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騎士和榮譽
「你永遠不會了解人類的，」我說道，「人類都不了解自己的情緒，會像四季一樣變化，也說不出道理。」
「阿拉尼開始對平民動手了。」有人悄悄地說道。
可憐的美達亞睡著了。
阿拉尼沒有理睬他。
「你來了，阿阮。」那人熱情地說道。
美達亞還是搖了搖頭。我同情心大起，於是，把美達亞領進店裡，弄了些吃的給她。美達亞猶豫了一下，開始吃了起來，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似乎餓了好幾天。好可憐的女子。等她吃完了，我又找了一間空房間，給她收拾乾淨。
※※※
「是的，」甲拉看了看阿拉尼的劍，「這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曾經有很多騎士也喪身在那雪上頂上，只留下一堆堆枯骨被寂寞的山風吹撫著。阿拉尼，只要你為我殺死這毒蟒，我就告訴你聖杯的下落。當然，你也可以拒絕，如果你覺得生命比騎士的榮譽更重要的話。」
飯館可是個打聽消息的好地方。用不了多久，我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對不起，我給你換一盤……」嗚嗚嗚，我的肚子餓啊，這下又闖禍了。我和掌柜承認了錯誤。掌柜沒有生氣，笑眯眯地說道：「是不是沒有吃飯，哎，我就知道，阿阮這個人很小氣的，連你的飯都想在我這裏蹭……」啊，他還是挺了解我師父的嘛。
「美達亞，抓住我的手！」我努力把手伸給美達亞。
「啊？」我叫了起來。這叫什麼事情啊？
「你和阿拉尼是什麼關係？」我好奇地問道，「他為什麼這樣對你？」
「雷，你開始有些懂事了，師父很高興。」師父說著，溫和地摸了摸我的頭。
「你以為呢。」師父說著，轉身走開。
「人家都說聖杯消失的很蹊蹺，」商人甲拉若有所思的說道，「供奉聖杯的高台不是一般人可以上去的，它就會這樣不可思議的消失，尤其是在公主殿下生病的時候。」
「這是訂金，謝謝了，嘿嘿……」說著，掌柜把一落錢放到了師父手中。師父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錢，沒有再看我一眼，直接走出了飯館。我傻了，眼巴巴的站在那裡，看著師父消失在喧鬧的人群中。原來師父把我賣了啊，不是什麼大事情要我做，我的美食，我的……我幾乎要哭了出來，師父也沒有說什麼時候來接我回去，也許不接我回去了。我越想越傷心，眼淚在眼眶中直轉。啊，如果你碰巧路過那裡，看到一個穿著招待衣服，傻乎乎站在飯館門口抹著眼淚的男孩，那就是我了。
「騎士阿拉尼也只能欺負欺負女人了。」一個聲音懶懶地傳過來。立刻引起了一陣大笑。
「等一等，阿拉尼！」我大聲的喊叫道。
遠遠的，傳來了師父的喊聲。
我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師父，扁起了嘴。
「喂，我的酒，快點，夥計！」那聲音非常的不友好，相當粗魯。
等到我上了第三壺酒的時候，突然一個人衝到了我們的面前，劈手奪過了我手中的酒壺。
美達亞的腳步沒有停留，默默卻堅定著沿著阿拉尼的腳印走下去。
希望徹底破滅了。本來我就是傻瓜，師父從來就沒有干過什麼好事情。怪不得她會帶我出來，如果類龍可以當招待的化，估計師父也會一道賣了。不知道類龍是不是比我值錢一些呢，還是會賣一送一？
「喂，鄉下佬，別擋著路。」突然，我被一推，差點一個踉蹌，摔倒下去。師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此時，甲拉的手裡多了一付弓箭。而那受傷的蟒蛇，身上中了一箭，奄奄一息。
阿拉尼驚訝地回過頭，看著我。
「瞎說！」甲拉露出的兇惡的本來面目，彎弓搭箭，「再胡說可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阿拉尼！快救人！你不能見死不救！你是混蛋，混蛋，混蛋！」
「後來……」美達亞抬起了眼睛，眼光迷離而遙遠。「我越過了山峰，渡過了河流，終於，一個城市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高興的流下了淚水，不顧一切的奔跑著，奔跑著，不管荊棘刺傷我的腳，不管樹枝掛爛我的衣衫，我知道，阿拉尼就在那裡，他在那裡等待著我……」
※※※
於是，我又拖著疲倦的身子收拾這個殘局。最後，拎著裝滿垃圾的大桶走出了店門。這個時候，我發現了蜷縮在門口的美達亞，有些吃驚。
「讓阿拉尼回來。」她突然說道。
好不容易到了打佯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原來以為可以歇一歇了，笑眯眯的掌柜又跑了過來。
這個飯館好大，裏面密密麻麻排開了好多油光鋥亮的大桌子，還有不少食客，喧鬧聲一陣陣的，空氣中瀰漫了誘人的香氣，肚子里的攙蟲都快爬到嗓子口了。一個胖胖的人馬上迎了出來，肚子鼓鼓的，好象皮球一樣，臉上笑眯眯的，笑的連眼睛都消失不見了。
「騎士不是動物，是人，」我又撓撓頭，這個類龍真是麻煩，問起問題沒完沒了，「就是那種穿著盔甲，騎著大馬，很威風的……」
「我不行……」美達亞艱難地喊著，我的手太短，她夠不著，那樹開始發出噶啦噶啦的聲音，搖搖欲墜。
