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六卷 河山

第一章 問情(17)

第六卷 河山

第一章 問情(17)

「你再叫我一聲女王殿下,看我拿不拿鞭子抽你!」斯琴快速策馬上前,笑著舉起鞭子威脅。
「沒有,沒有,我可以對著長生天天發誓!」彭學文看得滿頭霧水,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張胖子遇到了麻煩之後,趙天龍還能活得有滋有味。然而,此刻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細想。趕緊收起紛亂的思緒,笑著補救,「我剛才說的是真話,在綏遠那邊閑著無聊,我最懷念的就是跟你們一道算計小鬼子的日子。所以這回上頭準備在這邊建立公署,我立刻搶著報了名!」
「斯琴現在算名正言順的女王了!」周黑碳從旁邊湊過來,帶著幾分嫉妒的味道解釋,「自打大清倒台之後,咱們察哈爾這邊得到中央正式任命的旗主,全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個。她是其中之一,並且是唯一的一個女旗主,權力大的沒邊兒!倘若認真算一算,左旗的白音小王爺,前旗的鎮國公還有后旗的小貝勒,都得聽她指揮!」
「酸不酸啊,你?!」斯琴迅速帶住坐騎,不滿地向空中揮了一下馬鞭,「早知道你這麼酸,我就不來接你了!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去上任,連口熱乎酒都沒人管!」
注1:高案牽扯甚多,非常複雜。當時延安不同意殺人,重慶核准殺人報告。新四軍執行了重慶的命令。高的級別至少為旅級,而按照當時的規定,團級以上幹部的任免都必須通過延安,對高級幹部的懲處,無論新四軍還是八路軍,自己都無權擅專。建國后,高的妻子一直想給高平反,結果儘管有開國領袖毛先生的支持,平反還是被拖到了1977年。
「什麼支持?只要你不是瞎折騰,我肯定給!」斯琴是個標準的蒙古女子,答應得非常爽快,「不過,我們右旗,還有右旗附近的黑石寨根據地,你別伸手!否則,可別怪龍哥和我不念舊情!」
不用他提醒,彭學文也知道這是自己近距離打聽張松齡消息的唯一機會。趕緊跳上馬背迎過去,以當地風俗,向趙天龍和斯琴兩人打招呼,「龍哥,女王殿下,你們兩個怎麼來了?彭某這一年多來,做夢都能看到你們兩位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張胖子去哪了?」周黑碳被他的表現嚇了一大跳,愣了愣,遲疑著回應,「他跟九十三團走了之後,就一直沒回來。游擊隊現在當家的是那個姓方的棺材臉,一天到晚這規矩,那規矩,把弟兄們折騰得都快成跟他一樣的活死人了!」
「不敢,不敢!」彭學文一邊擺手後退,一邊詫異地追問,「您完全掌握整個右旗了?王府那些老傢伙們……」
「那趙天龍,還有鄭小寶他們幾個呢?他們幾個現在怎麼樣?!難道就由著姓方的胡搞?!」彭學文越聽心越涼,望著周黑碳的眼睛,繼續追問。
「我才懶得管那麼寬!」斯琴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搖頭,「我只管我的右旗,其他三部,跟我沒任何關係。他們別來煩我,我也沒功夫管他們!不過彭專員,你既然來了,最好抽時間到其他三旗去轉轉。趁著眼下小鬼子躲在城裡不敢露頭,說不定能把白音和保力格他們三個,全都勸到咱們這邊來!」
「什麼?!」彭學文大驚失色,追問的話脫口而出。「你說什麼?張胖子還沒回來?他去哪了?誰要奪他的黑石游擊隊?」
「那是斯琴的衛隊,不是我們黑石游擊隊的騎兵!」趙天龍愣了愣,笑著搖頭,「是斯琴他父親留給他的老底子,原本就是素質一流。我最近才開始幫她訓練,根本沒起到什麼作用!」
「這樣啊。那可真要恭喜女,恭喜斯琴了!」彭學文立刻明白了其中關鍵,笑嘻嘻地向斯琴拱手道賀。「烏旗葉特左右前後四旗,加起來恐怕有四分之一個察哈爾大小了吧!真的能把它們整合到一處,恐怕歸綏城裡的那位偽德王,從此再也睡不成安穩覺了!」
「是啊,老彭,我記得你原來不是這樣人來著?」趙天龍看起來滿面紅光,根本不像受到排擠的模樣,先在馬背上跟彭學文碰了下胳膊,然後跳下來,拍打著對方的肩膀打趣,「怎麼,官升了,話也跟著變味了?我的彭大長官,你不會嫌我們這些人土氣,故意拿那些狗屁話趕我們走吧!」
