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當今卷 人世間

第014回 內視山中行意氣,覺來夢裡聞嘯音

當今卷 人世間

第014回 內視山中行意氣,覺來夢裡聞嘯音

曲怡敏說完情況之後面帶歉意道:「真不好意思,你是一番好心,卻惹了這麼大麻煩。我已經打電話告訴張小寧,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收拾乾淨,不要連累到別人,這事一定要擺平……但是你也要小心點,這幾天最好別出門,上課下課都在校園裡,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要落單,應該不會有事的,那些人總不會衝到學校里來公然把你怎麼樣。」
梅溪有些意外的問:「手機?這是給我的嗎?」
曲怡敏被他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不是今天買的,我前幾天就買好了,準備明天送給你的,今天機會巧就在這裏送你吧,提前一天祝你生日快樂!」
曲怡敏見梅溪要回去,有些著急的又說了一聲:「等等,別著急走,我有東西要給你。」說著話從坤包里掏出一款小巧的手機,諾基亞牌的,比較流行的高端款式。
一看天色已經不早,他這一入坐有一個多時辰,現在是六點多鍾了。梅溪站起身來向山下走去,校園裡的空氣很清新周圍沒有人。梅溪走了幾步,只覺得步履十分輕快,腳下就像裝了看不見的彈簧一樣,這種感覺很好,他簡直想開口唱一支輕快的歌。
何老闆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在潘家園附近找了幾個「扎手」(收錢下黑手的社會閑散人員)要教訓教訓梅溪。這個消息讓游成基知道了,打電話沒找到梅溪本人,卻聯繫上了曲怡敏。
已經有早起的學生去食堂打飯或跑步去操場鍛煉,宿舍樓門口進進出出也有不少人了,梅溪大老遠就看見一個粉紅色的身影站在那裡,晨風中亭亭玉立。那是曲怡敏,她大清早怎麼會站在這裏?看樣子她是在等人,是在等梅溪嗎?
但張小寧並不了解這些,他氣勢洶洶的帶著一幫人去了,找到了那個姓何的老闆,讓人退錢賠禮還不夠,還打壞了人家店面中的好幾件高仿。所謂高仿也是贗品古董,但是做工精細成本也是不低的,最可氣的是張小寧得理不饒人,還要摘人家店門上的燈箱招牌。
溪閉息心神內斂,毛孔收縮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根根毛髮站起下體也勃起,將散射的熱力收回體內,身中五氣皆動,以內養之功調和,只覺神氣充盈運轉不息。漸漸的,沛然的熱力散去,四肢形骸都有各種暖洋洋、涼颼颼、痒痒的、麻麻的感覺交替流過,宛如夏炎飲冰、秋夜賞月、冬寒圍爐、春日拂風,總之十分舒適難以形容。
何老闆見自己的騙局被揭穿,剛開始是不住的道歉求饒,錢也退了禮也賠了,張小寧帶人砸店面的時候他也咬牙認了。到最後張小寧還不罷手,叫人找梯子要拆招牌,何老闆終於忍不住了,店裡的夥計以及周圍做古董生意的人都圍了過來攔在前面。何老闆問道:「張總,東西是我做的偽,打了你的眼,貨我吃回去當場砸了,錢也賠了理也賠了,按規矩我再設一席酒公開賠罪,或者你還想追究那可以用別的辦法,怎麼能拆我的招牌呢?」
何老闆本來是想騙曲教授六十萬,沒有騙成不反思自己有何錯,反而認為是梅溪奪了他六十萬一樣。這種想法分析起來既搞笑又可恥,但世上偏偏有很多人就是這麼想的,對於這種人,一點都不能客氣。如果張小寧擺平了或者何老闆自己放棄了,也就罷了,如果何老闆真敢找人來收拾自己,那麼對不起,接下來幾年的零花錢就要在這個人身上找著落了,梅溪一點都不會手軟,要論江湖手段,他可不是雛哥。
張小寧一手叉腰一手前指,瞪著眼睛道:「當我不懂你們古董行的規矩嗎?有明白人都告訴我了!」當場將梅溪講的那一套東西大聲宣揚了一遍,包括遇到明白人怎麼看出的破綻,又怎麼介紹的古董行的講究,指點他回來砸場子的。
