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盡處》第六卷 河山

第三章 天與地(23)

第六卷 河山

第三章 天與地(23)

「你居然不知道?奇怪!」烏雲起敲了敲他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憶,「應該是一個多月之前吧,像這種與戰鬥無關的非重要決定,通常都不會用電報方式傳達。我估計相關文件,這幾天也該下發到你們黑石游擊隊了!你回去后,差不多剛好能趕上!別不好意思,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呢。不趕緊生出幾個小游擊隊員來,以後誰扛咱們的槍接茬打鬼子?!」
你有什麼資格當爛好人去活稀泥?如果不是龍哥對方國強百般忍讓,就憑著他在游擊隊的影響力,後者怎麼肯能有機會在游擊隊站穩腳跟,並且毫無羈絆地放手施為,將游擊區硬生生變成了根據地。
「啊,什麼時候的事情?!」張松齡大吃一驚,心中越發覺得對趙天龍不起。「我怎麼不知道這個消息?誰都沒跟我說起過!」
草原人性子敦厚,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讓好朋友為難。這一年多來龍哥的信里,通篇說得全都是黑石游擊隊如何在方政委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叮囑好兄弟安心讀書,把握住來之不易的機會。對於他自己和斯琴婚事上遇到的困難,卻一個字都沒有提。而自己回來之後,卻大模大樣地做起了「和事佬」,第一時間就去替方國強向斯琴澄清誤會,根本沒考慮到這一年多來,龍哥和斯琴兩人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注1:關於禮法和民俗,小說家言,肯定有一定虛構成分。但是早些年間,在草原地區,對婚前同居行為,的確比中原地區包容。特別是一些相對閉塞的少數民族村落,帶著孩子舉行婚禮也司空見慣。
「我看你小子是思春了!」烏雲起搖搖頭,從臉盆架上取下一塊毛巾,放在冷水裡潤了潤,用力拍在張松齡的手背上,「不過也難怪,二十齣頭,氣血最旺的時候。我跟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有倆了。他奶奶的,都叫小日本兒給鬧的。讓整整一代人無法過正常日子!」
草原人禮教觀念淡薄,只要男女兩情相悅,就可以住在一起。可游擊隊的政委方國強,卻千方百計將趙天龍往遠處派,彷彿只要他和斯琴兩人相遇,就會損害游擊隊聲譽一般。(注1)
草原人壽命短,四十歲已經算是暮年!龍哥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而他的結婚報告,至今還躺在大隊部的文件櫃里。自己和方國強兩個連替他向上級爭取一下都沒去做,卻死板地堅守諸多限制,彷彿那些限制都是碰不得的天條!
你有什麼資格去替方國強澄清誤會?如果他在做那些決定時,多少考慮到斯琴和趙天龍兩人的內心感受,雙方之間又怎麼可能產生誤會?
你評人家一個戰鬥英雄,還好像施捨了莫大的恩惠。難道人家龍哥對游擊隊的那些貢獻都是杜撰出來的,還是他那些戰績都是虛誇?!
「你說的是二五八團啊!」烏雲起酒喝得有點多,所以只注意到了最後補充的那句。笑了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什麼時候的皇曆了,早改了。上次我去軍分區開會時,蘇政委還說起過。那個規定,只限於八路軍主力部隊。陝甘邊區、晉察冀軍分區的非一線單位,還有全國各地的游擊隊和游擊區,都根據視當地具體情況,適當放寬!」
草原人生存環境惡劣,子嗣艱難。因此對未婚生子看得並不像中原那樣重。可自己從方國強嘴裏聽聞龍哥和斯琴有了孩子,卻彷彿二人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甚至忽略了他們已經悄悄將孩子打掉的事實!
正懊悔得無地自容間,有股烤肉的味道已經飄滿整個氈包。烏雲起詫異地抽了抽鼻子,立刻發現了同伴的狀態不對。騰地一下跳起來,一把拍掉張松齡手裡的火筷子,「你喝酒喝傻了你?!手都快燙熟了,居然不知道疼!趕緊去找冷水沖一下,要不然,手背上非落下大疤瘌不可!」
草原人……
你……
「喝喜酒么?我最喜歡了!」烏雲起愛憐地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繼續笑著打趣。「一定去!等我送了學生娃們回來,一定會去你們黑石游擊隊轉轉。順便看看弟妹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居然能讓你如此迫不及待!」
「我明天一早就往回趕!」張松齡再也顧不得解釋自己是不是在思春了,用毛巾狠狠抹了把臉,大聲說道,「烏大哥,學生娃們就交給你了。等以後有了機會,我再請你到黑石寨喝酒!」
「啊——」張松齡看了看手背上被炭星兒燙出的焦斑,如夢方醒。「沒事兒,反正我手上的疤瘌又不止這一塊。剛才,剛才坐著坐著就睡過去了,根本就沒覺得疼!」
『張松齡啊,張松齡,你做得都是什麼事情啊!莫非出去讀了一年書,就把腦子讀傻了么?』想起在聽聞終於有機會和心上人結為眷屬時,斯琴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感激,張松齡就恨不得揚起手來狠狠抽自己幾個大耳光。
「啪!」碳盆里有幾粒火星跳了出來,濺在張松齡的手背上,燒起一陣青煙。張松齡卻好像麻木了般,繼續望著猩紅色的木炭,獃獃發愣。好半晌,眼皮都不曾眨動分毫!
你有什麼資格接受別人的感激?!若不是考慮到不讓你這個大隊長難做,考慮到游擊隊的內部團結,人家小兩口早就關起門來過日子去了,又何必將婚禮拖拖拉拉到現在?!
「真的不是!」張松齡又是尷尬,又是著急,偏偏還無法仔細向對方解釋,剛才自己為什麼會走神走得那麼厲害。「況且,況且我今年才二十一,距離,距離條件規定的年齡還早著呢!」
「沒有!」張松齡訕訕地搖頭,用力擦拭手背。草原上後半夜氣溫極低,冷水擦在手背上,刺激得人愈發沒有了睡意。烏雲起見他兩眼發亮,還以為自己猜中了事實。笑了笑,以過來人的身份關心地詢問道:「女方多大了,是咱們八路軍的人么?如果是的話,你可要抓緊打結婚報告。這年頭,肯出來做花木蘭的女孩子不多。無數雙眼睛盯著呢,你一旦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