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九卷 真空篇

第104回 疏意添香袖,何苦亂折枝

第九卷 真空篇

第104回 疏意添香袖,何苦亂折枝

「風君子,我覺得你這回玩的有點陰險,為什麼不早把話說清楚?你叫我去九林禪院恐怕不是為了法海吧?就是想要我去學佛門的『空』法。」
法澄這一句話提醒了我,我確實有辦法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法海究竟還在不在這裏?如果他真的跑出去投胎了,那麼現在這具肉身就是空的。我可以進去看看,用三夢大法中的托舍之術。一般來說,托舍之術無法用在高手身上,高人神識敏銳,陰物一靠近就知道了,怎麼也不會讓我潛伏到體內。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法海的神識真的走了,我就進得去。
這件事情給我惹了一個相當大的麻煩,只是當時我還不清楚。我當時只是問風君子什麼時候能取來千年靈血。風君子告訴我最好別急,那東西還是新鮮的藥性好,封爐之前他會給我的。而現在,我要做第二件事情了,就是去九林禪院看一看那位傳說中的神僧法海。
開學之後已經文理分科。高二下學期整個高中已經過去一半,學習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然而我關心的卻不是考試的問題,而是九轉紫金丹和一系列別的麻煩。澤中的死訊天下修行人都知道了。原因很簡單,古處長沒有想到對一具屍體保密,後來送去火化了,自然就會有人見到。於是消息就傳開了。
我親眼看見守正的背影施展神宵天雷,第二天澤中就死了。這件事我只對風君子說了。風君子說他如果是守正也會這麼做的,但不希望別人知道。沒有別人知道是誰殺的澤中,但是議論來議論去殺人者就成了我石野。因為澤中被正一門追殺的原因天下皆知,他莫名其妙的死了,又沒人出來領這個「除害」的功勞,那十有八九就是「報私怨」的石野乾的。
想到這裏我對法澄說:「大師。我可以試試到你師兄的神識中看看。如果我進不去,說明你師兄還在,如果我進去了卻沒有反應,說明你的師兄不在了。」
結果柳老師那套房子過年也沒空著,柳老師把自己的父母接到了蕪城過年,說是看一看柳家的新房,嘗一嘗新開業的知味樓的酒菜。柳老師留在蕪城沒有回青泉鎮過年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每天還要到綠雪茗間去飲茶。
法澄被我的樣子弄愣住了,有點不知所措地答道:「石小真人知道就快說。」
「大師,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想叫醒他,而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出定。既然他自己不願意,你又何必強求呢?」
年前去過我家的不僅是曲靈,紫英也去了。她知道我不在家,想接我父母和妹妹到城裡過年,住的地方都已經準備好了,就是柳老師在濱江路的那套新房子,是柳老師陪她一起去的。她們到的時候曲靈前腳剛走,搞得我父母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是受寵若驚。他們雖然是淳樸的鄉民。但畢竟活了幾十年,有些事情還是能看出一、二的。他們沒有留曲靈過年,也沒有隨韓紫英進城過年。
在學校開學的前一天,我回家了,對父母慌稱我從北京回來了。我還捎了一隻假冒的北京烤鴨,就說是從北京帶回來的,其實是紫英替我烤的。兒子回來了當然要好吃好喝的慰問,我只能推說剛剛在城裡吃過吃不下就不吃了。我在家裡不吃東西父母當然不幹,但很快就被另外兩件事轉移了注意力。
母親把錢接了過去,就說幫我攢起來,將來給我娶媳婦用,接著就說到了第二件事情。首先是曲靈,他問我和曲靈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說只是普通朋友,結果二老不太相信,誰家大姑娘能這樣上杆子找到我們村來?後來他們又說我想交女朋友他們也沒法干涉太多,但是提醒我不要忘了我現還在上中學,將來還要考大學,有些事情不能太著急。如果關係能定下來就定下來,至於結婚嘛將來再說。
所謂識空,我說不出來,法澄也說不出來,你可以理解為剝離一切實有的存在之後,還剩下什麼存在?一個抽象的,概念上的,有限無邊的「我」。在「空」中,我沒有了,但我並沒有消失,消失的是另一種東西,它接近於永恆。
法澄點頭答應。我盤腿而坐,面對法海陰神離體出遊,施展托舍之法,潛入到他的神識中。如果我感覺不到他的神識活動,只是能夠佔據這個肉身,那法海肯定是走了。如果我的陰神根本無法靠近,那麼法海肯定仍然定坐在此。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托舍成功了,我潛入了法海的神識,他在這裏!
