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九卷 龍空山

第166回 鍾離立約五湖島,凌虛掛榜雙峰集

第九卷 龍空山

第166回 鍾離立約五湖島,凌虛掛榜雙峰集

鍾離權的條件比較特別,這五人只在暗中守護大官湖一帶鄉民入水行舟平安,不能公然露面顯弄神通法力,也不能再以神靈的身份出現,至於以神通法力敲詐鄉民好處之事就更別想了。鍾離權在他們身上下了神識靈引,如果他們違反了,立刻打回原形削去所有修為。如果他們做到了,十年之後,鍾離權答應讓梅振衣傳授他們金丹大道口訣心法,受戒拜師修行。
凌虛子錯愕不能言。胡龍騰在地上喘氣道:「上仙,我知道。」
鍾離權又問:「被你收服之後,這些精怪勒索鄉民財物,然後供你享用,對嗎?」
梅毅斥道:「這麼說你倒成了好人了?難道那小娘子不是你看中的,讓那胡龍騰去奪人的嗎?」
鍾離權笑道:「不是我乾的,想來是他闖錯了地界,或是有高人路過,恰好伸手幫我們一個忙……凌虛子,你還收服了另外四位精怪,都是什麼人啊?」
這三個字剛說完。破空之聲又從門外傳來,飛進來一條四尺多長的鯰須黑魚,吧唧摔在地上似是昏死過去。鍾離權又是一記仙風扇,黑魚化成了一位黑衣女子蘇醒過來。
五人齊聲道:「上仙請講!」
次日清晨,有一名鼻青臉腫滿頭是包的道士,被掛在雙峰集外的一株大樹上。樹上還貼了一張黃榜。榜上寫著這名道士自供法號凌虛子,是被逐出師門的修行人,三年前路過此地答應江家人捉拿湖妖,結果收服湖妖之後,自己卻做了號令湖妖的幕後之人。凌虛子驅使方圓百里五座淫祠內的精怪,恐嚇勒索鄉民財物為己享用。雙峰集外所謂的湖神不過是一條大鯢成精,已被過路高人鎮壓。而鎮上盧來福等人與湖妖勾結敲詐財物中飽私囊,現已查明。至於附近淫祠中所供神靈,無非是螃蟹、蛤蟆、黑魚、水貂成精而已,依仗些許幻術騙吃騙喝騙些供奉,現已被一併鎮壓。至於凌虛子已被削去修行法力,交給鄉民自行發落。
胡秋水央求道:「如今凌虛子被你們抓走了,我等一身法力也被削去的話,人不人妖不妖,真不知怎麼辦!」
梅振衣吩咐道:「張老別跟他置氣了,把胡龍騰押來。與凌虛子當面對質。」
鍾離權笑道:「風貌當然不同,那裡有一個敗類役使一窩水妖搞得烏煙瘴氣,而這裡有真正的仙家隱居。」
鍾離權呵呵笑道:「急什麼,都是十年之後的事了,如果他們真能做到我的要求,倒也是可教之才。你如果能把這五個擺弄明白了,將來指教世間其它弟子不是更輕鬆?何況你要在青漪三山鑿建洞天,那可是在青漪湖裡面,有水族能幫忙豈不更好?」
鍾離權一指腳下:「這座島很好,正可做你們五人藏身修行之地。我看就叫五湖島好了,而你們五位則是五湖散人。你們禍害了此地鄉民十年,那就保護此地鄉民入水平安十年,不期望什麼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有多大力盡多大力而已。」
這五個妖怪是自感成靈,沒有上師指點更沒有師門戒律約束,山野之中也不知人間教化,偏偏落到了凌虛子手中,就算梅振衣沒有路過,將來也沒有什麼好下場。但他們將來的下場是咎由自取,可附近百里的鄉民這段時間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害,所以高人路過會出手。
梅振衣贊道:「好清爽靈秀的氣象,此地與前日所見的大官湖風貌不同啊。」
「徒兒啊,你見過世上各種人,有善有惡,也有左道妖人,但名門大派出的這種敗類,還是第一次遇到吧?可能會有不解之處,為師正想與你分說。」鍾離權講了一番話。既是對徒弟說的,也是對在場的五個妖怪說的。
鍾離權揮袖一指外面道:「此地鄉民也無法力,人家是怎麼活的?你們的修為境界仍在,仍可變化人身,就算是原形也是同類中的強者,有什麼不能活的?」
梅振衣曾堪破妄境,領悟身心內外真如不二之道,是當年孫思邈下的心印,同時也有鍾離權所傳授的金丹大道心法。但世間修行各派法門,並非全然如他一樣。理論上修行需要經歷妄境考驗,能在妄境中不迷失定念才能修練更高境界的法門,但破妄之法種種,並非都如孫思邈與鍾離權所教。比如清風藉機緣點化梅毅破妄境歷真空,與梅振衣的修行就大不一樣,這位將軍還是一身殺氣,只不過能將鋒芒收斂,現在的梅毅可稱梅劍仙,卻不能稱作梅真人。
