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慾》小白正傳

第259回 夢裡仙容似當年

小白正傳

第259回 夢裡仙容似當年

風君子笑了:「我從來就沒有變過,你看見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夢中化身。」
阿芙忒娜:「這就是你所說的劫難嗎,我已經安然渡過了嗎?」
尚雲飛:「然後呢?」
風君子:「我如果能收回此夢中化身,那說明我封印的神識已復,世間已不再成劫,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
經堂中,杜寒楓在下首落座,正在侃侃而談:「雲飛師叔修為高超神通廣大,泡影人間大法名震天下,而在世俗中也為人間翹楚,成就萬人難及,紅塵內外皆能如此,實在令晚輩佩服。」
杜寒楓:「不瞞你說,我今天來全權代表河洛集團的董事長艾思女士。」
風君子:「除非我本人封印的神識已復,施法收回這個化身,否則我始終會在你的夢裡,直到你不再想見我的那一天。」
尚雲飛不動聲色:「具體方案呢?」
尚雲飛端起茶杯:「杜掌門,你也是一代高人,怎會插手這些事情?」
這話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有一句俗語叫做夢也想不到,眼前的場景確實是讓她做夢也想不到。面前的人確實是風君子,但不是現在的風君子,帶著調皮笑容還是當年那個英俊的少年,與二十一年前初次夢中相遇時一模一樣。
尚雲飛淡淡地笑了笑:「原來是打算用河洛集團的錢,收購洛氏投資的資產,杜先生很會做生意啊。」
杜寒楓:「正如師叔所說,不強求也不避懼,白少流能取,我也可取,有差別嗎?」
尚雲飛:「哦,你是代表洛水寒的遺孀而來,她已經是河洛集團的董事長,為什麼要找人收購自己名下的河洛集團?」
阿芙忒娜:「那你怎麼能在夢中知道過去的一切?」
風君子:「你眼前的我沒有神通,也不能改變世界上任何事情,甚至與現在的我本人毫無關係,只是屬於你夢中世界的一個我。」
她剛剛睡去不久,月亮從雲層中露出臉來,柔和的光芒灑在銀沙灘上,外面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聽上去是有人在靜夜中漫步。阿芙忒娜聽見了這聲音,從床上起身,赤著一雙玉足跑出木屋。月光下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少年,看面目宛然正是二十一年前的風君子。這是阿芙忒娜的夢境,她怎會回到這裏來做這樣的夢,而且知道自己會在夢中相遇風君子?這說來就有些玄妙了。
但是小白清楚約格真正的用意絕非如此,他是想藉此事消滅教廷內部圖謀崑崙的勢力,同時也掌握教廷。這一盤棋下得很大,連風君子都算了進去,因為風君子在烏由,也是一枚最重要的棋子。梅野石可能看出來了,乾脆把天刑墨玉交給了小白,但風君子也夠配合的,福帝摩剛來烏由,他就拎著張幌子自己出來現眼。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芙忒娜漸漸地不再失望也沒有再留意,但是將書放在枕下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與顧影處理完萬國摩通銀行股份轉讓事務后,阿芙忒娜又一次來到了這座荒涼而溫馨的海島,她每年幾乎都要在這裏住上好幾個月,這裡有風君子留給她的小木屋還有讓她永駐容顏的青春之泉。
尚雲飛選的時機非常好,如果在世界經濟年會上,他肯定不是一個最引人關注的人物,但是現在他提前來了。烏由當地政府早就在準備接待事宜,此時的尚雲飛成了唯一的貴客,他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他的行程也被各大媒體跟蹤報道。
白少流勸道:「放棄不是那麼容易的,您放棄對風先生的恨,付出了多大代價?」
風君子:「也不能這麼說,眼前的我,是你的夢中我的化身,但與我沒有區別,你可以就當作是我本人。」
