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十三卷 菩薩行

第245回 世間留行終有跡,怎堪銳意不舍心

第十三卷 菩薩行

第245回 世間留行終有跡,怎堪銳意不舍心

梅振衣也笑道:「我只是說說而已,感嘆其妙用。」
梅振衣一直在旁邊聽著沒敢插嘴,此時才接話道:「多謝仙童與師父願意出手,不敢再求太多,剩下的事情我自會設法安排。」
但鍾離權可不在乎這些,只要徒弟送的他就高興,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揮著拂塵道:「這拂塵很不錯,徒兒呀,你若開宗立派,它可為歷代掌門手持之物,為師就先拿著抖幾天。」
插敘一段前事,梅振衣曾經把玉骨扇「借」給徐妖王用,但他也知道另外十大妖王並沒有十分得意的法寶,送禮也不能只送一份。在青漪三山這麼多年的修行中,煉器之道也沒放下,他重點做了三件事。
鍾離權:「這種陣勢的鬥法,知焰與振衣能插得上手嗎?」
知焰于天地靈根下定坐三十六日,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梅振衣就坐在對面望著她,微微一怔道:「你怎麼沒在煉丹?難道大羅成就丹已成,過去多長時間了?」
行禮退出餐霞閣,梅振衣將修為在地仙以上的山中修士全部找來,包括知焰仙子、左遊仙、張果、梅毅、星雲、提溜轉,還有來訪的徐妖王。眾人在隨緣小築中密謀了一夜。由梅振衣定「戰略」,徐妖王也幫著補充完善,梅毅具體指揮確定「戰術」,分派各人的任務,包括崑崙仙境中十大妖王以及手下妖兵「骨幹」,還有左遊仙門下的太道宗弟子,都以不同的方式參与這次行動。
他將神識切入黑色結晶,主動承受龍魂咆哮之威的衝擊,以求定心不散亂、靈台不受擾。這其實是在模擬對抗天刑雷劫中的「傷神」業力。他明白自己沒有修成化身五五境界之前,無法克制龍魂咆哮的衝擊去煉化這塊東西,只是藉此淬鍊靈台而已。
鍾離權又問道:「就算神器能借出來,事情也不能像你說的那麼簡單,你我怎樣在千里荒漠中恰好出手纏住梅丹佐呢?而且你怎能肯定,他不會直去仙界不留人間呢?」
就按這種找法,也如大海撈針一般,蠻荒中是危險之地,但山野妖物之間都有各自的地盤與交流方式,可以傳達各種信息。十妖王至少找到了幾十個嫌疑對象,一一排除最後只剩下一個,但一直未敢驚動。
留張妖王在千里之外暗中隱藏,繼續監視這地方的動靜,另外三人立刻離開崑崙仙境趕到青漪三山報信。
神仙並不是好打架的。仙界有很多仙人從有修行之日起到飛升之後,除了門內演法印證之外,從未真正與人斗過,更別提生死相搏了。修仙本就是清靜無為之事,楊天感是妙法門弟子中的佼佼者,又有神器寒霧針,碰上山野出身的徐妖王,也被一頓亂拳打得四處亂竄,更何況是歷盡殺伐的梅振衣呢?