「當國王請我來調查的時候，我心中就存著這個疑惑，誰能夠從那麼高的祭壇上取下聖杯呢？後來我明白了，能取下聖杯的，不是人，而是箭。射出特殊的箭，穿過聖杯的杯耳，將聖杯一起帶走。只有一種特殊的箭手，來自東方的弓箭手可以做到的絕跡，東方的箭和我們的不同，箭尾的平衡羽大小不一，遇到空氣阻力就會轉彎，高明的弓箭手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這種方向，從而盜走聖杯。甲拉，你掩飾的很好，可惜在關鍵時刻還是露出了你的箭。」
我端著酒走了過去。那是角落的一張桌子，在陰影中，似乎有一個人蜷縮在那裡。桌子上油跡斑斑，堆滿了酒壺，有的倒了下來，正在滴滴答答的流著。我吃了一驚，從來沒有看見一個人喝這麼多酒。他身材異常高大，即使坐下，也比我整整高出一個頭，如同鐵塔一樣。不過他身上穿著破爛，還污穢不堪，頭髮長長的，披散著，渾身發出難聞的臭氣。我的眼光落在了靠在桌子一旁的長劍上，又吃了一驚。那是一柄寬大的長劍，雖然在黑暗中，依然是那麼光芒奪目，劍柄上鑲著好看的石頭，閃閃發光，各種複雜的花紋鐫刻在劍身上，古樸而神秘，那劍是那麼美麗，寒氣逼人，作為弓箭手，我能感覺到劍上散發著無形的劍氣，凌厲而透人心肺，和旁邊那個落魄漢子成鮮明的對比。
掌柜連忙把一壺酒放在我的托盤上，從那個地方努了努嘴。
「這就是墮落的騎士嗎？簡直是騎士中的敗類。」
對於騎士來說，被剝奪了榮譽，如同被剝奪了生命一樣，他每天都在酒杯中麻醉自己，直到某一天醉死在哪個街道的陰溝中。說實話，我並不同情這個騎士，是因為他對美達亞的
「別讓毒蟒逃走，阿拉尼，快啊！為了你的榮譽，快啊！」
「師父，」我突然想起來了，問道：「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啊？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是受國王的委託，來調查聖杯失蹤事件。至於我是誰，並不重要。」師父眼睛依然看著甲拉，說道：「可憐的阿拉尼，你被騙了，聖杯現在就在甲拉身上。」
「掌柜的，讓你久等了。」師父說道，隨手把我推到那個胖子面前。
美達亞說的有些氣喘，停了下來，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我小心的倒了一杯水，遞給她。美達亞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一飲而盡。
「後來呢？」我輕輕地問道。
「美達亞，你，沒有事情吧？」
「你，你是誰？」男子醉眼朦朧地說道，口齒已經不清楚了。
「是不是，師父？」我不甘心，繼續追問道。
美達亞看著我，看了一會，沒有說話，慢慢從我身邊走過。
「當我跑到城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突然發現這裏張燈節彩，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這裏，熱鬧非凡，空氣中宣洩不安的狂熱，所有的聲音都在重複著一個名字：聖杯！我停住了腳步，心裏卻有些慌張起來，感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果然，響起了隆隆的炮聲，震耳欲聾，人群開始歡呼起來，躁動著，向前擁擠著，守衛的士兵竭力擋住人群，開闢出一條道路來。我努力踮起腳，張望著。在人群的簇擁下，一群騎兵邁著整齊的步子進了城門，他們都舉著五顏六色的旗幟，色彩繽紛，在他們中間，簇擁著一個高高的騎士，他騎在一匹雪白的馬上，手中莊嚴地捧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杯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是那麼耀眼奪目。我的心突然停止跳動了，不由自主的向前沖了一步，伸出了雙手。天啊，是他，是他！是阿拉尼，我的阿拉尼，他是那麼漂亮，那麼威武，身上的盔甲閃爍著鮮亮的光彩，那俊美的容貌如同太陽一般神聖，是他，是他！」
阿拉尼點了點頭，美達亞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這個時候，甲拉的箭急射了出來，帶著恐怖而尖利的嘯聲，而阿拉尼的劍也揮動下來。
「來，干一杯，騎士阿拉尼。」他說道。
我也吃驚了，那箭的破空聲音好熟悉，莫非是……
原來是這個意思！我苦笑了一聲，朝類龍揮了揮手，跟著師父上了路。
「證據？」師父冷笑了一聲，「證據就是你的箭。」
※※※
「傻瓜，你還沒走近城門，就會被騎士殺掉了。」
一個美貌的女子優雅的站在遠處，一隻胳膊裸露著，手上拿著淡黃色的弓，姿勢是那麼優美而高貴。
「你的菜，先生。」
美達亞還是看著阿拉尼，那擔心焦急的神色彷彿酒都倒在了自己的心頭。
阿拉尼這個時候反而相當的鎮靜，目光如同湖水一般清澈。然後，他慢慢將劍舉在胸前，喃喃的念著。一陣風開始圍繞著他的身體，他的劍上發出了微微的光亮，那風越來越強大，變成了一鼓強烈的氣流，圍繞著，旋轉著。阿拉尼的衣襟被獵風撩起，抖動著，長發向後飛舞著，露出了充滿純潔的面龐。我的眼睛一亮，雖然他依然衣衫襤褸，但是，我的眼前好象出現了一個威武而高貴的騎士形象，是那麼神聖，那麼動人。他依然念動著咒語，劍如同燃燒起來一般發出了若隱若現的光芒。
「阿拉尼，十二光輝騎士議會決定恢復你的榮譽。在保衛聖杯的戰鬥中，你再次顯示了騎士的力量和榮耀，國王請你繼續守護著聖杯的光榮使命。」
