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六卷 子非魚

第121回 窈窕化身沾襟透,心猿揮棒襲洞賓

第六卷 子非魚

第121回 窈窕化身沾襟透,心猿揮棒襲洞賓

但兩人一交手,清風就說話了:「是你自己這個心猿化身來遲了,怪不得別人,怎可大發凶頑之心?……原來菩薩的斬出的既是功德化身也是歷世化身,渡你這隻心猿歷世間所未歷,以求功果圓滿……可惜啊,你沒那個緣法,想斬盡心猿成悟空,到頭來卻還是心猿悟空。」
剛才揮手之時,瓢沿上沾的水珠忽然間散開,無中生有化為一片水幕,還不止一滴,先後有兩滴水珠如此,而梅振衣雖然看不穿關小姐的法術,此刻也知道被人給破去了。不止一個人在暗中出手,應該有兩個,否則也不必澆關小姐兩次。兩位高人,難道是清風與船夫?梅振衣向後看去,卻發現清風與韋曇也是一臉驚訝之色,眼中光芒閃爍看向左右人群。順著他們的目光分別看去,只見左邊人群中一個黃色的身影一閃不見,靠,竟是那位在萬家酒店見過的隨先生!再看右邊人群,有個小光頭沖梅振衣悄悄施了一禮,還擠了擠眼睛一副調皮模樣,看表情就像幫了他什麼忙在打招呼,然後轉身也一溜煙鑽入人群中不見,正是那位在黃河岸邊遇到的小和尚法舟。
與清風交手的「心猿悟空」並不是一隻猴,而是個尖嘴猴腮的男子,身高止五尺,並沒有剃光頭,留的髮型像是現代很時尚的「爆炸寸」,棕黃色亂糟糟的寸立。他的相貌乍一看,有幾分像縮水版的周星馳。
作為一個從現代穿越來的人,聽見「孫悟空」這三個字是什麼概念?降妖除魔的斗戰勝佛,金箍棒怎麼打到了他的頭上?梅振衣可不是什麼妖魔,也從來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穿越到唐朝,拜鍾離權為師,今天還莫名其妙以呂洞賓的身份戲了一回「觀音」。對呀!今天親身經歷的這一幕。不就是傳說中的「呂祖戲觀音」嗎?當梅振衣飛天之時。也想起了穿越前聽過的傳說故事。可是在後世傳說中,並沒有後來「孫悟空棒打呂洞賓」這一出啊?
一見此人出手,梅振衣剛想祭出的拜神鞭又縮回袖中。他認出這個人了,就是剛才渡河時撐船的船夫。梅振衣在船上時曾掃了船夫一眼,注意到此人有些異常,他身材魁梧手臂上肌肉虯結有力,國字臉稜角分明。但是皮膚卻是細膩的淺牙黃色,不像個長年受日晒雨淋的船夫。異常歸異常,梅振衣在船上也沒發現此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同船的清風仙童也毫無反應,上了岸他也就沒多想。但此時梅振衣卻吃了一驚,他站地很近,卻沒有察覺到那船夫是什麼時候過來的。這說明什麼?——這船夫也是不一般的高人啊!
他一句話又把事情給勾了回來,眾人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位道長捐了十枚明珠,然後孫少爺就帶人來鬧了一場,到現在這位道長還拿著瓢站在一邊呢。關小姐聞言向梅振衣道:「這位仙長,方才被惡徒打攪,亂事已畢,請您潑水吧。」
清風一臉淡然就像沒看見,關小姐在橋上喊道:「諸位,不要動手!」但沒人聽她的。她自己也沒過來。梅振衣眉頭一皺要出手了,他可以不幫關小姐,但是孫少爺命家丁打另外三個人他卻看不下去。
惡少被懲,功德已成,這應是一件令人拍手稱快的好事,可是卻沒有人喝彩,人們都沒敢靠近橋頭。原因無他,那位船夫韋曇站立在那裡,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威壓感,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有人無端要傷他性命,韋曇替他架住了鐵棒,而清風衝上天幫他打架。梅振衣本人也不能不聞不問,跟著飛上了天。剛才聽清風喝了一聲「心猿悟空」,梅振衣心裏就一哆嗦,來者應該就是《西遊記》中的孫悟空。
那邊王公子與周公子一看這架勢也不幹了,王公子衝著孫少爺就去了,口中喊道:「住手,你一個小小副尉,竟敢打我的朋友,我父乃潁州司馬……」
這鐵棒擊來,梅振衣恍然間覺得滿天都籠罩在棍影之中,雖有一身修為,猝然卻不知如何招架。又有高人恰遇此時趕到,卻莫名其妙的向他痛下殺手,假如就是梅振衣自己站在這裏,今天肯定沒命了,幸虧他身邊還有不止一位高人。鐵棒沒有打中梅振衣,打在一根橫空伸出的扁擔上,金木相擊聲音不脆,發出轟然的沉悶迴音,在場的其他人除了關小姐、梅振衣之外,全部跌坐在地面如土色,有不少人只覺得天旋地轉當時就暈了過去。
今天這小鎮旁的落歡橋頭,真是風雲際會。