我們剛才敲缽,就是普通的敲打,沒有用什麼神通法力,也沒有施展御器的道法。那法海定功深厚,充而不聞也正常,定坐中本來就可以斷絕外緣不受打擾。如果用紫金缽對他施法試試呢?這樣做恐怕有點不妥,行功時最怕被人施法強行打斷,所以要找僻靜之處,往往還需要有人護法。我和法澄都是修行人,明白這個道理。
所謂異色,就是在定境中忘記一切世上物質現象的存在,包括我們自己的身體以及平常五官所感受到的一切。這是一種很深的定境,它的境界已經超越了寂靜,而是一種無的狀態。
法澄:「佛說三車,羊車,鹿車,白牛車。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這和我師兄有什麼關係?」
……
沉思中聽見法澄突然叫道:「哎呀,不好了!師兄會不會象那個三車羅漢窺基法師一樣,跑出去投胎玩?那可真就不好找了!」
法澄:「當然不是依經文那麼簡單。這麼跟你說吧,這經文就相當於你們所說的口訣,其實修證空境還有很多套法門,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心法。我師父教我的是五蘊空禪。你想不想學?」
我躺在床上也覺得有點亂,我是一定要娶柳菲兒的,但這件事情現在還沒法跟父母開口說清楚。至於紫英,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也可以說是唯一真正意義上我的女人,她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不會棄她負她,總之要想個辦法如何相處。而阿秀,這個古怪精靈的丫頭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但我心裏知道我對她並非全無情意,只是感覺很微妙。還有柳依依,我會照顧她的,會一直照顧她的,這並不是因為風君子的要求,而是我確實應該如此,也有責任如此。
法澄:「什麼心法?什麼口訣?我只知道經文。」
這丫頭做事情夠利索的,想追我直接追到我家去了,當地的風俗女子到男方家過年,就是事情定下來的意思。我父母雖然對曲靈很有好感,但也不至於太糊塗,留她住了兩天,我妹妹也陪著她在鄉下逛了兩天,但沒有留她過除夕。委婉的勸她應該回家陪父母過年,而且我不在家,他們也不好做主。
我剛才為什麼會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你是我,你也會的。我無法形容那是怎樣一種境界,注意,我用的是「境界」這個詞,而不是感受,因為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感受。人有視覺,所以會有光明和黑暗的概念,但你想象一下,一個天生的盲人,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光明,那他也不會知道什麼是黑暗。人有聽覺,當聽不見聲音的時候感覺那就是安靜,如果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聲音,那他就無所謂靜。無明無暗,無動無靜的狀態,你是想象不出來的。
一談起佛法,老和尚就眉飛色舞,連一旁的法海都忘了。他不僅講了心經的經文,還逐字逐句的給我講解了半天,天黑的時候也沒講完。我還是揀要緊處問他吧。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能把這二百多個字講明白。我終於打斷他的話道:「大師,你說了這麼多,那你自己知道什麼是空嗎?」
「既然如此,大師又何必擔心你師兄丟了呢?」
法澄:「心無礙無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你剛才感受的是空境,但那不是你自己的空,而是我師兄法海的空,所以你有恐怖,這也正常。……你說我們怎麼才能叫醒我師兄?」
法澄又眨了眨眼睛:「我師兄不出定,又不成佛,這是什麼意思?老和尚我想不明白。……既然有人叫你來,你一定有你的辦法,你剛才講的那個傳說。對,就是那個傳說!我師兄不出神,你可以出神,你可以出神去找他。」
據說玄奘西行取經時,在喜瑪拉雅山的一個雪山谷中,遇見了一定坐千萬年的修士。唐僧用紫金缽盂在他耳邊敲響,鳴金之聲喚醒了他。這人出定后告訴玄奘,他是在釋迦牟尼佛祖之前的比丘,自悟修行而入定,並且問玄奘佛祖出世沒有?他好去請教正法。玄奘告訴他佛祖早已圓寂,他這一入定定過頭了。玄奘還勸他不要入此空定,出神而去到人世間去修行。後來這個人的元神就走了,重新投胎,在長安出生,是大將軍尉遲恭的侄子。玄奘取經回來后對唐太宗說了這件事情,唐太宗就請求那人替他出家禮佛。但這個人卻提了個條件,要一車酒肉、一車美女、一車書籍他才肯出家。唐太宗答應了他,他後來也出了家,法號窺基。
我是在九林禪院後院的一間靜室中見到了大名鼎鼎的法海禪師,或者說是見到了法海的肉身。屋子裡只有一個人陪著我,就是那個老頑童法澄大師。法源方丈知道我來,也知道他師弟想幹什麼,對於我們的行為,既不支持也不阻止,而是乾脆眼不見為凈。
我並非風流浪子,現在這種局面各有各的原因,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處理好的。但曲靈是例外,我沒想到她會喜歡我,而且用了這麼直接的方式,也許是因為在繁昌鄉發生的那一切吧。我對她本無特殊的感情,所以,她和那些人不一樣,如果有機會,我應該拒絕,把話和她說清楚。既然春風無意,就不要亂惹花枝。