阿拉尼似乎也吃了一驚，有些後悔自己的粗魯，但是，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美達亞，還是撿起了酒壺，顫顫巍巍地倒酒，手抖的厲害，酒撒了一桌子，他索性對著酒壺咕嚕骨碌地喝了起來。我扶起了美達亞，關心地問道：「你沒事情吧？」
「快！毒蟒要逃走了！」
「記住，不要在我面前提聖杯，下次我會砍的更加準確一些。」說著，他搖搖晃晃地獨自走出了飯館，劍拖在地上，發出蹭蹭的聲音。
「喂，你又發傻了。」類龍用尾巴敲了敲我的腳背。
「快救救美達亞！」
阿拉尼突然惱怒了，「給我酒，給我酒！」他伸手一推，美達亞摔倒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阿拉尼。巨大的響動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紛紛回過了頭來。我生氣了，把托盤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罵道：
「讓我來。」阿拉尼對著師父說道，又看著甲拉。師父點點頭，收起了弓箭，遠遠的站著。
「我要去。」類龍賭氣地說道。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酒壺放到桌子上，轉身走開。心中還在思索著那劍。師父曾說過，長劍是勇士的武器，由於長劍那非同尋常的重量，使得一般人輕易使喚不動，而長劍中的極品，叫做紋劍，古代的工匠將某種神秘的咒語刻在劍身上，那種劍，只有一種人才會擁有：騎士！可是，眼前那個人是騎士嗎？我印象中的騎士都是穿著閃閃的盔甲，騎著大馬，威風凜凜的，而這個人，和傳說中的騎士好象相差太遠了。他怎麼會有紋劍呢？
「你要我殺了它？」
師父沒有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甲拉，弓依然平端著。甲拉看著師父，愣了，突然嘴角抽搐了一下。
「廢話，」我說道，「誰會帶著龍出遠門呢？況且，我們要去的是城市，你不想把整個城市都鬧翻了吧？」
「傻瓜，」類龍笑嘻嘻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想那個小姑娘了。」
「你當我們吃的用的不要錢啊？」師父說道，「你也該掙些錢了，不要光白吃師父的。」
「因為公主的病。」師父靜靜地說道，「只有聖杯可以治療公主的病，所以你會打聖杯的主意，而且，據說，必須要將毒蟒的血盛到聖杯中，給公主飲下，才能治好公主的病。國王的獎賞是你所心儀的吧。所以，你才會引誘阿拉尼來為你殺毒蟒。」
真是笑裡藏刀的傢伙，看來那些銀幣可不是白給師父的，可憐的我，嗚嗚嗚……
原來師父都料到了，所以才會來到這裏。
「阿拉尼！」美達亞追了出去。
「美達亞，如果沒地方去，先在這裏住一晚吧。」
「阿拉尼，嗚嗚嗚，別說了……」
「為什麼呢？」師父笑著問道。
我繼續忙碌著，但是始終留心著他們的談話，儘管商人甲拉的聲音很低，但是弓箭手的耳朵是相當靈敏的。
「如果你撒謊，我的劍不會放過你。」阿拉尼威脅地說道。
「那就是誓言，誓言！」我大聲地喊叫著，「你難道忘記了自己的誓言了嗎？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曾經的誓言都不記得，還有什麼資格談榮譽？」
「是我啊，阿拉尼，是我啊，我是美達亞啊，你連我也認不出了嗎？
我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臉有些紅了，問道：「你怎麼……你怎麼知道？」
「不是這樣的，偉大的騎士，」甲拉說道，看著阿拉尼，「我知道聖杯是怎麼消失的，也知道聖杯在哪裡。」
「咦？怎麼是你？找到了阿拉尼嗎？」
「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阻止了我，我又停住了腳步。這是我要找的阿拉尼啊，為了等他，村口留下了我深深的腳印，為了找他，我不遠千里，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卻膽怯了，那是一個聲音，一個由所有人發出的聲音：騎士阿拉尼，騎士阿拉尼！
「殺！」甲拉大喝一聲。阿拉尼一跳，高高的躍起來，雙手持著長劍，高舉過頭，如疾風，如雄鷹，長空擊下，長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耀人雙目。那劍幻成一道白色的長虹，從天空落下，發出一聲巨響，如同晴空一個霹靂一般氣勢驚人。劍光消失后，又有紅色的光點飛濺而出，甚至沾到了我的臉上，熱呼呼的，是血，巨蟒的鮮血！
「交給你了，」師父說道，「工錢是一天一個銀幣。」
我沒有理他，看著招牌上的菜譜，手指放進嘴裏，尋思著如何大吃一頓。
「別，師父，師父，你……你到哪裡去啊？」我可憐兮兮地問道。
「你終於出手了，甲拉，」師父冷冷地說道，「我等了很久，就是為了等你出手。」
「救命，救命！」我驚恐地喊著，「美達亞要掉下去了，救命啊！」
「阿拉尼！阿拉尼！快救救美達亞！」
「雷，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思。何況……」類龍望著遠方，有些含情脈脈地樣子。「我也在想著她……」
我和阿拉尼都發出了一聲驚呼，而甲拉的臉變得更兇狠了。
