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六卷 洞天篇

第70回 菩提本非樹,鳳自與梧桐

第六卷 洞天篇

第70回 菩提本非樹,鳳自與梧桐

紫英姐:「在乎我?我說道法大宗師七葉散人,你恐怕搞錯了。你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你當年出手傷我,事出有因,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也無所謂恨不恨你,更淡不上什麼原諒。你願意跪就跪吧,起不起來是你自己的事!」
「紫英,你恐怕看錯人了,今天我就要證明給你看,我比這個男人強多了……」七葉的語氣已經進入一種半癲狂狀態。說著話他一伸手,衣袖中緩緩伸出一根赤色的長鞭,鞭梢在空中盤旋舞動,正對著我的方向!
說實話,看見七葉我並不意外,我早就預感會碰上他。只是他這個人,怎麼如此沒皮沒臉,還真的在路上堵我!看見他我放慢腳步走了過去,面無表情的問道:「我應該叫你七葉,還是叫你凌嘯?你一路跟著我,究竟意欲何為?」
七葉語氣顯的有幾分激動:「紫英,我離開終南就是為了找你,既然找到你了,我就再也不離開了。」
這個法澄和尚,說好聽一點是心性天真,說不好聽一點有時候簡直像個白痴,話從來說的糾纏不清,而且每句都夾雜著別人聽不懂的佛法。我打斷他的話:「大師,這是梧桐樹,不是菩提樹。」
七葉一聲冷笑:「你不敢?韓紫英怎麼會喜歡你這麼一個懦夫!」
紫英姐:「放假回家看看也對。你的生日不是兒子的節日,而是父母的節日。要不要我們陪你一起去。」
「住手!七葉,你真要對你的救命恩人出手嗎?我告訴你,就算石野不是你的對手!不論你比他強還是比他弱,這和你我之間沒有關係,我對你沒有半點情意,我是石野的人,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修行!」紫英姐也一縱身攔在了我的身前。
「剛才紫英姐都說了,我們三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一個人不是一樣嗎?難道怕了這個東西,我以後就不能回家了?」
阿秀:「紫英姐,你把刀對著自己幹什麼?不要怕他,打不過又怎麼樣?我們三人全力一擊,他也未必能付好!」
「什麼辦法?」
七葉:「你以天人之劫發誓,終身不再見韓紫英,她是我的!」
紫英姐拉住阿秀:「石野想一個人回去就一個人回去吧。他說的對,既然不是對手,三個人還是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小野,你也不要太擔心,前兩天風君子告訴我,七葉可能要來找我,有麻煩的會是你,還真讓他說中了!他還說有高人會暗中保護你,七葉不能把你怎麼樣……你自己保重,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的!」
七葉:「管他天劫人劫,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今天如果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
紫英姐:「守正真人怎麼想,與你無關!就算他也像終南派登峰掌門那麼做,我也不在乎。」
紫英姐:「我與他的恩怨與你們無關,實在不想看見你和石野因此……」
法澄答道:「法海是我的大師兄,法源是我的四師兄,現在九林禪院法字輩的老僧就剩我們三個了,我叫法澄。」
他說出手就出手,我也早就防備,青冥鏡已經飛到身前,白色的光圈從鏡身四周中發出,恍然乎就像青冥鏡擴大了幾倍,迎住了光網。這紅色的光網投入到白色的光暈中,我覺得身軀大震,就像被一頭瘋牛撞了一下,晃了幾晃,雙腳沒入地下半寸之多。
沒想到七葉的法器赤蛇鞭會在此時出手。我們三人都是大驚失色。首先是阿秀驚呼一聲,一縱身跳到我的身側,無形之器「斑笛」凌空出現,在山風中緩緩轉動,笛中孔竅發出嗚嗚的奪魄之聲。我也一招手,青冥鏡自懷中飛出,在我身前旋轉,鏡面發出一圈白霧般的光毫,迎住了赤蛇鞭的來勢。早知道最近不太平,我一直將青冥鏡帶在身上。
「行行行,你就是凌嘯,有什麼事快說。」
聽見阿秀的話,七葉瞪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恨意與失望,他咬牙問我道:「此話當真?紫英是你的女人?」
紫英姐伸手打了阿秀一下,紅著臉小聲道:「阿秀你什麼意思,石野和柳依依,早在我之前就認識了,我怎麼會吃依依的醋?我只是對石野好,又不是想霸佔他……」
法澄打斷他的話:「石野和你沒有恩怨,是你自己心中有恩怨,和尚雖然老,但還沒有老糊塗,看的清楚。七葉,真要動手的話,我恐怕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以我的修為,想逃遠點總是可以的,你也未必總能攔住我。這裏離廣教寺很近,走幾步就是,我在想你和蕪城廣教寺老活佛誰的修為更高?」