梅振衣叫了一聲:「怎麼回事?……等等我呀!」腳踏祥雲,足下翩翩銀光閃耀,也向天上飛去。
韋曇:「聽見了就好,現在回家吧,自己爬回去,未進家門之前,誰也不許扶,快滾!」
孫少爺額頭滾落的冷汗有黃豆般大小,呻吟著說道:「姓韋的,你是我家請的下人……吃我的,喝我的……竟然還……」
且不說梅振衣如何慢慢往上「爬」,先說高空的相鬥
還沒等說完,孫少爺把手一揮:「官差辦案,休得羅唣!」手下七、八個人先沖吳公子去了。
他說完話將扁擔從青石板上抽了出來,細心的梅振衣發現,石板上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而眾家丁身上的壓力一松,紛紛站起來,但誰也不敢上前攙扶少爺。人群讓出一條通道,孫少爺拖著一條傷腿呲牙裂嘴地爬了出去,眾家丁灰溜溜地跟在後面。
這隻瓢是空的,並未舀水。那位王公子剛才用過還留有沾濕,這麼一揮也只是瓢沿散落幾滴水珠而已。梅振衣沒有用任何法術與內家勁力,這輕飄飄的水珠也不可能灑到五步之外,只是做個樣子而已,根本就沒想到別的。然而這一瓢揮出,眾人就見兩片白練似的水幕灑出,將橋頭的關小姐渾身上下澆了個透濕。一前一後還澆了兩遍!她本來身著素色紗衣,此刻衣衫都貼在了身上,顯出婀娜的曲線。胸前高聳的之處,隔著濕衣還隱約透出兩點嫣紅。
還沒等他有時間多想,就聽天邊傳來一聲似啼叫般的長嘯,初聞極遠,瞬間就到了此地上空。天空雲氣翻滾,雲端中揮出一根金箍鐵棒,迎風而長,延伸有千百丈,朝著梅振衣當頭打落。
關小姐回了一禮,又看了看天色道:「小女子多謝韋曇居士仗義相助,但我有言在先,要在此募捐到今天日落之前,時辰未到。」她稱呼他為韋曇居士。
梅振衣卻驚呆了,瓢中根本沒有水啊,真不是他乾的!
韋曇喝了一聲:「不可如此為禍!」揮著扁擔也衝上天際,那邊的關小妹也不見了,估計也是到天上去了。
接著就見天上雲氣盤旋,道道金光閃爍,金鐵交鳴之聲連連,每一聲都如炸雷,天上打起來了。地上的其他人就算剛才沒暈,此刻也全被震得人事不省,那座落歡殘橋晃動,全部塌了下來。遠處鎮上傳來驚恐的哭喊聲。
梅振衣在心中暗道,此人做事夠狠也夠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知是哪路神仙?他向清風看去,卻發現清風也面帶疑問之色看著韋曇。
其他所有人都張大嘴望著梅振衣,只有這兩位轉身離去,因此一眼掃過去很容易發現。梅振衣此時也反應過來,方才是隨先生與法舟同時暗中施法,關小妹中了暗算,被梅振衣澆了個透身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一出又該如何收場?
二尺金鐧亂揮,身法也不佔便宜,自然抵不住千變萬化的金箍棒,但是隨著金鐧揮舞,灑出一片似有實質的金光,如一道神風舒捲,擋住金箍棒的攻勢。金箍棒偶爾擊破金光欺近身來,清風都一側身以金鐧直接架住。方才在地面上見聞的雲端金光與金鐵交鳴,就是這麼發出來的。這種打法,清風看似立足不敗,卻很難反擊心猿悟空,明顯不佔上風。
眾家丁如狼似虎上前就要拿人,梅振衣閃到一旁與清風對望一眼,表情有點想笑可又忍住。如果換一種情況,就算清風不動手梅振衣也會出手的,但此時情況不同,看穿了內情就不方便出手。觀自在菩薩化身行此功德之舉,用這種方式,就應該想到可能會出這種事情,她怎麼辦都是一種點化,知道內情的人插手反而不好。
「住手!誰也不許扶,誰敢扶他一下,我打斷誰的手!」船夫大喝一聲,扁擔往外一揮,沒見他打中誰,卻有一股威壓之力散出,眾家丁撲通、撲通全部坐倒在地上。此刻就算沒眼力看出奧妙的人,也能看明白這個船夫惹不起。
韋曇以扁擔架住鐵棒一擊,腳下未動,然而不遠的那條河卻發出轟然之聲,浪花湧起如一道綿延的水牆,沿河一眼看不到兩端盡頭。於此同時,清風喝了一聲:「心猿悟空,休得猖狂!」捲起一道神風直衝雲端。
他突然厲喝一聲,手中的扁擔往地上一頓,無聲無息就插入到腳下的青石板中。
他知道可別人不知道啊,在場還有旁人想英雄救美,只聽那位吳公子斷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欲行強搶民女之事嗎?有我吳文方在此,爾等休想……」
他一邊打架一邊說話,一邊還在冷笑。
聽見這話梅振衣覺得有些不對勁,船夫插了這一手,修橋功德已經圓滿,觀自在菩薩可以收回化身了,在關小姐消失之際,說破自己菩薩的身份點化眾人一番才是正理。關小姐為何還不走?難道她在這裏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修橋,還要了斷什麼別的事情嗎?
