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六卷 河山

第一章 問情(15)

第六卷 河山

第一章 問情(15)

「不可能!你是我的徒弟,他知道。並且我也完全遵守了軍統的內部規矩。鞍前馬後這麼多年,他不至於因為這點兒小事就降罪於我!」
「重慶,重慶總部那邊,出事情了么?」彭學文的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放下茶壺,低聲詢問。
「嗯!」馬漢三接過茶碗,狠狠飲了一大口,嗓子眼裡充滿了幸福的甘甜。「你回來正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參謀參謀。戴老闆剛才打電話來叫我趕緊回重慶,你說,我現在就走,還是拖幾天看看動靜啊!」
「那也比回去稀里糊塗惹一身麻煩強!」彭學文搖搖頭,心裡頭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師父回去摻和總部那一堆爛攤子,「您既不是黃埔,又不是江浙人。就是軍銜升到上將,軍統局的頭把交椅也沒您的份。何必非拿自己的性命去陪著他們賭呢!」
話才說了一半兒,他自己快速放下手裡的翡翠,鎖好保險柜的門。大步走向彭學文,「你是說,局內有人敢挑戰老闆的地位?!那個,那個毛齊五可是戴老闆一手拉扯起來的,他怎麼可能如此忘恩負義?!」
「弟子,弟子給師父添麻煩了!」彭學文垂著頭,繼續低聲道歉。張胖子已經做了八路軍的游擊大隊長,是八路軍伸向察哈爾的觸角。而他,則是中統察綏分站的二號人物,要為黨國控制整個察哈爾和綏遠。這輩子,兩人早晚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以前他是刻意約,束著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而今天被馬漢三一提,各種思緒便再也壓制不住,像泉水般紛涌而出。
「是給我求情的事情惹了老闆?」
「謝謝師父!」彭學文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抄起茶壺,再次給馬漢三斟滿。「師父,您喝。天熱,多喝點藥茶下火!」
「他也是委員長的同鄉,同樣也是黃埔系,雖然沒拿到畢業證!!」受師父的影響,彭學文在言語間對毛人鳳這個軍統大佬也不是很尊敬,「有道是,富貴動人心。戴老闆有的條件,他都有。並且他還特別會做人!是咱們軍統局裡頭有名的笑面虎!」
「他不敢!」馬漢三心裏發虛,卻拒絕相信彭學文的判斷。「他沒那膽子,也沒那本事。咱們戴老闆身上毛病是不少,可咱們戴老闆殺起小鬼子來也不含糊。他毛齊五?!也就是個窩裡橫!每天除了跟鄭介民斗之外,就是抓赤色份子!根本不是統領全局的材料!」
「那……」接連提了幾個可能都被馬漢三否決,彭學文也沒詞了,猶豫再三,低聲建議,「那您能不回去么?就說最近咱們這邊事情多,小鬼子又有了新動向!」
「那,那我更該回去!」馬漢三又皺緊眉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戴老闆在,咱們軍統還能做點兒正經事情!如果換了毛齊五來當軍統局的家,我恐怕今後咱們軍統唯一的目標就是延安,半點兒心思都不會放在小鬼子那邊!」
「沒有!」馬漢三繼續苦笑著搖頭。「你師父我自從加入了軍統,就一直跟在戴老闆身後混。這輩子的前程都押在戴老闆身上,怎麼可能有膽子得罪他?!」
「算了!反正你已經做過了!已經再遇到同樣的事情,多想一想便是!!」馬漢三又是一個脖摟拍上去,然後緊緊摟住彭學文的肩膀。「說不定還能結下一個善緣呢!將來的天下,誰知道回落在哪家手裡!算了,咱們不說這些。咱爺倆兒好不容易見一回面兒,不說這些煩心事!坐吧,咱們爺倆一起坐下喝口茶。咱們爺們,可是有些日子沒坐在一起喝茶了!」
「什麼意思?」馬漢三被說得微微一愣,隨即又苦笑著搖頭「你們這些讀書人啊,肚子里的彎彎繞怎麼這樣多呢?有這精力,干點兒啥不行啊。行,我這回就按你說的做。告訴所有人我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這樣,戴老闆也能省點兒力氣,毛齊五也不至於恨我太深!!」
馬漢三聞聽此言,心中愈發感覺忐忑。把茶碗朝桌子上重重一放,大聲說道:「誰說不是呢!!算了,咱甭費那個腦筋了!反正戴老闆又沒說要派專機來接我,蘇聯人的飛機也不是每天都經過這兒。等飛機來了,說不定這場風波已經過去了!」