聽說這個消息后,梅振衣確定那人就是梅丹佐,等了二十三年的仇人終於有了下落,這次一定不會再放過他了。鍾離權當然明白徒弟的心思,於是將清風請到青漪三山餐霞閣商議。
十大妖王辦事很認真,梅振衣早有叮囑,他們這些年一直在崑崙仙境蠻荒中留意梅丹佐的行跡。手下的十萬妖兵雖然修為不高,但人數眾多很有用。這些年深入蠻荒查看還真發現了不少可疑的對象。崑崙仙境蠻荒廣漠,其中有很多瑞獸、妖王,也有個別自視修為高深避入深山的修行人,在這裏面找一位刻意隱藏的高人其實很不容易。但梅振衣交代了三個原則:其一是原先沒有此人,二十三年前突然來到的,這就排除了很多長年占的修行的妖王與修士;其二是原先能行走的地方,近二十年來突然進不去了,包括附近的妖怪精靈都被驅逐了,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也值得懷疑;其三是某地有人修行,卻不願意泄露身份,也極少與人打交道。
清風面無表情顯得很是嚴肅:「此非推演所能知,在於世間兵法了。你我插手就是如此一斗,至於其餘的事,應該讓梅振衣自己想辦法,他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攬這件事。」
清風:「真陽宮主有言,梅振衣若有事,可派使者持黑龍角到九天玄女宮求助,也順便傳我的話,送去大羅成就丹一枚,並承諾神器若有失由我償還,若有損由我修復。」
這話說地漂亮,梅振衣在五觀庄中煉成大羅成就丹,此事極少有人知。假如在回去的路上碰見意外,比如有人趁機搶奪之類,不論是不是五觀庄泄露的消息,總有讓人猜疑之處。鎮元大仙卻提前放出了話,保他們在離開五觀庄至回到青漪三山之前,不會遭遇任何意外,讓他們放心回家。
斬滅梅丹佐需付出的代價不小,而且高人去的太多也不行,大法力混亂之間誰也不好控制,還可能造成不可側的後果,甚至導致生靈塗炭山河破碎。打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為了殺一個人,總不能往一座城市裡丟原子彈。
這一次煉丹對於梅振衣而言出乎意料的順利,也出乎意料的艱難。所謂順利是指他未受到絲毫驚擾,五觀庄內外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所謂艱難是指煉丹的過程,他竭盡全力渾然投入,就像始終行走在懸崖的邊緣,差一絲火候都是丹毀人傷的結局。人在懸崖邊緣走幾步路可能不會太艱難,但是你連續走一個月試試?非大法力、大定力不可為也!
除了這拂塵之外。其實最難處理的還是那一大塊黑色的龍身骨肉殘骸精華,纏繞的龍筋已經被靈珠子抽走,剩下的黑色結晶仍然很難處理。梅振衣這些年一直在「煉化」它。但此物沒有絲毫變化,梅振衣並不是在煉器,而是在借物修行。
兩人走出五觀庄後院,庄中護法羽竹仙人迎上前來道:「二位要回蕪州,鎮元大仙有交代,儘管放心徑直回山,自會保你們這一路不會遭遇意外。」
知焰露出了笑容:「這不僅僅是天地靈根之功,也不想想你煉成的是何種丹藥?煉器是煉人,煉丹也是煉人,你的修行不是一向如此嗎?大羅成就丹究竟是什麼樣子,讓我看看。」
清風淡然道:「不插手也得插手,這本就是梅振衣與韋曇的事,你我只是順勢隨緣相助,他們出手是牽制與最終克敵,你我只是阻敵逃竄傷人。」
鍾離權苦笑道:「這說了等於沒說,仙童沒有回答我剛才那一問。」
清風:「我們二人先要纏住梅丹佐足夠長的時間,讓韋曇張開射日弓,最後一刻知焰以魂音陣點火,梅振衣趁機祭出神宵天雷,梅丹佐鬥法還擊的光焰之威將達到最盛,我以攜風扇你以仙風扇一起煽風,韋曇一箭射出。」