我就站在他的身前,趕緊一閃身避開,不想無端也受他的跪拜。阿秀走過來拉拉我的衣袖,小聲問道:「這個人就是那個七葉嗎?」
還沒等紫英姐說話,阿秀上前一步,指著他的鼻子喝道:「你別自做多情了!紫英姐根本不喜歡你!想當初你逼不得已?胡說八道,石野哥哥就不會那樣,他怎麼樣都不會傷害紫英姐的!你快滾吧,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
七葉恨恨道:「我們?看來的確如此了!你當初突然出現在終南山,有意出手救我,就是要讓我欠你這份恩情對不對?沒想到,你這個人的心機如此深沉。」
「紫英姐,沒什麼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阿秀在一旁勸道。
只見我撞斷的是一棵梧桐樹,從倒下的樹冠枝葉里掉出來一個人。這個人掉到地上沒摔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是個光頭老和尚,手裡還捧著個紫金缽盂,居然是九林禪院的法澄大師!這個法澄怎麼無處不在?我們又見面了,上次七心和七花到麵館找麻煩的時候,就是他出手阻止的,如今七葉對我出手,他怎麼又從樹上掉下來了?看見他,我立刻想到,他會不會就是風君子所說暗中保護我的高人?
「和尚,你在這裏搗什麼亂?我與這個人有恩怨要了結,你不想被誤傷,就趕緊離開!」遠處的七葉剛才見有人突然從樹上掉下來,也愣住了,後來聽我和這個和尚糾纏不清的在說話,終於忍不住開口喝道。
法澄轉身看著七葉:「你就是終南七葉吧?果然厲害!不過說話卻沒道理。我和尚好好的在樹上坐著,你們倆個打架把樹撞斷了,怎麼說我搗亂?還有,這棵樹也沒有得罪你們?你把人家撞斷了幹什麼?你們這是鬥法呀還是砍柴呀?如果砍柴的話,應該找把斧子來,用人來撞樹終究不是辦法。」
「你撞哪棵樹不好,偏偏撞這一棵,佛祖會不高興的!」突然出現的聲音把我和七葉都嚇了一跳。
「不要!」紫英姐突然厲呼一聲,手中亮出了切玉刀。刀尖卻沒有指向七葉,而是對準了自己的咽喉。她將切玉刀架在自己的雪白的脖頸之間,對七葉決然道:「七葉,以你今日的修為,我們三人聯手恐怕也不是你的對手。但如果你因我傷了石野,我就在此自絕,也算是應了捨身之誓。」
七葉見一片紅網打回來,也大吃一驚。赤蛇鞭的鞭梢在空中畫了一圈,憑空出現了一面像赤焰般明亮的火牆。光網打在火牆上,他口中大喝一聲:「破!」火牆四散炸裂,破了這道光網。他這一聲喝震得我後退幾步,一招青冥鏡,鏡面向前,周邊的白色光暈向內收縮,又恢復了平常銅鏡的模樣,此時鏡面中發出一道白色光柱,直射向七葉!
「七葉,我不想與你鬥法,我見過你出手,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這樣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飛出了多遠,只覺得周圍草木向前飛退,緊接著後背撞到了一棵水桶粗的樹上,咔嚓一聲,大樹居然被我撞折。我眼前金星亂冒,倒坐在這半截樹根之下,青冥鏡無力的飛回到我的手邊。
阿秀這丫頭向來這麼口快,居然直截了當說了這麼一句「反正你也不是人!」接下來的這一句讓我吃了一驚,原來阿秀也知道柳依依,難道是聽紫英姐說的?紫英姐是不是誤會我和柳依依之間有什麼關係?而我和柳依依的關係確實有點不清不楚。
我這個生日過的!唉,本來很好,偏偏冒出個不長眼的七葉給攪了。飛盡峰是九連山的第二座山峰,與昭亭山遙遙相對。下了飛盡峰,再往前走幾里路,就離昭亭山的山腳不遠了,而離我家石柱村也很近了。我的心情說不清是好是壞,總之有莫名的煩躁紛亂,總想一個人靜一靜。
紫英姐還是像犯了什麼錯誤,仍然低著頭小聲道:「小野,剛才說的那番話,你不要放在心裡。我心裏對你好,那是我的事,我不會像七葉那樣逼你對我如何,你千萬不要有負擔……」
七葉終於注意到了我,他指著我問紫英姐:「剛才這小姑娘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七葉一聲長笑:「我自幼勤修道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登臨天下,怎麼能容忍一個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該殺你,可是不殺了你,紫英很難回心轉意。她不是發過捨身之誓嗎?捨身之誓我也知道,你這一生一世已經有她,她也算言而有信了。現在了結你這一生一世,事情才有迴轉餘地。」
「七葉,你是修行人,你就不怕天人之劫嗎?」
真沒想到,我人不大,如今在修行界名氣可不小,連七葉也都聽說過我的光輝事迹。我又點頭道:「不錯,是我。」