風君子將她從懷中扶了起來,又伸手拂去她眼角溢出的淚水,淺笑著說:「超脫未必就是離去,到時候我們都會明白的,終於在夢中重逢,你想對我說什麼?……不要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白少流:「這一次回烏由,有一個很特別的人托我問風先生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何為化身,第二個問題是何為誅心鎖。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維納小姐能夠幫我轉問風先生。」
阿芙忒娜:「我怎會不想見你,你將來會收回夢中化身嗎?」
白少流:「我要問得等到風先生恢復神識之後,我不知何時才能等到那一天。如果現在就問,我覺得維納小姐比我更合適,我覺得你和他的關係可能比我更近。」
……
阿芙忒娜:「你就是你,我沒有想過,你會不會在我的夢中消失?」
阿芙忒娜想了想:「最快的話,可能在兩天之後吧。」見她答應得這麼痛快,小白對自己的猜測也有了幾分確信,那就是風君子和阿芙忒娜之間可能有一種特殊的交往,以平常人不所知的某種方式,因為這一段時間這兩個人幾乎沒有打交道,可是小白能感覺到阿芙忒娜提到風君子時那種熟悉的心態,熟悉得就像一直在身邊。
阿芙忒娜:「夢中化身?」
風君子:「因為這是夢,是你的夢不是我的夢,夢中化身的靈引我在二十一年前就留下了,你知道我少年時的脾氣,有時候也會和老天爺作弊的。」
臨睡前飲下一口清涼的泉水,躺下還沒多久,阿芙忒娜突然感覺前額有些異樣,彷彿像有人在用手指撥弄她的頭髮。她可是這世上一流的高手,怎麼可能讓人如此接近還沒有察覺,可奇怪的是她雖然驚訝但是感覺不到任何危險,也沒有任何畏懼。她睜開眼睛,突然坐了起來,顫聲道:「風君子,你怎麼……」
在洛園西邊,阿芙忒娜買下的那棟別墅里,白少流正在喝茶。他問坐在對面的阿芙忒娜:「維納小姐,您這次到烏由,是擔心風先生嗎?」
杜寒楓:「不必擔心您的利益受損,艾思女士會將這家投資公司再整體買下來。」
風君子摟著她柔聲道:「那時的我可以感知過去未來,但世間變數並不由我,我不清楚你能不能渡過這一劫,也不清楚你能不能見到我留下的夢中化身,今天看見你,我總算放心了。」
白少流:「什麼時候能告訴我答案?」
杜寒楓:「白少流年紀輕輕,修為平庸,出身於市井毫無背景憑藉,雖然有崑崙前輩高人的扶持,但是兩年之間自立門戶,他最重要的依仗是什麼?修行立派講究道、法、師、侶、地、財,他最大的憑藉就是河洛集團,洛兮其實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只不過是想幫助艾思女士從白少流手中奪回這筆財富,同時也斷了坐懷山莊在世俗中的依仗。沒有了河洛集團的滾滾財源,白少流恐怕也就沒有了底氣。」
阿芙忒娜:「我也正想找你,隨我來吧。」
阿芙忒娜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風君子家過夜,風君子曾告訴她仙人能有夢中化身,原來那本書就是靈引,需要在這個海島的小木屋中才能招喚出風君子留下的夢中化身。阿芙忒娜一伏身撲到了風君子懷裡,喃喃道:「你在那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今天嗎?」
杜寒楓:「我們希望尚先生以一家投資公司的名義高價收購洛氏投資的資產,價格一定會很合理,洛兮也沒有理由反對。」
這便是阿芙忒娜喚迴風君子夢中化身的經過,此後她一直留在海島上沒有離開,直到顧影找到這裏,請她回鬱金香公國。回到羅巴大陸后,神聖教廷宣布恢復她的榮耀,並希望她擔任岡比底斯最高騎士訓練營的導師,在鄧普瑞多的心目中阿芙忒娜是取代福帝摩的最佳人選,但是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尚雲飛:「看來洛老先生把一輩子的心血都留給女兒了,洛夫人想把這些東西拿回來,可是這與我有何干?」
尚雲飛:「你此言有誤,洛兮之財還是艾思之財,與我何干?」
白少流提了兩個問題。他告辭后阿芙忒娜也獨自思索了半天。第二天夜裡,她穿著一身白袍,來到了海邊無人之處,手按胸前輕輕地祈禱,月光下展開了一對白色的羽翼,羽翼張開並不扇動,星月光輝就像流淌的河水,阿芙忒娜的身形順流而上飛向天際。
白少流突然出現,請她轉問風君子兩個問題,阿芙忒娜若有所思,因為那一句「何為化身?」也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她不會去齊仙嶺打擾風君子本人,而是回到了海島,又一次見到風君子的夢中化身。
