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五卷 狂瀾

第一章 誓言(8)

第五卷 狂瀾

第一章 誓言(8)

勤務員小王咽了口吐沫,老老實實地回答,「沒了!這個,這個也是專門給您,還有昨天喝酒過量的弟兄們專供的。其他的弟兄,每人發了兩塊奶豆腐,一邊騎著馬趕路,一邊嚼就行了。」
「涼了?!」小王把毛巾拿回來在自己臉上貼了貼,遲疑著回應,「沒有啊?我剛剛在火盆兒旁拿過來的!不過您是南方人,可能感覺跟我們不太一樣。沒事兒,我再幫您烤烤。等把手也擦乾淨了,就給您弄早餐!」
「行了,我知道了!」吳天賜惡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不耐煩地打斷。「吃,你就知道個吃!除了奶豆腐,你還能知道個什麼?!」
苦心積慮設計的陰謀終於得逞了,吳天賜得意之餘,全身上下的神經都鬆懈了下來。聽著,聽著,就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想。連最後酒宴什麼時候結束,是誰把自己抗進了游擊隊用來招待貴客的氈包的,都不清楚。隱約只記得在後半夜,好像有人把自己的貼身警衛員小孫和勤務兵小王都叫了出去,然後又有人進來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壺據說是可以解酒的熱奶茶。等到真正清醒過來時,卻已經坐在了一個帶著棚子的馬車上。寒風從車門縫隙吹進來,凍得兩隻鼻子眼兒里一片冰涼。
「你就給我吃這個?」吳天賜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恨不能立刻拿腳直接將小王踢到車下去。「沒別的了?別人呢,別人吃什麼?」
聞聽此言,吳天賜愈發感覺眼前暗無天日。丟下毛巾,大聲抱怨:「胡鬧,周營長怎麼能這麼對待弟兄們!他們馬上要上戰場跟敵人拚命啊,兩塊奶豆腐,用兩塊奶豆腐當早餐,怎麼可能保證體力?不行,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把隊伍停下來生火做飯!」
他光想著解決肚子裡頭的抗議聲,卻忘記了澱粉類食物遭遇口水后的膨脹問題。被土豆泥卡在了喉嚨處,噎得白眼直翻。多虧了小王手快,趕緊端了一碗冷水給灌進了嘴裏。才勉強沒被噎死。一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一邊喘著粗氣呻吟道:「可,可憋死我了。這什麼東西,看來都不能吃得太心急了啊!我說小王啊,咱們出發時,紅鬍子出來送了么?他身邊還剩下多少人啊?!」
「您不用擔心弟兄們!」老實孩子小王根本不懂得察言觀色,兀自對著吳天賜喋喋不休,「大夥吃奶豆腐早就吃習慣了,那東西又解餓又有嚼頭,吃上一塊能頂大半天的勁兒。在您沒來咱們獨立營之前,幾乎每次來不及準備飯菜的時候,大夥都是嚼兩塊奶豆腐頂著!」
「喇嘛溝?紅鬍子不是不需要咱們幫忙么?怎麼咱們還要上趕著去惹討人嫌?!」吳天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緊皺著眉頭追問。昨天晚上為了逼紅鬍子上套,酒喝得遠遠超過了他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故而此刻腦袋瓜子疼得像被斧子劈了般,稍微一動,就有裂成兩瓣的趨勢!
「給您!」小王聽到了吳天賜肚子里的動靜,趕緊把已經烤熱的部分掰下來,雙手捧給了參謀長大人。此刻的吳天賜也顧不上嫌棄烤土豆粗劣了,一把搶過去,三下兩下全塞進了嘴裏。
「是啊,后隊!」勤務兵小王腦子裡根本沒有吳天賜那麼多彎彎繞,見對方滿臉迷惑,便微笑著解釋道,「咱們自己這回沒帶馬車,是紅鬍子怕打仗時出現彩號,才特地找了五輛有棚子的馬車讓咱們幫忙帶上!營長嫌馬車走得慢,就把昨天晚上喝酒過量導致今天早上還騎不了馬的,還有身體條件比較差的,都留作后隊了。他們是六、七個人擠一輛馬車,您是參謀長,所以這輛馬車上歸您專用,我留在車上伺候您!」
勤務兵小王被罵得暈頭轉向,紅著眼圈,縮進了馬車的角落裡。原本能躺下四個成年人的車廂內,立刻顯得有些空蕩了起來。吳天賜孤零零地坐在馬車中央的碳盆旁,兩隻通紅的眼睛瞪著同樣發紅的木炭火,雕像般一動不動。
