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四卷 德充符

第082回 兒時夢得白蓮法,漾動春心思至尊

第四卷 德充符

第082回 兒時夢得白蓮法,漾動春心思至尊

武后問話時鳳眼銳利,似乎在留意觀察百官的反應。君臣中有不少人低頭不言。但身為宰相是不能不說話的。梅孝朗出班回奏:「何人繼天子大位,應擇賢德有才,皇家之中,請太后自取。」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不是沒有道理,假如不是梅振衣,像谷兒、穗兒、梅氏六兄弟等人哪有機會得授世間修行之法?就算他們的資質不錯,這一輩子也未必能碰到這種機會。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女皇帝?這怎麼可能!這番話也算不得謀逆之語只能當作玩笑,因為女人當然成不了皇帝,武氏後來也聽保姆提起過。武氏少年時聰慧異常,有過目不忘、過耳能詳之能,七歲那年她曾經做過一個特殊的夢
更讓人不滿的事情還在後面,皇上為了哄韋后開心,先是將韋后之父韋玄貞從小小的九品普州參軍提拔為豫州刺史,緊接著又下詔要將韋玄貞提拔為侍中,入朝為宰相。這也太過分了!武后專權這麼多年,在李治生前,還從未將武家人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李哲剛一登基,韋皇后就要這麼干。
武氏在白馬寺中曾見一尊彌勒造像,體態雍容美目秀美,竟於自己的相貌一摸一樣!她也暗自心驚——難道是彌勒菩薩夢中傳法,或者自己就是人間彌勒化身?
那位世外高人是誰呀?就是梅振衣的「老朋友」左遊仙。他找李敬業什麼事?還能有什麼事,造反唄!這位左至尊人間奔波這麼多年,玩的花樣就沒變過。至於他帶來的那位女子,竟是廢太子李賢之女玉真公主。這位公主與當初的梅振衣一樣,也是被左遊仙挾持而來的,交給了李敬業。
武氏那時年紀小,這些話不是太明白,但菩薩夢中所傳修行大法可是貨真價實。夢醒之後,武氏將信將疑,試著依法修鍊,種種境界一一印證,卻似前生就會,今生喚回,若有天生大神通。三十歲之後。已有出神入化境界,待到高宗晚年,十二品蓮台化身俱足。
他這麼說也是順理成章,目前也只有豫王可立了。群臣見裴炎開口,又見他剛才出面宣讀廢帝詔書,以為武后早就示意,紛紛奏道:「當立豫王!」朝堂之上異口同聲。
李敬業等人在揚州密謀造反,朝廷尚未察覺,但是沒過幾天,蕪州梅家的菁蕪山莊中,卻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今天聽裴炎跑來告發皇上,武后動了廢立之心,大權在握上應佛旨,未嘗不可自己登基做女皇帝啊?而裴炎那邊也是心懷私意,假如李哲被廢,那麼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李旦即位了,武后四個兒子中沒被廢的只剩一個李旦了,已是廢無可廢。那李旦也不是個有主見的人,等到將來親政之時,那朝堂還不是盡在自己掌握?
武后掃視了文武百官一眼,似乎在記住剛才每一個人的反應,心中暗嘆自己登基的時機尚未成熟,殿上大臣多為前朝故舊忠於李家。她也算拿得起放得下,當即應允退朝。第二天宮中傳旨,立豫王為帝(史稱廟號唐睿宗)。
裴炎當然要找梅孝朗商量,希望梅孝朗與他一起號召群臣,向太後進言。不料梅孝朗卻勸道:「此為帝王家事,我不欲多言,勸裴公也不必多言。我等在朝中為相,盡一己之力佐政,圖天下百姓安治,不謀帝業之私。」
武太后聞言粉臉微寒,兒子枉法而大臣離間,她心中卻想起了幼年時的一段往事——唐初西蜀人袁天罡精擅相術,武士鑊曾邀他至家中,那時候武媚娘尚幼,被保姆抱到堂前,告訴袁天罡這是的男孩,讓他給看一看。
當今的武太后,已有人間絕頂修為,而且與一般修行人不同。她除了小時候做過那個夢,並沒有拜師受戒的經歷,出神入化就似天成一般!而且她的神通境界不止出神入化。具體還有什麼玄妙,除了她自己外人就不知道了。
太子李哲即位(史稱唐中宗),武后當了太后,下詔大赦天下。也就是從這時起,當朝兩位宰相梅孝朗與裴炎之間裂痕越來越深。
