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十卷 在田篇

第116回 滄浪清濁兮,襟袍守正一

第十卷 在田篇

第116回 滄浪清濁兮,襟袍守正一

金爺爺的神色也頗為動容:「處處驚心動魄,又如此因果複雜!小野,你擦一擦眼淚,起來坐下吧。……那日我也在蕪城,被咻咻一聲大吼驚動,趕到時,卻晚了一步。我沒有看見你們,只看見風小子獨斗七葉與緋焱,於是出手逼走了七葉。以風小子的神通,應該能夠應付餘下的事情,沒想到……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知道答案,不妨告訴我。」
金爺爺:「你單單不提澤名。我也清楚,我那弟子和光,自己的境界不錯,可是過於避世獨修,對於道法傳承卻不擅長。那麼,在你看來,澤東與澤平二人相比又如何?中正峰上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守正真人今天真是奇怪,正一門下的人怎麼樣,他自己應該比我這個外人清楚多了,偏偏非要我說出個一二三來。如果換成別人問我,我真不願多嘴,可他偏偏是金爺爺,我不好不認真回答。
守正真人竟然是金爺爺,驚訝之間和他聊了許多,正經事反倒一直沒機會說。我來這裡是幹什麼的?當然是為了請教解救阿秀元神的辦法!本不知道如何開口,但他就是金爺爺,這事反而好辦了。我看著他問道:「金爺爺,你還記得咻咻嗎?它陪過你一個夏天。」
聽到這裏我總算徹底明白了。我是守正掌門要等的客人,澤東那些晚輩怎麼會有那麼大胆子攔我的去路?原來是守正自己示意的。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其實要我看,還有一人,在我所見澤字輩眾弟子之上。他就是一路送我前來的澤仁。」
「他試探你,什麼時候?」
「有一種說法,康熙特別喜歡孫子弘曆,就是後來的乾隆。他傳位給雍正,也暗示雍正將來傳大位於乾隆。這叫因孫而傳子。」
「守正——爺爺——真人——前輩——」我說話有點結巴,不知如何稱呼才算恰當。
「這個問題,我還是不回答比較好。」我只有如此說,因為我也不知道應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同樣的問題韓紫英也曾問過,她和守正一樣都是見識不凡、聰明絕頂的人,能猜到風君子與我的關係絕不一般。但是聰明人都會犯同樣自以為是的錯誤,他們都往「同門」上想,而想不到「師徒」的關係。原因嘛,簡單又複雜。現在的我已經能想通了:主要還是因為風君子年紀太小,甚至比我還小三歲。
走到石坊下,面前豁然開朗。迎面是一片寬闊的廣場,在山勢環抱中,有一個足球場大小。廣場兩側有兩排廂房式的建築,建筑前端是飛檐長廊。而隔著廣場面對的是中正峰如翠屏般的峰頂,峰頂下是一座大殿。三面建築的頂端都鋪著明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在山下很遠處就看見峰頂隱隱有金光閃耀,原來是從這裏發出的。這個廣場,我想,應該就是宗門大會召開之地吧?
金爺爺:「你忘了?去年年底,他和你一起來找我看病,說自己的胸口被驢踢了。我替他把脈的時候,居然沒有試出他的底細!而他,用這麼個借口來找我,恐怕也是在試探我的底細。小野,我問你,你不一定要回答,風君子是否與你出自同門?」
話題終於說到了這裏,風君子早就告訴我不許說,而守正真人也是非問不可的。既然避不過去,我只有實話實說:「金爺爺,我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問題。本不該對你有任何隱瞞。但是傳我道法的那位,那位高人,他早有吩咐,不許我說出他的身份來歷。」
金爺爺喝了一口水,看著遠處的山峰悠悠道:「我出生於書香人家,幼年也是讀聖賢書長大。不瞞你說,我十八歲那一年就參加鄉試,還中過清朝光緒年間的舉人。只可惜生逢亂世,報效無門。眼見天下昏昏,我也就放棄了科舉及第的念頭。有一句古話是怎麼說的?我教過你。」
「知道了,多謝你這一路護送,辛苦你了!」澤仁告訴我此處不可飛行,是高看我一眼了,我現在還根本不會飛。
「你問!」
壞了!我剛才沒有隱瞞施法者就是風君子,因為我知道瞞也瞞不住,失而復得青冥鏡就是守正悄悄交給他的。他這麼做是違反修行界規矩的,只有硬著頭皮答道:「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在場的人都是那樣描述。我知道他違反了修行界的戒律,但也是不得已,事後他也竭力補救,現在柳菲兒也沒事了。再說……」
