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五卷 狂瀾

第二章 橫流(3)

第五卷 狂瀾

第二章 橫流(3)

「啊——!啊——!」絡腮鬍子被打得大聲呼痛,卻沒有勇氣還手。前些日子張松齡帶領游擊隊從山腳徑直殺到山頂的兇悍場景,可是他親眼所見。如果真的廝打起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最後能不能落下個囫圇屍首!
說著話,他將輕機槍丟還給老鄭,大步朝營地裡邊走去。一邊走,一邊關切地喊道「列昂,列昂,你現在有事么?沒事就趕緊回答我一聲。如果你已經死了,我就殺光這些傢伙給你陪葬!」
「國際營中有人想帶著武器下山重操舊業,小列昂聽到了風聲,跑去制止他們,卻被他們當人質給扣了起來。槍聲響時,咱們的巡邏隊剛剛經過這裏,便試圖進去營救,結果也被打傷了三個。不過傷口都在胳膊上,並不致命!我趕過來時急於控制局面,就先指揮巡邏隊堵住了營門。挑頭的人應該就躲在那間原木屋子裡,具體是誰還沒有確定。但你腳邊上的這個絡腮鬍子,只是個被推出來的傀儡!」一中隊長老鄭靠上前,就是為了幫助張松齡掌握情況。想都不想,就非常清楚地解答了所有疑問。
「唔——!」黑暗處傳來一聲呻吟,緊跟著,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撕開了,小列昂略顯沙啞的聲音終於從木屋中傳了出來,「我,我現在還沒事!他們,他們沒敢拿我怎麼樣!胖子,你自己小心,尤拉……,嗚——嗯!」
「找死!」一中隊長老鄭端起輕機槍,衝著木屋門口扣動扳機,壓得裡邊的人不敢露頭。經過張松齡突然一番折騰,他也終於看出來了。帶頭鬧事的幾個白俄軍官純粹是欺軟怕硬,剛才面對自己時又是開槍示威,又是尋死覓活。碰到一個更狠更硬的張松齡,立刻就全變成了縮頭烏龜。
「噠噠噠……」張松齡直接用子彈回應,貼著此人的頭皮在雪地上畫出了一條筆直的橫線。「這是警告,再抬頭,我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不要過來,我……」絡腮鬍子當然不肯束手就擒,將凍得通紅的鼻子從雪地上稍稍拔出來一些,大聲嚷嚷。
「還有你們?」張松齡向來沒有打死狗的習慣,見絡腮鬍子光挨打不反抗,便丟下此人,將目標轉向了身邊趴著的其他白俄士兵,「你們這些廢物點心!現在嫌棄游擊隊給的待遇低了,當初走投無路時,怎麼沒見你們嫌游擊隊的軍餉少?」
「有種你就儘管開槍,還是那句話,看最後到底誰會後悔!」張松齡繼續大步向前,根本不拿對方的威脅當一回事兒。
「回答不上來是吧?!覺得內心有愧是吧?!」張松齡站起身,目光環視四周。國際營的駐地內,這一刻,所有房間里都沒有亮燈,但是他能隱約看到所有窗口都晃動著人影,「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這些廢物想留下,老子還不稀罕呢!老鄭,收了他們的武器,把他們趕下山去。從此之後,他們的死活,跟咱們游擊隊沒任何關係!」
很明顯,木屋裡的人又拿東西重新堵住了小列昂的嘴巴,然後大聲朝張松齡發出警告,「站住,你,你不準進來!不,不準再往前走了,再,再往前,我就拿,那槍打,打死你!」
張松齡見狀,不得不再度停住腳步。笑了笑,低聲重申,「老鄭和小鄒兩個保護我就足夠了,其他人,聽我的命令,把槍收起來,向後轉,齊步,走——!」
『當初我們如果敢嫌棄游擊隊給的軍餉少,肯定會被你當作頑固份子給幹掉!』趴在地上的幾個白俄士兵不敢還嘴,心裡頭卻偷偷地嘀咕。當初加入游擊隊,他們當中只有一部分人是像小列昂一樣心甘情願。想換一種活法,不再流竄于草原上繼續當馬賊,另外一部分人,數量大概占國際營的二分之一左右,則是害怕游擊隊的安置政策有詐,萬一他們不肯答應為土八路效力,就會立刻被綁縛刑場吃槍籽兒。
既然對方已經暴露出色厲內荏的本質,堵在門口的游擊隊員們也就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一個個端著步槍從藏身處爬起來,在老鄭的帶領下迅速趕到張松齡身邊,為自家大隊長壯大聲勢。
「開火,成全他們!」張松齡大喝一聲,大步走到老鄭身邊,朝起輕機槍,朝著正在鬧事的白俄士兵們就是一梭子!
