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正傳
第138回 藏劍襟懷為誰開
風君子：「此地已有血光之災，若心懷恨意而來，不問情由一味尋仇，就是兇險之兆，難免重蹈覆轍。你既然到了齊仙嶺上向我請教，就注意這些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把那片柳葉給我看看。」
算什麼？吳桐沒想好，怔了一下回頭道：「先生給我看看面相吧？」聽他說的話就是外行。因為起課與看相本就是兩門路數，大多數找人算命的都不太知道這些，以為算命先生就應該什麼都會。
風君子卻沒有全接過來，伸手抽了一張道：「這就行了，剩下的收回去吧。」
伊娃：「請問。」
風君子就坐在眼前，傀眼術探查卻毫無感應，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出現在齊仙嶺很可能與海恩特遇刺有關。風君子招牌上龍飛鳳舞的方正文她只認了一個「人」字，但在旁邊聽了半天也明白了這人是在為別人占卜。
她學著吳桐剛才的樣子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嶄新的鈔票厚厚的一疊，看著風君子問道：「我身上的錢也全在這裏了，行了嗎？」
風君子看了看吳桐，又看了看伊娃，突然笑了：「她不是志虛人，應該來自西方？」
風君子：「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你兇手是誰？」
伊娃思索良久，終於說了出來：「指出兇手的人自己就是兇手，但這僅僅是一種可能。」
吳桐收回眼光疑問道：「胸罩？」
他的話裡有話，伊娃轉回頭道：「什麼人？」
風君子吹出的柳葉哨音很有穿透力，聽在吳桐的耳中還帶著奇異的震顫，這不是一般人能聽見的高頻，但是狼人的聽覺比一般人要靈敏得多。四面山林的迴音他都能清楚地察覺出來，這本沒什麼奇怪，但特別的是不遠處有一片空間迴音不一樣，或者說根本沒有迴音！哨音傳到那裡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伊娃：「那就請為我算一算，殺人者的下場如何？」
伊娃：「您既然是占卜者，知道我想問什麼嗎？」西方人說話就是直接。
伊娃今天換衣服了，應該是有備而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外面套著灰藍色的長風衣，沒有束腰帶。這和吳桐的打扮幾乎一模一樣，稍有區別的地方就是吳桐的風衣是立領，伊娃的風衣是胸前開襟的大翻領。看得見的是如此，還有看不見的，伊娃的風衣下藏了一把劍，就是海恩特臨
風君子：「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可是據我所知警察還沒破案吶？別人問這種問題通常應該問兇手是誰才對。」
風君子：「噢？還真有這回事？這是你自己的事，我就說不清了！」
伊娃的志虛國語說的不是很流利，發音有些生澀，但是她的聲音非常柔和尾音略帶沙啞，聽上去別有銷魂韻味——至少吳桐的感覺如此。伊娃雖然沒有認出風君子，但並不代表她對這兩人沒有疑心，她能感覺出來這兩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風君子。吳桐能從哨聲迴音中聽出一個「空」處，伊娃用傀眼術探查四周卻發現了另一個「空」處——風君子本人。
風君子冷笑道：「一件沒有證據的凶殺案，卻有人告訴你兇手是誰，無外乎三個可能。他說的那人是他的仇人、那人也可能真是兇手，還有最後一個可能是什麼？……我看你也能明白事理，告訴我最後一個可能是什麼？」
伊娃心中一驚，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人絕不是一般的占卜師，在他身後追問：「占卜者，你能告訴我是哪一種可能嗎？」
風君子面色如常地答道：「這不難猜，死者是個西方人，這地方西方人本來就不多，會跑到齊仙嶺上的就更少。他死了，緊接著你們來了，難道還會因為別的事情嗎？」
風君子的相貌儒雅略帶幾分書卷氣，照片上的他就是如此。現在的鬍子茬雖然不長可也很明顯，給他的面容平添了幾分粗獷，再加上他今天的打扮很特殊，伊娃從沒見過這種東方古典裝束，感覺這人就像個馬戲團里的魔術師，無形中分散了觀察的注意力。現在的風君子如果刮乾淨鬍子眼鏡片的顏色退去，再換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別說伊娃，就連和他不太熟悉的鄰居也會認成兩個人。看過平時的照片就想一眼認出這個人，除非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或刑偵高手，伊娃顯然不是這種人。