梅振衣也感慨道:「我的練器之法最早就是借鑒煉丹之法領悟,大羅成就丹是外丹餌葯極致,丹藥竟有神器之妙,若鬥法時以此丹為器對敵,想當於身外分身合擊。」
像這種高人之間的鬥法,分出境界高下不難,但要斬滅對方卻太不容易了,還要防止其逃走並在鬥法過程中盡量不傷及無辜,聽起來幾乎不可能。十幾年前靈珠子已經說出了對付梅丹佐的方法,就是讓韋曇以射日弓凝聚千里光焰之威,一箭將他射落。但是怎樣才能讓梅丹佐不逃竄不反擊,老老實實讓韋曇射一箭呢?需找一片荒漠纏住他,韋曇事先不能出手,只能是最後的突然一擊。
鍾離權:「風助火勢,你這是要煽風點火嗎?」
知焰一招手,一枚大羅成就丹飛旋著落在她手心,一片清涼寒意透體,她一邊研究一邊說道:「此丹最佳的服法,以陽神化身直接依附其中,比服用之後化轉藥力更加簡便,沒有脫胎換骨修為歷苦海劫圓滿,服不得此丹……你這裏只有十二枚,鎮元大仙已經取走六枚了嗎?」
梅振衣:「三十六天,我七日前已煉成丹藥,這天地靈根下果然不凡,丹成時筋疲力盡幾欲昏厥,在此調養七日竟然已完全恢復,而且修為隱然已達化身五五之境。」
左遊仙與張果聽聞之後,覺得此人很可能就是梅丹佐,與張妖王、徐妖王一起扮作穿行荒野的樣子去了那裡。張妖王與左遊仙在千里之外止,步暗中監視接應,徐妖王與張果徑直前行「路過」那人所在的深谷。在百里之外,神念中有聲勸阻他們繞道而行,山野中也有大法力攔路,其威勢不可匹敵。徐妖王故意做出不高興的樣子,大聲叫嚷著就要走直道,取出玉骨扇出手破法,張果也放出了葫蘆里的白蝙蝠陣。這時一道金光射來,一柄金色的長矛帶著烈焰之威,把他們一一擊退,並展開了反擊。徐妖王見好就收,趕緊服軟道歉,兩人「灰溜溜」的繞道走了,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這一次試探性接觸其實很玄,梅丹佐如果真追出來動手,他們很可能走不脫。但他們也算修為高超皆懷神器,舉止就像橫衝亂闖的山野妖類,沒露出什麼破綻。
梅振衣沒有伸手拿什麼東西,坐在那裡默運神通,身體上方憑空出現了十二枚紫氣光華流轉的靈珠,宛如與他一體的身外爐鼎。知焰驚嘆道:「九轉紫金丹已非凡品,這大羅成就丹竟超乎我的想像,還第一次見到丹藥也是神器。」
鍾離權又問:「射日弓乃九天玄女宮神器之首,攜風扇也是鎮宮九器之一,能同時借出來嗎?」
第一是給師父鍾離權準備了一件禮物,得到那麼多寶貝,不能只想著自己,首先要報師恩。想當年送給鍾離權一雙吉祥軟草鞋,老人家就高興的很,現在他修為高了、得到的寶物也多了,自然還要哄師父開心。他將龍鬚分解,那些金黃色的纖維以法力細細剖開去蕪存菁,以此為絲:再將一隻龍牙小心煉化,以大神通雕琢,以此為柄,煉成的是一支拂塵。他在洛陽雲端上見鎮元大仙手揮拂塵很是氣派,也想弄一柄好拂塵讓師父拿著更顯神氣。梅振衣穿越前是苦孩子出身,但別忘了梅溪家親戚中有專門倒騰古董贗品的,對器物工藝很有講究,穿越后這麼多年來為梅府大少爺,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帶著華貴之氣,加工出來的東西也不一般。
在離龍空山五千裡外的一處荒野中,極少有人涉足,連妖物都不多,二十三年前來了一位高人,隱藏形跡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偶爾闖進此地的妖類都被大法力逐出。山野中成靈之妖也知道好歹,久而久之無人再靠近。此人神通廣大匪夷所思,但似乎有所忌諱,照說他公然現身足以橫行荒野,佔據一方建立洞府開宗立派,卻非常低調幾乎默默無聞,也從不與人打交道。
