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三卷 窺道篇

第28回 局中錯三味,且坐賞庭花

第三卷 窺道篇

第28回 局中錯三味,且坐賞庭花

張先生高深莫測的一笑:「怎麼跟你沒關係?如果不是你當初的一句話,他也不會破產!如果他不破產,兒子也不會被債主綁架——石野,你別告訴我你沒認出這個人是誰。」
說到這裏那個男警察微微的愣了一下,旁邊做記錄的女警察抬頭小聲對他說道:「季所長,和你家曉雨是同班同學。」
王老虎一看見我,就用手指著我大聲喊道:「報告政府!就是他!」
於是我答道:「綁架案!什麼綁架案?電視劇嗎?」
靠!連報告政府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看樣子他也曾經在局子裏面呆過。警察看見我不由分說的就上來掏出了手銬,看了看我卻沒有銬上。而是伸手在我的腋下和腰間摸了一遍,面無表情的說道:「這位先生,有一件綁架案需要帶你回去配合調查,請跟我們上車。」
「你別動,我過去拿。」說著話女警站起身來,走了過來。伸手從我上衣兜里掏走了學生證。看來動作不比小偷慢多少,十分乾淨利索。她站起來的樣子比坐在那裡更有風姿,她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七零左右,這在女人中就算比較高的。有時候女人還是穿著制服更性感,一身警服紮上寬腰帶更顯出她的蜂腰長腿、挺胸緊臀,身材一流!還沒等我多看兩眼,她又回去坐到了桌后,把學生證遞給了那個季所長。
王老虎:「明天?現在不行嗎?我都快急死了!」
這房間不大,我坐的這張椅子後面已經快靠牆了,面前是一張不長不短的桌子,桌子後面有並排的兩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警察。女警察不說話,拿個本子拿個筆一直低頭,問話的是那個中年男警。
「石野,你最好老實交代,我們叫你來,就是已經掌握了證據。現在就看你配不配合了,我們的政策就在牆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王老虎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我哪有錢還吶!」
張先生曾經暗笑過我笨,但我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笨,只是比較單純而已。不論我再單純,現在也看懂了這地上的暗示!這字跡很可能是張先生留下來的,他的意思是叫我什麼都別說。
張先生這話一出口,直見王老虎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他半蹲在那裡喘著氣說道:「師傅真的是神仙,一下子就算出來了……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就有這麼一根獨苗!」
「有,就在上衣前胸的兜里。」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王老虎只有聽張先生的了,他有點魂不守舍的轉身離去。就在此時我突然想到什麼。找人?對呀!這個我會!夢中遁術可以用來找人!我趕緊招呼王老虎:「你等等,把你兒子的姓名和照片留下來!」
王老虎:「什麼三千金?」
王老虎:「警察有什麼用?現在都不知道我兒子被關在什麼地方!我想請師傅算一卦,我兒子在什麼地方?能不能救出來?」
「我是學生。」
張先生:「如果這樣的話,你不還錢,他們照樣會撕票。」
……
照片上的男孩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樣子十分天真可愛,名字叫王小華。這麼可愛的孩子被歹徒綁架,簡直太沒有天理了。其實王老虎不求我,我聽說這件事,也會主動幫忙的。
王老虎:「這麼貴?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能不能便宜點?或者我先欠著,過兩天一定給。」
……
王老虎走後,我很不解的問張先生:「張先生,我確實會找人,但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先生神色不變,依然笑道:「問命莫欺人,你在我面前還說什麼謊?你兒子多大了?」
「不問你難道是問我們嗎?回答問題!姓名。」
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被警察帶上了一輛北京吉普,被送到了江濱派出所。這不知所措的樣子可不是裝的,我真的有點發矇。一路上警察也不說話,直到把我帶進派出所的一個房間,讓我坐在一個椅子上。這椅子兩邊有扶手,扶手上還有一根活動的鐵杠,坐的時候可以打開,坐下去之後把鐵杠一合,就把大腿扣住了,人想跑是跑不掉的。
這時候我才看清了那個女警的樣子。只見她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穿著制服卻沒有戴大沿帽,留著齊耳的短髮。看她的五官長的比較古典,有點像歷史書插圖上雅典娜的畫像。鼻子很直,鼻樑比較高。眼睛不大,但是眼窩稍稍有點深。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口雪白的牙齒整齊如貝。她的膚色微銅,卻透露出健康的紅暈。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十分有神,也很有韻味。總之她長的既有幾份清秀,也有幾份英武,十分好看。我在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警花吧。
張先生的笑容有點冷:「平時不行善,遇事問神仙!你想的倒挺美。算了,小孩是無辜的。三千金一卦。」
張先生的語氣斬釘截鐵:「你現在拿走,明天就不要再來!」
張先生:「那你就報警吧,讓警察救你的兒子,讓法院封你的資產。」
我對張先生說出了我的回憶,也說出了我的疑惑。張先生笑道:「這事確實算我一份,當初我只是個中間人,現在我還是個中間人。源頭還是你,所以事情還是由你來最後搞定。……這三千塊錢我先替你收著,等王老虎的兒子救出來再說。」
我又在四周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別的什麼人,也沒有發現這幾個人有什麼刀槍之類的武器。想想也是,綁個孩子用不著什麼刀槍的,不過滿工地的鋼筋磚頭都是可以用來做兇器的。知道地形之後,要救王老虎的兒子並不難,只要從後面翻過簡易的矮牆潛入工地,再從腳手架上到三樓牆外,悄悄拆開那個房間窗戶外的木板,就可以將小孩救出來。看來那幾個傢伙對綁架不是很專業!
