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哭泣的鳳翎箭
類龍獃獃地站著，沒有動靜。我使勁推了推它，類龍轟的一聲倒了下來，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呲著牙，歪著嘴，鼻涕都凍住了。天！類龍給嚇暈了。
「你師父？」神秘女子回頭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好象很奇怪的樣子。「阮白雲什麼時候開始受徒弟了？」她自言自語道，然後又對著我，這回是一個笑臉，哄小孩的樣子。
「噓，閉嘴，你這個笨蛋！」我忍不住罵道。
「就不！」我索性把小鳥藏在了懷裡，用身體擋著。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聽著累的很。」
「你們會胡鬧嗎？」
「沒有啊。」我說道。
「別廢話，」我狠狠捶了類龍一下，「快、帶我跑……」
「不如、我、我、我們、把箭、箭還給……」
「哭泣？」鳳舞天奇怪地問道，「什麼哭泣？」
我和類龍一起點頭，突然，我反應過來，連忙搖頭，類龍還在一個勁的傻點頭。
我和類龍迷路了。一連兩天，我們在樹林里瞎轉，由於我們跑的太快，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又怕遇上鳳舞天，所以，就這樣漫無目的走著，筋疲力盡。
「你、你、你去、看看。」類龍說道。
她的笑容消失了，很失望的樣子。「什麼時候回來？」
「出、出、出了什麼事情？」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的眼光又落在手中的箭上，自言自語地說道：「箭啊，箭啊，都是你惹的禍呢。現在我們回不去啦。」
我又點點頭，但一想不妙，又馬上搖搖頭。
「聲音？我沒聽到什麼聲音啊？」我說道，「難道是鳳舞天追過來了？」
是個女人。她高高個子，穿著華麗，這麼冷的天，居然是一身紅色的長裙，高束髮髻，面如白雪，彎眉大眼，英氣逼人，在雪地中一站，是那麼飄逸，又是那麼奪目，如同盛開的鮮艷玫瑰。我注意到她的背後，是一把長弓。
「喂……」類龍含含糊糊地說道，嘴巴不太敢動，生怕把「雪龍」給弄塌了。
只聽見鳳舞天一聲驚呼，她顯然發現箭丟了。這個時候類龍也反應過來，不再我我我了，只聽見樹林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類龍朝著我的方向也跑了過來。我們就這樣拚命跑著，很快，類龍就超過了我，它可是天生的一副快腳。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說道：
「我、我、我、我……」
「是、是、是那鳥！」類龍激動地說道。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又看看了那兩個雪人，估計藏在裏面的類龍也有些暈了吧。
「我去偷箭，」我繼續說道，已經胸有成竹了，「你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只要她一疏忽，我就能把箭偷到手。」
「不知道。」我搖搖頭。那女子在原地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留下等，還是應該離開。最後，她好象下定了決心，說道：
類龍連忙點了點頭。
根據我的推斷，這個叫鳳舞天的女子是會睡覺的，如果她要睡覺，就會把弓箭解下來的，如果她把弓箭解下來，我就可以偷到。我真是聰明啊。我把這個計劃告訴了類龍，類龍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想說什麼，在我嚴厲的眼神下，它還是沒有說出來。還好，鳳舞天留在雪地的腳印讓我們可以追蹤，我們不敢追的太近，保持著距離。我決定，到了黑夜再動手。
「別，有人過來了，你別動，要讓人家知道你是龍就糟糕了。」我隨手往遠方一指，說道。突然，我看到在雪地里有一個小黑點，正在慢慢向這個地方走過來，他的身影很小，但走的很快，在紛飛的大雪中，越來越清晰。真的有人來了。
「我、我、我不、不、知道。」
「真、真、真的嗎？」它說道。
「哦。」類龍點點頭，一溜煙繞到樹林那邊去了。