「是!」戰士們不甘心地答應著,將架在肩膀上的步槍抱在胸前,轉身走出了大門。趁著這個功夫,張松齡低下頭,小聲向一中隊長老鄭詢問:「剛才到底是什麼情況?列昂怎麼被他們給抓了?咱們的人有傷亡么?你可弄清楚了挑頭鬧事的人到底是誰?」
張松齡或多或少能猜出點問題之所在,見白俄士兵不敢接自己的茬兒,便又將聲音提高了幾度,以便讓國際營中所有人都能聽清楚,「你們拍拍自己的胸口想想,游擊隊到底哪裡對不起你們?軍餉拿得是其他戰士的三倍,吃得飯菜也比其他中隊的傷員都強!打仗的時候,還從來不讓你們單獨出馬,從來不讓你們沖在最前頭?你們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難道非得逼著我將你們當炮灰使,打仗時讓你們頂著小鬼子的機槍往上沖,你們才覺得過癮不成?!」
「噠噠噠……」張松齡又一梭子掃過去,將原木房子的右上角貼近房檐處打得青煙直冒。「那你們就試試看!誰敢碰歪小列昂一根汗毛,我就將他大卸八塊!咱們看看到底誰會後悔!!」
然而發現不願意繼續扛槍的同夥們,只要手上沒多少血債,就會被如約釋放之後。這些被形勢所迫成為國際營戰士的傢伙,心裏就悄悄泛起了波瀾。但是在紅鬍子的積威之下,他們沒有勇氣改口反悔。當紅鬍子去世之後,一直被壓制住的暗流才立刻淌出了地面!
「只要兩三個就夠了,別進來這麼多人,免得嚇到他們!」張松齡擺了擺手,示意大夥一擁而上。以防鬧事的白俄軍官中有人突然精神崩潰,威脅到小列昂的安全。
「別開槍,小列昂在我們手裡,小列昂在我們手裡!再開槍我們就先殺,殺了他!」國際營駐地最深處一間用原木搭建的房子里,有幾個人扯著嗓子叫喊。嗓門雖然不小,可聲音明顯都帶著顫抖。
「噠噠噠……」子彈拖著絢麗的軌跡掠過幾個鬧事者的頭頂,將房檐上的積雪震得瑟瑟而落。眾白俄士兵沒想到張松齡一上來問都不問就下狠手,被嚇得「呼啦」一聲全趴在了地上,鼻子尖扎在雪窩子里不敢抬頭。
「我們,我們……」絡腮鬍子理屈詞窮,捧著被抽腫的臉,半晌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張松齡說的話一點兒沒錯,游擊隊給他們提供的待遇,的確比自己的嫡系還要高。他們趕在紅鬍子剛剛去世的節骨眼兒上鬧嘩變,的確有些對不起人,有些愧對良知。可游擊隊去年夏末剛剛被日本人呢打得元氣大傷,中國人的春節前又失去了紅鬍子這個主心骨,萬一日本人再打上門來,他們還能有活路么?
「呯!」有人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胡亂朝外邊開了一槍,卻盡量將槍口抬高,以免真的誤傷了張松齡,遭到游擊隊血腥報復。他們今晚帶頭嘩變,圖的是拉走隊伍單飛,可不是為了跟游擊隊拼個魚死網破。而萬一把游擊隊的新任隊長給打死了,恐怕整個國際營沒有一個人活著走下麒麟嶺。
戰士們愣了愣,很不情願地停住了腳步。然後又紛紛把步槍架在了肩膀上,隨時準備將敢於向自家隊長開火者打成馬蜂窩。
「就這麼一點兒膽子,也敢帶頭瞎咋呼!」張松齡不屑地數落了一句,轉過臉,衝著門口的游擊隊戰士大聲命令,「來人,給我進去把他們的槍都下了!誰敢反抗,單場格殺!」
「小列昂在我們手裡!」絡腮鬍子像只鴕鳥般將腦袋埋進雪裡,瓮聲瓮氣地威脅。
「是大夥都不想幹了,沒有人帶頭!沒有人帶頭!」其他趴在地上的白俄士兵也都已經在中國生活了許多年,把老鄭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紛紛扯開嗓子,跟著絡腮鬍子一道替帶頭鬧事的人遮掩。
「沒人帶頭,是我們自己不想干游擊隊了!每月才給發三塊大洋的軍餉,還不給天天吃肉。再幹下去,我們都得像紅鬍子一樣活活餓死!」二人腳邊不遠處,趴在雪地里的絡腮鬍子大聲嚷嚷。
「閉嘴!」張松齡飛起一腳,將絡腮鬍子踢出半丈多遠。然後又快步追上去,拎著對方的脖領子將其從雪地上扯了起來,先左右開弓賞了兩個大耳光,然後才大聲質問道:「三塊大洋你還嫌少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這幅德行,對得起對不起那份軍餉!論槍法,論騎術,老子手下的弟兄哪個不比你們這幫傢伙強?他們每個月軍餉才拿一塊半?憑什麼你們這些孬種就拿三塊?他們每隔兩天才能有一碗肉湯喝,憑什麼你們這些孬種天天都吃肉管夠?老子該了你們還是欠了你們,非得把你們都當大爺給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