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慾》小白正傳

第258回 階前指路朝天河

小白正傳

第258回 階前指路朝天河

杜小仙:「少貧嘴,你在幹什麼呢?」
杜小仙回頭看了常武一眼,常武站在街對面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也沒走過來,又問了一句:「你是守法公民?幹什麼不好,偏要在街頭算命?」
常武上車啟動,笑著問:「杜局長,你怎麼不管他了?」
白少流:「他要想玩陽的,志虛秘勤局不會答應,他要是想玩陰的,我絕不會答應。既然到了烏由,就得老老實實待著,否則一樣收拾。」
這便是小白講的「太祖討飯」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的傳說還是他自己的杜撰。劉佩風聽完之後皺著眉頭道:「太祖最後這句話,不太厚道啊?」
話說當朝太祖,自幼非常人也,舉止總有出人之處。比如太祖少年時曾特意在喧鬧的城門口讀書,以修磨心志,這在志虛國已傳為佳話。但還有一段傳說人所不知,有一年暑假,太祖突發奇想,與一位要好的同學相約結伴遠遊,不帶盤纏卻一路乞討,以體味世間冷暖修身養性。在那個年代討飯可不是一個好工作,行路很遠之後,兩人已經衣衫襤褸餓得夠戧,來到一個鄉間市鎮。
風君子想都沒想就答道:「你姓杜,叫杜小仙,從都城來,剛剛就任烏由警察局長,你是想來把我從教堂門口趕走的,還想教育教育我。」
杜小仙一皺眉:「聽這位先生的語氣,您對烏由警方評價不高?」
風君子很配合地站起身來掏出錢包取出身份證:「我叫風君子,職業是證券分析師,擁有合法證書,工作是市場預測與投資分析。」
風君子:「你是誰就是誰,事實是證明自己最好的方式,到時候,你甚至不需要再去解釋什麼。比如說我吧,就是個烏由市民,坐在自己家門口還是坐在教堂門口沒什麼區別,你說我是騙子,我也不一定是騙子。」說完了他又回手一指教堂大門口的福帝摩:「再比如說他,不論穿著什麼袍子,如果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得收拾。」
常武笑道:「豈止見過,我從小就認識,他是我中學同學,叫風君子。」
杜小仙一指他身前的招牌:「這又是什麼東西?」
劉佩風怪笑:「練過的?那床上功夫應該很不錯!」
同學問太祖怎麼辦,太祖說不著急,向過路人打聽當地最有名的鄉紳是誰?問明之後徑直來到這位鄉紳家門前求見,和門房說話的時候鄉紳正好回家看見這麼奇怪的兩個人來拜訪,問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太祖直言不諱,就說自己是來討飯的。
白少流:「太厚道的人,哪能稱霸天下呢?……這樣的話,不要多說。」
白少流:「你招子放亮點,看看那人的警銜,與常武一樣都是烏由最高級別,應該是剛調來的局長。」
風君子抬頭看天,似乎想從藍天白雲之間看出什麼花樣來,深灰色的鏡片遮住了他的眼神,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眾人圍在六個路口,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他,神色心情各異。杜小仙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地咳嗽一聲板著臉走了過去。
杜小仙的心情有些不快,她確實很年輕,人長得也很漂亮,調到烏由任警察局一把手,所有人對她表面上都很恭敬,可是背里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其實她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卻又沒法說出口,一肚子怨氣沒地方撒。她曾經在都城負責志虛領導人的保衛工作,在一次行動中立過大功,因此在仕途上走得比別人稍快一點。
風君子坐下了,指著面前的幌子道:「警官,你這是給我下套嗎?我開了口就承認自己是算命的了!……算了,我不計較這些,相見就是有緣,送你三句話,第一句話是一句古語——人不知而不慍……你走來時心中有怨氣,覺得很多人對你都有誤解,是不是?」
