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六卷 河山

第三章 天與地(19)

第六卷 河山

第三章 天與地(19)

「是蔣葫蘆!」胖侍衛用力抖了下繩索,勒得偽軍呲牙咧嘴。「一個就會打黑槍的傢伙,他也配稱個『爺』?」
「痛快,你想得倒是美!」胖侍衛輕輕撇嘴,將繩子扛在肩膀上用力一拖,像拖死狗一般將偽軍拖到馬尾巴旁,然後飛身跳上坐騎。「敢來王府門口行刺,你自己就應該知道後果。老規矩,五十里路!如果你小子還活著,所有罪行一筆勾銷!」
說罷,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就要拖著俘虜開跑。偽軍俘虜再會耍死狗,身體如何扛得過戰馬?單腿支撐著在馬尾巴后跳了十幾步,一頭栽倒于地,嘴裏發出凄厲的慘叫,「啊——!饒命!饒命!啊——!我招,我招,別拖了,求求您別拖了,八路軍,八路軍優待俘虜!」
「是,是蔣,蔣葫蘆!」俘虜唯恐再挨拖,趕緊大聲重複,「是蔣葫蘆,蔣葫蘆那個王八蛋。他,他自己沒本事跟張爺正面交鋒,所以,所以才使出了這種損招。小的剛才,剛才沒看清楚是張爺,才,才敢跟在日本人身後開槍的。小的,小的真的沒認出來是您啊!如果知道是您回來了,就是借小的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您伸手啊!哎呀,我說的是真話,真話。張爺,小的是您的俘虜,求求您,求求您千萬別把小的交給他們!」
「賤骨頭!」胖侍衛不屑地罵了一句,扯動韁繩,把俘虜又拖到了張松齡的面前。來回不過是二三十米的模樣,偽軍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拖成了爛布條,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傷口同時往外滲血,將布條與布條上面的塵土,潤成一團又一團暗紅色的泥疙瘩。
一邊哭泣求饒,他一邊努力將身體向張松齡腳邊滾。唯恐再被交到兩名王府侍衛手上,被後者綁在馬尾巴后活活拖成碎片。
「你是我的俘虜!」張松齡蹲下身,低聲強調,「只要如實招供,我就不會將你交給他們。」
張松齡在沙場上滾久了,早就見慣了這種血腥場面。收起槍,跳下馬,快步走到被打斷了腿的偽軍身邊,探手扯住此人的衣領子,大聲質問,「說,你們從哪裡來的?這次共有幾波人,目標是什麼?除了死掉的這幾個之外,你在附近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他開口閉口都以『小的』,『小人』自居,眼睛里卻充滿桀驁。張松齡見此,立刻明白自己抓到一塊滾刀肉。這種貨色,大多都是就從小生長在土匪窩裡,混到現在依舊除了爛命一條之外身無旁物。心中既沒有什麼是非概念,對人間也沒多少留戀。所以寧願自求一死,也不願「出賣」所謂的同黨。
「留活口!」「呯!」張松齡大聲提醒,同時扣動扳機,用子彈在跑得最遠那名偽軍的大腿上掏出個透明窟窿。
「嗯?……」方國強的眉頭跳了跳,本能想提醒張松齡,這樣做是不是過於很辣了些,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違反了八路軍的紀律。然而看到對方眼睛里的殺氣,又強行將已經到了嘴邊的反對意見壓回了肚子里。先尊重大隊長的權威吧,待把鬼子和偽軍們的氣焰打掉之後,再對任務做一些細節上的調整也不遲。反正張松齡最近一兩天之內還要繼續保護學生們趕路,自己真的沒必要在一點兒小事兒上分他的心。
「你,你要幹什麼?你,你有種就給老子一個痛快!啊——!」說來也怪,被俘的偽軍有膽子跟張松齡裝滾刀肉,卻沒勇氣跟王府的胖侍衛耍橫。皮繩子剛套在手腕上,就大聲尖叫了起來。同時,整個身體像鉛塊一般墜在地面上,死活不肯被對方拉著走。
偽軍俘虜已經疼得面如土色,卻強撐著不敢暈倒。沒等張松齡發問,就主動大聲回應道:「我招,我招!我是從黑石城裡來的。是奉了白川參謀和蔣爺的命令,到這邊來隨機搞破壞。我們同時出發的一共十三個小組,沒預設任何目標。蔣爺說,只要能在游擊隊和右旗的地盤上殺掉幾個有頭臉的人,就,就算勝利完成任務!」
「沒,沒有,我發誓,肯定沒有!」偽軍俘虜低頭在自家衣袖上蹭了一下,然後連聲回應,「我們這支是走得最遠的,那個,那個被您老打碎了腦袋的小鬼子是個犟種,非要到王府周圍撈個大魚。我們,我們都拗不過他,只好,只好跟了過來。其他,其他人一般不會走這麼遠。蔣爺,不是不是,蔣葫蘆那王八蛋根本沒告訴我們要互相照應。只是說,只要在游擊隊或者斯琴王爺的地盤殺了人,老百姓就會把怨氣撒在你們頭上!那些商販,看到同夥的下場之後,再有錢賺,也都不敢來了!」