「關鍵是那箭，」我沉思著，「那有著奇特箭翎的箭，會轉彎的箭。」
類龍無辜地看著我，那意思我懂。
我和類龍一齊點頭，老老實實。
我緊了緊身上的弓，矮著身子，躡手躡腳地鑽進了樹林。作為弓箭手，首先要學習的就是跟蹤和潛行，在這方面，我可沒有少下工夫，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就算是最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我的追蹤，就算是最老謀深算地黑熊也察覺不到我的蹤跡。我靈活的穿行在樹林間，如同最矯捷的羚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終於，前方突然亮光一閃，我連忙躲在樹后，悄悄伸出頭來，喜上心頭，是篝火。
類龍點點頭。我們再沒有說什麼，好奇心的驅使下，向著那鳥的方向走去。那美麗的大鳥看到我們跟著它，開始振翅高飛，向著一個方向。我們一直走著，樹林越來越茂密，路也越來越難走。我開始懷疑，到底這個白鳥想要幹什麼？
「笨龍！」我踹了類龍一腳，「當然是我們一起了，閉上你的嘴，快走吧。」
「那是它們的媽媽，」我說道，「它領著我們，想讓我們
「你沒長腦子啊！」我狠狠踹了它一腳，「你以為鳳舞天是那麼好惹的，她不剝了我們的皮才怪呢？」
「你聽到過箭翎的哭泣嗎？」類龍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靜靜地說道。咦，類龍怎麼不口吃了？
「是啊。」
※※※
「你什麼時候看到師父拿過弓的？」我反問道。
「天啊！不要！」我驚恐地喊著。
「她不在，出遠門了。」
「現在她還沒有走遠，不如乘現在，去把她的箭偷過來，怎麼樣？」
「尤其是你，別偷懶，功課別忘了，還有，等我回來的時候，要把柴火都砍好了，知道不？」
前面是一棵大樹。巨大的大樹，甚至抬起頭都看不到它的頂端，無數粗大的枝椏向四面八方伸展著，形成一個碩大無比的樹冠。那樹是那麼巨大，周圍的樹在它面前，如同地上的小草一樣，它是那麼古老，好象在世界形成之初就屹立在那裡，默默的注視著這個世界的變化。那白鳥圍繞著大樹一圈又一圈的盤旋著，發出一聲聲的哀鳴，又好象是在請求我們的幫助。
「放心，」我拍了拍類龍的肩膀，現在類龍長高了，拍不到腦袋了，「師父一般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的，不會這麼快回來，現在是我們的天下啦！」說到得意處，我忘形的哈哈大笑起來。
「或許，」我說道，「其實，師父說有事情是個借口，也許偷偷跑出去相親也未必呢。」說著，我又哈哈大笑起來，在師父背後說她壞話真是痛快。
「可是她沒有拿弓啊？」類龍奇怪地問道。
「這是你自找的。」她說道，「別說我欺負小孩。」說著，她鬆開了手，箭激射而出！
我下意識把小鳥往身後一藏，鳳舞天還是發現了。
「哦。」類龍醒悟地點了點頭。
我擺了擺手，說道：「別提了，這個叫鳳舞天的女人好厲害。」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箭上。箭上美麗的箭翎柔軟的下垂著，隨著風在無力的舞動著，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音，哭泣的聲音。會哭的箭翎。
糟了，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笨蛋！快說我是龍啊！」我心裏替它著急。
「好大的雪人，是龍嗎？」她問道。
※※※
「類龍，我、我、我跑、跑、跑不動了。」
這個時候，鳳舞天突然嘆了一口氣，顯得非常憂鬱，和白天完全不同。她到底有什麼心事呢？
「這倒是。」類龍用爪子托著自己的下巴，煞有其事的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說道：「真是奇怪，師父好象從來不帶弓，可是，一到關鍵時刻，弓就出現在她手中了。」
「你是誰？」我傻傻地問道，被她的美貌給震懾了。她的美和師父截然不同，是一種張揚的美，驕傲的美。
我小心的將那兩隻小鳥給類龍看，類龍愣了一下，露出了喜悅的目光。
「有、有的，你、你、再仔細聽聽看。」類龍堅持說道，變得有些嚴肅起來，它這種樣子倒是很少看到。
「奇怪，師父經常出門嗎？」類龍問道，還有點不放心。