這話要是別人問我,我恐怕會搖頭,這實在是一筆糊塗帳。可是此時此地,面對七葉和紫英姐,我只能點頭:「是的,既然紫英姐叫你不要糾纏,你就請回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這是我會的第二招,風君子第一次用青冥鏡就這麼玩過,收了柳依依的陰神。我不知道能不能收七葉的三魂七魄,總之只好試一試了。七葉見光柱射來,面色也是一陣緊張,向後飄身急退。他手中的赤蛇鞭似乎化實為虛,像一條凌空的游龍,螺旋著在空中伸長,繞住了這道光柱。光茫本應是無形之物,然而在赤蛇鞭的纏繞下,這道光柱居然如此實物一般被鞭身緊緊的定在了空中,收不回來也打不出去。
我擺了擺手,示意阿秀不要說話,這兩個人的恩怨別人恐怕說不清楚。見七葉突然下跪,紫英姐也有幾分動容,但隨即恢復了平靜:「七葉,我聽說你離開終南派的時候,曾出手鬥法打傷同門,你不對養育你的師長下跪,今日卻對我這個妖女下跪,你不怕遭天人之劫嗎?你還是起來吧。」
七葉:「石野?你就是大鬧齊雲觀的石野石小真人?」
「紫金缽!你是蕪城九林禪院的和尚?法海、法源與你什麼關係?」七葉一見紫金缽,面色也是一變。
七葉:「那我就殺了你吧……」說著話赤蛇鞭出手,在空中舞動,鞭身交織出一道紅色的光影,這道光影如網,向我當頭罩下。
七葉聞言身軀大震,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我問道:「剛才聽這小姑娘叫你石野哥哥,你到底叫石野還是叫梅野石?」
沿著青漪江一路神行,遠遠的已經看見石柱村上空升起的炊煙,然而此時我卻停下了腳步,因為在山間小道之中,有一個人站在那裡。還真讓阿秀給說中了,七葉並沒有遠去,而是在等我。
我也勸道:「紫英姐,從頭到尾你都沒什麼錯,那七葉實在不是個東西……」
「七葉,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紫英姐是紫英姐自己的,她不是一件東西。這種誓,你殺了我我也不會發的!」
路過昭亭山的時候,我心念忽動,對她們倆說:「阿秀,你陪紫英姐先回去吧,我想回家看看,看看父母還有我妹妹。」
梅野石這個名字是我當初救七葉時隨口起的,今天既然已經當著他的面說穿了,我也不必否認,點頭道:「我姓石名野,上次告訴你的不是真名。」
七葉又看著紫英姐若有所思的問道:「紫英,你跟他?正一門的守正真人會答應嗎?」他這麼問,言下之意江湖傳言已經把我當成了守正真人的弟子。
七葉遠遠的站住,眼睛盯著法澄,瞳孔在收縮,赤蛇鞭又在空中盤旋升起。法澄見七葉祭起法器,也面色一沉,將手中紫金缽拋向空中。那紫金缽在半空中翻轉過來,缽口對準七葉,紫金缽周身的銘文上隱隱發出金色光芒。
七葉卻沒有理會我和阿秀,只是對著紫英姐又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可是我有我的苦衷,當年將你打落山崖,實在是逼不得已!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是我錯了,我會用全部情義來償還,世上再也沒有人會逼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心裏對我也是好的,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辦到。」
這時候阿秀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喂!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男歡女愛講究兩相情願,你喜歡紫英姐紫英姐就要跟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紫英姐的話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了,還不快走!」
七葉哀求道:「我千辛萬苦找到你,你為什麼不肯原諒我?你應該知道我心中對你深情一片。想當年我打你那一鞭,本意就是助你逃走,並非傷你,否則你現在怎麼可能站在這裏?今日我為你離開終南,已與終南決裂,我發誓不會再讓世間人欺負你我……」
阿秀道:「石野哥哥你一個人走?不怕再碰見壞人?七葉再來找你麻煩怎麼辦?」
「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
七葉:「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確實不該殺你,本來想廢了你的修為就算了,那韓紫英也不會喜歡一個廢人。可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卻不得不殺你。我雖然自視甚高,但自以為恐怕還不是守正真人的對手,不能留下我傷你的證據,否則明年的宗門大會我不好參加。……要想我不殺你,也有一個辦法。」
紫英姐怒道:「七葉,你太過分了!別人好心救你一命,救命之恩你不感激,反倒說的如此不堪!」