「是龍哥和斯琴郡主!」周黑碳眼尖,立刻認出了馬背上那兩個熟悉身影。「他們兩個估計也是來迎接你的。張胖子的事情,你還是直接問他們倆吧!他們倆應該比我知道得多!」
「當然,否則他們也不會將手中力量完全交出來!」斯琴點點頭,笑容裡帶著幾分得意。在去重慶之前,作為名義上的旗主,她的地位並不穩固。烏旗葉特右旗內有些倚老賣老的傢伙,甚至把持住了旗中最精銳的一部分武力,不肯交還給她「隨意浪費」。而在取得了重慶政府的冊封之後,這些人就失去了繼續胡攪蠻纏的借口,不得不將手中權力全部上交,由斯琴這個女旗主自行調度。
一個明顯的例子就是去年新四軍的整訓,新四軍總部居然根本不顧高敬亭將鬼子打得聞風喪膽的事實,以「破壞抗日」的罪名槍斃了他。而延安方面根本不同意對高的處置!以至於看到高的被槍斃的通告后,毛先生大怒,親自打電報向新四軍總部提出質問。對此,新四軍總部的幾個負責人也僅僅是做了檢討而已,根本沒有撤銷對高的指控。(注1)
想到張松齡可能會死於他們自己人的一顆子彈,彭學文背後的冷汗淋漓而下。正欲拉著周黑碳再探聽一些更具體情況,以便確定自家妹夫的死活。耳畔突然又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響,緊跟著,在黑石寨西北方向,一大股騎兵疾奔而至。隊伍正前方,並排跑著兩匹駿馬,一匹渾身金黃,一匹渾身棗紅,顧盼生姿,風馳電逝!
「還能怎麼樣?他們再有本事,還能公然抗命不成?!況且人家方棺材眼下也不是獨自一個人,八路那邊,還派了一大堆幹部過來幫襯他!!」
「女王殿下的衛隊?」彭學文又是微微一愣,旋即發現了這支隊伍在細微之處與黑石游擊隊之間的差別。比起後者,眼前這支隊伍的著裝更為整齊,胯下的戰馬也更為精神,甚至坐騎的毛色都經過了嚴格篩選,其中二分之一為栗色,二分之一為純黑。分成左右兩部分並列站在一起,涇渭分明。
彭學文正愁找不到機會跟斯琴劃分清楚彼此的權力範圍,聞聽此言,趕緊順水推舟,「那當然!那當然,彭某份內之事!不過……」想了想,他又笑著求肯,「如果能得到斯琴女士的支持,彭某將不勝感激。」
張小胖雖然級別和功績都不能和那位高將軍同日而語,但兩人卻有很多類似的地方。都是孤師在外,跟大後方聯繫極少;都是大權獨攬,容易形成山頭;都深得麾下弟兄擁戴,個人在隊伍中的影響力超過了組織。此外,比起高將軍,他還有更明顯的一個把柄,那就是,他跟周黑碳這個前土匪頭子,跟傅作義部九十三團很多高級幹部,跟彭學文這個軍統特務,都交情極厚,甚至曾經共同出生入死。
「三家聯手?」彭學文的腦子有點兒跟不上趟,黑石寨這邊的情況變化太大,大到了出乎他的想象。一塊八路軍的根據地,一塊北路軍的根據地,還有一個不歸任何勢力掌控的蒙古女王。三家互相呼應,一道對付城裡的日本鬼子。而就在幾分鐘之前,周黑碳還信誓旦旦地跟他說,獨立營跟游擊隊劃清了界限,彼此再無往來。
「那還差不多!」趙天龍收回胳膊,笑著點頭,「你老彭對這邊情況熟悉,並且肚子里沒那麼多邪歪花樣,正該來做這個專員。換了別人來,我才不會搭理他。反正他對我們游擊隊,也不可能安著什麼好心。大夥一開始就把楚河漢界畫清楚了,也省得以後拱卒時抹不下來面子!」
「根據地?!」彭學文又是一愣,迅速將目光轉向趙天龍,「黑石游擊隊,正式開闢自己的根據地了?你不怕日本鬼子打上門來!」
「啊——!」聞聽此言,彭學文愈發覺得頭皮一陣陣發緊。加入軍統三年多來,他看到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自身早已不是當初葫蘆嶼的那個熱血青年,對身外世界的了解,也再不像當初那樣膚淺。在他看來,眼下國民黨內部固然是山頭林立,派系傾軋嚴重。八路和新四那邊,恐怕也並非白紙一頁。真的爭鬥起來,一樣是血流滿地。只是後者目前還處於上升期,內部的矛盾雖然激烈,卻不至於傷筋動骨而已。
「有什麼可怕,咱們跟小鬼子又不是第一次交手了!趁著眼下小鬼子元氣大傷,我們在月牙湖和喇嘛溝之間,開闢了一小塊根據地。屬於嘗試性質,跟太行山那邊的根據地沒法比。」趙天龍點點頭,坦然承認。「不光是我們,黑子的獨立營那邊,也自己畫出了一片自己的固定地盤。再加上斯琴的右旗,現在是一共三家,聯手打小鬼子!」
這話說的,讓彭學文無論承認,還是反駁,都十分彆扭。咧著嘴苦笑了半晌,才將頭轉向斯琴身後,大聲轉移話題:「好一支雄壯的騎兵!比起我離開時那會兒可是脫胎換骨了!這才多長時間啊,龍哥的練兵本事,可真不是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