第二天中午,我按時來到了鳳凰橋頭。王老虎早就在張先生的卦攤前眼巴巴的等著,見我來了那姿勢簡直就像撲過來和我擁抱。我沒有興趣和他多作糾纏,而是給了張先生幾張早就畫好的圖。圖上標註了小孩所在工地的位置,工地里建築的分佈,那個房間周圍的情況。我告訴王老虎拿著這些圖去找警察,警察應該知道怎麼辦。
張先生:「我只是個算命的,不是救人的,救人的事應該找警察。」
張先生猜得沒錯,我確實認出了這個王老虎。當初我確實也說過一句話,說我希望這個王老虎倒霉。我記得我當初的原話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他不再那麼囂張,這種人沒了錢,不知道會是怎麼一副模樣,總之世界上少了一個禍害。那也是好事!」而張先生則掏出了一個大哥大,不知對誰說道:「……國投建安公司的信用擔保我們不給做了……還有,這一次工程招標也把王老虎踢出去……」難道這就是王老虎破產的原因?如果是這樣的話,帳也不能算到我頭上,要怪就怪張先生才對!
入夢之後,想著照片中王小華的樣子,口中默念他的名字。這心念一起,眼前一暗又是一亮,我出現在一個破亂的房間中,緊接著我看見了這個孩子。地上有一床棉被,王小華躺在這床棉被上,墊一半蓋一半,已經睡著了。稚嫩的小臉上似乎還殘留著淚痕,看樣子睡覺前還剛剛哭過。
我沒有等到夜間,晚自習的時候我沒有去教室,一個留在宿舍里躺在床上施展入夢大法。以前我用這入夢大法只是跟著風君子修鍊而已,從來還沒有想過它會在現實中有什麼具體的用處。今天我第一次用入夢大法替別人解決問題,而且扮演的還是一個偵察英雄的角色,心中不免有些激動。這一激動,心情遲遲不能平復,過了好久才安然入夢。
聽到這裏我有點想明白了,一定是王老虎。我給了他綁匪關人的地點以及其它資料,他救出了他兒子,然而他又來懷疑我是不是與此事有關?我剛想問是不是王老虎,卻猛然醒悟過來:這種事是說不清的,我總不能和一個外行人談什麼入夢大法,那隻能給自己找麻煩。張先生已經在地上留字提示我,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是修道之人,不會算命難道還不會別的?找個人有什麼困難!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轉身又對王老虎說道:「你明天這個時候再來,這位小先生會告訴你兒子在哪裡,怎麼去救他。」
王老虎猶豫了片刻,從身上掏出一摞鈔票,點了半天,最後又在別的兜里掏了一些,連零錢都算上,將將三千出頭。神色十分不忍的將錢遞給了張先生。張先生沒有接,示意他放在卦攤上。看那樣子張先生要起卦了,我也好奇的在一邊看著。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誰打卦,張先生是搖籌還是起青錢?會不會像電視里看的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張先生不在,王老虎卻把警察招來了,看那架式是來抓我的。搞沒搞錯!就在此時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了地面上的東西。在張先生擺攤的那塊空地上,有人用樹枝一類的東西寫有字跡。字跡划的非常深,上面有人踩過的腳印但卻沒有擦去。看字跡是個「口」字,上面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我又問張先生:「你怎麼知道他的兒子被綁架了?是算出來的還是早就知道。」
「哪所學校?哪個班?班主任是誰?」
張先生:「空手莫求緣,沒錢就請回吧!你想想,你欠錢什麼時候還過?……不要看我,我老人家一向神算,我是算出來的。想想你兒子吧。」
張先生:「我有點落伍了,現在應該說是三千人民幣,拿三千塊我給你起一卦。」
「蕪城中學高一四班,班主任是柳老師。」
王老虎的臉色本來很猶豫,聽張先生這麼一開口,眼中卻現出一絲希望的光亮,他湊到卦攤前,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位師傅,我想找你算一算我兒子現在在哪裡,他離家出走了,我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
季所長接過學生證仔細看了幾眼,再問話的時候語氣緩和了很多:「石野同學,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和一樁綁架案的綁匪有勾結,你自己交代是怎麼回事?」
張先生說是個人就能猜到,可我就沒猜到,這不是在拐彎抹角的罵我笨嗎?算了,不跟他計較了,誰叫他是前輩呢。還是找人要緊!也不知道這次夢中遁術能不能成功。
剛才她稱呼那個男警察叫季所長,還說我和他們家曉雨是同班同學。聲音雖然很小,但是我聽的清清楚楚,別忘了我有耳神通,就算不發動神通聽力也比一般人好的多。難道他是季曉雨的父親?我聽說季曉雨的父親是個警察,母親在教委工作,那這人一定就是她爹了!