金爺爺:「就是你們學校課本上說的起義軍。……救我的那位高人問我:『你若行醫一世所救之人,可有今天所見一日殺人之多嗎?』我搖頭。他又問我:『天道者,何為生?』我當時忽然有所悟,跪地請教。他對我說:『我見你資質、悟性、性情都是上上之選,不如隨我到世間仙山中修行。』於是我就隨他也就是我師父來到了正一門。這一修行,到今日就是一百零八年。」
守正一笑:「你現在還不是正一門弟子,就叫我金爺爺吧。」
我笑了:「好像你的徒子徒孫們想試探我。」
仔細想了想,我很認真說道:「金爺爺,我一直十分敬重您,知道您就是守正真人後,對您就更加感激。這一輩字,我都是你的門生、晚輩,不敢有絲毫不敬。但這一切,在你我之間,與正一門無關。我雖然修為不高,但也算是金丹大成的真人,我所學道法,另有師承,並非傳自正一門。不論任何人在我面前問及您老人家,我都會感激師徒之緣,愛護之恩。我是您的弟子,然而,讓我加入正一門,不太合適。」
他的道袍正中有一個白色的圓形大補丁,大小與位置與正一祖師像胸前的青冥鏡一樣。他為什麼叫我小野?這是我的父母長輩還有最親近的紫英才會稱呼我的名字!我聽見他的聲音就愣住了,緊接著就看見他那張慈祥而熟悉的面孔。
穿過廣場來到大殿門前,大殿的正門敞開著,我一眼就看見正中神壇上供奉的正一祖師像。我從未見過正一祖師,怎麼就能認出他的塑像呢?很簡單,正一三寶都在塑像身上。那是一位長須道士,劍眉星目、風采如神,面目依稀有三十多歲年紀。塑像的髮髻中橫插著一枚四寸長的劍形發簪,不用問,那代表雷神劍。右手背在後面,左手在身前斜端著一柄尺許長的黑色如意,與真正的黑如意一般無二。在他的胸前正中位置,掛著一面鏡子,圓形的,有半尺方圓,那應該就是青冥鏡了。我能看見的是正面的鏡面,不知背面的花紋圖案如何?
金爺爺:「難為你到現在還記得這麼清楚,我就是那麼想的。還有一句古話叫做『不為良相,便為良醫』,不能治民生疾苦,就去治眾人病患。於是我在鄉間行醫,有懸壺濟世的抱負。可惜在我二十歲那一年,家園被動亂所毀,全家人只有我一個被路過的高人所救僥倖逃脫。」
金爺爺:「第一,風小子做法救你,取走了一個普通人的十年青春,過程真如你說的那樣嗎?」
金爺爺打斷我的話:「再說此事起因在澤中,如果仔細追究起來,你我甚至正一門都有責任。既然過去了就過去罷,你以後也不要再提起。……第二個問題。丹霞生夫婦曾經找我求過葯,是我告訴他們可用千年靈血取代千年仙人血。那九轉紫金丹一爐成丹三枚,你們用的是什麼藥引,從何得來?」
守正真人就是守正真人,所問的話句句直中要害,如果他不是金爺爺,我還真地很難應對。我答到:「藥引是什麼血我本人並不清楚,因為我沒有親眼見到取血的過程。給我藥引的人,就是傳我道法的那位高人,他告訴我是千年靈血,但我也不認識。至於成丹三枚,凡夫子和丹霞生都佩服韓紫英的煉藥之術天下無雙。」這番話我並沒有撒謊,句句屬實。
金爺爺呵呵笑出了聲:「偷走了齊雲觀的靈獒,卻送給了正一門的掌門。也只有神妙之人,才能做出這等因果巧妙之事。這孩子,人不錯,有憐弱敬老之心,又能付諸於行。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他,所以他拿走了鎖獸環和攔妖索我就不計較了,那兩件法器就算送給他了。小野,黑如意也在他的手中,對不對?」
金爺爺:「不錯,我指的就是這個傳說。天下動蕩百年有餘,如今稍有安定,正一門也在我手中開枝散葉。弟子多了,難免良莠不齊。我門下的和塵犯下大錯,而他又調教出澤中那種忤逆,為師者有過也。……這一次你進入正一三山,我有意讓和鋒、和曦、和光三人譴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向你請教,也好考察他們的形容舉止,為正一門將來打算。你對那三人評價如何啊?」
「什麼動亂?洋鬼子打來了?」
「一百零八年?您老今年有一百二十八歲高齡了!那您,那您怎麼又成了石柱村的金爺爺?」
金爺爺嘆了一聲:「不是巧合,是你的福緣,這也是一種神通境界,非普通的傳授可得。……你身邊的人也不簡單呀。別人不說,你們班上那兩個同學風君子和尚雲飛,就與眾不同。尚雲飛是活佛弟子我早就知道,可那個風君子,很是奇妙呀,你知道他的來歷嗎?」