聽見尚雲飛的「誇獎」,杜寒楓很「謙虛」地解釋道:「這完全是艾思女士的主意,我只是來與尚先生溝通。」
杜寒楓:「當然有關係了,艾思女士想以河洛集團的名義與尚先生在烏由合資建立一個金融創業機構,這一定會得到烏由官方的大力支持,她看中的就是這一點。」
風君子:「也許還沒有,連我自己都沒有從世間劫中最終解脫。」
杜寒楓:「請問白少流你認識嗎?」
阿芙忒娜低頭看著杯中的茶:「其實那不能叫放棄,我根本就不該恨他,而且人們以為我付出的代價,是我本來就不必擁有的……不談這些了,你找我又有什麼事?」
阿芙忒娜:「還有什麼區別?」
她離開烏由向東南飛去,來到了亞特蘭大洋中那個海島上。銀沙灘外的山腳下,青春之泉與那間小木屋靜靜地呈現,一切就像二十一年前的模樣,似乎從未改變。阿芙忒娜走進了小木屋,這裏床和物件都是風君子煉化萬年不朽的歌宣木打造。阿芙忒娜在床上躺下,頭枕著那本書頁殘破的《道德經》,閉上眼睛恬恬地睡去。
風君子:「我當年曾告訴你,會在二十年後給你帶來一場苦難,我很抱歉,但是你能見到我的夢中化身,說明你的心已經從苦難掙扎中解脫,否則你我此時無法相見。」
約格將福帝摩流放志虛,教廷高層都能猜到他的用意,這是想借崑崙修行人之手除掉教廷中這個妨礙他掌握最高權力的心腹大患,同時也想借福帝摩來削弱崑崙修行人的力量,讓這位榮譽總導師發揮最後的餘熱,這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
阿芙忒娜握住風君子的手臂,抓得很緊,似乎生怕他突然消失了:「你封印的神識恢復了嗎?」
阿芙忒娜:「你放心什麼了?」
風君子送給她一本書,在她離開烏由之前,又特意告訴她睡覺的時候將此書放在枕頭底下,會有安神之效。阿芙忒娜當然猜測這話有所指,回到鬱金香公國之後每夜就寢,都把這本《道德經》放到枕頭底下,卻並沒有什麼異常變化,不僅不能安神,因為總是想著這件事,反倒更加心緒不寧,她微微有些失望,但是每天仍然將這本書放在枕下。
杜寒楓贊道:「師叔是有道之人,不取無義之財,可是此行並非無義,一切都依世間法度,無非是經營取捨。你看這泡影人間,錢財歸於艾思還是歸於洛兮,與師叔有何差別?河洛財富在洛兮之手,無非是白少流拿去經營他的坐懷山莊,若在雲飛師叔之手,可以救渡萬民。」
尚雲飛低下了眼睛,反應不驚不怒:「避禍?我無懼也無所避。生息緣起,我上師虹化來去從容,何來逼迫之說?你所言憑風無據,不要再說了。你如果想談修行事,那麼我們就印證一下心得,如果你想談世間經營事,那就言商。」
尚雲飛:「當然認識,坐懷山莊莊主,海南派代掌門。」
阿芙忒娜溫和地笑:「不必謝我,其實我應該代表維納家族謝你,找我有事嗎?」
風君子:「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區別了,就是我現在的樣子更年輕,你是喜歡看見什麼樣的我呢?」
阿芙忒娜:「福帝摩任志虛大主教,你我都明白約格的意思,但是我想有你在,風先生遇到麻煩有人會出手。但是我擔心我的弟弟,阿狄羅還在烏由,如果一旦起衝突,他的處境不是很好。如今的烏由教區,為福帝摩效力談什麼上帝的榮耀多少已經顯得可笑,我勸他放棄神殿騎士的榮耀離開這裏,可是他拒絕了。」
風君子搖頭:「還沒有,但塵世中的我依然是在世仙人,心中已然明澈,無非是少了那一段記憶而已。」
杜寒楓:「修行人不可論年歲痴長,禮數還是要有的,雲飛師叔開口果然直透人心,我就不說廢話了。今天來不為修行事,而是談生意,希望能和師叔合作收購河洛集團。」
尚雲飛淡淡道:「有沒有差別,你自己心裡有數,對我而言,這隻是一項投資而已,不涉及其它。」
就在風君子把「仙人指路」的招牌擺到烏由大教堂門口的這一天,尚雲飛也來到了烏由,他這一次來得很高調,以一位知名的海外僑胞、山魔國金融巨子、慷慨的慈善家的身份,在世界經濟年會之前就提前到了,據說他在烏由有很多重大的投資意向要落實。
阿芙忒娜:「你,你怎麼一點沒變?不,你怎麼變回了過去的樣子?」
阿芙忒娜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我已經不在乎,感謝上帝,你回來了,還是當年的你。」
尚雲飛睜開眼睛,眸子中有精光射出:「洛氏家事,杜掌門與白莊主的私仇,我不欲過問。」
尚雲飛:「這是構陷於洛兮,這樣的生意我不感興趣。」
