰交朋友。甚至連娶媳婦,也是家族安排好的。我自己不能選,包括納妾!」
世間的事情就這麼複雜,充滿了曲折和無奈。
「嗯!」宇文士及尷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喝醉了。喝醉了。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們的幸運。我也曾經有過幾個這樣的朋友,可惜,後來陰差陽錯,都各奔前程了。」
王二毛當年在黃河岸邊,以五百輕騎硬撼苦衛文升五千鐵甲,危急關頭,曾經被李世籍率領瓦崗軍所救。其後李世籍想方設法拉攏他,希望他留下為瓦崗效力。但王二毛心裏卻始終放不下巨鹿澤一干兄弟,因此利用李密急於往河北滲透的機會跑了回去。如今巨鹿澤和瓦崗寨都成了過眼煙雲,王二毛和徐茂公二人卻在唐營相遇,提起當年的往事,俱是不勝唏噓。
想起少年時的往事,他臉上又涌過一層哀傷。那是他第一次不以宇文家的一員,而是以一個獨立的自我而存在。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其中滋味,卻值得一輩子去回憶。李仲堅,慕容羅,李安遠,還有如今的應國公武士矱,當時,大夥都是那樣的年青,那樣的純粹,除了他自己。
「你儘力了!」宇文士及看了他一眼,以少有的嚴肅口吻點評。
「儘力了!」程名振心頭一陣酒意上涌,腳步立刻變得有些蹣跚。
「儘力了。喝多了,滿嘴廢話!」宇文士及上前攙扶住他,跟他一道跌跌撞撞往回走。「儘力了,儘力了!」兩個醉鬼互相拍打著,在河堤旁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這話又不小心戳到了程名振的痛處,令他眉頭微微一皺,「宇文將軍喝得太多了。程某可從來沒想過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走!」
「你可真夠倒霉的!」程名振放慢腳步,很同情地說道。宇文士及這傢伙肯定喝醉了,否則不至於什麼話都往外掏。只是這些話程名振不喜歡聽,聽了也派不上任何用場。大隋朝已經成為過去,將來的大唐,肯定或者屬於李建成,或者屬於李世民,無論誰接替了皇位,因為他程名振今天的選擇,到時候都只是個靠邊站的外圍武將,永遠不會參与到核心當中去。
殺完了人,立完了威,來自京師的第二份聖旨也就到了。詔令交江夏王李道宗坐鎮洛陽,負責繼續安定河南;詔令淮安王李神通率領劉弘基、長孫順德、張亮、牛進達、夏侯威等文武官員立即領五萬兵馬北上,接受夏王竇建德所轄各郡;詔命李世民、李元吉以及在洛陽之戰中立下赫赫功勛的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等人,交割地方事務,押解王世充、竇建德,回京獻俘。
十里聯營,處處歡聲笑語,燈火輝煌。立下大功的將領們都得了不少賞賜,志得意滿。士卒們也因為看到了回家的希望而興奮不已。猜拳聲,行令聲,夾雜在此起彼伏的俚歌聲中間,順著夜風傳出老遠,直到被來自北方的更大一股聲音而吞噬,才慢慢溶入夏夜,溶入四野里的黑暗。而黑暗當中,那種龍吟般的聲音,卻始終慷慨激越,連綿不斷。
從被迫拿起刀的那時起,自己幾乎就忘記了什麼叫害怕。雖然一直努力求生,卻始終沒畏懼過戰鬥和死亡。殷秋、王寬,那些當日曾經用鄙夷眼光看著他的人,打仗時從來不像他那般勇往直前。「他們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我又有什麼資格質疑他們?大唐和大隋真的有區別么?李老嫗和楊廣兩表兄弟,誰當皇上有什麼差別?」這些問題折磨著他,烘烤著他,令他胸口沉甸甸的,幾乎無法正常呼吸。
程名振信步出了營,慢慢向黃河畔走去。幾名忠心耿耿的侍衛想跟上來,被他擺手拒絕了。「沒事,我去河邊吹吹風。這麼大的營盤擺著,誰還敢過來招惹我?」望著惶恐不安的侍衛們,他笑著解釋。然後邁開雙腿,將所有喧囂甩在身後。
「兩個醉鬼,一路醉話!酒醒之後,就什麼都忘了!」宇文士及指了指程名振的鼻子,又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沒事兒,我記性不好。你說什麼,沒說什麼,明天一早肯定忘得乾乾淨淨。」
「可你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宇文士及停住腳步,望著他的眼睛,表情非常嚴肅。「我一個朋友說過,儘力而無悔。咱們都不是神仙,改變不了太多的事情。但對朋友也好,對其他也罷,儘力了,也就夠了。」
難道救人也有錯么?黑暗中,看不到任何答案。黃河水翻滾奔流,無暇理會一個凡夫俗子的困惑。它太長,太寬了,每一波浪濤之間,都起伏著數以千計的生命。尋常個體卷進其中,根本翻不起一個水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