在回去的路上,同學也不解地問太祖鄉紳為何要如此招待?太祖冷笑著說道:「他知道我們根本就不是乞丐,所以才好吃好喝還送盤纏,假如是真正的乞丐,他才不會有如此好心呢,這種人,哼!」
警車開走了,古部長和蕭正容對視一眼,也離開了。杜小仙以為她剛才和風君子說的話,遠處的人不可能聽見,實際上這裏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其它幾個人聽得是清清楚楚。阿芙忒娜望著風君子的背影,眼神中有欣賞之色也有一絲擔憂,福帝摩的眼神快噴出火來,站在那裡身體綳得很緊就像一具石像,而波特神官看著風君子在苦笑神情也有些疑惑。
劉佩風又向杜小仙那邊望去:「老常旁邊的女警官是誰呀?很漂亮很年輕呀,老常也學會利用職權享受了,帶著朵警花出門逛街。」
「太祖當過叫花子?不可能吧,可沒讀過這段歷史,太祖家境還算不錯的。」劉佩風直搖頭。
杜小仙看著前方:「看來你很了解你這個同學,難怪剛才沒過去。」
白少流:「很簡單,那位漂亮的女警官知道風先生不是擺攤的算命先生……再說了,風先生今天在街邊坐一會,就讓警花拐跑了,回家交代不清楚是要跪搓衣板的……老劉,我突然想起來一個故事,關於本朝太祖的。」
風君子開口就是一番長篇大論,連天條都扯出來了,杜小仙被說得有些發懵。她抬頭看向周圍,教堂門口的兩名外籍男子以及遠處的那名金髮女子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想抓這個人吧,確實沒什麼必要可能還是個笑話,轉身就走吧面子上也掛不住,杜小仙有點後悔走過來管閑事了。堂堂的烏由警察局長,親自去管一個街頭算命先生,卻沒有把人收拾了,這實在說不過去。
風君子半仰著臉看天,似乎想從天上想出一朵花來,此時突然有一朵花擋住了他視線,也不是一朵花,而是一朵警花的臉。他面前站著一位身著警服的女警官,生得是唇紅齒白眉目清秀,挺直腰身站在那裡穿著制服別有一種韻味,但是一張臉卻繃著不知道在和誰生氣。
風君子一笑:「你是個好警察。」
風君子:「志虛方正文啊,原來警官也對書法感興趣,那麼請指點一下,我這幾個字寫得怎麼樣?」
風君子:「沒關係,我不生氣!……等等!」杜小仙已經轉身欲走,風君子又叫住了她。
風君子:「詐騙是違法的,我清楚,但我沒騙誰呀,指控要有證據吧?你說我後面的人是合法的宗教信仰,我沒意見,至少形式上是那樣,雖然很多人也認為他們在騙人,就像你以為我在騙人一樣……但你說我是江湖騙子,我有意見,僅僅是因為仙人指路這四個字嗎?……警官,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什麼樣的信仰才符合世間法度?……答不上來?沒關係,我告訴你,以免你以後再遇見這種情況不知道該抓誰!……不可擬己心為天心,不可在世自稱神,不可欺奪他人之信。這三條,是天條,我可是一條都沒犯,就是在街邊坐著而已,你說呢?」
這兩人一搭一唱,就像說相聲里的捧和逗,劉佩風故意讓白少流小聲點,其實以福帝摩的耳力是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他站在那裡看著風君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始終一動未動。白少流看著風君子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了約格。
白少流給了他一拳:「你的嘴可夠損的,小心讓她聽見了,直接給你銬走。」
白少流:「話也不能這麼說,杜局長和常局長都走了,說明風先生在烏由大教堂門口亮出仙人指路,警察也不管,我看那位福帝摩恐怕也沒有理由找風先生的麻煩吧?」
風君子笑了:「我的職業就是搞預測,有合法牌照的。」
「我不看相,我看人,看這滾滾紅塵中百態世人,我不算命,我算天,算頭上這片天的風雲變幻,不知道這有什麼好交待的?」風君子也不生氣,反而玩起了高深莫測,越看越像個江湖騙子。
杜小仙的氣確實消了不少,卻還嘴硬:「你說得不對,我沒有什麼怨氣,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這樣坐在教堂的門口,可能會遭人反感。」