在夢中,有一位菩薩對她說:「玄奘西行歸來,已興大乘于中土。然唐室認老聃為祖,奉道尊為人皇,眾生易誤認人間國器即道家所傳,實為非分,二者豈可相混?汝此世有人皇福報,當明天人之分、正人皇道統,使大唐子民敬崇我佛。今傳你凈白蓮台大法,來日修成十二品彌勒蓮台化身,接引眾生往渡凈土。」
武后專政,皇上庸柔,中書令裴炎與豫王交好,卻引起了另一人的不滿,那就是李哲之妻皇后韋氏。縱觀唐中宗一生,有四個字可以概括——「陰盛陽衰」。或者就簡單的說兩個字「女禍」。李哲不僅在朝中懼其母,而且在宮中懼其妻,凡事言聽計從。
李哲為李治第七子,武后第三子,原名李顯,初封周王,后改封英王,易名李哲,兄李賢被廢后立他為太子。李哲素為武后所制,性格庸柔,作為帝王實在不夠英明,甚至連聰明都算不上。他即位之後尊武氏天後,政事皆從武氏裁決。朝中顧命大臣有劉仁軌、梅孝朗、裴炎、劉景先等人。皇上李哲已經二十八歲了,太后武氏還要掌權,梅孝朗想起了兒子捎來的那句話,心中或有所感,看來太后的心思不僅僅是專權那麼簡單,因此梅孝朗在朝中對皇家之事不再多言。他不想插手可是裴炎卻想插手,裴炎察言觀色揣摩上意,見太后對皇上有諸多不滿,暗地裡也動了心思。
大唐永淳年間這一段時光,大難不死的梅振衣日子過的很是逍遙,真有點做神仙的味道了。但是好日子沒過多久,遠在洛陽的朝堂之上很快就有了變故。
武后聞訊知李賢有怨望之心,命將軍丘神績前往巴州問罪,李賢因此自殺。後來武后也有悔意,追封李賢雍王舊爵,封李賢之女為玉真公主。玉真公主住在巴州,不想卻被左遊仙挾持到了揚州,作為李敬業造反起兵的一枚棋子。
裴炎與武后的第四子豫王李旦相交深厚,李旦本名李旭輪,后改單名李旭。復改名李旦,這些都是武后的意思——武後有一大愛好就是給人改名字。
裴炎剛剛從侍中遷任中書令,沒想到韋玄貞一飛衝天,朝中又要來一位莫名其妙的宰相。政令下達要經過中書令之手,裴炎自然不會同意,同時料想武后也不會答應,於是進宮面見皇上據理力爭。
前文提到刺史蔣華聯名蕪州父老上表祥瑞,表文做好了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不得不暫且放下。因為轉過年來皇上駕崩,舉國哀悼。
武后的次子李賢三年多以前被廢太子位,貶至巴州,傷感之餘曾寫了一首詩:「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可為,四摘抱蔓歸。」明眼人一看就是在影射武后與她四個兒子之間的關係。
身為天子,竟然說出這樣糊塗的話來,一方面李哲確實沒腦子,另一方面他受武后壓制太久心中也有怨氣。裴炎心中一動,立時有了計較,告退之後馬上將這一切報告太后。
皇上被他問的無辭以對,面紅耳赤的發怒道:「我為天子,就算把天下讓給韋玄貞,亦無不可,何況區區一侍中?」
這一場宮廷政變來的太突然,也很荒誕,更荒誕的太後下旨廢了皇上,立誰為新皇聖旨中竟然未提!自古類似的政變不少,但這樣不同尋常的細節卻從未有過。御座上沒了皇上,太后又問群臣:「皇上失德,已經廢去,國不可一日無君,帝位當屬何人?」
廢帝之事牽連甚廣,太后開始在朝中重用武家親信,李家舊臣多受排擠。英國公李敬業素與李哲交厚,被貶為柳州司馬,遠遠沖發嶺南。李敬業,大唐開國名將李之孫,世襲英國公。其祖李本姓徐,就是評書《隋唐演義》中大名鼎鼎的徐懋功,被皇家賜姓為李以示恩寵。
這話什麼意思?現代人乍聽起來似乎是某位菩薩吃了醋,因為「老子姓李」。唐代修行人地位高,但在俗世間,哪一家地位也高不過道家去,不論哪派修行人,在人間不能說道家有什麼不是,因為道祖老聃被追封為人皇。
李治剛剛登基皇位不穩,大權掌握在太後手中。韋皇后就迫不及待地弄起權柄來,攢動皇上給她奶媽的白丁兒子也授了五品官,這樣一來引起了朝臣很大的不滿。大家想一想,譬如南魯公梅孝朗,那是立過多大的功勞,嫡長子梅振衣也不過剛剛封賞五品出身,韋皇后的奶媽如何能相比?
這位韋后,野心比武則天更大,但論政治才幹與手段,比她婆婆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女人不是有了野心和地位。就能學得了武則天的。千古以來也只出了那麼一位。
這不是廢話嗎?武后的兒子中只剩下豫王李旦了,難道還能立別人?然而梅孝朗在下面聽的是心中暗驚——這種場合哪有什麼廢話,如果太后真想立豫王,剛才的懿旨中直接就立了,何必等到現在來問?