想起自己在這一年當中在獨立營發展建設上付出的辛苦,吳天賜心裡頭更加憤怒和委屈。別的參謀長派到部隊中,都會被當爺爺供起來。他這個參謀長可好,被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周黑碳天天當作驢子使喚,還動不動就不給好臉色。都下到部隊快一年了,能指揮動的人,除了自己的警衛員之外,全部加起來一隻巴掌都能數清楚,並且級別最高止步于排長一級。這哪裡是參謀長,這分明是營長大人的書童,還是從小買下來的,一輩子不發工錢的那種!
「后隊?我在後隊!周營長,周營長自己帶人先走了。把我,把我留在了后隊的馬車裡頭?!」吳天賜只覺得耳畔驚雷滾滾,根本沒聽清勤務兵小王在說什麼。周黑炭把部隊調走了,只給他留了幾個老弱病殘。包括他的貼身警衛員,也被周黑炭找借口調到了別處。周黑碳到底想幹什麼?他到底在防備什麼?吳某人這一年來做的事情,哪點兒對不起他姓周的?!讓他突然下如此重手?!
「后隊?!」吳天賜愣了愣,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倒不相信自己的身體會像小王說得那樣差,風一吹就感冒。他是奇怪周黑碳把隊伍分成了后隊和前軍兩大塊,居然沒跟自己商量一聲。這可是自打今年就職以來,從沒有出現過的怪現象。不由得人不提高警惕!
「哎!」勤務員小王如蒙大赦般手腳並用爬上前,用火筷子夾起土豆,再次放到碳火上烘。不一會兒,便有股甜甜的香味兒飄滿了整個馬車,引誘得吳天賜肚子里的腸子來回翻動,咕咕作響。
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傷心,吳天賜恨不得立刻跳下馬車,掛冠而去,從此不再受這窩囊氣。然而胳膊舉了又舉,他卻最終沒有捨得去拉車門。最後無可奈何地發出一聲長嘆,指了指已經被風吹冷了的烤土豆,低聲命令:「把它給我再熱一下吧,我餓了!」
「沒有,但咱們營長想了個好辦法!」勤務兵小王把毛巾遞還給吳天賜,轉過身,從鐵筷子在銅火盆里攪了攪,從火盆底部厚厚的炭灰下,夾出一個烤得金黃金黃的大土豆。放在膝蓋上用手拍了拍皮上的灰,然後獻寶般將其捧給吳天賜,「山藥蛋!香著呢!是昨天半夜從游擊隊的菜窖里拿出來的,一點兒都沒凍壞。」
周黑碳在變著法子敲打他,這點吳天賜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昨天晚上的擅作主張行為,超出了周黑炭的容忍底限,所以他要以這種方式來重申營長的權威!真是他媽的可笑,他也不照照鏡子,自己算個什麼東西?!要文憑沒文憑,要實力沒實力,要靠山沒靠山,就仗著國民政府眼下沒餘力顧及草原這邊,不得不拉他進來當個楔子使,他就真以為自己成了香餑餑了!狗屁,像這種由地方軍頭招安進來的獨立營,連旁系中的旁系都算不上,不知道哪天連隊伍帶番號就劃歸了別人,還他媽的蹲在井裡做美夢呢!真是一頭不知道死活的癩蛤蟆!
「嗯——!」吳天賜覺得胸口好生憋悶,把額頭上的毛巾連同小王抓毛巾的手用力推到一邊,不高興地呵斥:「行了,別擦了,毛巾早就涼得像冰坨子一般了!」
「小孫,咱們這是要去哪?」吳天賜猛一個翻身坐起來,習慣性地向自己的貼身警衛員詢問。這個警衛員是他從原先的老部隊帶過來的,忠誠度非常可靠。吳天賜只要外出,一定會帶上他,從不肯讓此人與自己之間的距離超過十步。
「紅爺的說過不準咱們幫忙,可營長說要跟著過去看游擊隊怎麼收拾黃鬍子的!所以今天早晨游擊隊出發時,咱們也跟著拔營了。」勤務兵小王是當地農民家的孩子,手腳非常利落,但腸子卻有些直。根本沒聽出吳天賜話語里的抱怨之意,只管實話實說。
說著話,他伸手就要去拉車門。卻被沒眼色的勤務兵小王用胸口把手給擋了回來,「營長不在外邊!我是說,營長沒跟咱們走一起。咱們的馬車走得太慢,被留作后隊了。營長他們早就不知道跑出多遠了!眼下外邊的風颳得跟小刀子似的,您剛醒了就出去,非凍塊了不可!」
「行了,行了!」吳天賜無可奈何的搖頭,「把毛巾給我吧,我自己對付著再把手擦擦就行了!早餐吃什麼?一大早就爬起來行軍,炊事員有時間弄飯么?」
但是今天,向來認真負責的心腹衛士小孫卻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馬車裡只有勤務兵小王。殷勤地從安置在馬車中的銅火盆兒旁解下塊熱乎毛巾,一邊替他擦臉,一邊小心翼翼地回應道:「孫哥剛才被營長叫去問話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咱們現在要去喇嘛溝,今天早晨出發時,營長見您睡得熟,就直接讓人把您抬進了馬車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