「大師,我用的是出神之法。我出神之後,請你護好我的肉身爐鼎。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你趕緊去找那個小孩來,就是告訴你我能叫醒法海的那個小孩。」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請教大師傳我『空』的心法與口訣。」
法澄:「我當然知道,我進去過,也出得來。所以我知道你剛才是什麼感覺。我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師兄不出來,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嚇倒沒嚇著,就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石小真人,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出了一頭冷汗?」法澄在我面前關切的問道。
法澄如是說,我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風君子為什麼要讓我來?風君子是不會插手佛家事的,連《金剛經》他都沒聽完。他叫我來恐怕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讓我知道什麼是「空」。這種境界,就算口才再好也說不出來,需要自己去求證,風君子給了我一條捷徑,讓我看看法海是怎麼求證的。他說丹道的「真空」沒有心法也沒有口訣,他教不了我,所以把我弄到九林禪院來了,讓我向幾個老和尚學。
我曾用托舍之法潛入過一個普通人也就是古處長的神識,當時的感覺就是我變成了他。他的所聞所見所觸就像我自己的一樣。但這一次卻是一個大大的意外,我潛入到法海的神識中,像法海這種高人,被陰神托舍居然毫無反應,我很輕鬆地就進來了。理論上來講,我現在的一切感知就是法海本人的一切感知。但是,我只停留了一剎那,陰神就立刻歸位。睜開了眼睛。
佛說三車,羊車,鹿車,白牛車,其義云何?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這本是參悟佛法的境界成就,在民間卻附會出了一個三車羅漢的傳說。看來這法澄讀書,讀的大多是三藏經典,野史筆記看的不算太多。我告訴了他這個傳說——
二老很敏感的問了幾個人,比如說阿秀,還有柳依依、韓紫英,這些人究竟和我什麼關係?他們都見過,也能看出來我們關係不一般,所以讓我給搞糊塗了。這我沒法回答,就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們唯一沒有問的人是柳老師,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隱約聽見父母在房中議論,他們好像提到韓紫英的名字比較多,我媽還隱約說了幾句「人很好,就是年紀大了點……」云云。
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也不是嚇著了,就是吃了一驚,我從來還沒有進入過這種境界。我師父也說過起步功夫就沒有學好,『坐忘』終究沒有領悟。」
所謂斷受,與異色一體。一切物質現象不存在之後,作為「我」的本身,就不會感受到這一切,實際上消失的是「覺」的概念。
……
看見法海的時候我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他很特別,而相反,他就是像一個普普通通在那裡靜坐的人,似乎是剛剛入坐。我吃驚的是眼前的法海異常的年輕。如果把他的鬍子頭髮都好好梳理一番,樣子也就是二十多歲,不會超過三十歲。九林禪院法字輩的僧人原有九人,法海是大師兄,年紀也應該算比較大的。而法澄排行最末是九師弟,法源是老四。
法澄:「我師兄入了空?我明白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出來,一定是他入坐的時候就沒想出來。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
我最近也讀了不少書,思考了不少問題,不再是一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看著法海我想起了一個傳說,於是轉頭問法澄:「法澄大師,你有沒有聽說過三車羅漢的故事?」
這法澄和尚毫無心機,也無門戶之見。他一心認定我能找回法海,我說需要請教空的修行,他一張口就把他師父教他的全告訴我了。這五蘊空禪看起來似乎很簡單,都是來自《心經》中的法門,而真正的玄妙之於在於如何做到,如何進入,如何證得。
我恭恭敬敬的向法澄施了一禮,誠心誠意道:「法澄大師,我想我明白如何找到你師兄法海。」
一個人正常狀態下發現「自己」呼吸停止了,心臟不跳了,恐怕會害怕地要死。可是在一種狀態下,根本就沒有呼吸與心跳,因為連身體都沒有了。不僅沒有了身體的實質,連形狀和概念都消失了,就算是陰神,也變成了無形無質,無邊無際,無始無終,這和我曾經在青冥鏡中的感覺很相似,所不同的是,青冥鏡中還有一個「我」,可是我進入法海的空定,連「我」都沒有了!