風君子伸手捲起「仙人指路」的幌子站起身來道：「確實只是一種可能。既然對你來說有三種可能，那就要對每一種可能都去思考，找到真兇才是對死者的尊重，而不是隨便找一個人報仇……你對此事如此關心，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吳桐一伸手，在額前的頭髮上摘下
這一句話點中了吳桐的心事，而且讓他動心的女子就站在身後，不知為何一言不發。他立刻追問到：「先生，我就想看這個，您幫我算一算。」
原來是這個凶兆啊！吳桐苦笑著把柳葉遞給風君子，風君子雙手將細長的柳葉抻直放在唇邊，吹出了悠長的哨音。這哨音很尖銳，在齊仙嶺上傳出很遠，四面也有隱約的回聲。周圍山林中有不少飛鳥被驚起，扇著翅膀飛向遠處。這是一個很隨意的動作，有些出人意料，吳桐聽在耳中卻陡然警覺起來——齊仙嶺中還有人潛伏！
風君子：「本來沒什麼關係，可是偏偏在你要我看相的時候，那就有關係了。俗話說『春意風情柳葉刀』，這綠柳葉不就是色字頭上那把刀嗎？我問你，最近是不是見美色起意，對誰家女子動了心？」
什麼拿來，伊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伸手要錢，這人是擺攤做生意的，算命當然要收錢，剛才另一個人就給了，而且是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伊娃這種人很少在身上帶許多現金的，但是現在恰好就有，因為她到了烏由之後發現在此地出門還是帶著現金方便，所以也取了一筆現金隨身帶著。
伊娃眯起了眼睛：「那好，我就問你兇手是誰，你能告訴我嗎？」
那麼醒目的風君子，所有上齊仙嶺的人，不想看見他都難，伊娃大老遠就看見了。伊娃發現齊仙嶺上有人，也走到山頂看看，正好遇到風君子要給吳桐算命。她對志虛國不是很了解，對烏由更是一無所知，看見這麼奇怪的人很好奇，但並非那麼驚異。這兩個人出現在此地究竟是什麼來頭？與海恩特遇刺是否有關？伊娃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看著，一點也不迴避。
風君子站在她身前眼睛象兩根刺一樣看著她，一旁的吳桐終於找到機會對伊娃說了第一句話：「原來是這樣啊？對你的不幸遭遇我真的很遺憾！你放心，事情一定會查清的，如果在烏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對於占卜者伊娃並不陌生，西方也有，這種人在她地印象中分為兩種：一種是真正的占術大師，能夠以魔法遇見未來，請這種人
風君子呵呵一笑：「別生氣，剛才是開句玩笑。你的本相先不談，但是外相很有意思，小心啊，色字頭上一把刀。」
吳桐：「不太明白，先生解釋一下好嗎？」
風君子：「可以試試——拿來！」
風君子看見伊娃微笑點頭，伊娃也淡淡地點頭，這兩人舉止還算正常，可是把吳桐給搞迷糊了。吳桐一時忘記了說話，風君子在他身後咳嗽一聲問道：「既然交了卦金，你想算什麼？」
吳桐暗吃一驚，隨即笑了，這一口斷得還真准！他笑著問：「狼？是猛狼還是惡狼？」
吳桐點了點頭：「先生說對了，請問我應該如何？」
風君子回答也一樣直接：「我想我能猜測，不久前這裏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你是為此事而來。」
風君子一皺眉：「我就是個算命的，不是破案的。沒有證據不能空口定罪，我只能告訴你遇事則思的道理，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風君子冷冷地說了一句：「兇手自己！」
伊娃側頭看著山下答道：「是的。」
風君子淡淡一笑：「全拿走，我怕你回頭告我搶劫，我可解釋不清楚！再說了，你要問的問題就值這麼多，一百塊足夠了，快問吧！」
吳桐又吃了一驚，怎麼風先生看得這麼准，他剛才說話前還看了伊娃一眼。吳桐也回頭瞄了伊娃一眼，自己突然明白了，這不用算命先生算，是個人都會誤會。不過此時此地卻不是誤會，為什麼，伊娃今天的打扮看上去就像和吳桐穿了情侶裝，而且吳桐一看見她就知道她身上藏著傢伙。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
不過他今天還真碰見了一位信手拈來的先生。風君子抬起頭看著他信口開河道：「你的樣子，包括你剛才的身姿神態，很象一頭狼！」
伊娃：「也是兇手自己。」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連吳桐都怔住了，這是一句非常簡單的大實話，但在此時此地說出來顯然另有所指，