這一支拂塵手柄牙白色如脂玉般的光澤,拂絲是金色的,柔韌細密,遠觀如雲霞,拿在手中就似水銀一般滑順垂拂。每個人煉製的器物當然都根據自己的修行感受,這支拂塵最大的妙用在於模仿乾坤大袖。梅振衣見過楊天感以寒星陣模仿乾坤袖,自己也以拜神鞭模仿寒星陣煉成了銀魄陣,而且不止一次親眼目睹清風羽衣上的銀絲變化飛出。用以法力祭出這支拂塵,萬道金絲舒捲如同大袖遮天,還有漫天金光閃爍如燦爛雲霞。妙用威力如何要看御器之人的修為了,但至少御器時的景像無比華美威風。
梅振衣:「成丹三爐,鎮元大仙取走一爐,他已離開五觀庄去仙界了,我留在這裏等你,現在也該回蕪州了。」
梅振衣若有所悟,用十八支飛鰭梭練手,器物的妙用中包含煉器的心血超過天材地寶的本身。煉製過程中也損毀了八支,最後煉成十支如分水刺狀的飛鰭梭,在張果去崑崙仙境時,命他順便送到龍空山,給十大妖王每人一支。左遊仙自仙界而回之後,就與張果一起去了龍空山,十大妖王收到法寶當然高興,同時正好有事要到蕪州告訴梅振衣——找到疑似梅丹佐之人了。
道侶二人一路未遇任何事端,順利回到了蕪州。先入敬亭山將三枚大羅成就丹送給清風,又回青漪三山拜見師尊。不料鍾離權座前有三個人正在等著他們,是從崑崙仙境而來的左遊仙、張果、徐妖王。
最後梅振衣手指大唐行軍圖冊,在高昌以西,博格達峰群山之間的戈壁荒漠中,畫了一個圈。
清風:「當年此人受傷頗重,在崑崙仙境中養傷二十余年不過剛剛恢復元氣,以常理論應該不會硬抗天刑立刻返回他的仙界,需在人間修養併為渡劫做準備,或尋法寶或積功德。而當他突然遭遇你我,被神識鎖定鬥法之時,是無法飛升的。」
清風沖鍾離權說道:「需在一片開闊荒漠,正午時分動手最佳。除了射日弓之外,最好把九天玄女宮的另一件神器借來,就是攜風扇。若無攜風扇,把你的仙風扇借給我也行。」
知焰莞爾搖頭道:「恐怕沒有人會拿它當法器用,一旦鬥法時損毀相當於斬一化身,若不幸落敗未及收回,那損失可就大了。」
其實在人世間敢直接找梅振衣麻煩的人已經不多了,且不說他背後有沒有高人罩著,就這道侶兩人出手的威勢也足夠讓人忌憚。除了仙界的那些有大法力神通的前輩之外,有把握與他倆交手取勝還能全身而退的仙人並不多。
梅振衣要斬滅梅丹佐,這事攔也攔不住,清風與鍾離權都打算幫忙。但梅丹佐修為之高驚世駭俗,真要動手不在清風之下,更在鍾離權之上。
左遊仙因修行已至世間法盡頭達待詔之境,欲主動飛升,梅振衣特意派張果去崑崙仙境幫他鎮守洞府。如今左遊仙歷天刑已回修成真仙,回青漪三山拜見師父,張果也一道回來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事,他們三人還帶回來一個重要的消息——有了梅丹佐的下落。
在師父回山時,梅振衣召集眾修士拜見,順便把金絲拂塵送上。鍾離權樂得夠嗆,捧得拂塵笑得合不攏嘴,眾人都上前恭賀,只有谷兒、穗兒在那裡偷偷掩嘴笑。梅振衣知道她們為什麼笑,因為這隻拂塵太過華貴了,師父拿在手裡有點彆扭。鍾離權一身灰佈道袍半新不舊很是普通,腰間掛的葫蘆也是斑駁舊物,頭上的發簪更是一支簡單地削了皮的細樹枝而已,手上的芭蕉扇破得齜牙咧嘴,腳上穿的雙耳芒鞋雖很精緻但並不引人注目。拿著這樣一柄拂塵在手中光華四射,與他的打扮很是不協調,說不好聽的形容——就像偷來似的!
黑龍結晶沒有煉成什麼法器,這十幾年來,除了那柄精心打造的金拂塵之外。梅振衣只煉製了十八件法器,其中成器十件損毀八件。以梅振衣的煉器大宗師的身份,怎會在煉器之時損毀了近一半呢?他煉製的其實也不是什麼異常難處理的天材地寶,就是得自西海湟地十八支飛鰭梭。靈珠子抽龍筋並向梅振衣講解仙家煉器與凡間修士煉器的區別,最主要之處是花的心力與時日不同,哪怕是相對普通的材料,也能化腐朽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