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三卷 齊物論

第060回 城門一把衝天火,誰將池魚渾水摸

第三卷 齊物論

第060回 城門一把衝天火,誰將池魚渾水摸

「妹妹,你為什麼放他走,那種人,乾脆殺了得了!」
梅振衣發現左遊仙並沒走遠,就在旁邊小山上的林中看著這邊。這指妖針真是好用,不僅能指妖,連左遊仙那等高人都能發現。當然了,左遊仙此時並沒有刻意收斂神氣,否則就算梅振衣有指妖針,這麼遠的距離也難以察覺。
姐姐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觀察著什麼,仍然露出笑容道:「荒郊野外的,突然看見少俠攔路,我們姐妹心裏怕受欺負呀。既然少俠是個好人,我也就放心了。」
「不好!」姐姐一個急轉身,手中彩幡揮出,五色煙雲翻滾。這人剛才竟然沒有被發現,突然間無聲無息地就來到身後。她驚駭之下立刻出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劉海手中有指妖針,卻沒發現有妖物在暗中埋伏,只顧著自己賣弄。活該!」左遊仙冷冷地說了一句,看他的神色絲毫未變,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彷彿早就料到會有意外的變化出現。
梅振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看你們有什麼病啊,我是個醫生。」
那位姐姐看見他出手不凡,不僅識破了自己施放的軟魂散,還信手施法就收去了,一時也看不清他的底細,退後一步變色道:「這位道友,你我素不相識,何故攔住我們姐妹的去路?」
「在我懷裡,但我的手發軟抬不起來,沒法拿出來。」
她邊說邊往前走,離著還有一丈開外,梅振衣突然臉色一變,揮手打出一團白霧狀的東西,在面前一卷凝聚成一根半透明的長鞭。這支長鞭本是銀白色,此時半透明的鞭身中卻隱隱透出粉紅色的光芒。
姐姐神色一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這妹妹說話真是毫無心機,這不是在提醒別人自己身上還有寶貝嗎?果然,梅振衣聞言又道:「你們不提我倒忘了,異獸金蟾我以前還從未見過,今日既然有緣,能不能拿出來給我觀賞一番?」
梅振衣晃了晃手中的鞭子:「說錯話的事情就算了,但你剛才是怎麼回事?一見面就給我下迷藥,難道我就不該追究嗎?」
後面的那位妹妹粉臉一沉:「小道友,你這是何意,難道真以為我們姐妹怕你嗎?」
梅振衣仍然笑眯眯的說話,不動聲色地露了一手,先是用法力震散拜神鞭發出,凝聚鞭身之時,也將那女子悄悄施放出的迷藥軟魂散收聚在鞭身之內。拜神鞭的妙用還可以有這種效果,此時他施展這根長鞭,已經是相當純熟了,而且這種虛實變幻的功夫相當能唬人。
姐姐一轉身攔在妹妹身前,沉聲道:「道友,你們神通廣大,我們姐妹今天認栽了,想要什麼不妨都說出來,但請留我們一條生路。」
「姐姐,那人世間的道士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下迷仙散,還偷走了我們的落寶金錢。今天可是出了一口惡氣,你看他那狼狽樣,真是笑死人了!」
劉海這些年降妖捉鬼也沒白忙乎,煉成了一件法器血煞天羅,剛才那柄木劍本就是個誘餌,而他對血煞天羅似乎很有信心。被絲網罩住之後,那一線金光左衝右突發出陣陣吼聲,卻總也沖不出絲網的包圍。
梅振衣笑著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好怕呀,這樣吧,你們把從那位道士手裡得來的法器留下,再乖乖的讓我把把脈,我就放你們走。」
「從崑崙仙境來到人世間,這世上的男人都是色迷迷的,女人都是惡狠狠的,沒什麼好貨色,人間果然與仙境不同。就碰著那麼一個彬彬有禮的人,看似不討厭,結果卻是要偷我們的寶貝,實在太可惡!妹妹,對這世上凡人,沒必要太客氣。」