這時清風仙童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的送到每一個人的耳中:「二位,話說完了沒有?正經事還沒完呢,別忘了這位呂道長錢已經捐了,水還未潑。」
梅振衣剛想出手,還有比他更快的,只聽孫少爺突然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叫,抱著腿滾倒在地上。他身邊站著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粗步衣衫短打扮,手裡提著根扁擔。此人不知何時分開人群來到孫少爺旁邊,一言不發,掄起扁擔就打折了孫少爺的左腿。
「你莫管他是仙是佛,就看他如何與人打交道……守好心中所悟之道,見怪莫怪便是。」孫思邈的教導猶在耳邊,此時的梅振衣不管眼前唱的是《西遊記》還是《戲觀音》,總之要把事端搞明白,趁著清風與神秘船夫韋曇出手,非要討個說法不可。梅振衣尚無飛天之能,只是仗著拜神鞭玄妙,畢竟比真正的御器飛天要慢多了。就算他又飛天之能,速度也不可能與剛才那幾位相比,只能追在後面往上飛。
韋曇卻沒有理會眾人怎麼看他,向關小姐施了一禮道:「這位姑娘,您在此行功德之舉,卻引動世人妄心喪行,故此在下出手消解。如今修橋之事功德圓滿,姑娘請離去罷。」
「聽見了,聽見了!」倒在地上的孫少爺連連點頭。
人群發出「嗡」的一聲驚呼,這位呂道長氣宇軒昂出手不凡,果是有「道」高人啊,竟然就這樣將小娘子給潑了個透濕,還讓大家都飽了眼福。
韋曇冷冷道:「我憑力氣撐船度日而已。孫少爺,你看見那半斗錢和十枚明珠了嗎?是位姑娘募集的修橋之資,但修橋還需有督造之人,既然你今天行此惡事,那就由你來辦,不足的錢也由你添上。如果半年之內,橋未修成或偷工減料不如當初規模,我不僅還要來打斷你的另一條腿,連你兩腿間的那根東西也一起打斷了!……聽見了沒有?」
孫少爺:「我舅舅還是鳳閣侍郎呢!公差辦案,閃一邊去!」又有幾名手下上前,與王、周二位公子廝打在一起,這兩位沒幾下就讓人湊趴下了,那邊鄭小姐見狀,發出高聲尖叫。
清風上天與來者交手時,距離地面並不太遠,金鐵交鳴聲震動了整個鎮子。等韋曇上去之後,雲氣與金光之間又傳來沉悶的轟鳴,與金鐵交擊聲夾雜,如震天的鑼鼓齊鳴。幾人的鬥法之處越來越高,轉眼間到了極高的天際,餘威不再波及地面人煙。
一群家丁見少爺被人打倒,丟下周、吳、王三人擁了過來。有人去扶少爺,有人去揪船夫,還有人喊道:「韋曇,你瘋了嗎?連少爺都敢打!」
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他們在人間都有絕頂的神通境界,因此動起手來,一般人反而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玄妙,更像是兩人在斗兵器武藝。很明顯,心猿悟空看上去技藝精熟,身如猴形提溜轉,一支金箍棒可長可短千變萬化,滿天都是他的身影與棍影飛舞。清風似乎不通武藝,站在那裡動作不大,手舞一物隨意亂揮。他手中的的東西看上去是一根金黃色的棒槌,只有兩尺長,如果是兵器的話,應該是一支金鐧。
這可就苦了梅振衣一個人,這麼垂直往上飛,越到高處越是艱難,空氣稀薄、寒意透骨,就連陽光也變得越來越刺眼。梅振衣祭出霞光護身,收斂心神運轉內息,這才能夠繼續上行,等他趕到幾人鬥法之處,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梅振衣嘆了口氣,走到離她五步之外的橋邊,苦笑道:「我本無他欲,就是相助姑娘地功德之舉。關小姐既藉此江湖手段,貧道就守江湖規矩,潑一下罷。」說完話信守一揮,手中瓢沖關小妹做潑水狀。
那吳公子應該學過兩年功夫,舉手投足還真有點樣,但梅振衣一看就知道這人不會打架,群毆之時你擺什麼架勢,誰跟你輪流拆招啊?而那些家丁一看就是打人的老油條,一擁而上拳腳相加,打的吳公子當場抱頭蹲下了,總算這些人還有些眼力架,見吳公子衣著光鮮不像是平頭百姓,沒有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