「我們走吧，天黑前要到那裡的。」師父說著，轉身走了。
突然，這個時候，空中傳來了一聲急銳的破空聲。一支箭插在甲拉面前，甲拉吃了一驚，回過了頭。
「別東張西望了，雷，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該死的醉鬼！不許欺負女人！」
「這是天意，」阿拉尼說道，醉眼朦朧，「是對阿拉尼的懲罰。」
「現在阿拉尼一定和美達亞一起回到村莊去了吧？」我自言自語道，「對了，師父，原來你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國王的囑託啊？」
嗚嗚嗚，可惡的師父……嗚嗚嗚……
「什麼？」我沒明白過來，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們。
很快，那個人又喝完了酒。他似乎不停的在喝著，全然不顧周圍的人，一杯接一杯，直到手都開始顫抖，還在掙扎著想要拿起酒杯。在這麼喝下去，非喝死了不可。我更加疑惑了。
「我要保護你，美達亞……美達亞，我……我要變得強大，保護你……」
「我甚至可以幫助你找到聖杯，偉大的阿拉尼，你會重新得到你的榮譽的。」
「好好乾活，雷。」師父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類龍偷偷看了師父一眼，「就是和師父在一起，我才叫你小心一些……她現在脾氣可不好……」
阿拉尼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突然，他抬起了頭。
阿拉尼搖晃著站了起來，拿起了劍。
「那麼，你穿上了盔甲，騎上了大馬，不就是騎士了？」
美達亞縮了縮身子，搖了搖頭。
（卷一完）
「阿拉尼小時候只是一個村子的普通男孩，我們一起玩耍，一起放牛，一起唱歌，一起長大。後來，有一天，我被其他村子的幾個男孩子欺負，阿拉尼挺身而出，卻敵不過他們幾個，被打的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從此以後，阿拉尼離開了我們的村莊，」美達亞抱著膝頭，坐在床沿，述說著，「他再也沒有回來過。聽村子里的人說，阿拉尼去了城市，很大的城市，做了雇傭兵……又過了很多年，樹上的花開了又落了，我每天都站在村口，向遠方眺望著，希望能夠看到阿拉尼的身影……可是……阿拉尼沒有出現過。聽從遠方來的商人說，阿拉尼到了很遠的地方，去尋找聖杯……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終於，當樹上的花開放了十五次的時候，我也離開了村莊。」
「如果聖杯沒有長腿的話，」阿拉尼自嘲地說道，「它就不會在我的眼前消失。」
這個變故來得太突然，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整個飯館靜悄悄的，連螞蟻爬動都聽的到。
「這是今天你第五次嘆氣了。」類龍說道，低著腦袋看著我，藍色的眼睛瞪的很大。
※※※
「美達亞！」我喊著，撲了過去，原來山上的浮雪經受不住巨蟒的拍打，發生了雪崩，連同美達亞一起帶了下去。我撲在雪地上，向外伸出了頭，張望著，只見美達亞居然抓住一棵懸崖邊的枯樹，在空中一盪一盪的，而腳下是萬丈的深淵。
師父沒有理我，繼續向前走，似乎她很熟悉道路的樣子。
「糟糕，」我站了起來，「我忘記了，師父要帶我出遠門。我還沒收拾行李呢。」
「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是一座高山，終年積雪，人跡罕至。在這個高山的山頂，盤踞著一條毒蟒，據說它比桌子面還粗，比最毒的毒藥還毒。它的血是珍貴的藥材，可惜，沒有人可以殺死這毒蟒。」
那光芒籠罩住了一切，如同陽光一樣無所不在，甲拉的箭如同遇到陽光的露水一樣消失不見了。等到那光芒消失的時候，甲拉的臉變得蒼白，用手捂著右胸，鮮血正在不斷的從手指間流出。他的衣衫里掉下了什麼東西，在地上滾動著，閃閃發光。
「我會實現這個誓言的，但是，榮譽是騎士的精神，騎士的生命，騎士的一切，為了騎士的榮譽，什麼都可以拋棄。」說著，他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吃過東西嗎？」
這是多麼陌生的稱呼啊，騎士阿拉尼，這並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牧童，那個小時候的玩伴，屬於我的阿拉尼，那個誓言要保護我的阿拉尼。在眾人的歡呼和簇擁下，阿拉尼和他的隨從進了城，人群跟在最後，鮮花滿天飛揚著。而我卻獃獃地站在原地，不能向前，直到人群消失，孤寂卻慢慢涌了上來，將我包圍。」
類龍得意地甩了甩腦袋，抖了抖翅膀。
我從美達亞的房間中退了出來。這個故事打動了我，倒並不是那個倒霉的騎士，而是這個苦苦戀著騎士的普通姑娘，難道，這就是愛情，為什麼這麼苦澀？我甚至有些怨恨阿拉尼，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作為騎士的初衷，在走向騎士的道路中漸漸忘卻了原點……再深的我想不下去了，很多東西只是隱隱約約的，什麼時候問問師父看。可是，師父這個時候跑那裡去了，是不是正在用我的賣身錢在大吃大喝呢？嗚嗚嗚，我也是很可憐的，被師父這樣無情的出賣。
「阿拉尼……」美達亞向上看著，全然忘了自己的安危，眼裡全是淚水。
阿拉尼默默看著