「你想氣死我啊！」師父抬起腿，踢了類龍一腳，類龍一愣，連忙開始搖頭。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雪越下越小，終於在月亮露出臉的時候，最後一片雪花飄飄蕩蕩，消失在地面。此時的大地，一片銀白，被清冷月光一照，通亮通亮的，有些幽靜和神秘。就是這個時候了。
「你師父哪裡去了？」
「別動！」樹林撥剌一聲，向兩邊分開來。鳳舞天出現了，手裡握著弓，箭瞄準了我。
「你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類龍不滿地說道。
「不、不、不是，你、你、你聽……」
鳳舞天還在哭泣著，哭聲在風中飄蕩著。
她並沒有在意，只是笑了笑，看到了師父的小屋，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了，抬起頭，高聲喊道：「阮白雲，出來，老朋友到了。」
我靜下心來，側耳仔細聽著。此時的夜靜悄悄的，只有一陣陣的微風在輕輕的刮著，樹林和著風聲，發出和諧的沙沙聲響，如同在喃喃低語，催人昏昏欲睡。
「別廢話。」我說到，一把雪堵到它嘴巴上。類龍打了個噴嚏，不再說話了，專心站著，讓我堆這個「雪龍」。
「好、好、好……厲害的、的、的……箭。」
「我怎麼出來啊？」
這個時候，我的背後出現了一聲笑聲，「小孩子，和誰說話呢？」
「傻瓜！」我狠狠踹了類龍一腳，「好不容易師父走了，你還像用她的雪人來嚇唬我啊。我一看到師父就心慌……」
我愣住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我跳了起來，搶將過去，扒開了類龍身上的雪，急切地喊道：「類龍，類龍！你沒有事情吧？說話啊，類龍！」
「師父說過，弓之道最重要的，不能把弓箭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即使神不懲罰你，弓箭也會懲罰你的。」
過了好久，我嘆了
不管它了，這個時候，乘著鳳舞天扭頭看類龍我我我的時候，我抓住樹上的藤蔓，唰的一聲盪了過去，從地上抄起了箭，又盪到了另外一棵樹上，乾淨利落！到手了！一上樹，我立刻開始奔跑，在樹梢上飛速的跳躍，三下兩下，就已經看不見那火光了。遠處，還能聽見類龍還沒我出那句完整的話來。
我突然有了主意。「類龍，你說，如果這個女人的箭沒有了，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厲害了？」
類龍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笑嘻嘻地站著，任我把雪堆上來。
「類龍，現在我們玩什麼？」我興緻勃勃地問道。
「那麼，你是誰啊？」我問道。
「廢話！」鳳舞天說道，「弓箭手為了追求弓之道，還顧的了這麼多。讓開，我要射箭了！」
「你這麼小偷，還有這個結巴龍。總算讓我逮住了，快老老實實把箭交過來，否則，我不把你射成馬蜂窩才怪！」
「裏面很冷的，我的手快凍僵了。」
「別廢話，你哪裡來的手？你只有爪子。」我賭氣地說道。
「是啊，」我說道，「你是不知道，師父其實經常要外出的，只要什麼地方出了事情，師父總是會趕過去的。」
「說吧。」我此時心情大好，寬容的說道。
類龍嚅囁了一下，說道：「師父不是叫你砍柴嗎？」自從類龍長大了以後，好象就有些一本正經了，常常把師父掛在口邊，好象忘了師父不是它師父，而是我師父。
「別、別、別急，看、看、看天上。」它說道。
「這個……唔……」我撓了撓腦袋。
「你從那邊過去，」我說道，「我從這邊，快乾吧。」
「這、這個、這個、很難說。」
我們都默默無語，看著那箭翎在風中飄蕩著，低低的哭泣著。到底是什麼讓箭翎在哭泣，為什麼它哭泣的那麼痛苦，那麼悲傷？
「問個問題。」類龍嘟囔道。
真是費力氣的活。我絕對不能輸給這個龍，太丟面子了，於是，儘管累的要命，我還是堅持了下來，雖然是冰天雪地，但一會就渾身氣喘吁吁，渾身大汗了。不過，在我的努力下，雪漸漸從類龍的腳堆到了胸口，脖子，然後是腦袋。類龍只露出了兩個眼睛和一雙鼻孔，我有些滿意的看著，這下子可真是堆的不錯，一個活生生的雪龍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雖然胖了一些，不過，這可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作品了。我退後了兩步，歪著腦袋欣賞著，別提有多得意了。這下子總算把這個傻龍給比下去了吧。