這段傳說佛道不分,應該是一段戲言影射,也可能在暗示「空定」不是真正的大乘境界果位。我本來就不是學佛法的,對這裏面的曲折並不關心,關心的就是玄奘是怎麼喚醒那個人的?法澄聽完之後一拍光頭:「對呀,難怪別人說你有辦法,原來石真人真的比我有慧根,這麼有意思的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要不,我們就用紫金缽盂試試?玄奘用的是紫金缽盂,我師父傳我的法器也叫紫金缽,你等等,我馬上去拿。」
法澄:「你怎麼不早說。你聽好了,五蘊空禪是次第入空的功夫,所謂次第其實沒有次第,只是一花五葉而已,它是一種禪定,具體的說分為異色、斷受、滅想、止行、識空。……」
有人也許會奇怪,「我」沒有了,是「誰」出了一身冷汗?我出體的是陰神,所謂陰神,就是離體的神識能夠代替我的身體去感受外界的一切。但我到了法海的神識中托舍,感覺一切都是空。陰神等於消失了,所以我沒有了。這一瞬間的恐怖就把我驚了出來,然後出了一身冷汗。其實在「空」中,並不是真正的「我」沒有了,而是在現象世界中那個依靠外界認知存在的「我」沒有了。這種境界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你感受不到一切,而是倒推過來的一種存在恐懼,是這世上的一切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法澄搖頭:「我師兄如此定法,到頭來不過是被善男信女奉為肉身菩薩。我想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就算他不願意出定,我也要想辦法讓他出定。因為他是學佛之人,大願在先。」
終南派的七花,也就是宣花齋的老闆宣花居士,是俗家弟子,也是有家室的人,過年的時候自然和家人在一起。七心沒有回終南派,紫英姐不想讓她一個人孤單,過年的時候也把七心請到的知味樓一起吃年夜飯。韓紫英、阿秀、依依還有七心四個人在一起過的年,她們還學會了打撲克。人人都不孤單了,除夕之夜只有我一個人是坐在黃山玉屏峰頂上度過的。
法澄:「我說你有辦法你就一定有辦法,快試試看。」
排行最末的法澄法師雖然一臉天真的樣子,但形容卻很老,看上去至少有八、九十歲。那法源的年紀應該不輕了,看上去卻是個氣宇軒昂的中年僧人。而這個法海,已經在此定坐六十年,聽說年紀已經是九十二歲,但看上去卻這麼年輕!他穿著一件灰白色的僧袍,沒有披袈裟。我看不清他頭上的戒疤,因為他的頭髮黑而濃密,有半尺長,頜下的鬍鬚也有一大把。法澄解釋道:「每年到二月初二,我都會給大師兄剃一次發,剪一回手腳的指甲。還有半個月就是二月二了,我師兄已經快一年沒有理髮了。」
我沒有在家裡過年,但是我家過年的時候很熱鬧,因為有一個人自稱是我的女朋友,跑到了我家,說石野不在,她來陪我父母過年。她進村的時候穿的是警服,開口就問石野家在哪裡,開始把我父母嚇了一跳,以為是我犯了什麼事,把警察給招來了。沒想到她一進我家,就叔叔阿姨的喊的很親熱,自稱是我的女朋友。這個人是誰?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到,就是女警官曲靈。
法澄:「關於『空』,《心經》講的最明白,《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只有二百六十字,你聽好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想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法澄眨了眨眼睛:「照說這不可能,我們禪宗不像你們丹道,不講究什麼元神。倒是你們這些道家的人,在禪宗這裏借去了心性之說,融入內丹之法。……我這麼說可不是說你學的丹道有什麼不好,而是那一段傳說不太可能,至少我師兄不可能在禪定中元神跑出去投胎,我們都是不修什麼元神的。什麼陰神陽神,佛法中沒這些講究。」