……
張先生:「我又不是真神仙,怎麼能早知道呢,這事還用算嗎?只要他一開口是個人就能猜到。」
靠!莫名其妙!王老虎的兒子被綁架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三千塊錢幹嘛要我拿?張先生是不是吃錯藥了?然而王老虎聽見張先生要我接錢,又看見我和張先生坐在一起,大概以為我也是算命的小師傅,轉過身來對我哀求道:「小師傅,求你幫幫我,我兒子才六歲呀!」
張先生:「六歲離家出走?說實話,是被人綁架了吧?為什麼不報警?」
張先生這句話說得古怪,王老虎沒聽懂,我也沒聽懂,都看著張先生等待下文。張先生又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對我說道:「小子,此事與你有關,你就是那剝床之人,這錢你拿了吧。」
另外有四個人在工地入口處的棚子里打麻將,一邊打麻將還一邊喝酒。這幾個人口中不斷的罵著王老虎,說王老虎為富不仁,拖欠工程款,拖欠工人工資。我聽了一會兒聽明白了,這幾人原來不是什麼歹徒,就是給王老虎工程公司幹活的幾個工頭,綁架王老虎的兒子是為了催要欠款。
旁邊那個警花聽到這裏,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她這開口一笑似乎房間里的光線都亮了不少,笑的樣子比剛才板著臉要更漂亮了。季所長有點不滿意的看了她一眼,又對我說道:「不要避重就輕,這幾張紙你應該有印象吧?」說著話手裡拿出了一張紙,正是我給王老虎畫的一張圖!
王老虎:「那這三千塊錢……」
我抬頭看了一眼他背後的牆,還真寫著這八個大字。想到這裏我又說:「我前天晚上在宿舍睡覺沒有上晚自習,這是違反校紀的,我承認錯誤,……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張先生:「要麼現在拿錢走人,要麼明天再來。」
「問我嗎?」我到現在還有點不太清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有問張先生:「我也不會算命,找我幹什麼?」
看看周圍的環境,這似乎是一棟還沒蓋好的樓,也就是我們常見的半截子工地。窗戶的位置被人用木板釘死,而門是在外面反鎖著。我陰神穿牆而過飛出了這個房間,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這一棟尚未竣工的建築。看地點它應該在蕪城市郊,不知道為什麼在快蓋完的時候停工了,因此周圍少有人來。這棟建築里一共有六個人。有兩個人在三樓一間房間里打瞌睡,這房間沒有門,敞開的門洞正對著樓梯口,而王小華就關在三樓左側通道最後一個房間里。看樣子這兩個人是看守。
「職業?就是幹什麼的!」
王老虎:「我不敢吶,我欠了別人很多錢。如果報警的話,他們會撕票的。」
「姓名?」那男警察用一種威嚴的語氣開了口,這是我上了警車以來聽到的第一句話。
王老虎:「六歲了。」
王老虎拿著東西將信將疑,但還是千恩萬謝的匆匆走了。張先生見王老虎走了,也要我回去,並且告訴我明天這個時間再來,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警察當天晚上就把王小華救出來了,幾乎沒費什麼功夫,而且很輕鬆的就抓住了那幾個綁架者。看樣子破案跟打仗一樣,出色的情報工作是最重要的。我覺得我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但這件事對我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我第二天來到鳳凰橋頭的時候,沒有看見張先生出來擺攤,而是王老虎領著兩個警察在等我。
讓我失望的是,張先生動也沒動,只是微微一捻指,口中說道:「剝床以辯,未有與也。找我沒用,你得去找那剝床之人。」(徐公子注:剝,易經中的一卦。張先生這一句話的意思是床腿被人砍掉了,形容權勢不再。)
「石野,石頭的石,野人的野。」
男警察愣了一下又回過神來:「身上有學生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