梅振衣卻沒說話,徑直坐到她的身前,拉過一隻凝脂般的小手,挽起她的袖子就開始把脈,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似乎一邊把脈一邊在思考。妹妹愣住了,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人想幹什麼,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梅振衣睜眼站了起來長出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遠遠地看過去,這一對姐妹異常秀美,瓜子臉,細長的彎眉大大的眼睛,鼻尖有些微翹,膚色白裡透紅。她們身穿束身長裙,裙裾呈雜彩,是很多綵綢長條豎著縫接而成,走起路來就像一朵盛開的五顏六色的花,每片花瓣顏色都不一樣。
左遊仙冷哼一聲道:「仗著我在一旁出手。你也學會了狐假虎威?剛才你搶先出手放倒這兩個人,是不是怕我一不小心把她們給殺了?」
姐姐無奈,從懷中取出一金光閃閃的東西,捧在手心遞到梅振衣眼前。梅振衣沒有伸手去接,就是站在一旁皺著眉頭仔細觀看。這金蟾大約有一分錢硬幣那麼大小,傳說中它是三條腿的,打眼一看還真是三條腿,兩前一后。但仔細觀瞧又發現後面那一條不是腿,而是沒有完全退化的尾巴。
隨即看見妹妹發傻的樣子,微微一笑道:「別害怕,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就是給你們把把脈,然後留下指妖針,就會放你們走。」
這人當然就是梅振衣,他開口自稱少俠卻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在現代電影電視中,「少俠」出場往往都是所謂行俠仗義的青春偶像,是個令人羡慕的正面形像。但是在唐代,少俠這兩個字可不是褒義詞,有人自稱少俠不僅是在說自己風流狂放,而且有目無法紀肆意妄為的意思。
一個半大孩子如此說話,著實有點搞笑,但見這荒野之中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攔住去路,姐妹倆也不禁暗暗心驚。姐姐微微一怔,隨即笑顏如花,扭著腰肢走上前道:「這位小哥,你是在說我們嗎?男人好色有什麼稀奇的?你小小年紀,也會在我們姐妹前自稱少俠。奴家著實喜歡呢。」
梅振衣:「你沒什麼病,修為到你這個程度,已過了易筋洗髓的境界,離大成真人只差一步,怎麼會有病呢?我有個老朋友是草木之精,我經常給他把脈,看看草木之精與人有什麼不同?以前還沒有給禽獸之妖把過脈,所以今天研究研究……好了,我研究完了,指妖針在哪裡?就是那道士落入水中的小圓盤。」
妹妹動不了,但是眼睛能看見也能說話,聲音有點打顫地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
姐姐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一看妹妹軟倒在路旁,不及多想趕緊上前問道:「妹妹,他們剛才都做了些什麼?」一邊伸手在她的口鼻前拂過,一道淡淡的光芒發出。
血網一收劉海啞聲大喝,揮手打出幾乎一樣的金光,這道金光去勢更急,將將在城樓前射中金蟾。一聲痛苦的嘶鳴震耳欲聾,空中兩道金光相擊同時落地,正好落在城門前的空地上。光芒一散,那兩個小點都非常小,視線被眾人擋住,梅振衣也看不見了。
妹妹剛想動手,突然覺得周身一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此時梅振衣的鞭梢一轉突然散開,一陣淡淡的粉霧罩住了她的口鼻。這本就是她們姐妹擅使的迷霧,平常情況下能夠自我抵禦,可是此時迷霧被濃縮直接送到口鼻,妹妹被左遊仙的法力束縛無法躲閃,來不及運功化解,深深吸入了一口,也全身發酥軟綿綿地坐倒在地。
她們正在邊說話邊往前走呢,迎面突然有人開口問道:「誰說這世上男人都是色迷迷的呀?本少俠就不是!你們剛才出言無禮,現在向我道歉。」
「我覺得不是這樣啊,這人世間挺好玩的!你看看現在,不僅落寶金錢找回來了,還得了一隻金蟾和另一件法寶,假如不是那個小偷,我們哪來這兩件寶貝?嘻嘻……」她一邊說還一邊掩口而笑。
指妖針與想像的不太一樣,並不是一個帶指針的羅盤狀,而就像一塊扁圓形的瑪瑙石,表面很光滑,還有螺旋狀的紋路。握在手中以御器之法連為身心一體,神識借法器延伸而出,可以感覺到周圍神氣波動很微妙的變化。