一路上輪番替換坐騎,星夜兼程。在第二天下午,終於帶著奄奄一息的俘虜趕回了游擊隊的駐地。方國強已經通過其他游擊隊員之口,得到了有鬼子和偽軍潛入根據地內殺人越貨的消息,再與張松齡帶回來的口供一核對,額頭上立刻滲出了冷汗來!
想到根據地內到處都是命案的後果,張松齡不寒而慄。再顧不上詢問俘虜其他細節,先扯了塊布條替此人裹住腿上的槍傷,免得他血液流盡而死。然後命令一名侍衛回王府向斯琴示警,另外一名侍衛根據俘虜的交待到小泡子旁抓鬼子和偽軍戰馬。待後者將戰馬盡帶到自己身邊之後,把俘虜捆在其中一匹的背上,另外幾匹則拴成一串,作為備用。
「嘶——!」張松齡低聲吸氣。前一天聽李老九說,鬼子和偽軍開始打起了游擊戰,他還沒太當回事。畢竟自己這邊才是游擊戰的行家,鬼子和偽軍此舉純屬班門弄斧。現在聽了俘虜的話,再仔細斟酌,他才發現,自己先前恐怕是太大意了。此時的黑石游擊區,已經變成了黑石根據地。游擊隊的角色,也從一支流動作戰武裝,變成了根據地的統治者與保護者。鬼子和偽軍在根據地內做的任何破壞行動,都將對游擊隊聲望與形象造成損失。讓百姓和商販們覺得游擊隊沒有盡到保護他們的責任,甚至覺得他們沒有保衛根據地的能力!進而日積月累,動搖整個黑石根據地的存在根基。
張松齡在二十四團做見習連長時,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到目前來說,除了罵這種俘虜幾句冥頑不靈之外,整個八路軍上下誰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因此,他也見慣不怪,笑著搖搖頭,繼續問道:「附近呢,附近還有沒有你的其他同夥?!如果被游擊隊或者王府的人發現,你們還有什麼后招?互相之間怎麼配合?一支遇到麻煩,附近的同夥會趕過來增援么?」
好陰險的一招!草原地廣人稀,以前游擊隊可以充分利用這種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跟小鬼子捉迷藏。而現在,小鬼子以純破壞為目的打起了襲擾戰,游擊隊同樣是防不勝防!
「我,我建議,通知,通知所有關卡,加強對過往人等的檢查。發現,發現圖謀不軌者,立刻拿下!」望著風塵僕僕的張松齡,他大聲說道。一雙眼睛裡頭,充滿了猶豫和不安。
這才是他先前敢跟張松齡耍死狗的關鍵。八路軍軍不殺俘,不虐俘,而且還會盡最大努力給俘虜治傷。作為八路軍的地方武裝,黑石游擊隊執行的是同樣的紀律。特別是在方國強到來后這一年多時間里,幾乎每一次與偽軍作戰,抓到俘虜都不會虐待。即便對方不肯棄暗投明,通常也頂多是關起來上個十來天政治課,就會放對方離開。並且還會發給乾糧和少量路費,以免這些傢伙在回家的途中活活餓死!
「小的招,小的招,無論您問什麼,小的都招。您是八路的官兒,八路軍,八路軍優待俘虜!」被俘的偽軍如蒙大赦,抬起頭望著張松齡的眼睛,可憐巴巴地重申。
草原上無所謂道路不道路,游擊隊先前設立的那些關卡,只能用來對付沒有什麼惡意的黑石獨立營和過往商販們。小鬼子如果存心進來搞破壞,根本不會在乎那些關卡不關卡。找個偏僻的地方多繞一段路,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溜進來,為所欲為。
正琢磨著該如何才能從此人嘴巴里掏出有用的乾貨,兩名王府侍衛當中稍胖的一個已經牽著坐騎跟了上來,從馬鞍后解下一根皮革編製的長繩子,二話不說就往俘虜手腕兒上套。
「所有騎兵立刻下山,以小隊為單位,在根據地內開始戰鬥巡邏。遇到鬼子和偽軍,還有膽敢開槍偷襲者,不管他任何身份,一律當場擊斃!」在軍事鬥爭方面,張松齡的經驗可比他豐富得多。想都不用想,就拿出了另外一套補充措施。
「啊——」幸運的偽軍嘴裏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一頭栽倒。王府侍衛的鋼刀貼著他的頭皮掃了過去,帶起半截軍帽和一撮髒兮兮的亂髮。再看他的幾位同夥,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或被砍斷了脖頸,或者被卸掉了半邊身子,一個個躺在乾涸的土地上,傷口處汩汩汩汩往外噴血。
前一個問題純屬多餘,既然是偽軍,肯定來自黑石城!然而後兩個問題,卻有些技巧了。受傷的偽軍臉色煞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當,當然是從黑石寨來!既然落在了張爺您手裡,小的認栽。還請張爺,張爺別逼小人撒謊騙您!儘早給小的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