小時候不解,長大了漸漸明白夢中那位不知名的菩薩說的話,但武氏仍很疑惑。李世民去世后,武媚娘到白馬寺出家為尼,才有機會與李治暗度陳倉重返朝堂,心中更加確定此生有佛緣。
梅振衣又想起星雲師太也是修行人,乾脆讓兩個丫頭向星雲師太多請教,只要她們不出家當尼姑,修練之法學一學倒也無所謂。星雲師太常到齊雲觀來指點梅公子課業,對谷兒、穗兒印像本就非常好,聽梅振衣開口請求,也沒有拒絕。
武后與裴炎各有想法,於是定下了廢帝之計,太後下密旨,裴炎去操辦。在嗣聖元年(公元684年)二月五日這一天,羽林將軍程務挺率軍進宮,武后赫然臨朝招集百官于乾元殿。皇上聞訊上朝,正要就御座,裴炎攔在面前宣讀太后懿旨,廢帝為廬陵王,當即命程務挺扶廬陵王出殿。
韋氏做太子妃的時候,就眼見武后是如何專權,封賞武家子弟,等到她自己做了皇后,也是有樣學樣,攢動皇上提拔韋家親族。武后之父武士鑊畢竟是大唐的開國功臣,家族中有頭有臉人物也是非常多的,可惜韋氏出身地位。其家族也無大功於國,實在沒什麼人物可用。
彌勒菩薩是佛家所說,在釋迦摩尼之後行走人世間的未來佛,接引眾生超升凈土。按老百姓通俗地理解,彌勒就是佛祖的接班人,按佛門自身的說法,佛陀寂後人間無佛,佛都在諸天凈土呢,若人間有佛出世只能是彌勒。
梅孝朗不配合,這聯名進言之事就沒成功,裴炎對女婿梅孝朗頗有不滿,私下裡罵他是白眼狼。想當初裴炎把女兒嫁給梅孝朗,並且在朝中多有扶持,梅孝朗才能有今日地位。如今官做大了,與裴炎平起平坐,梅孝朗竟然不把他放在眼裡了!這樣一來,翁婿之間公然離心,朝中諸臣多有耳聞。
袁天罡看了之後說道:「可惜是男孩,若換做女子,則貴不可言。」
武士鑊笑問:「若真是女子,又當如何,難道還能做皇后嗎?」
裴炎奏道:「韋玄貞無寸功於國,因是皇后之父,已由參軍躍升刺史。現又驟升侍中,此乃宰相之職。大唐立國以來,可曾有過無功、無績、無舉之相嗎?此升遷無憑,與禮法不合!」
這句話表面的意思就是要太后自己選一個皇上,大臣說了不算。至於還有什麼其他的深意,朝堂上很多人沒聽明白。他話音剛落,裴炎就搶步上前,高聲道:「先皇與天後之子,若論賢德,應立豫王!」
菩薩的話聽起來象吃醋,但仔細想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人間國器」與「道家所傳」之間,本不該混淆。話雖有道理,但也未嘗沒有私心之嫌,因為是出自一位菩薩之口,告訴武氏將來有人皇福報。當明天人之分、人皇道統。夢中傳武氏佛門凈土宗彌勒修行,並有暗示她將來去改朝篡位、大尊佛法。
李哲大驚,呼問太后:「我又何罪?」武后叱道:「身為天子,戲言將天下讓于韋玄貞,還說無罪嗎?」李哲無言以對,只能怒視裴炎,隨即被架了出去。
這一次廢立,武后也不是沒有收穫,藉此機會索性公開臨朝稱制。讓嗣皇帝居住別殿,所有國政不得參聞,連上不上朝都無所謂。從此開始,武後行為與皇帝並無區別,只是以太后的身份而已。
朝中被貶斥南下的文武官員有一大批,以李敬業的爵位最高,這行人在南下途中於揚州做客,聽說英國公也路過揚州,紛紛跑來拜見,聚在一起長吁短嘆,私下裡無不痛罵武氏。就在這時,有一「世外高人」帶著一名女子來訪,與李敬業等人長談一夜。
以武氏之聰明,且精通權謀手段,怎會想不到這一點?她隱約覺得,有神靈助她,恐怕就是這個目的!所以掌權之後,也是大肆崇佛。
裴炎多少有些鬱悶。好不容易將豫王推上了皇位,結果李旦連李哲都不如,是個徹底的傀儡。不僅居住別殿而且不得參与政事,而新皇李旦更鬱悶,他年滿二十二歲了,已過了可以親政的年紀,手中卻無絲毫權柄。私下裡李旦找過裴炎多次,央求他聯絡朝中重臣,勸說各位宰相一起向太後進言,請太后還政于皇上,哪怕不是徹底交權,為將來著想,讓皇上及早參与朝政也是應該的啊!
第二天,李敬業沒有繼續南下,而是留在揚州,與唐之奇、杜求仁、駱賓王、魏思溫等人開始密謀一件「大事」。
這樣一來還真就有玄機了,大唐皇室奉道祖老聃為玄元皇帝,佛家沒什麼可比的,怎麼樣附會也扯不出佛祖與大唐先人有什麼關係。但如果說武氏就是未來佛化身,親自登上皇位,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袁天搖了搖頭:「恐怕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