五色煙雲卷向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散發男子,正是左遊仙,只見他一揮衣袖,在袖中彈指射出一道勁風,不僅驅散了煙雲,而且將對手震退了好幾步。緊接著又聽見「啪」的一聲銳響,那位姐姐應聲倒地,原來是梅振衣趁機出手,一鞭正抽中她的腦後。
收起指妖針,梅振衣又走到了姐姐旁邊,坐下身來拉起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腿上,閉目把脈大約也是一盞茶的時間。完事之後退到兩丈開外,一鞭揮出抽在她的腦後,只見她驚呼一聲突然跳了起來,轉身看著梅振衣,卻沒敢再上前動手。
梅振衣搖頭道:「你又誤會了,我認真說的話你總是不認真聽!如果我想要你們什麼東西,包括你們這兩個人,剛才就已經自己動手了,何必現在向你請求?你們兩人又是放火又是偷襲,費那麼大勁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就留著吧。我就是看一眼金蟾,沒別的意思。」
劉海面露得意之色,故意大聲念了個含糊不清的咒語,那空中的絲網越縮越小。金光四下亂竄的空間被壓縮,就像被紅霧罩住的一團金芒,掙扎越來越無力,吼叫聲也漸漸弱了下去。這時城樓上傳來鼓掌喝彩之聲,遠遠的縣令大人帶頭喊道:「劉道長神通廣大,下官真是開眼了!」
左遊仙皺眉道:「你說的什麼話,什麼叫經受不了我的高強法力?算了,既然你要留下她們,這兩個女妖就隨你處置吧,我倒想看看你會怎麼辦?不會藉機偷香竊玉吧?」說完話一轉身走了,身影在山林中消失不見,路上只有梅振衣與一坐一卧的兩名女子。
妹妹打了個噴嚏站了起來,雖然身子還有些發軟,但已經可以走路了。她一起身就拉著姐姐的衣袖道:「這位少俠說的是真的耶,就是給我們把脈,還取走了那個道士的法器,沒有搶我們的落寶金錢和金蟾。」
「你妹妹中了軟魂散,你自知解救之法,救了她,你們就可以走了,我說話算數。」梅振衣退到道旁讓開了去路。
「老天,這都出什麼事了!」梅振衣目瞪口呆看著城門方向,今天路遇劉海捉金蟾,真是一波三折充滿意外,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這時妹妹忍不住了,一個墊步蹦到前面,指著梅振衣道:「你快讓開,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你再攔在這裏笑迷迷的,小心我姐姐吸干你的精血。」這話說的可夠嚇人的,但看她明眸皓齒的樣子卻一點也不可怕。
那位姐姐看了他半天,有點哭笑不得:「是我出言不謹,說錯話了,少俠你不好色,你年紀還小怎麼會好色呢?奴家在此道歉,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吧?」她一副嬌滴滴的樣子,看上去似乎人畜無害。
「軟魂散?就算你不想道歉,也不至於一見面就把我迷倒吧?這是什麼意思,想劫財的話,我兜里沒錢,想劫色的話,不覺得我年紀有點小嗎?」
劉海也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腳下波浪湧起,一個浪頭就把他卷了進去。只聽一聲怪叫,劉海祭出一片紅光沖開大浪跳到了岸邊,身上已經濕透了,走路也一瘸一拐應該是受了傷。他只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城門,頭也不回的向荒野中逃去,瘸了一條腿跑的還挺快,眨眼就沒影了。
就在這時出了意外的變化,那本以無力掙扎的金蟾突然又發出一陣沉悶的牛吼,這吼聲不算大卻滾滾不斷,血煞天羅中金光爆射耀眼非常。劉海聽見喝彩正在得意,難免有些分心,而那金蟾也很狡獪,剛才只是暫時示弱迷惑對手,此時終於有了機會突然發力掙脫。只見一線金光衝破絲網激射而去,去的方向非常不巧,正對著城樓中央縣令站的位置。
左遊仙像是看完一場好戲,點點頭微微一笑:「想知道出什麼事了嗎?跟我走,帶你見識見識,我也很好奇。」
姐妹倆聞言吃了一驚,抬頭向前看去。就見兩座小山間的穀道中央,有人搬了一塊大石頭放在那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帶著一臉壞壞地笑坐在石頭上看著她倆。