從心法口訣的角度說,只要求修行人能在妄境中不迷失自我,本心堅忍清明而回,本身卻不問弟子如何堪破妄境。有些高手,經過種種劫數的考驗可以修鍊更高境界的道法,擁有強大的法力,但不一定心性無偏,也可能早已走入歧途。就拿那凌虛子來說,修為已經不低,可是為人行事並不一定就是世間之福。雖然修行劫數無偏無私,誤入歧途對自己今後的修行最終沒好處,但受其所害的人卻很無辜。
果然,大約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門外又有破空之聲,飛進來一個活物摔在地上。此物乍看上去像是一隻狐狸,仔細看是一隻全身毛色鮮亮發著彩光的大水貂。鍾離權仙風扇一揮,彩貂化成一名錦衣少女。
出雙峰集行游山水之間,第二天又來到一座大湖之畔,名為龍感湖。此湖周圍地勢不高,生長著不少茂密的翠竹林,湖岸邊還有點點細碎黃花,盡處湖水清澈見底,遠望湖光碧如翠玉。
梅振衣想了想,皺眉道:「胡龍騰逃脫了,應該抓回來一併處置更好。」
「你倒是好心不想煩我,但我看看熱鬧不行嗎?」他拿扇子在梅振衣頭上輕輕敲了一記,又轉身沖凌虛子道:「我且問你,附近淫祠中的精怪已被你收服,對嗎?」
「胡秋水。」胡龍騰叫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出人意料的是,門外半天沒有動靜。眾人都用尋問的眼光看著鍾離權,鍾離權捻著鬍鬚笑了笑:「這一個可能比較遠,抓起來比較麻煩。」
梅毅等人走了,胡龍騰、胡魚躍、胡雙全、胡衝天、胡秋水五名妖怪眼珠子亂轉卻不敢說話。梅振衣問道:「師父單獨把我下來,有什麼話要說?」
但凌虛子另有一套說法,自稱是好心收服附近的精怪,約束他們不再做大亂,至於精怪主動送給他那些財物,都是為了欲求人間道法而討好云云。
張果上前踹了他一腳:「妖怪又怎麼了?管他是人是妖,就看是誰作惡!」
一聽這話。地上趴的五名精怪一起求饒,身子抖得如寒風中的蓑葉,可憐巴巴地看著東華上仙。
玉真公主:「有什麼不能帶的?你趕的那輛車還空著呢,就讓她們坐著吧,一路也可幫著收拾行裝器物、伺候飲食茶水。」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來時未帶僕從,去時卻多了兩個婢女。
「那胡龍騰是湖中水族精怪,此湖半夜有潮,浪打在他身上,化形借水遁走了。」屋子裡突然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只見鍾離權搖著芭蕉扇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
凌虛子:「我是收了這些精怪的好處,指點他們一些修行之道,但是我本人從未做過什麼壞事啊!」
鍾離權笑了笑:「不削去法力也可以,但你們得做到一件事。」
梅振衣對梅毅吩咐了一番,梅毅連連點頭。鍾離權指著那兩個昏迷不醒的婢女又問:「如此處置凌虛子甚好,只是這兩個女子又該如何?你不能只抓人不救人。」
兩名女子倒也乖巧,一聽這話立刻跪到梅毅面前道:「奴婢被奸人霸佔,忍辱偷生至今,將軍若不收留,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針線女紅、洒掃漿洗、廚下飯菜,一應粗細活計我們都會做。」
張果喝斥道:「今日我等隨東華上仙拿下作亂的凌虛子,你老實趴著不要多嘴。胡龍騰,你繼續點名!」
梅振衣:「知道就快說,還等我師父一個一個問嗎?」
鍾離權一揮袖道:「我不想廢你們的修為,也不想把你們打回原形,先在旁邊老實待著吧,我和徒兒有話要說……梅毅,張果,你們把凌虛子還有這兩名婢女帶走,就按剛才所說處置。」
她睜眼就道:「這是怎麼回事?胡龍騰,上仙!」她看見了趴在地上的胡龍騰與滿頭包的凌虛子,驚訝地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
昨日夜間這一帶五間淫祠已全部被火燒毀,而江盧客棧中梅振衣等人已不知去向,只在大堂中留下了這兩天的房錢。
鍾離權:「慢著,我還有個條件,對你們的修行有好處。」
凌虛子指使胡龍騰強娶美人未遂,梅振衣等人走時該多帶了兩人,就是胡家供奉湖神的兩名婢女,名叫盧紅與盧翠。
胡龍騰又說道:「胡雙全。」