我微微吃驚,我想到七葉會和我鬥法,卻沒想到他居然要殺我。風君子和張先生都曾經告訴過我,修行人之間也往往會出手鬥法,但是幾乎從不傷及性命。世間修行人,不是求長生就是求解脫,修行最怕的是天劫,殺人有傷天和,誰都不會輕易如此。七葉的修為如此高超,居然會打算殺一個無辜之人,多少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來還想著勸退他,實在不行就鬥法輸給他算了,沒想到他如此逼人。
我心中厭惡,正待說話,阿秀已經搶先開口,言語中也有十分不屑:「我說七葉,你別白日做夢了!你這個人是不是神經有問題?聽不懂人話!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沒你什麼事。」
光網沒入鏡暈中消失不見,只見青冥鏡鏡面毫光如白霧顫動,隨即又發出一片幾乎一模一樣的紅色光茫罩向七葉。這便是青冥鏡的妙用之一,吸收傷神的法術再反射而出。看來赤蛇鞭打出的光網能傷人元神,而我險些沒有接住。
我在一旁也忍不住勸道:「七葉,你和紫英姐的事我都知道。你給紫英姐帶來的麻煩還少嗎?她無心於你,你怎能強逼?你還是走吧!」
七葉:「大師誤會了,我並不是要與大師為敵。」
我認為這段時間過得長,那只是一種錯覺,其實也只是在轉瞬之間。只聽七葉大喝道:「好護身功夫!可惜了!」只見赤蛇鞭的鞭梢如毒蛇吐信般突然展開一截,正打在青冥鏡的鏡面上。我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就像爆炸開一般,有無聲的巨響,雙腳終於站立不住,騰空向後飛去,青冥鏡與我有所感應,也發出嗚咽之聲,隨著我的身形向後翻滾飛落。
七葉:「既然如此,請亮出你的法器吧。」
「法澄大師,你怎麼會在這裏?」我掙扎著坐直身體,還是覺得頭暈胸悶眼前發花,剛才這一下撞的可不輕,而七葉打中青冥鏡那一下我簡直就是身心巨震。
「梧桐既菩提,菩提既梧桐,應該是一樣的吧?……」
法澄用手摸了摸光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道:「我修禪這麼多年,也沒有頓悟成佛,一定有問題。我想了很久,想當年佛祖是在菩提樹下入定悟道,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今天也找一棵樹,在樹下打坐看看有沒有收穫?坐了半天沒什麼感覺。我又想,是不是我離西天佛界太遠了,樹上面會近一點?所以我又到樹上去打坐。……在樹上打坐確實不同,于定中十分安樂,我正坐著呢,你居然把樹給撞斷了,看樣子這是我和尚的劫數,老天不想讓我這麼快成佛……」
法澄:「要打架,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可是你根本沒有把握在這裏把我們兩個都殺了,今天只要走掉一個你日後就麻煩了,對不對?我勸你一句,以後不要再找這位石小真人的麻煩,明天天下修行人都會知道石野救過你的命,而你卻要殺石野。」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一再相逼?紫英姐對你淡不上什麼愛恨,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你,你是世上高人,又何苦執迷不悟!」
七葉:「法澄大師,我不想與九林禪院為敵。但今日我與石野是私人恩怨,一定要在此了結,既然大師已經插手……」
七葉:「我知道你為當年的事恨我,這些年我也一直在自責。當我道法大成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離開終南來找你,肯求你的原諒。」七葉的語氣顯得哀切無比,說著話他雙膝一曲,面對著紫英姐跪了下來。
七葉首先看見的是我,所以問了一句:「你怎麼也在?」顯然是認出了我這個救命恩人。然而下一刻,他看見了我身後的紫英姐,目光就再沒有移開,眼神痴痴的,口中喃喃道:「紫英,真的是你,我終於見到你了,這四年多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
……
紫英姐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絲凄涼:「找我?找我做什麼?想當年你將我打下終南絕壁,今天你又到此,還想將我打落這飛盡峰嗎?」
法澄的頭搖的更厲害了:「這位石小真人這個月底要聽我師兄去講《金剛經》,你現在把他殺了,世上不就少一個人聽聞佛法了?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石野救了你的命,你要殺他。……請問,這是什麼修行?難道你想屍解升天,而他攔住不讓嗎?或者你是為了報答他,幫他看破生死之門?老和尚想不明白,你教教我好不好?」說著話法澄還向他施了一禮。