「夠了，你這個邪惡的女人！」突然，類龍大喝一聲，跳出來，擋在我面前，張開了翅膀。
「是、是、她、她、也想要、要大地……」
師父的老朋友還真多，我想到，馬上問道：「你，認識我師父？」
類龍二話沒說，一隻爪子抓住我，把我夾在腋下，沒命的撒開腿猛跑起來，我只感覺到風呼呼的刮著，樹林以可怕的速度向前湧來，又向後退去。我突然想道，其實我們兩個做盜賊很不錯，起碼逃起來是沒有什麼人可以追的上的。終於，類龍也跑累了，爪子一松，把我摔倒地上，舌頭伸出老長，呼呼的直喘粗氣。
那女子一笑，燦爛無比，「不知道我是誰？」
「放心，」我拍著類龍的肩膀，說道，「砍柴很容易的，我們來堆雪人好不好？」
「看！」類龍指著前面，停住了腳步。
類龍看了看鳳舞天，點了點頭，轉身和我離開。我輕輕抱起地上的那兩隻小鳥，再看天上時，那白鳥已經消失了，所有的鳳尾箭也都紛紛碎裂、折斷，化成粉末在空氣中飛舞著。我走了兩步，回頭說道：
類龍使勁推了我一把，「那還不趕快跑，笨蛋！」說著，它一溜煙的撒腿逃跑了。那兩個小鳥還唧唧喳喳的跟在它後面，快樂的飛跑著。
我悄悄吸了一口氣，像猿猴一樣，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大樹，在樹梢上，我看見了坐在篝火邊的鳳舞天，屏住了呼吸。鳳舞天抱著膝頭，默默地看著火堆，弓箭擺在身旁。我注意的看著那箭，在火光下，箭翎不斷變換著顏色，有些妖艷和詭異，這就是那會轉彎的箭。我的心裏有些緊張，手頭有些汗水。鳳舞天就這樣一直坐著，一動不動，看著篝火，在想著心事。我有些奇怪，她好象並沒有睡意，好象準備就這樣坐一個晚上似的。要是師父，這個時候，呼嚕早打的震天響了。還好我聰明，想到用類龍來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惡的類龍，怎麼還不出來？
「我的媽呀，累死我了。」它說道。
「那麼，如果我們去偷了她的箭，那麼她就沒有辦法和師父比箭了，是不是？」
「它已經死了，」我抬頭看著天空，那裡空無一物，「如果我沒有猜錯話，它，就是那些箭翎，會哭泣的箭翎。」
「真像，」她讚歎道，「
「不行，我要出來了，你這個笨蛋。」類龍說著，就要動。
「難道你沒有聽見過？沒有感覺到那些箭翎正在哭泣嗎？你為了得到那些珍稀的羽毛，殺死了多少這種無辜的生靈？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憐憫的心嗎？難道你在殺死這些鳥的時候，就沒有問問你的良心嗎？」
「沒什麼動靜啊？」我奇怪地說道。
※※※
「雷，」類龍看著我，「柴砍了嗎？」
「你不結巴了？」我好奇地問道。
「別廢話，站著別動。」我說著，把雪往它身上堆。
「作為徒弟，我們應該為師父分擔一些事情，老是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找師父比箭。師父就算不累死，也要煩死了。」
「笨蛋，」我低聲罵道：「你不會用腦子想一想啊，比如，突然跳出來，作出張牙舞爪的樣子，然後大喝一聲：『我是龍！快納命來！』」
「也許有吧。」類龍說道。
「真不知道雪龍是什麼樣子啊？」類龍心馳神往地說道，「一定是非常美麗，非常威武的吧……」
「我、我、我……」類龍我了半天，臉都漲紅了，還沒我出個所以然來。真是的，結巴龍！
「咦？你、你、怎麼也、也、也結巴了？」類龍一邊跑，一邊問道。
她上下看了看我，見到我痴痴發獃的樣子，又笑了一聲：「小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盯著人家窮看，父母是怎麼管教的？」
過了好一會，類龍才恢復過來，我們兩個心有餘悸地互相對望著。類龍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謝謝你，要，要不是，你，我……我……」
「我、我、知道了、它、它……」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鳥鳴聲。我和類龍的臉色都是一變，那聲音我聽到過，是鳳舞天射出白鳥鳳翎箭的聲音。我嚇的連忙又要逃，類龍一把抓出了我。
「快給我！我數到三。一、二……」