上清宮的修行以養氣為主,鬥法多用符輔之以其它法器。凌虛子被逐出上清宮,符之道不可再修,但練氣之道的根基已有,堅持習練也有所成就。他仗著有些神通法力行走四方,企圖自尋一處修行道場。三年前路過雙峰鎮時,他在江盧客棧聽見江掌柜談湖妖之事,上前套話,得知江氏家族欲尋高人捉妖,於是開口自誇有仙家神通,並表演了飛劍之術,江家人許以百金請他去收服湖妖。至於後來的事,胡龍騰已經都交代了。
黃榜最後的署名是純陽子,大樹下還扔著一堆從湖神祠中搜出來的帳冊,上面列明附近各鄉各家歷年供奉銀兩多少,妖怪拿了多少去供奉凌虛子。剩下的顯然是盧來福與廟祝私吞了。
這回大家有了心理準備,都不說話在等著,果然過了沒一會,外面又飛進來一個菜盆大小的螃蟹,肚皮朝天地摔在地上翻不過身來。鍾離權扇子一揮,螃蟹變成一個手臂上長滿黑毛的大漢。
胡龍騰哆嗦了一下,又叫道:「胡衝天。」話音未落,門外飛進來一個磨盤大的蛤蟆,鍾離權揮扇,蛤蟆便化作一個光頭少年。
鍾離權:「這麼快就把人給湊齊了送來,看樣子不是過路的,應該就住在不遠之處。既然不願意現身,我等就不要追究了。凌虛子和這五個妖物已經齊了,你們審吧。」說完話他又走出門向半空抱拳道:「在下東華先生鍾離權,攜門下弟子梅振衣路過,多謝仙友援手!」
張果出門去提胡龍騰,剛出門就驚呼一聲進來道:「我明明把那廝捆在樹根下,怎麼又不見了?」
鍾離權淡淡一笑:「無妨,他跑不遠!」話音未落,只聽門外有破空之聲,然後有一物飛了進來,吧唧摔在地上,竟是一條五尺長的大鯢。好大一條娃娃魚呀!鍾離權揮起扇子扇了一下,這條大倪又變成了胡龍騰的模樣,已經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只有趴在地上喘粗氣的份。梅振衣驚嘆道:「師父,你好大的神通,一句話就把他抓回來了?」
等一口惡氣出的差不多了,這才讓梅毅仔細訊問凌虛子。原來這位「湖中仙」確是嶗山上清宮弟子,資質不錯卻好逞強賣弄,曾在門中切磋時以一道威力巨大的靈符傷了同門,然而這種靈符是不準在同道切磋時動用的,因此被逐出了師門。
繼續訊問這方圓百里淫祠內的精怪,後來那四位原先也未見有太大的劣跡,無非顯弄神通震懾鄉民,騙吃騙喝謀一處香火道場。這三年間他們被凌虛子收服之後,脅迫之下勒索鄉民財物,也算是作惡幫凶。
講完這些,鍾離權又對五個妖怪道:「你們所行,必須受罰,我想削去你們的法力,卻不廢了你們的修為,你們仍可修行,但是做不得亂。」
胡龍騰:「胡魚躍。」
梅振衣想了想:「她們應該就是三年前盧家送給湖神的,先帶回江盧客棧,等醒來后再問一問她們自己的意思,還是讓玉真去處理吧……只是這五名精怪不太好處置,殺了他們似乎太重,可不可以廢去修為打回原形?請師父指點。」
凌虛子頭點地如小雞啄米:「對對對,我收服妖物,就是不想讓他們鬧出更大的亂子。看前輩仙風道骨,應是世外高人,您老人家應明事理,應該知道我的苦心。」
胡龍騰趕緊道:「上仙削了我們的法力,我們哪能活得成啊?」
說完這些,鍾離權讓他們自行入水養傷去了。梅振衣小聲問道:「師父,你也不商量一聲。就幫我收了這五個徒弟?我現在一個人間弟子還沒有呢,先弄了五個妖怪來!」
鍾離權不再理會他,沖梅振衣道:「此人系首惡,附近淫祠中的精怪是從惡,為師倒要看看你想怎麼處置?」
梅振衣問道:「師父,外面是哪位高人在幫忙?」
五人一起答道:「一定一定!」
梅毅把她們帶到客棧,喚醒之後交給玉真公主問話。玉真告訴她們事情的經過,問她倆打算怎麼辦?兩人只是哭泣,斷不肯再回盧家也無家可歸。玉真被她們哭的心軟了,見梅毅站在一旁,於是對他說道:「人既然是梅將軍救出,將軍府上添兩個婢女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就收留了吧。」
梅振衣趕緊上前施禮道:「師父,你怎麼來了?區區小事,本不想驚動您老人家。」
梅毅問公主:「我們這是往西海行游,怎麼帶上她們?」
話都問清楚了,鍾離權又進門對梅振衣道:「因果已明了,你想怎麼處置凌虛子?」
凌虛子辯解道:「我是一念之差,起了愛欲之心,命他以湖神之名下聘娶人,但沒讓他搶人啊!諸位都是修行同道,難道不相信我一個修士的話,反而要相信一個妖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