我今日輕鬆取勝的另一個原因是境界的突破。這個變化是今天凌晨剛剛發生的,我在修行中領悟到真空境界,潛移默化中修為精進。勝澤名不必多說,至少幾天前我想勝澤東、澤平不會象今天這樣輕鬆。知道嗎,我現在的感覺是什麼?自信,還有從未有過的輕鬆。
金爺爺看著我似笑非笑,表情有點高深莫測:「小野,我果然一直都沒有看錯你,我給了你修行人最大的誘惑,而你毫不動心,只是依理行事而已,也不枉我當年一番苦心。……我二十歲學道,其實也不算晚。俗話說『長不習武、少不煉丹』,我在你幼年時為你易筋洗髓打下爐鼎根基,本想等你成年後再傳你道法。這樣你多一些人世間歷練,對大道會更有體悟。不料另有高人捷足先登,教出你這一身成就,你確實與道有緣。我自問,就算我親自傳授,兩年之內,也不可能調教出你這樣的弟子。我對那位高人,十分佩服,也是十分好奇。」
金爺爺又接著問道:「你一定有些不解,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聽說過康熙傳位給雍正的民間傳說嗎?」
金爺爺:「正一三山是人世間洞天,不是天上仙界。正一門弟子來自於人世間,當然也要行走於人世間。四十年前,蕪城疫病流行,我下山行醫,以流落異鄉者的身份在石柱村落戶。從此,當山中無趣之時,我就到世上行走。不如此,怎麼知道世事如何?又怎麼能認識你呢?……不談我的陳年舊事了,還是說說眼前吧,你這一路前來,是不是三番為人所阻?」
說來說去終於說到了大難題,黑如意要能拿來我早就拿來了。風君子的態度擺明了不想把黑如意還給正一門,否則他早就給我帶來了。金爺爺說不能強奪,可是作為正一門的掌門,心裏不可能不惦記。這不是要我兩頭為難嗎?我苦著臉說道:「黑如意在風君子手中,他不給我,我怎麼拿的來?我今日前來,不是求您親自出手,只要您告訴我解救阿秀的方法就可以。剩下的事,我自己做,不將您老人家牽入此間因果。……金爺爺,您就開金口吧!」
我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金爺爺又道:「後來廣教寺活佛召集眾人請你見面,我明知他的用意如何,還是派和曦去問你話。因為我也想知道你怎麼會結識那樣的高人?不料一來二去,你居然把我的樣子說了出來。事後,我也只好替你認了,否則我那些徒子徒孫會找你麻煩的。」
金爺爺看見我的反應,似乎在意料之中,笑著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不要在這祖師殿中說家常話。你既然已經到此,那就在正一祖師像前焚香禮拜……然後隨我出來。」
繞了一大圈,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現在天下修行人都知道守正真人與我有師徒之緣,現在收我入門也算是順水推舟。金爺爺嘴上說不是在試探我,其實這一路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在考察我。對於加入正一門的問題,其實我想過,雖然風君子不曾反對,但我自己並不感興趣,我所學道法並非傳自正一門,如果風君子同意,我寧願有朝一日開宗立派。
「金爺爺,咻咻後來化成人形,變成一個少女,名字叫阿秀。一個多月前,她為了救我而死,元神被封印在黑如意中。求求您告訴我解救的辦法!」說著話,我站起身來,繞過小桌,在金爺爺面前雙膝跪地。
年紀輕輕有大神通在修行界雖然罕見,但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從另一方面來講,傳授道法、調教弟子就不象自身修行那麼簡單了。這需要有相當豐富的經驗、閱歷以及對道法精髓的感悟與把握,要懂得因材施教,要能提前預知不同的弟子在不同的境界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知道怎樣處理。這一點,就是尚雲飛也夠嗆能作好,不是修為低,而是閱歷不足。道法是從師父那裡學來的,自己學會了,和傳授他人學會的情況大不一樣。所以尚雲飛雖然和風君子很熟,也不敢認為風君子就是我真正的師父,也許他也在猜風君子背後另有高人暗中指點了我。
告別澤仁,轉過五色巨石,面前有一天三米多寬的石階蜿蜒而上。這石階居然全是由五色條石鋪成,山勢陡峭,每一級石階也是很高很陡,向上如一條五色長龍看不見盡頭。頭頂上高大的樹木冠蓋交疊掩映、遮天蔽日,兩側奇花異草夾道,中間還生長著不少珍稀藥材。四下無人,我的腳程很快,簡直就是健步如飛,就是這樣也走了半個時辰。