縣令見劉海收服金蟾,為什麼這麼高興,難道他也會煉外丹餌葯嗎?當然不是,而是要往洛陽送祥瑞。彭澤縣有金蟾出世,那可是大大的吉兆啊,——朝堂彰顯聖明因此天生祥瑞。當朝皇后武氏最喜歡這一套,皇后一高興,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眼看事情已經收場了,可左遊仙的話音未落,就聽城樓上傳來一聲爆炸,箭樓上的牌匾突然砸了下來。正落在縣令大人的腳邊,緊接著火光衝天,熊熊大火瞬間就燒了起來。梅振衣嚇了一跳,這分明是有人暗中放火,就趕在劉海收金蟾得手之際。
那妹妹似乎涉世不深,看見梅振衣這個樣子,身子不再發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話算數嗎?真的就是把把脈,我得了什麼病?」
「殺他幹什麼啊,不過就是個小偷。」
梅振衣陪著笑道:「我是怕她們太弱,經受不了左至尊那麼高強的法力,我看也沒必要殺了她們吧?這倆人雖然戲弄了您的徒弟劉海,但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是劉海先偷了她們的落寶金錢,也怪不得別人。」
剛才的爆炸雖然聲勢猛烈但威力不是很大,縣太爺的官服燒焦了一塊,人已經在衙役地攙扶下逃到了安全地帶。城裡響起了密集的梆子聲,那是救火的信號,不少人提著水桶衝上城牆,而箭樓仍在劈里啪啦的燃燒中。
「那是落寶金錢,沒想到劉海手中有這種東西,不是我給他的,應該是他這些年自己搜刮來的。」身邊的左遊仙很有意思,不等梅振衣開口問,主動介紹了。
縣太爺帶頭喝彩,城樓上其它人也紛紛鼓掌稱讚,接著圍觀的鄉民轟的一聲都開始大聲喝起彩來,一時之間熱鬧非凡。劉海臉上得意之色更濃,很瀟洒的一揮衣袖,伸手往回凌空一勾,就要收回血煞天羅。
梅振衣卻沒有顧得上理會她,收鞭站起身來對左遊仙道:「左至尊,我們配合的還不錯嘛?」
而她們走路的姿勢也很特別,如風拂垂柳扭來扭去,愈發顯得身段柔美。這姿勢稍微有些放蕩,也很有些勾人,但又不得不承認——扭得真好看。姐姐身姿稍顯豐腴、乳波臀浪凹凸有致,妹妹身形窈窕、修腿蠻腰婉轉動人,走在一起真是一對靚麗的姐妹花。
「因為剛才我們也在彭澤城外。你們一個人放火趁亂收走金蟾,另一個人暗算那道士劉海,還拿走了他失落水中的指妖針,本山人看得清清楚楚。」這話不是梅振衣說的,而是從那一對姐妹後面傳來,隨著話音能感覺到那人已貼近了兩人身後。
梅振衣大大方方地一揮手:「好吧,你既然道歉,我就不怪你了,人哪有不犯錯誤的呢?但是我還是不能放你過去。」
金蟾衝破紅網,那劉海身形一晃險些沒失足落水,他花了無數心血煉製的血煞天羅被損毀一角。也不知再用多少精力才能修復。但此時他已經沒有餘暇去心疼,因為金蟾射向城樓,假如傷到縣太爺那可一切都砸了!
那位妹妹不解地問道:「把脈?為什麼讓你把脈?」
離彭澤縣城外三十里,湖邊有山,丘陵中有一條狹長的小道,遠遠地有兩名女子婷婷裊裊而來,看身姿似乎走得不快,速度卻不慢,一邊走還在一邊說話。
梅振衣晃了晃腦袋:「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罵世間男子,而我也是其中之一,好端端的被你指責實在無辜,你要向我道歉!」
「聰明!」左遊仙開口誇了一句,顯然不是誇他的弟子劉海而是誇那隻逃脫的金蟾。
「無妨,我自取。」梅振衣伸手到妹妹的衣襟中取出了一個圓盤狀的東西。手伸到人家衣服里去了,當然在胸前擦過,感覺很不錯,她的胸房柔軟溫暖還充滿彈性。手背隔著一層薄薄的肚兜從乳尖上掃過,那女妖身體過電般的一顫,還軟軟的哼了一聲……
「你,你,你,想幹什麼?我可警告你,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那妹妹見梅振衣沖她走了過來,嚇得有些瑟瑟發抖。
那位姐姐聞言卻神色大變,拉著妹妹退後幾步,一招手祭出一根五顏六色的像雞毛撣子般的長幡,收起笑容臉色凝重地問道:「你怎知我們剛才得了一件法器?」
有妖怪埋伏?聽口氣左遊仙早就發現了,梅振衣可什麼都沒發現!城樓上突然爆炸起火,眾人的喝彩聲轉瞬變成了尖叫。緊接著有人喊道:「著火啦,快去救王大人!」呼拉一下城上城下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