梅溪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接下來的事情應該是聯繫游成基,仔細摸一摸那位何老闆的背景、生意、愛好、家底等等,再給四姑父打了個電話做些準備,就等何老闆派人來找自己的茬了。他心中這麼想,表面上一點都沒露出來,非常感激的對曲怡敏點頭道:「謝謝,幸虧你提醒我了,這兩天我就照你說的做,一定會小心注意的。真的不好意思,因為我的事大清早麻煩你趕來通知,快要上課了,我現在回宿舍洗漱一下,你今天上午是不是也有課?」
校園門口值班的保安聽到這一聲長嘯,揉著朦朧的睡眼驚訝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半夜拉起防空警報了?不對,聽聲音不像!」
「曲老師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梅溪很好奇的問,在宿舍門口當然要規規矩矩的叫她曲老師。
然而還沒有等他開口,突然腹中有響聲,滾滾如雷鳴。梅溪伸掌引氣下行,接著他就放了一個賊響賊響的屁,聲音大的就像小汽車爆胎。幸虧周圍沒人被他這個響屁嚇到,梅溪繼續往前走,走了沒多遠腹中響動又是一個屁,他不動則沒什麼反應,他一走腹中就有濁氣滾動。就這樣十步放一屁,一直走到生活區看見宿舍樓才消停下來,總算將這翻滾的濁氣排盡。
曲怡敏:「你外甥找你,卻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你一直沒有手機,聯繫起來不方便,也真的需要。手機費你不用操心,我充了不少,足夠你這個學期用的,電話號碼是……」
梅溪看著她,有些動容的問:「所以你大清早給我送手機?這是誰的手機?不可能是你現買的吧?」現在時間還不到七點,沒有什麼商店開門,這手機肯定不是今天買的。
直到現在,曲怡敏的右手還一直抓著梅溪的左上臂,兩人貼得很近說話的姿態很親密,已經引起過往的人不自覺的側目注視,梅溪又悄悄的向後退了半步一動胳膊掙脫了曲怡敏的手。
曲怡敏這個單純的大姑娘居然教梅溪這個老江湖怎麼躲風頭,梅溪哪用得著她來指點?但是他也沒說什麼,看得出來,曲怡敏是真的關心他,甚至比梅溪自己還著急擔憂。聽說了這些,梅溪心中有一股怒意升騰而起,冤有頭債有主,是那何老闆自己做局騙人圖謀不軌,怎麼吃下去的怎麼吐出來怨不得別人,如果張小寧做事過分就去找張小寧出氣,欺負到自己頭上算什麼?
梅溪本人當然不知這些事情,一聲長嘯之後,五石散藥力化轉已盡,他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定坐中感覺十分之清晰,清晰到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的開合,每一根血管的流動,心髒的每一聲跳,內髒的輕微蠕動都能準確的感知,就像有一雙奇異的眼睛能夠「看見」一般。這種狀態,修行人往往稱之為「內視」,它也是修行高深道法的一道門檻。梅溪自幼學習內養功夫,雖然不知將來門徑,但此時卻無意中有所突破。
在定境中不知時間長短,當形骸交感漸漸均衡之後,胸中真氣鼓盪,梅溪不由自主開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如龍吟鳳啼傳出很遠,梅溪本人卻沒有意識到,但整個校園都聽見了這奇異的一聲長嘯。
張小寧有些惱羞成怒,還帶了不少人一起去。梅溪曾講過古董行的規矩,像這種刻意做偽設局如果被拆穿的話,往往要退錢、賠禮、砸貨、拆招牌。但是張小寧走的太急,梅溪沒有來得及和他仔細解釋,退錢和賠禮是當然的,砸貨的話要對方自己動手算是一種羞辱。而最嚴重的是拆招牌,不可以輕易為之否則就是故意結仇了,因為玩古董的走眼,在業內看來買家自己也有責任。在過去,地方行會攆人時才會拆招牌的,意味著不讓這個老闆在這一帶做生意了,拆招牌先要邀集同行共議才行。
梅溪還沒打招呼,曲怡敏已經看見了他,小跑著迎了過來:「梅溪,你哪去了?一夜都沒回宿舍!」
當他終於睜開眼睛吐氣收功,天邊已經晨光初露,眼前的小山以及周圍的草木看在眼中格外的鮮活清晰。他感覺自己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這是形容不出來的,一夜沒睡卻一點不困,也沒有一絲疲倦感,相反他覺得頭腦很清醒,五官與身體的感覺也異常的敏銳與協調,簡直達到了一個正常人最佳的狀態。——這便是所謂的五氣朝元嗎?