類龍嚇了一跳，又連忙跑上了高地，緊張的張望了一會，確信師父沒有躲在旁邊偷聽，才鬆了一口氣，又飛奔回來。這個類龍，居然比我還害怕師父，真是的！
類龍猶豫了一下，讓開了。
「你找死！」鳳舞天說著拉開了弓弦。
「在想什麼？」我問道。
「類龍，你堆的，是我嗎？怎麼越看越像……」
類龍也注視著那箭翎。它那麼專註的看著，突然，一滴眼淚從他那蔚藍的眼中滴了下來。我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麼了？類龍？」
「我問你，你是不是用鳳尾鳥的尾巴做箭翎？」
我和類龍一起點頭，老老實實。
「就算是爪子，快點，否則我要出來了。」
「真棒，箭到手了！」我得意地說道，高高舉起手中的箭。
「沒，沒，我和……我和雪人說話呢。」我掩飾著，打量著那個奇怪的陌生人。
我點點頭，琢磨著她身後的箭。
「雪也有嗎？」
故事結束了。
「那、那、那它到哪、哪、哪裡去了？」
「把箭還給鳳舞天，然後請求她把我們帶出去？是不是？」和類龍這麼長時間，我基本上還是能猜出類龍的心思的。
我和類龍一起點頭，老老實實。
類龍點點頭。
「萬歲，萬歲！」我突然喊了起來，在雪地中奔跑著，把地上的雪向天上撒，興奮的如同出籠的小鳥。
我抬起了頭。天空中，飛翔著一隻巨大的鳥，白色的鳥。它渾身都是雪白的羽毛，如新雪般純潔無暇，張開美麗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著，發出一聲聲嘹亮的鳴叫。最令人驚奇的是它的尾巴，長長的尾巴，散發著五彩的顏色，在陽光下是如此奪目，讓人感到美的昏眩。和箭翎一模一樣的尾巴！
「那好吧，我會再回來的，告訴你師父，就說我來過了。」
「等、等、等一下，」類龍說道，「什麼、什麼聲音？」
這是一個弓箭手。最奇怪的，是她的箭，和我所見到的任何箭都不同，那箭翎，出奇的長，非常的美麗，閃爍著七彩的光芒，在風中微微飄舞著，如同有生命一樣。這麼長的箭翎，能用嗎？
樹林里嘩啦一聲。我知道，類龍出場了。果然，鳳舞天扭過了頭，皺了皺細細的眉毛。突然，樹林向兩邊一分，類龍呼啦一聲竄了出來，誇張的呲著牙，裂著嘴，大喝一聲：
「這個……」我愣住了，是啊，類龍怎麼出來啊？我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有點傻了。
「堆雪人？好啊，好啊！」類龍來了興趣，拍著爪子，高興地問道：「堆什麼好呢？」
「我、我、我、我……」
類龍又點了點頭。
「類龍說的不錯，」我冷冷地說道，把小鳥放到地上，取下了背後的弓箭，「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你殺戮無辜，讓這些可憐的生靈被塗炭，讓它們的後代在飢餓中死亡。」
「喂……」類龍傻乎乎地說道，「生氣也不用這樣吧，拿雪埋我。」
我的臉一紅。我堆的那個東西太慘了，下面一個大雪
「弓之道，白鳥鳳翎箭！」那女子收起了弓，轉過了身子，高傲而飄逸，「告訴你師父，鳳舞天十日後再來找她，比箭，還有，要她交出大地之弓。」說著，她的人已經走遠了，最後一句話飄蕩在紛紛大雪中。
類龍一愣，問道：「幹什麼？」
「像師父！」類龍得意洋洋地說道。
我獃獃地看著那個被她射碎的雪人，「類龍，你說，師父是她的對手嗎？」
我點了點頭，緊了緊衣服，攀了上去。好大的一棵樹，在這棵樹上，都會讓人迷路。那白鳥一聲又一聲叫的緊了，是那麼凄厲，好象有無數的痛苦要傾訴。終於，當我爬到頂端，看到了它所想要我看的。
堆了一會，我就開始泄氣了。這個龍可真難堆，龍幹什麼要長翅膀？就是這個翅膀，怎麼也弄不好，還有那細長的脖子，長著角的腦袋……我一邊堆，心裏一邊在咒罵著。過了一會，類龍拍著爪子，興高采烈地笑道：「雷。快看啊，我堆好了，好不好看？」
我也明白了，的確，那箭翎是用這種神奇的大鳥的尾巴製成的，難怪，會如此的美麗和神秘。正是因為這種箭翎，才會造出會轉彎的魔箭。大鳥圍繞著我們盤旋著，又慢慢向遠方飛去，飛了一會，又折回來，繼續盤旋著，又向遠方飛去，如此往複。
「是、是、是……」
「為什麼？」
「我來堆一個龍，類龍。」
「你？也敢和我比箭？」鳳舞天嘲笑道，「就憑你？」
類龍點點頭。
我們又多了兩個夥伴，兩個小小的鳳尾鳥。類龍看著地上亂跑的小鳥，有些發獃。
「別以為我走了，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我還會回來的。」師父緊了緊背後包裹。