風君子堵在烏由大教堂門前整整一天,連飯都沒吃就喝了一瓶礦泉水,他可真夠精神的。阿芙忒娜與小白就在街對面也整整站了一天,烏由大教堂進入來往的人都看見風君子了,第二天風君子的「事迹」就在烏由的教廷與修行人之間傳遍了,第三天就傳遍了整個志虛。
杜寒楓:「師叔何必詫異,有些情況我想您應該了解的,河洛集團的第一大股東是洛兮,而且在洛水寒生前,已經將集團中最重要的資產和大量流動資金都轉移到在山魔國註冊的洛氏投資公司。洛氏投資公司是以河洛集團與洛兮的名義共同投資,表面上河洛集團是第一大股東,但是洛兮個人直接與間接佔有了最多的股份。」
杜寒楓抬頭與他對視,緩緩道:「白少流是梅野石在烏由一手扶植起來的勢力,其人與風君子也休戚相關,我曾聞當年之事,是風君子師徒逼死了你的上師,以鞏固梅野石崑崙盟主的地位,而雲飛師叔不得不遠走海外避禍,難道白少流之事與你無關嗎?」
白少流:「有事請教,能否借一步說話?」
尚雲飛:「我都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叫她提供詳細的方案給我的助手看,如果合理合法,就可以合作。在我眼中,這不過是人間經營錢流變換,依世間之道而取,依我心而用。」
尚雲飛淡淡道:「功、業,不強求也不避懼,不必多提。你年長於我,不必總是自稱晚輩,以道友相稱即可。杜掌門特意登門,一定有要事相商吧?不必虛言太多。」他一連說了三個不必。
聽說福帝摩被貶為志虛大主教,阿芙忒娜也回到了烏由,在烏由大教堂門前見到了風君子本人,這個兩鬢斑白的風君子就是真正的他,也許他並不清楚阿芙忒娜夢中發生的一切,阿芙忒娜在烏由街頭看著他,心情複雜難言。
尚先生不僅是一位成功人士,還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他沒有住在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裡,而是在烏由市郊一座名叫松明宮的寺院中落腳。這天晚上,他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這位客人既有崑崙大派掌門的身份,又代表著烏由最大的企業集團,他就是與河洛集團董事長艾思交往甚密的長白劍派掌門杜寒楓。
阿芙忒娜攬著風君子不撒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當然會為你的解脫高興,但也不希望你在我的夢中離去。」
阿芙忒娜有些意外:「你又不是不認識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呢?」
杜寒楓聽他這麼說,語氣也變了:「那好,尚先生,我們就在商言商,我們希望與你合作,在山魔國與洛氏投資公司進行一次資產置換。」
杜寒楓:「我很敬佩師叔這種淡然超脫的心性。那就這樣吧,我明天就會讓人去與你的助手聯繫,這些俗務自然不必師叔親自操心。」
這話說得突兀,但是尚雲飛臉色淡淡地看不出吃驚的神色,只是語氣稍顯詫異:「道友是一派掌門,怎麼談起收購河洛集團?」
這一天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風君子終於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扭了扭腰,捲起幌子一言不發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阿芙忒娜目送他遠去,也轉身欲走,這時白少流走了過去打招呼道:「維納小姐,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也來烏由了,在特伊城下你曾幫過我的忙,我還沒謝謝你呢。」
風君子握住她的一隻手:「阿娜,看見我這麼吃驚嗎?你不認識我了?」
阿芙忒娜抬頭看了白少流一眼,並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追問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答道:「那我就找機會幫你問一聲吧,這兩個問題很有意思,其實我也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