風君子:「話不能這麼說,我不是單指烏由,甚至不是單指志虛,我只是說你,你心裏有怨氣,卻沒有忘記該怎麼做事情。怎麼樣,現在氣消了嗎?」
這時劉佩風問小白:「白總,警察怎麼沒把風先生帶走啊?」
杜小仙不說話,扭頭走到不遠處的小賣部,買了一瓶礦泉水,朝風君子扔了過去,風君子伸手接住說了聲謝謝。杜小仙大步走到街對面對常武道:「上車,走了。」
杜小仙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證,有些嘲笑地說道:「風君子?志虛國沒有仙人指路的牌照吧?這是不允許的。」
杜小仙站在那裡看著風君子,心裏已然有幾分明白這人不是個普通的算命先生,也絕不是位簡單的人物。她眯著眼睛想了想,突然笑了,對風君子道:「這位先生,你說的倒是頭頭是道,那好,給你一個機會,你就給我算算運數,我看你算得準不準?」
常武站在街對面沒過來,杜小仙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對風君子動粗,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辦法。杜小仙還是很注意自己警察局長的身份,沒有像普通協警那樣惡言相向,而是冷笑著說道:「那好,你看看我是什麼人,是來幹什麼的?」
風君子的話連削帶打,既是說給杜小仙聽的又不僅僅是說給她聽的,他回手指著福帝摩說了一句話,卻沒有回頭看福帝摩一眼。他的聲音不大,以正常人的判斷福帝摩是聽不見,但是福帝摩不是「正常人」。他當然聽清楚了,氣得臉色鐵青卻沒有說話。杜小仙聞言若有所思,追問道:「第三句話呢?」
杜小仙俏臉一寒:「你是自己站起來走,還是讓我請你走?」
常武看著杜小仙的背影也在苦笑,他流血流汗二十多年,立過大小功無數,到頭來卻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個小妞對他指手劃腳。他對杜小仙個人沒什麼成見,但是自我感覺還是挺鬱悶。看見杜小仙過去要找風君子的麻煩,常武知道杜小仙恐怕要碰釘子了,那位先生可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他就想看看杜小仙怎麼應對,這位新來的局長到底有幾斤幾兩?
杜小仙:「你這種江湖騙子我見得多了,哪一個進了局子不都得老老實實交待問題,人家那是合法的宗教信仰,你呢,不要告訴我你不是個看相算命的。」
杜小仙又吃了一驚,風君子的話說的還真就是她剛才心中所想,愣了愣又問道:「第二句話呢?」
杜小仙轉身問道:「你還有什麼事?」風君子不說話,笑眯眯地伸出了一隻手。杜小仙杏眼一瞪:「你這三句話是要收錢的嘍,想要多少?」
聽上去那麼神奇的話解釋清楚了也就這麼簡單,杜小仙不由得仔細打量面前這位算命先生,又沉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出人意料的是,這位鄉紳把兩名要飯花子讓進了客廳,不僅好吃好喝招待,臨走的時候還送了幾塊銀洋做盤纏。太祖告辭后,僕人不解地問鄉紳為什麼要這麼做?鄉紳苦笑著反問道:「你見過這種叫花子嗎?看其言行談吐,絕不是普通的乞丐,而是這世上非常之人。」
杜小仙:「你站起來,走過這個路口,向西二百米,有個派出所,自己去寫份檢討登個記,烏由街頭不允許這種封建迷信活動。」
杜小仙有些意外:「怎麼會這麼說?」
比如說剛才,竟然看見一名搞封建迷信活動的算命先生把攤子擺到了教堂門口,而教堂里的神父只能幹瞪眼看著。這不僅影響烏由的形像也可能引起很敏感的衝突和非議,她要副局長常武找片警來管一管,把這個人領回去好好批評教育一番,可是身為烏由警察局副局長常武竟然找借口推三阻四坐視不理,她一賭氣就親自走了過去。
風君子:「封建迷信?請問何為封建,何為迷信,這可是個學術問題。宣揚神道立教者在後面大房子里,你找我麻煩幹什麼?難道烏由人不可以坐在烏由街頭,坐在街頭不可以在面前放一張紙?」
風君子:「走累了,在街邊上坐一會不犯法吧?我在這裏沒看見禁止坐下的牌子。」
風君子唉了一聲:「我要是不知道吧,你就說我是江湖騙子,我要是說對了吧,又把你嚇成這樣。不要以為只有警察才懂推理,小姐,你看看你肩上扛的銜,是烏由最高的警銜了。我早聽說烏由要新調來一位局長,沒想到是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士。」