「為騎士阿拉尼乾杯，」他說道，沒有敵意，微笑著，「為了騎士的榮譽乾杯。」
「你們想倚多為勝？」甲拉索性豁出去了，「那就一起來吧，什麼騎士，還不是要靠人多？」
遠遠的，甲拉站在那裡，喃喃地念動著什麼，過了一會，大地開始震動起來了。阿拉尼鎮靜地抽出了他的劍。突然，山頂的雪地開始鬆動了，猛的一聲巨響，一條碩大無比的巨蟒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那巨蟒果然如甲拉所說，比桌面還粗，盤延彎曲，長的甚至看不到尾巴，一股濃重的腥氣撲面而來。它吐著紅色的信子，伸縮不定，紅紅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慄。阿拉尼迎了上去，他手中的劍閃閃發光。
「因為……」我想了想，「他有一顆屬於騎士的心吧，這是誰也不能剝奪掉的。」
「美達亞，我……我無能，不能保護你……」
「想和我比箭？」師父嘴角微微一翹，嘲笑地說道。
路好長，山好高。
「等一下。」阿拉尼突然說話了，他轉向阿拉尼。
「這是你說的，」師父神情有些古怪地說道，「等會一定要聽師父的吩咐啊。」
「美達亞……」阿拉尼抓著美達亞的手，輕輕地說道。
阿拉尼端著酒杯的手突然不動了，盯著甲拉，彷彿要看穿甲拉的心思。甲拉坦然地迎著阿拉尼的目光。
「那師父是不是騎士？」類龍問道。
「你是誰？」這個時候，阿拉尼也發現了師父，疑惑地問道。
師父並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說道：「甲拉，你現在掩飾的真好，誰也不會想到你以前是一個弓箭手。」
沒有辦法，我懷著滿腹委屈，在這個飯館做起了小招待。掌柜倒是滿和善的，永遠是那笑模樣，真不知道他會不會笑的肌肉痛。招待這個活可是真累，端著盤子跑來跑去，一會上菜，一會上湯，還有酒，我肚子嘰里咕嚕，聞著香味，忙來忙去，怨氣不斷，甚至開始羡慕起那個類龍來了。
又是一個繁忙的早晨。很早飯館就開張了，掌柜一如既往的站在門口笑眯眯地招呼客人，而我在忙裡忙外。快到了中午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飯館的門口，還有些搖晃，原來是那個阿拉尼，似乎昨夜的醉酒還沒有醒。
「是啊……」師父含含糊糊地說道，「只有你能完成的事情。」
說實話，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大片大片的雪被帶起來，漫天飛舞，遮天蔽日。只能聽見阿拉尼的吶喊聲，劍上的風聲，還有巨蟒發出的可怕抖動聲。我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偷偷看了一眼美達亞，美達亞臉色蒼白，雙手合在一起，嘴裏不知道正在說著什麼，好象是在禱告。
我更加得意了，腳下生風，幾乎要飛了起來。
「是啊，」師父說道，「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你呢？」說著，我們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飯館，我看見了站在門口笑眯眯的掌柜。
戰鬥開始了。
「小孩子不懂事情，」甲拉對阿拉尼說道，「我們走吧，別理他……」
「來嘛，」那人不滿意地說道，「為了騎士阿拉尼的榮譽乾杯，」說著他高舉著杯子，繼續說道：「為了高貴的騎士阿拉尼丟掉了聖杯而乾杯！」
「不要喝了，阿拉尼，不要，你會死的，求求你了……」美達亞使勁把酒壺抱在懷裡。
師父在一個寬闊的建築門口停下來腳步。我抬頭望著，那建築門口伸出一面旗幟，上面銹著一個大大的酒杯。我知道了，這是飯館，師父一定是要讓我大吃一頓。哇！太棒了，太好了，老吃青菜蘿蔔可是真翻胃啊。我又嘻嘻笑了起來。果然，師父拉著我走了進去。吃飯嘍，吃飯嘍！
「大家繼續喝，繼續喝，沒事情了，沒事情了。」掌柜趕快打圓場。飯館又恢復了喧鬧，剛才的事情好象一個小浪花消失在大海中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但是，我依然還在回想著剛才那一劍，驚訝萬分。師父說過，騎士的劍之極道，可以破萬物，如迅雷，如閃電，氣勢如虹！我可以肯定，那一劍，確實是騎士才能使出的。可是，這個阿拉尼到底是什麼人呢？聖杯又是什麼東西呢？
「看，」類龍委屈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也不清楚。」
※※※
連我都感到有些累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麼支持著美達亞，她一路上默默無語，堅定地走著，費力的爬著那艱險的高山，尖利的岩石划傷了她的手，鮮血流下來，她也沒有在意。我注視著她，此時的她，有一種超凡的美，高貴的美，一種東西從她內心溢散出來，那種執著竟把我也感動了。在這種奇迹下，瘦弱的美達亞居然登上了連最強壯的樵夫也爬不上的高山。
我呆在原地，沮喪的站了一會，垂頭喪氣地轉過了身子，往回走。突然，我愣住了，停下了腳步，美達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背後，看來她已經來了很久了。
「不要去，美達亞……」
這就是春天帶來的一切，新的開始。