七葉見紫英姐如此,赤蛇鞭緩緩收回到袖中,恨恨的嘆息一聲道:「韓紫英,終究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錯了,我會等著你,你會回到我身邊的!」言畢轉身飄然下山,身影幾閃幾沒,消失在山野樹叢之中。
我覺得懸在身前的青冥鏡變得越來越沉,似乎有千斤之重!御器之法,法器與身心一體,它相當於我的一部分。青冥鏡變得沉重無比,那是我感覺到周身上下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全身骨骼似乎都在酸響,要不是我金龍鎖玉柱的身體,恐怕早就受不了了。此時已經是我與七葉在以法力相抗,就看誰能強得過誰。
原來七葉居然打算參加宗門大會,言語之間已經自以為能夠鬥法奪魁。我對這個問題並不關心,但是對他說話的語氣卻很反感,從心底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厭惡。我不明白這個人腦袋是怎麼長的?為什麼會這麼想問題?他認為紫英姐跟我,就是為了庇護于正一門,而紫英姐應該跟他,是他已經天下無敵!那紫英姐成什麼人了?他又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紫英姐臉上終於有了怒氣,呼吸有點急促的說:「我並沒有絲毫得罪你與終南派之處!終南派逼你殺我,你沒有殺我,我就應該感激你嗎?你不殺我,我就應該和你在一起?就應該嫁給你?……你也知道,我這幾天在鬧市中開了一家麵館,曾經幾次遇到垂涎美色的無賴男子糾纏,他們沒有殺我?我就應該以身相許?……你離開終南是你自己的事,世間有沒有人欺負你與我無關,不要在此糾纏於我!」
紫英姐發過捨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報於我,這我早就知道,但從未聽她這麼斬釘截鐵的說出來,語氣中沒有絲毫猶豫。我想解釋也無從解釋,況且在這種場合我也無法說什麼。
七葉走後,我們三人都收回了法器,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紫英姐才低低說道:「小野,對不起,我……」
法澄一邊說一邊搖頭,他的話聽上去很容易讓人誤會就是故意調侃的。七葉鼻子都快氣歪了,他指著法澄道:「哪來一個瘋瘋顛顛一個老和尚,這裏沒你的事,還不快走,否則連你一起滅!」
沒等紫英姐說完阿秀也喝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石野哥哥真要是耍心機,一刀殺了你不就完了,還救你幹什麼?」
七葉:「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是守正真人並不反對你與他的弟子結交,你想託身庇護于正一門下,我能理解,這樣你就不用再怕終南派了。可是如今你我已不必再害怕終南門人,你也不必再庇護於人!……等到明年我在天下宗門大會上鬥法奪魁之後,你我在一起,天下人就再也不會說什麼!」
我趕緊一把拉住紫英姐,挺身將她攔在身後,對七葉道:「七葉,我現在才發現你真不是個東西!世上求愛不成就可以強逼嗎?你修為高,天下女子就要傾心於你?紫英姐不論跟誰,就是不能跟你這個東西!你想動手,就動手吧!」
七葉:「我俗名凌嘯,號七葉散人,我對你說的是真名真姓,不像你這般藏頭露尾。」
我不知如何作答,阿秀插話道:「你對他好,他也對你好,你們就好唄!石野哥哥喜歡誰就喜歡誰,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我都看見了……你是擔心石野哥哥不能娶你嗎?那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是人!你不會是吃柳依依的醋吧?」
這話味道越說越不對了,說得我心裏也亂亂的,不知道該怎麼去理清這些頭緒。也許對於感情,我未經歷之前心裏想的很清楚,但是世上遇到的事情,卻不是三言兩語那麼簡簡單單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經過這一件意外,我們也沒有心思再遊山玩水,當下也下山回城。
紫英姐也看見了他,神色沒有什麼激動,只是微微的動了動身體,悄悄的靠近了我的身側,淡淡答道:「七葉,聽說你離開了終南派,怎麼會在此處出現?」
紫英姐和阿秀確實保護不了我,而我一個男人怎麼會要這兩個女子保護?老天爺真是不公平,這個七葉明顯不是善類,為什麼他的道法就這麼厲害?風君子早就想到今天的局面了,他說有高人會保護我,這高人會是誰?為什麼剛才在飛盡峰上沒有出現?
紫英姐偷偷瞄了我一眼,轉頭直視著七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錯,是真的,我曾經發過捨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報一人,這個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