那是一個鳥窩。鳥窩用白色的羽毛精巧的編製成，足足有師父的小茅屋那麼大。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鳥窩，聽見裏面傳出了一陣陣的唧唧喳喳聲音，探頭一望，吃了一驚，是兩隻小鳥，渾身的羽毛還沒有長齊，一看到有人過來，迫不及待的張開小嘴，唧唧的叫著，顯然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撲喇喇一聲響，那白鳥落在我的身邊，低頭看著我。我又吃了一驚，好大的鳥，比類龍還要高大，離的近了，可以看到它美麗的羽毛在閃閃發光，一雙好看的眼睛，雪白的爪子和長長的嘴巴。它看著我，臉上居然充滿了表情，我看懂了，輕輕將那兩隻小鳥從鳥窩中抱了出來，小鳥受到驚嚇，撲騰著，那大鳥愛憐的看著小鳥，戀戀不捨的樣子，突然，它的眼中流出了淚水。一聲長鳴，白鳥衝上了天空，在藍天和白雲中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如同被蒸發的水汽一樣。
說干就干。我們兩個開始在大雪中堆起了雪人。類龍力氣大，馬上就推了一個大雪球，東拍拍，西敲敲，很快就堆出了一個人形。說實話，堆雪人我可不在行，以前只是看別的小孩玩過，那時候師父看的緊，從來沒有堆過，也沒有人陪我堆，光是看的羡慕。現在好了，有個龍陪我推雪人，真是妙，妙，妙不可言。我當然不能輸給這個龍，所以加倍努力的開始堆了起來。
「是、是、是箭翎，」它說道，憂傷的低下了頭，「是、是它在、在、哭泣。」
「就憑我手中的弓。」我說道，「類龍，讓開，相信我。」
「那我就堆一個弓箭手，雷。」類龍回答道。
「真箇什麼，又結巴了。」我說道，向後看了看，鬆了口氣，鳳舞天沒有追過來。
「快說啊，你什麼啊你的！」我心裏罵著，干著急。
「到底是、是、是誰去偷，是、是、是你，還、還、還是我？」
「什麼？」我問道，「這下沒話說了吧？」
「等等我啊！」我喊叫著，也奔了過去。雪還在下著，飄啊飄啊的，真是一個美麗的冬天。
類龍點點頭，然後又忍不住問道：「我、我、怎麼去、去、去吸引她的、的、的……」
「怎麼辦？」我實在走不動了，坐在地上，問道。
「哎，你別說話了，我心痒痒的很。你就點頭搖頭吧。」
「那就讓你知道知道。」說著，她從背後摘下了弓箭，彎弓搭箭，瞄準了類龍的雪堆。
我努力聽著。終於，似有似無的，是有一種聲音，非常輕微的聲音。只有當風吹動的時候，才能隱約聽到那種聲音，低低的，像是風吹動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可是，再聽，又不像，絕對不是風的聲音，那聲音細細的，越聽，越像是哭泣聲。聽的久了，就清晰了，是一種持續不斷的哭泣聲，那麼悲慘，那麼無助，好象有人在壓低嗓子嗚咽著，頓時感到心情惆悵無比。
「你們兩個，老老實實
「是的，」鳳舞天說道，「只有這種羽毛可以做箭翎，這關你什麼事情，快讓開！」
「這是什麼？」她的眼睛中露出了喜悅的目光，「鳳尾鳥！你從哪裡找到的？快給我！」
「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兩個敢胡鬧，哼哼……」
我和類龍一齊點頭，老老實實。
「不！」我說道，往後退了一步。
※※※
「別，別。」我急忙阻止著，可不能前功盡棄，「讓我想想……」真是尷尬事情，我索性坐到了雪堆上，托著腦袋，冥思苦想。「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我慢慢拉開了手中的弓弦，鳳舞天也瞄準了我。
「不要說你不知道啊。」類龍有些急了。
「類龍快別動，真的有人來了。」我緊張地說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畢竟類龍是龍，一般人看見會害怕的。
我扭頭一看，暗暗喝彩，好一個雪人弓箭手！挺拔的身資，高昂的頭，穩穩的馬步，一手持弓，一手拉弦，風姿綽約，似乎馬上就要活將過來。類龍真是了不起，居然把一個雪人堆的活靈活現。我心裏馬上又有些醋意，這下子類龍又把我給比了下去，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類龍無論幹什麼事情都越來越出色了，讓我感到一種壓力。我又湊近看了看，發現有些不對。