面前全是涌動的人群，各種花花綠綠的色彩在眼前閃動，各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雖然嘈雜，但是充滿著活力。寬闊的街道，林立的建築，一幢比一幢高，密密麻麻的聳立著，還有好看的彩旗從建築物伸出來，迎風飄揚著。我的身邊全是人，如同處於湍急的河流，被人潮帶的不由自主的往前走著，有穿著白色長袍的老人，有身著色彩斑斕花裙的婦女，還有拖著鼻涕的小孩子在人縫裡快樂的鑽來鑽去，還有威風凜凜的士兵嚴肅的度著方步，跨嚓跨嚓的走著，有時候一兩匹高頭大馬賓士而來，又迅速消失在街道盡頭，馬上的人手持著奇怪的長矛，高高的豎立著，隨著馬的節奏上下起伏著。一切都是那麼新鮮，一切是那麼不可思議，真是太神奇了，原來還有這麼多人，這麼多陌生而令人興奮的事情。我的心也開始飛揚起來，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快，快！」甲拉焦急地喊著，「別讓它逃走了！」
「後來就發生了聖杯失竊的事件。」我說道。
弓之道，到了極至，就是心之弓。簡單的說，是為了什麼而彎弓搭箭，如果一個弓箭手本身就很迷茫，那麼他的弓就是迷茫而無力的。心中的耙子勝於眼前的靶子，師父說過，這個不僅是弓之道，也是人生之道。
「想磨到什麼時候啊，還不快走！」師父叉著腰，怒氣沖沖的瞪著我，背上背著包裹。我定睛一看，原來師傅用來砸我的，居然是我的衣服包裹，我忘了，弓箭手的臂力通常都是很驚人的。類龍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嘿嘿笑著，師父轉向了它。
「騎士的榮譽，」阿拉尼哼哼了一聲，看著酒杯，「我已經不是騎士，而榮譽……」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我感動了，連忙說道：「你也是，我不要緊，有師父在，還怕什麼呢？」
「阿拉尼，你救我，是因為……騎士的榮譽？」
類龍
突然，這個時候，阿拉尼站了起來，手中已經多了那柄長劍，一道電光，刷的一聲，那耀眼的光芒如同閃電一般迅捷，剎時出現，又瞬間消失，阿拉尼已經又坐回到了座位上，繼續喝著。但是，我吃驚的發現，那個好事者的頭上流下了鮮血，傻傻的站著，他的頭皮被準確的削到了一快！好快的劍，好精準的劍法！
「這個自然。」甲拉也站起來，在桌子上丟下一迭銀幣，離開了飯館，阿拉尼也跟了出去。
「你也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不許亂跑，見到人就躲起來，知道嗎？」
等我把酒端到阿拉尼的桌子上的時候，那個陌生的商人已經坐到了阿拉尼的身邊。阿拉尼看到酒，就自斟自飲起來，絲毫沒有感激那個人的意思。那個人也端著酒杯。
阿拉尼突然站了起來。所有的人馬上都閉上了嘴巴，但是臉上那鄙夷的神色卻一覽無餘。阿拉尼緩緩掃視著眾人，還是那麼醉意朦朧，但是眼睛中卻出現了一絲冷酷的目光。
「沒關係，」掌柜居然絲毫不動火，「從你的薪水中扣好了……」
類龍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心地說道：「當心一些。」
「放開我吧，阿拉尼，你的榮譽比什麼都重要……」
我正要分辨，突然呼地一聲，什麼東西撲面而來，猛的砸中我的面門。我眼前金星亂晃，一跤摔在了地上，後腦勺結結實實的磕在石頭上，立刻起了一個大包。
「阿拉尼，嗚嗚嗚……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
「知道，一定。」我雄赳赳地說道。肯定是什麼很重大的事情，想到這裏，我又情不自禁嘿嘿地笑了起來。
「什麼交易？」阿拉尼低沉的問道，眼睛血紅，可能是一夜沒睡的結果。
「唔……不好意思，叫掌柜的再換一盤好不好？」
「師父，你放心，」我啪啪拍了拍胸脯，「作為弓箭手，我什麼困難都不會怕的，師父就交給我吧。」
「我終於沒有勇氣上前去，但又不願意離開。於是，我就在這個城市呆了下來，做一個普通的用人，希望在街上能夠偶爾見到阿拉尼，哪怕看一眼就好。後來，一座高大的神廟聳立了起來，據說阿拉尼就在那裡守護著聖杯，雖然我不能見到他，但是想到可以和阿拉尼在一個城市，可以離他那麼近，痛苦的心中也常常有著一絲甜蜜……」
「這，這……師父，你帶我來就干這個啊？」我好象從天堂突然跌了下來私的，嘴也扁了起來，「讓我做苦力啊。」
商人甲拉露出了一絲微笑。
「喂，夥計，上酒來。」他照常坐到了老位置上，口齒不清的喊道，那劍倒是形影不離，似乎能陪伴他的，只有那忠實的長劍了。
「這也可以算到騎士阿拉尼光榮的戰績中去了。」又有人說道。周圍的人發出粗魯的笑聲，吵鬧著。
第二天，當我來到美達亞的房間時候，美達亞已經不見了。我望著美達亞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床鋪，有些發獃，也有些惆悵。
「你是誰？」甲拉退了一步，警惕地問道。
「居然連師父這樣的神弓要親自出動，一定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情吧。」我自得的說道，左顧右盼，有些奇怪為什麼那些人看見師父這樣「偉大」的人都沒什麼反應。
「遠門，」類龍有些驚訝地說道：「我怎麼不知道？」
我的心在跳動，感覺有些不對。這個阿拉尼醉成這個樣子，怎麼還能夠和兇猛的毒蟒搏鬥？況且有很多英勇的騎士都死在那毒蟒的牙下，阿拉尼簡直是自尋死路！突然，我放下了手中的托盤，全然不顧掌柜的喊叫，撒腿奔出了飯館。一直追出了城門，我才看見了阿拉尼那高大的身影。