守正真人就背對著我站在香案供桌之前,正在給祖師上香。我怎麼知道他是守正?因為這個背影我見過。他滿頭銀絲長發,發簪正是雷神劍的模樣,身穿青佈道袍,右手邊的香案上放著一柄金色的拂塵。守正應該聽見我已到門外,他上完了香,呵呵笑道:「小野,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你好久了。」說著話轉過身來——
「等等,金爺爺,我在東遊殿沒有看見你呀?」
金爺爺經常去山中採藥,一去就是很久,那是去了正一門。守正真人據說經常閉關修行,常常見不到蹤影,那是回到了石柱村。在我還沒上學之前,金爺爺就教我讀書寫字,守正真人說我與他有師徒之緣也順理成章。守正真人很了解我,很關心我,很愛護我,如果他是金爺爺一切都好解釋了,我和金爺爺的關係一直就和親人一樣。金爺爺是守正,又一直這麼關照我,卻沒有傳我修行道法。而我成年後遇到的風君子,陰差陽錯成了我的丹道上師。這種事要是被別人聽見,恐怕也會覺得太奇妙了。
守正真人果然是我十分熟悉的人,他是看著我長大的,也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我甚至很難平安健康的長大。我從小生活的石柱村,村中的老中醫金爺爺,就是正一門的當代掌門,傳說中修行界第一人的守正真人!剎那間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在意料之外,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除了他,還有誰能夠替我易筋洗髓連我自己都不曾發覺?金爺爺用金針封住了我的天生異能,當風君子無意之中解開的時候,也忽略了我身體其他的異常,因為這種情況世間罕見!
守正的用意再明白不過了,這是借弟子在考師父。因為他將來不論將掌門之位傳於誰,下任掌門一定都會將掌門再傳於門下最得意的弟子。他有這個心思,而陪我前來的澤仁猜出來了,曾委婉地提醒我。這話還真不好亂說,我想了想答道:「澤東、澤平雖然性情不同,但假以時日,都有領袖一門的能力與手段。只是這兩人品行中各有偏頗之處,澤東心胸大卻未必能容異己,澤平心智深稜角卻過於圓滑,還需要多多修鍊。當時,這隻是我一面之辭,說說而已,您老不必太當真。」
在長階的盡頭,矗立著一座半透明的金色石坊,石坊上橫書「垂天門」三個大字。我不是沒有見過黃石凍,但是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整塊黃石,連想都想不到。材質如此純正的黃石凍,常常用來做篆章,巴掌大的一小塊就價值不菲,甚至超過等重的黃金。正一門的氣派著實不凡,就這一道石坊也算人間至寶。
金爺爺:「不是,不是那幾次,而是流民劫掠。」
風君子的情況很特殊,據他自己說。「四們十二重樓」和「世間三夢大法」都是自創的。這就和師傳的情況不一樣了,其中的精髓他自己清楚的很。不過他的經驗也不算很足,我這兩年的修鍊幾次險象環生,但到底有驚無險。守正真人說不追究黑如意,恐怕不完全是大度。他可能也象當初天下修行人忌憚我一樣,他也有些忌憚風君子「背後」的高人。
金爺爺:「我當時就在你們頭頂的房樑上。我既然不想現身,你們又怎能發現?我一時好奇,卻錯過了另一場好戲。有高人趁亂偷走了瑞獸,順手把伏魔大陣也給偷走了!如此神通,不在當世之下。等我再去的時候,只看見張枝那丫頭在廚房放了一把火。小野,我問你,破陣之人,是否就是傳你道法之人?」
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五色岩石。岩石的一面被削平,上面刻著「中正峰」三個斗大的篆字。澤仁在五色岩下停住了腳步,向我示意:「小師叔,這便是中正峰的山門,轉過此石,就可看見上山的路。沒有許可,普通弟子不得擅入此間,澤仁也只能送你到此了。請師叔獨自步行上山,此處不許飛行……掌門師祖在大殿等你。」
「說實話,他的來歷我並不清楚,也一直很好奇。不過,他確實奇妙。大乖不就是他送給你的嗎?」金爺爺點到了風君子的名字,這讓我十分為難。
金爺爺:「小野,你起來慢慢說。至少你要告訴我前因後果。」
「我確實好奇的很,正在等金爺爺你告訴我。」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你對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是君子處世,遇治則仕,遇亂則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當時年紀小,不太懂,現在明白一點了。」