我一回頭，天，那個人走的好快，已經到了我的背後。
會轉彎的箭！
「它在為我們指路？」
類龍嘿嘿地笑著，扭頭看到我堆的「作品」，露出了一個怪樣子，做著鬼臉。「雷，你堆的是我？這個東西……」
突然，天上響起了一聲嘹亮的聲音！那白色的大鳥又出現了，它驕傲地在天空翱翔著，渾身散發了強烈的白色光芒。這個時候，那些靜靜躺在地上的鳳尾箭突然飛了起來，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屏障，擋在我的面前，鳳舞天的箭遇到那個屏障，折斷了，軟軟的掉在地上。鳳舞天有些傻了，驚恐地看著我瞄準她的箭！她已經沒有機會了，一步又一步後退著，突然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精神崩潰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是冬天。
類龍居然還很謹慎的跑到高地上張望了一會，確定師父的確不見了，才飛奔回來，心有餘悸地問道：「師父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我、我也想，可是、可是、被她一嚇，我、我……」
「喂！你們兩個，我回來了！」
類龍點點頭。我看出它很想說話。「想說什麼？」我問道。
那裡來的聲音？
「我們走吧，類龍。」我說道。
但是，已經太晚了。那女子的手鬆開，箭如流星般射出！一聲嘹亮的聲音響澈了天空。我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的聲音，從來沒有那種箭可以發出這種獨特的破空聲，那聲音，那是鳥鳴聲！如鶴鳴，只是比那更響亮，如鷹嘯，只是比那更尖銳，彷彿一隻巨大的白鳥穿越天空，高昂的歌唱。箭瞬間閃電般到了類龍的面前，我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驚地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就在這個時候，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箭突然在類龍的面前一晃，轉了個彎子，從類龍的身邊飛過，連一片雪花都沒有碰落，然後，依然是那麼急速，只聽見「轟」的一聲，箭穿過了另一個雪人的頭部，整個雪人崩潰了，雪四處飛濺，打在臉上生疼。
得了，類龍被嚇成結巴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也很擔心師父，看來，這個女人不懷好意。」
「你懂什麼啊？」我說道，繼續著手頭的工作，「我把雪堆到你身上，可不就堆出一個活脫脫的龍了嗎？」
「哎，你們這兩個孩子，說了也白說。」師父沒有辦法，不再說什麼，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裹緊了雪白的大氅，轉身離開了。我們看著師父的身影慢慢變小，直到看不見，雪地中，只留下一串串腳印，很快，紛飛的大雪將這最後的一點痕迹也抹消了，整個大地白茫茫一片，一個美麗的銀色世界。
「她就在前面的小樹林中。」我悄悄地說道。類龍盡量不發出聲音，點了點頭，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前面的樹林。
「是、是、是啊……」
我爬下了那樹。類龍迎了上來。
「我在想，」類龍說道，「其實萬物都是有生命的，關鍵是我們有沒有用心去感受。」
箭是很講究的。通常來說，箭的分量、長短、粗細都是不同的，像金石那種只會用蠻力的傢伙，箭也粗魯的很，而師父用的箭則很細巧，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用的箭。箭翎對箭來說也很重要，太長的箭翎會影響速度，太短的箭翎又不能保持平衡。但是，師父常常教導我，不要太在意自己的箭，真正的神弓，甚至沒有箭也可以。我又聽糊塗了，原來師父說了半天，都是廢話啊。不過，我倒還是真見識過一種特殊的箭，鳳翎箭。
冬天啊，冬天。雪啊，飄啊飄啊。這就是生活，平靜而又充滿樂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