「我……」美達亞低下了頭，不說話。
「聖杯！」美達亞驚聲喊叫著。
「你怎麼知道的？」甲拉惡狠狠地說道，「難道你是……」
「不是。」我說道。
原來這個阿拉尼本來是個大名鼎鼎的騎士，是國王親自受勛的騎士。他的最大功績是從傳說的聖地找到了聖杯，女神曾經遺失的聖杯。國王建立了宏大的神廟，並命令阿拉尼保護著神廟中的聖杯，這對騎士來說，是莫大的榮譽。然而，最近，國王的女兒，也就是公主突然患了疾病，所有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大祭祀馬烏可可宣稱，只有用聖杯才可以救的了公主。但是，在這個時候，聖杯卻突然消失了，守護聖杯的阿拉尼當然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十二光輝騎士議會的決定下，阿拉尼被剝奪了騎士的稱號，放逐到民間，因為他的過錯，公主奄奄一息，雖然寬厚的國王沒有更加嚴厲的懲罰阿拉尼，但是，阿拉尼從此成為了被唾棄的墮落騎士。
「那損失……」我怯生生地問道。
「師父，」站在一旁的我終於忍不住說話了，「我覺得，雖然阿拉尼現在已經不是騎士了，可是我感覺到他還是真正的騎士。」
……
「阿拉尼，你有沒有想過，你可以找到聖杯，就可以再次找到它。」甲拉說道。
終於，在山頂上，我們再次看到了阿拉尼和甲拉。
由於興奮，美達亞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微的紅潮。
「不要去，美達亞……」我無力地說著。
「你的徒弟？」掌柜低頭看著我，笑的更加深了，「看上去很有力氣的樣子，不錯，不錯。」
「看什麼看！」那人突然抬起醉眼，惡狠狠地瞪著我。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師父說著，放下了我的包裹。
「師父，這真是，真是……」我激動死了，居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大祭祀當然明白阿拉尼說的是什麼，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寬厚地笑了，「我將轉告國王陛下。」他說道，然後帶著阿拉尼的劍和隨從離開了。
「哎……」我嘆了一口氣，有些懶懶的。
「那麼金石穿上了……」我終於不耐煩了，狠狠錘了類龍一下，「夠了，你有完沒完啊！」
於是，我和類龍擠在一起，痴痴地向遠方眺望著。風很溫暖，空氣很濕潤，草地也很綠。
「當然是當夥計啊。」笑眯眯的掌柜說道。
巨蟒受到了致命的一擊，疼的劇烈扭曲起來，用巨大的身體拍打的著地面，大地如同地震一般顫抖著。就在這個時候，我身旁的美達亞發出了一聲驚叫，從我身旁消失了，隨著她消失，還有大片大片的雪塌陷了下去。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我是小孩……」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是的，」美達亞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阿拉尼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寧願他幸福，即使永遠不能相見……」
「師父，師父！！」我喊道，沖了過去，又驚又喜，沒想到師父會出現在那裡。
「我叫甲拉，人家都叫我商人甲拉，」那個商人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那個偉大的聖杯騎士阿拉尼。」
「不，尊敬的大祭祀，
「也許我能幫你，」我說道，突然想起了師父，「我師父是神弓，或許她能幫助你。」
「騎士是什麼動物？」類龍問道。
「對一個普通人的誓言，」我看著阿拉尼，「一個普通的誓言，而且，這個普通的人為了這個誓言而一直在等待著。」我是在說可憐的美達亞。
「雷啊，辛苦你了，把桌子收拾一下吧，順便把地掃掃乾淨，擦擦櫃檯，整理整理東西，垃圾倒掉，辛苦了，嘿嘿……」
這個時候，一個沙啞地聲音在角落響了起來。
「可憐的美達亞……」我喃喃地說道。儘管我不太懂得這種悲哀，但是那愁苦地述說卻深深打動了我。
「可是，」我又被它搞糊塗了，「師父是女的啊……」
我咬了咬嘴唇，終於狠狠一跺腳，跟了上去。
「阿拉尼，阿拉尼，你醒醒，嗚嗚嗚……醒醒……」
後來發生的事情都可以預料的到，也很乏味，聖杯找到了，盛了毒蟒血給公主飲下，公主也得救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有件事情還是要提提。在公主痊癒后，大祭祀馬烏可可親自召見了阿拉尼。
「愚蠢的人，靠你們這種假惺惺的騎士根本不能辦成事情，還得自己動手。」他怒氣沖沖的抱怨道，「別想讓我告訴你聖杯的下落，可憐的阿拉尼，你失信了。」說著，他走向那毒蟒。
「我必須去，阿拉尼永遠是我的阿拉尼。」美達亞堅定地往前走著，高昂著頭。
阿拉尼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習慣看見人家哭泣，「美達亞，美達亞……」他喃喃念道，似乎完全想不起這個名字，又伸手去拿那酒壺。
我迷惑不解的看著師父，而甲拉的臉色有些蒼白了。
……
「很熱鬧是不是？」類龍問道。