問清楚之後才知道那人不過是個農村來的大學生,叫梅溪,京城一帶沒什麼背景,作事情卻這麼不講究,一般同行之間拆穿贗品也就算了,哪還有故意教人來使壞的?
「這款手機有照相、攝像、錄音功能,還可以單鍵快速撥號,你拿著,有什麼事情也方便。」曲怡敏將手機塞到梅溪手中。
曲怡敏:「你忘了嗎?上次你給他打電話,問那隻假藥鼎的事,用的是我的手機……他早上往你們宿舍打電話找不到人,又著急,就撥了這個號碼,當然是我接的……真不好意思,又是我們家的事牽連到你了。」
生日快樂?梅溪突然想起今天是11月13號,明天就是自己的陽曆二十周歲生日。他從小也過生日,但太公給他過的都是陰曆,定的日子就是到派出所落戶的那一天,至於梅溪準確的生日誰都不知道。梅溪的陰曆生日是十月初六,這月初已經過去了,曲怡敏這麼一提醒,梅溪才意識到明天將是自己名義上的公曆二十周歲生日。
上次張小寧的朋友,一位古董行老闆做了個假藥鼎,讓張小寧拿到曲教授那裡獻寶想騙六十萬,差一點就得手了卻讓梅溪給識破。張小寧也是受騙者而且是被狗朋狐友騙了,當場面紅耳赤下不了台,拿著東西就去找那個古董行的老闆算帳了。
曲怡敏一開口就說了這麼多,抓著梅溪的胳膊臉離他很近,微微有點喘息,帶著暖香的熱氣隨著話語拂到他的臉上。看她的表情如釋重負,因為梅溪無恙,但語氣仍舊含嗔帶急,這樣嬌滴滴的大美人如此和你說話,男人很難不怦然心動。梅溪的身體稍微往後撤了撤,柔聲道:「我昨天夜裡在山上練功,服用你給我的五石散,所以沒回宿舍……游成基找我,怎麼把電話打到你那裡了?」
何老闆一聽鼻子都給氣歪了,看來張小寧這個二百五真是碰見了內行,自己的騙局就是被那個高手拆穿的。可是那位同行太不地道,給外行講規矩也不講清楚,居然煽動張小寧來砸場子,砸了店面還要拆招牌,這也太可氣了!他卻不知道不是梅溪沒講清楚,而是張小寧當時根本沒心思再聽下去,而且梅溪也沒想到張小寧會這麼過分,已經賠錢賠禮,砸了店面還要拆人家的招牌。生意人一般不會這麼過分的,張小寧平常也不會,這次是被氣壞了。
曲怡敏伸手就把他的胳膊抓住了,看表情似乎抓緊了才能放心:「大清早我就接到一個電話,是你的外甥游成基打來的,他告訴我有人想找你的茬,讓你這幾天注意點防備……我接到電話心裏就不踏實,趕緊來找你了,結果打電話到你們宿舍你人不在,其他人說你昨天一夜沒回來……我都要急壞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報警了……謝天謝地,你沒事,讓我好好看看,你幹嘛去了?為什麼夜不歸宿?」
梅溪:「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這個?」
張小寧生意做的大也有些勢力,本來就是何老闆理虧,事情過去了之後倒也不能再把張小寧如何,卻惦記上了那位給自己惹來大麻煩的同行。要打聽張小寧說的那個內行人是誰並不難,因為張小寧當場已經把情況講的很清楚了,在曲教授實驗室里幫忙的小伙就是梅溪,想辦法找個人問一問也就清楚了。
五石散入腹,猶如喝下這世上最烈的酒,一股沛然的熱力自丹田升騰而起布滿全身,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張開向外散射著熱量。這不是誇張的形容,據典籍記載,魏晉時期曾有人服用五石散之後,卧于冰雪之上以涼水澆身降溫,然而這種做法對身體是有害的。這股熱力要用心火融合,化轉五臟之中,助長升騰五氣,然後再運功調和。
寅時,也就是凌晨四點前後,是一般人睡的最沉的時候,夜間作案的小偷往往都選擇這個時間下手,就算有什麼動靜睡著的人也不容易醒。校園中很多人在睡夢中都聽見了這聲長嘯,朦朦朧朧的卻沒有被驚醒,有不少人第二天醒來還互相問道:「我昨天晚上做夢的時候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你們聽見沒有?」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