法澄取來了紫金缽,在法海面前一陣叮叮噹噹,法海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毫無反應。法澄見自己敲缽不好用,又將紫金缽遞給了我。我試著在法海耳邊敲了好一陣子,法海仍閉著眼睛如泥塑木偶。這樣看來還不行,我和法澄又坐在了一邊,大眼瞪小眼發起愣來。
我被他嚇了一小跳:「大師,這可能嗎?你法海師兄參的是什麼禪?」
……
我撫著胸口,讓急速的心跳盡量平靜下來,喘著氣答道:「大師,你師兄沒丟,他就坐在這裏——我剛才出神一進去,就知道了!你師兄在真空之中。」
所謂滅想,不是我不會思考,也不是我忘記了思考,而是在這樣一種狀態下,異色、斷受,就沒有必要思考,無所謂去苦苦追究一切存在的意義以及方式。
「五蘊空禪?想學,我想請教大師的就是這個。」
我終於理解法海這六十年在幹什麼了?他是在永恆之境中尋找「我」的存在!不僅是法澄要找法海,法海也在找他自己。想到這裏,我不禁有點慶幸,因為我最初遇到的是風君子,學的是丹道而不是佛法。(徐公子注:石野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看著法海在沉思,法澄也在一邊托著腮幫子看著他的師兄不說話。我心中考慮的問題不是怎麼叫醒法海,而是在想風君子為什麼要我來叫醒法海?這其中必有原因。風君子說在教我四門十二重樓的第三門丹道功夫之前,要經歷真空天劫。我不用過這個天劫,但有人劫,他猜測這個人劫就是法海,因為他認為法海正在真空之中。
我不禁笑了。我差點忘了這個老和尚學的不是丹道,沒有每個次第的心法和口訣。我笑著說:「那大師就教我經文吧。」
所謂止行,如果人類不思考,上帝也不會發笑,如果上帝沉默了,存在就失去了意志。當對外界的認知都停止后,停下來的也是對外界的一切互動。
「請教大師,你是怎麼進去的,就是依經文嗎。」
在我父母眼裡,或者在石柱村村民眼裡,像曲靈這樣的城裡女子應該是很不錯的對象了。人長的漂亮,又是國家幹部,對老人的態度又很尊敬。我父母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很客氣的接待了她,疑惑不解的問她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曲靈說她是我的朋友,我曾經救過她。而且她也是知味樓的股東之一,是我生意上的夥伴,也是我現在的對象。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用了這樣一種方法去印證,確實很難領悟什麼是真空境界。法海就坐在那裡,但對世上的一切來說,比如我和法澄,無法確知也無法證明他的存在。要想找到法海,必須要找到一種比空更高的境界。而它的前提,就是我自己要自由地出入和超越這種境界。這就是我來的真正目的。法海雖然沒有動,他卻幫助我印證了空的境界,而關於空的修行,我真正要問的應該是眼前的法澄。
第一件事情是錢,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就說是開酒樓的分紅。我沒敢拿太多,怕嚇著他們,只給了一萬,這已經是我們家以往好幾年的收入了,我擔心父母的反應過於激動。不料他們雖然很激動,但卻不是很激烈,原因嘛,他們已經讓曲靈嚇到一次了。原來韓紫英也沒想到曲靈會跑到我們家,沒有叮囑過她什麼,所以曲靈把知味樓的情況幾乎都告訴我父母了。她告訴我父母知味樓的生意能賺多少錢,我又有多少股份等等,當時差點沒把我父母驚呆了。
風君子翹著鼻子一笑:「不錯,這點小心眼都讓你給看出來了。說起來這因果就複雜了,想當初我教你丹道之前,尚雲飛插了一手,結果你學的不是坐忘而是禪定。你在禪定中學丹道,也沒什麼不可以,但到了金丹大成之後,需要走回正路了,讓你從佛門『空』中回到坐忘,這是唯一一次機會。事情是尚雲飛那個假和尚乾的,就讓法海那個真和尚去解決。……石野,你是不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