「可是師父穿上了盔甲，騎上了大馬，不就是騎士了？」
「為什麼？」
「什麼是城市，我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類龍興沖沖地問道。
「這是什麼？」我驚訝地看著身上那油膩膩的東西，越發糊塗了。
「偉大的騎士？」阿拉尼哈哈笑了一聲，又倒了一杯酒，「偉大的騎士，失去了聖杯，失去了榮譽，阿拉尼只有這個。」說著，他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已經有了些醉意了。
※※※
「師父連我都帶出來了，一定是更加了不起的事情吧？」我問道，更加得意了。
「傻小子，別那麼愣頭愣腦的，」師父說道，拉著我，生怕給人群擠散了，「你應該多見見世面，這不過是個小城市而已，別大驚小怪的。」
「沒問題，沒問題。」掌柜連忙說道，像看著寶貝一樣看著我，滿意地搓著肥肥的雙手，「說好的，就這麼辦。」
「什麼？」我沒聽懂。
「阿拉尼，我求求你，不要再喝了，我求求你……」她說著，忍不住低聲啜泣著。我吃驚的一扭頭，眼前一亮，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眼淚正從她那好看的大眼睛中流出來。她的年紀比師父要小一些，雖然衣裳陳舊，全是補丁，但是，依然掩蓋不住她那窈窕的身材。那個女子是那麼楚楚可憐，如同百合花一樣。
甲拉彎弓，弓如月，飽滿有力，一看就是相當厲害的弓箭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甲拉微微一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首先，你是我崇敬的騎士，所以我願意幫助你找到聖杯，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交易，你知道，我是商人，不會做賠本買賣的。」
當他第五次再呼喝酒的時候，掌柜壓住了我的手，悄悄地說道：「不要去，他已經沒有酒錢了。」我也懶得理那個醉鬼，就裝做沒有聽見他的抱怨聲。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站了起來，向我招手道：「給他酒，酒錢我給了。」說著，他把一枚銀幣拋在了櫃檯上。那個人有些矮胖，禿頂，穿著寬大的白色長袍，頭上纏著黑色的頭帶，那異國的服飾好象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商人。我沒有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進到店裡，似乎他一直就在那裡，坐在離阿拉尼不遠的桌子旁，一直默默的觀察著阿拉尼。
「這個……你的口水都流進去了，這菜快變成湯了……」
「雷，回來。」
「不會吧，師父……嗚嗚嗚，嗚嗚嗚……」
「唔……」師父支吾著。
阿拉尼似乎沒有聽到這種侮辱，繼續低頭喝著，也不看美達亞一眼。一個人站了起來，他手裡拿著杯子，搖晃著走到這張桌子邊上，好象也喝多了，眼裡滿是挑釁。
美達亞感激地看著我。「謝謝你，孩子，你心腸真好。」
「就是，」我撓撓腦袋，「就是有很多人，有很多高大的建築……」
那流著血的蟒蛇掙扎著，一頭鑽進雪地，遁逃著。
「還有，」阿拉尼說道，「就是我對你的誓言，不是騎士的誓言，是牧童阿拉尼對美達亞的誓言。」說著，阿拉尼將美達亞從懸崖邊提了上來。美達亞撲向了阿拉尼的懷抱，阿拉尼張開雙臂，將美達亞擁抱在懷裡。我鬆了一口氣，癱坐在懸崖邊上，眼往甲拉那裡望去，卻發現事情又發生了變故。
「什麼誓言？」甲拉問道。
「不，請原諒我，美達亞……騎士如果見死不救，就不是騎士了……」
「阿拉尼，騎士的榮譽真的那麼重要嗎？還有一樣東西比騎士的榮譽更重要！」
「這幾天正缺人手，哎，自從公主殿下生病以來，來這裏的客人突然增加了好多……」掌柜說道，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件衣服，給我蒙頭罩上。
「快送過去。」我端起了盤子。「當心些。」掌柜小聲說道。我心中暗自奇怪，有什麼好小心的，難道那個人還會吃人不成？
原來這就是大城市啊。
「幹什麼？」我問道。
當大地重新恢復了一片美麗而又生機勃勃的綠色時候，溫暖的微風又開始輕輕的吹了。春天，我喜歡春天，喜歡那種溫溫濕濕的感覺，有些興奮，卻也有些恐懼，期待著什麼，卻又害怕著什麼。
樹枝終於斷了，美達亞驚恐的墜了下去，我的血似乎都要凍結了。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敏捷的抄住了美達亞的手，緊緊地抓著。
阿拉尼沒有說話，但是他清醒了好多，默默的低著頭，思考著。
「臭婆娘，別瞎說，你有什麼證據？」
「是啊。」
「讓阿拉尼回來，回到我們的小村子。我不要什麼騎士，不要什麼騎士的榮譽，我只要阿拉尼好好的回來。」說著，她又掩面哭了起來。我有些憐憫地看著她。哭了一會，美達亞似乎平靜了許多，開始了述說。
「無聊，」甲拉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我偷聖杯乾什麼？這個東西又不值錢？」
「走吧，帶路，商人。」
樹枝喀的一聲斷了，只有一點連著，美達亞又發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