「局內?局內誰敢招惹他?!吃了熊心豹子膽!」馬漢三撇撇嘴,對彭學文的分析很是不以為然。「軍統內部,除了他,還有誰能讓老蔣如此信任……」
他就這麼點兒愛好,只要見了翡翠和玉石,特別是有些年代的古翠和古玉,就挪不開眼睛。平時有了閑錢就四下收購,求他辦事的人,也喜歡投其所好,拿這些東西來賄賂他。但喜歡歸喜歡,馬漢三卻很少因為愛好而影響工作。相反,在遇到麻煩時,玉石和翡翠的溫潤,可以迅速平復他的心情,讓他的頭腦保持冷靜。
有了這個小插曲,彭學文的頭腦反而冷靜了下來。想了想,繼續問道:「最近戴老闆的日子過得怎麼樣?他的地位安穩么?」
「你給傅作義的辦公室打一個電話,問他們能不能立刻給我安排一架飛機!」馬佔山一邊收拾隨身需要攜帶的東西,一邊低聲吩咐。「咱們察綏站這半年的工作總結,也幫我梳理一份。免得見了戴老闆,他問起來我說得不利不索!」
「怎麼可能!」馬漢三舉著空空的茶碗,一邊喝空氣,一邊苦笑著道:「戴老闆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有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幫他。況且,況且戴老闆那脾氣你也知道,一旦被他記恨上了,你師父我這輩子就永遠是個上校了,再也甭想更進一步!」
「我也不清楚。咱們師徒兩個,距離重慶這麼遠。等消息傳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馬漢三搖了搖頭,滿臉苦笑。在外邊做站長自由度大,立功的機會多,但有一個非常不利的麻煩是消息過於閉塞,根本把握不了總部那邊的形勢變化。而軍統內部的幾個山頭之間,最近又斗得厲害。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下了絆子,摔個鼻青臉腫。甚至被扣上通敵或通共罪名,死無葬身之地!
彭學文慢慢給自己倒了碗藥茶,一邊品味,一邊小聲分析。「依弟子之見,他急著召您回去,眼下只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有重要任務要交代給您。第二,他的地位在局內受到了挑戰,需要您回去幫他壯大聲勢,順帶向他表明心跡!」
「狗屁!水至清則無魚。咱們又不是延安那幫苦行僧?!真的要整風的話,從蔣委員長往下挨個抓,就沒一個冤枉的!」
「那,您,您最近有什麼事情,犯了戴老闆的忌么?」得不到足夠的情報,彭學文想了一會兒,只好退而求其次。
「怎麼可能不安穩。咱們委員長最信任的,就是他的這位弟子加老鄉!只要委員長不倒,哪個又敢動咱們老闆!」馬漢三想都沒想,一邊繼續整理自己保險柜里的各色翡翠和玉件,一邊隨口回應。
「嗯!」彭學文迅速站起身,跟著師父一道忙碌。「弟子覺得戴老闆之所以選擇您,就是因為您既不是浙江人,也不是黃埔出身,永遠威脅不到他的地位。所以,您回去后,一定要著重強調這一點,特別是在毛人鳳、鄭介民這些人面前,更是要將這些掛在嘴邊上!讓他們清楚您根本不會威脅到任何人!」
「可他已經給戴老闆造成了威脅。或者說,咱們戴老闆感覺到了威脅,未雨綢繆!」彭學文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繼續低聲補充。
「軍統要整風?!重慶那邊,前一段時間不是又在提新生活運動么?!」
「蠢貨!」馬漢三揚起巴掌欲打,看到彭學文神色黯然的模樣,又頹然放下胳膊,「你說你啊,平素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事兒就鑽死牛角尖呢?且不說他和你妹妹根本沒成親,就算成了親,有了孩子!也不至於這樣吧?!你們老彭家這一輩兒,又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那麼多妹夫要管,你管得過來么?況且干咱們這行的,想要做出點兒成績,就得下得了狠心,六親不認!」
「那……」彭學文起身欲勸,但看到師父臉上那決然的表情,又慢慢坐了下去。師父是個好刺客,好特工,卻不是個好政客。政客會做的選擇,他絕對不會去做。所以與其浪費口水權他不要回重慶,還不如多花些心思替他謀劃一下回去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他的動作太用力,登時令桌子晃了晃,擺在上面的翡翠物件差點掉在地上。他登時被嚇了一大跳,再顧不上想此番重慶之行的安危,趕緊蹦起來雙手將弟子孝敬自己的翡翠擋住,小心翼翼地擦拭乾凈,然後一件件慢慢朝保險柜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