圍觀者都說今天熱鬧,其實場面是靜悄悄的。波特與福帝摩站在風君子的身後,常武與杜局長站在街對面,阿芙忒娜站在另一側的街對面,再過一個街口站著的是古部長與蕭正容,剩下的一個街口站著的是白少流與劉佩風。
杜小仙:「我沒什麼事,請問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杜小仙想招呼街對面的常武,想了想卻沒有,又對風君子說道:「先生,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請出示身份證,解釋一下你的行為。」
「警官小姐,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風君子微笑著問道。
劉佩風:「我明白你為什麼會想起太祖要飯的故事了,今天杜局長不也給風先生買了一瓶礦泉水嗎,知道他不是算命先生,但是風先生可沒有說杜局長的壞話。」
風君子坐在那裡饒有興緻地看著她:「不要著急嘛,你穿著這身警服就更應該講道理,你說我是江湖騙子總得有真憑實據吧?」
風君子的回答順理成章,卻引起了杜小仙的警覺,一個奇怪的算命先生出現在大教堂的門口,竟然能夠一眼認出烏由新上任的警察局長,江湖騙子關注這些信息幹什麼?她一側步拉開了架式,條件反射似的向腰間摸去。
白少流:「常警官辛辛苦苦打拚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關局長被調走了,又空降來一個正局長,還是這麼一個妞,心裏也挺鬱悶,這話當著他的面千萬別說……看這位警花的身段還有站姿,也是個練家子,有幾手功夫的。」
一看她的反應風君子就知道可能有誤會,趕緊一招手小聲道:「杜局長別誤會,我可是烏由的守法公民,你好歹也是個大領導,別在街上一驚一乍地讓下屬笑話。」
風君子:「不敢收您的錢,還真怕你給我銬走了,但是付點諮詢費是應該的吧?這樣吧,我口渴了,一瓶水。」
中央和地方的機會是不一樣的,假如是在一個小縣城裡,打拚得再辛苦到頭來頂多是個處級,可是在都城那種地方,處級只是最基層,只要提升得稍快就是個司局級,調到地方來做一個市警察局長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一到烏由就要迎接世界經濟年會,她想到了種種需要注意的細節問題,並親自在烏由各地巡查,卻感覺到屬下對她的命令並不是真正地重視。
風君子搖頭:「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我知道,謝謝你,但是我現在沒困難。」
劉佩風:「他敢!」
杜小仙:「這人不是個算命的,也沒犯什麼法,你以前在烏由見過他嗎?」
白少流:「所以太祖是太祖,風先生是風先生。」
風君子笑著反問:「現在都搞警務公開,你的任命前幾天就上了警務網了,現在這年頭,只要會上網,阿貓阿狗也能知道你的名字,有什麼好奇怪的?」
杜小仙嚇了一跳,退後一步道:「你怎麼知道的?」
劉佩風:「噓,白總小聲點,別讓福帝摩給聽見了!」
風君子:「你身為烏由警方最高領導,肯聽我一個算命先生講這麼多道理,沒有直接叫人把我帶走了事,相比現在的警察已經很不錯了。」
劉佩風瞪大眼睛:「哇,美女警長啊!怎麼做了老常的上司,我看不是家裡的有背景就是和哪個大人物有一腿,否則這麼年紀輕輕一大姑娘怎麼能當上烏由警察局長?」
白少流不緊不慢地問:「太祖討過飯,你知道嗎?」
常武:「這個人很有意思,一年嘛要擺攤算命三次,就是玩,但是他也不簡單,我看你過去了,覺得和他聊幾句對你沒壞處。」
劉佩風有點沒反應過來:「白總怎麼想起本朝太祖來了,什麼故事?」他們說的太祖,倒不是指真的廟號,而是比喻當代志虛的開國元首。
杜小仙差點沒叫出聲來:「是你同學?你剛才怎麼不過去打招呼?他到底在幹什麼?」
劉佩風:「風先生今天這一卦算得熱鬧,時間、地點、人物都很有趣,剛才那位杜局長上前管閑事,卻不知道這裏真要出什麼事的話,根本輪不著她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