吳桐：「什麼？」他順著風君子的視線回頭望去，目光正落在伊娃風衣開襟處曲線高聳的胸脯上，而伊娃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表情也是若有所思。
風君子：「什麼人最希望別人背上兇手的罪名？」
「外相？」吳桐沒聽明白。
伊娃：「我已經問了，兇手是誰？」
風君子：「色狼！」
風君子的回答若有所指：「有時候我們認為的表象並非真正的事實，會看錯一個人，也會看錯一件事，但是不能以錯誤去彌補錯誤，沒搞明白就一廂情願是不對的，如果真是有心倒也無妨，做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才是正途。」
吳桐：「先生，您就指點指點吧？」
靈頓侯爵也從來沒見過風君子本人可一見面就認出來了，一方面當時的情景不一樣，另一方面靈頓和伊娃的情況也不同。靈頓侯爵關注風君子很久了，研究此人大量的資料，各種照片之外還有他在電視與電台里做節目的影音資料，所以他曾一眼就認出了風君子。伊娃可不行，她不僅沒認出來，而且好奇地看了半天，想都沒有往那方面想，想當然地把他當作一個陌生的東方人。
昨天她來的時候情緒很不穩定，悲憤之中也沒想別的，空手就來到齊仙嶺待了一天。過了一夜清醒了許多，既然想報仇就得做好動手的準備，所以換了這身裝束，可這一男一女又先後出現在無人的齊仙嶺上，看見的人恐怕都要誤會他們是來約會的。
風君子：「凶兆！」
風君子看著伊娃的方向答非所問：「你猜我看見什麼了嗎？」
風君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是自己家所住的那棟樓，臉色也沉了下來，接著問道：「一件沒有旁觀者的凶殺案，在沒有破案之前，什麼人能知道兇手是誰？」
山野中不可能自然出現這種情況，難道有高人潛伏並且以法術隱藏了自己的神氣波動與行跡？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人隱藏的可是太好了，換一種情況根本察覺不出來，隱藏得太完美也是有利有弊，在風君子的哨音中暴露了。不是那人自己暴露了自己，而是山林迴響把他的藏身處顯了出來，而吳桐的聽覺發現了異常。
伊娃：「你就拿這麼少？」
伊娃也對這個東方占卜
伊娃：「通常不會。」
伊娃：「你是誰？」
聽見這三個字吳桐就心道一聲不好，這位先生到底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伊娃聞言如驚雷震耳，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她在原地愣了半秒鐘，接著拔腳追了下去，在山林中拐過第一個彎就抽出了風衣中的短劍。
「你是怎麼知道的？」伊娃上前一步，眼中有了寒光，見此情景吳桐也轉身退站在了風君子身邊。
吳桐：「您怎麼這麼說話呢？」
風君子：「只收了你一百塊，還想問多少事？你們為此事而來，我也是為此事而來，有人無端上門指我為凶，今天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麼人在山中徘徊？」
「風——君——子——」他的聲音傳來，人已經消失在山林掩映之間的崎嶇小道上。
伊娃眼圈有些發紅，下頜微收雙肩內攏，腳尖也向里並了並說道：「死者是我丈夫。」
伊娃沒聽懂，不知如何回答，風君子已經邁步走向山下，一邊走一邊說道：「提到你丈夫，面帶傷痛人之常情，可悔愧之色因何而來？既然知悔，那就認真地去悔。」
風君子問：「你腦門上落了什麼？」
他還沒說完就被風君子打斷了，風君子的語氣里一種自然而然的威嚴：「既然遠道而來，我又收了你的卦金，就再給你看一次面相——泛亂桃花！」
那個地方就在西方五丈遠的樹叢中，吳桐本來就時刻凝神戒備，發現有異暗自心驚，看來此地的麻煩不止身後的伊娃。而風君子似乎毫無察覺，一個顫音竟將柳葉吹斷成兩半，哨音嘎然而止。此時一直沉默旁觀的伊娃突然說話了：「這位先生，您是東方的占卜者嗎？」她一開口吳桐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伊娃沒有認出風君子來，心中暗自祈禱風先生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然而她剛剛抽出劍，身邊風聲掃過，一道人影比風還快落在身前，正是剛才山上那位年輕人。伊娃喝道：「讓開！」同時揮劍刺向那人左肩，這一劍又穩又快動作流暢毫不凝滯，她的劍術本就比海恩特高明，出手只想把此人逼開好繼續追風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