金爺爺:「看樣子你和他的關係相當不錯,言語中多有回護之意。你放心,他並沒有因黑如意得罪正一門,黑如意早已於亂世中流落在外。他如果以之為惡,正一門倒有借口公開收回,可是他並無劣跡,我倒不好說什麼。這個風君子,居然能夠駕馭黑如意中的龍魂,這種境界,在正一門中,也只有和鋒、和曦、和光三人能夠達到,但沒有他那麼收放自如。更有意思的是,他居然懷疑我的身份,特意試探過我。」
按照禮節,我此時應該拱手抱拳深施一禮,說一句「晚輩石野拜見守正真人。」然而,我卻張著嘴怔怔的說了半句話:「金爺爺,怎麼,怎麼是你……」
守正終於提到了黑如意。他曾見過風君子以龍魂斗七葉,風君子當時雖然戴著面具,但還是讓守正看破了形跡,也許,守正早就知道了。金爺爺雖然和以往一樣和藹可親,但他以守正真人的身份出現,無形中憑添威儀,讓人不用自主的只能說實話:「黑如意確實在他手中,但他並非得自正一門,而是得自蕪城柳氏,恐怕與正一門並無得罪之處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他們逼問的不得已,隨口而說。無心之中將您老人家牽扯進來,巧合,實在是巧合。」
「金爺爺,我從小就認識你。真沒想到,你居然是當今修行界第一高人。」
「我還是跪著說吧……起因您老應該知道,因為當時您也在場……」
恭恭敬敬拜過正一祖師,我隨著金爺爺,不,守正真人走出大殿,來到廣場一側的飛檐迴廊下。這裏放著兩把香檀木短椅,中間的小几上兩盞白玉杯盛滿了山泉水。守正招呼我坐下,遞給我一杯水。喝一口,如甘露清涼,讓人神清氣爽。
金爺爺點頭一笑:「韓紫英的煉藥術我也見識過,確實了不得。你收服了這麼個寶貝,就算得罪七葉也值了,連我這個一百多歲的老頭子都有點羡慕你。……第三個問題。你說阿秀的元神被封印在黑如意中求我解救,那你至少要把黑如意拿來呀?」
金爺爺還是似笑非笑,話鋒一轉,沒有繼續糾纏:「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為難你,不說就不說罷。其實那日你在齊雲觀鬧事,我也去了,我的身份不便直接出面,但可以暗中幫你一把。你撞破東遊殿的壁畫,動靜很大,我一時好奇,也過去看熱鬧了……」
金爺爺:「你誤會了,他們不是主動去擋你的路,而是我的意思。我這麼做,其實不是試探你,而是在試探他們,更是在試探他們的師父。」
「流民?」
金爺爺:「當然記得,在我家院子偷葯的瑞獸,我和它相處的還不錯。它比大乖可調皮多了,後來偷葯偷到齊雲觀去了,讓人抓住了。我門下弟子們做的事,也不能算錯,所以我要想幫你幫它,只能在暗中出手。你是為這隻瑞獸而來嗎?」
金爺爺見我選擇不回答,輕輕笑了笑道:「如此,我想我明白一些了。」他的表情很是高深,也不知道是真地明白了還是誤會更深了,然後又說:「我們不談他人的事情了。小野,你大老遠到正一三山求見我這個守正真人,不會是來找一個尚不知底細的老頭子聊天吧?你一定是有事求我。什麼事?你儘管開口。」
我沒起身,而是跪在那裡講述了這一系列事情的經過。首先當然要從澤中夥同湯勁綁架柳菲兒說起,一來此事守正自己清楚,二來正一門也脫不了干係。然後就是「我」被收入青冥鏡中,風君子施法救我,卻取了柳菲兒的十年青春。再後來我找到軒轅派,合作煉製九轉紫金丹,解救柳菲兒的早衰之症。丹成之後,七葉與緋焱聯手搶奪,風君子出手阻止,鬥法遇險。阿秀在危急關頭捨身救人,不幸殞命。這一頭一尾守正真人都曾到場,而中間的過程他卻不是十分清楚。
守正:「第一高人這四個字只是仰仗正一門所得的虛名,我本人萬不敢當!天下之大,藏龍卧虎。在我之上者,未必為眾人所知。……小野,你一定很奇怪,你金爺爺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守正真人呢?」
金爺爺呵呵笑了:「澤仁?就是曾經一袖將你打飛的澤仁?你的眼光果然不俗!讓澤仁接替和塵任齊雲觀觀主,也是我的意思。……不說他們了,說說你吧,你的性情無私,評論他人時也無偏私。我問你,如果你加入正一門,做我的關門弟子,你年紀要輕的多,修為境界又高,繼承正一門衣缽是否更加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