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十四卷 阿羅訶

第263回 運銀斧鴻蒙開闢,揮金矛划筆天國

第十四卷 阿羅訶

第263回 運銀斧鴻蒙開闢,揮金矛划筆天國

梅振衣微微一笑,伸手讓道:「仙童,您先請。」
手持秩序之刃的加百列,身形並未變得高大,無形中卻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讓人感覺無可匹敵。她對面的清風顯得那麼渺小。清風也沒有再說話,手中金矛向前一揮,他先動手了,一場演法就此開始。
觀自在起身道:「諸位仙友,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鍾離權:「你這孩子,又有什麼事?」
秩序之刃劃出,觀戰的梅振衣有一種錯覺,似乎瞬間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很遠的地方。再看加百列腳下的裂縫消失了,天國的邊緣在往前延伸,清風在後退,他的身形雖然沒動,但以仙家神識中感應,距離加百列的空間越來越遙遠。
而清風偏偏選擇在天國與她演法論高下,戰斧祭出,一片無所不在的力量籠罩下,偏偏有一個缺口,就似一件完美無缺的工藝品上留下的一道裂紋,來自清風手中的矛尖,這才是最適合對抗加百列的神器。難怪清風會用它而不用最趁手的隨身法器金擊子。
「清風啊清風,你真要動這件神器為什麼不早說?早給你拿去研究一番也好。」梅振衣在心中暗道,隨即轉念又想到了一種原因,清風這麼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試煉自己的修為。在天國隨手動用天國的聖物,以求妙用變化自如,印證法自然之道,演法的結果倒是其次。
梅振衣也不推辭,揮手道:「那我們可以走了。」
有一件事讓梅振衣很吃驚,那就是清風沒有亮出金擊子,看架式就是要以命運之匙與加百列手中的秩序之刃鬥法,竟然以天國的聖物為法器!
第一回合不分勝負,加百列稍佔上風,這兩人斗得是靈台化轉之功,
知焰伸手畫了半個圈,指著在場的眾人:「我們六人不屬一門一派,甚至不屬一教,但天國眾仙不會這麼認為,我們都是闖入天國的異教神靈,若有什麼事各執一詞的話,免難無所適從,建議有一人主事應答,他人皆以之為首,」
烏利爾看見韋曇凶神惡煞般的相貌微微吃了一驚,又一指觀自在與清風道:「在基督降生之前的塵世中走來之人,請進入候判大殿接受天主光輝的洗禮,而後前往天堂。」
韋曇不能開口說話,只能以妙語聲聞道:「我若去的,將能證果,」他是韋馱天本尊殞身下界,宏願未滿是回不了仙界的,哪怕一世修行到了世間法盡頭,也只能在輪迴中等待,除非他要去的地方有佛心舍利。
鍾離權笑道:「那是當然,還有那麼多位大天使呢,延伸開闢之功不可小視,但是比天庭與佛國,畢竟氣象差了不少。」
烏利爾一指那吹號的男子道:「這位就是拉斐爾天使長,我們一直在等待命運之匙的回歸。」
如果有凡人看客旁觀的話,這一下可大飽眼福了,清風凌空一擊,加百列半邊身體變裸了!
清風接過命運之匙,鍾離權起身一揮扇道:「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梅振衣不是沒見過神仙打架,比這更激烈的鬥法場景他都經歷過,但世間法不過出神入化,此刻才深刻的明白其中的含義,有很多大神通玄妙境界,在人世間是沒有辦法施展的,有時候仙人之間動手更像是較量拳腳功夫,神通境界已到極致,那種場合下的拳來刀往都是法力相消。
那邊觀自在菩薩也在對韋曇說話:「察覺到你的宏願心追尋所在了嗎?」
烏利爾神色一變,身後傳來了號角聲。那座雄偉的大殿在號角聲中漸漸隱去,遠方的天使們紛紛飛走。吹響號角的人也是一位男子,他出現在宮殿消失的的方,頭戴花冠,金色的號角發出火焰的光輝,似乎有一種撫平傷痛的奇異力量。
知焰一擺手:「慢著,我還有話要說,」
韋曇無聲無息,並沒有回答,這時清風一伸手:「梅振衣,把命運之匙給我。」
清風手中的金矛揮出,改變了這一片仙界的格局,甚至重定了化轉而成的次序。他是站在天國與煉獄的分界線上的,此刻將面前的天國劃出了一道裂隙,自然左右分開,身後的荒漠延伸到了加百列的腳下,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無可匹敵的氣息也湮滅了。加百列並沒有立刻還手,所謂演法並不是生死相鬥,而是互相出手論高下。等清風金矛劃出,天國美景出現了裂縫,荒原蔓延到他的腳下,這才揮起銀斧往身前一劃,姿態妙曼至極。
這裏修為最高、神通最廣大的應該是觀自在,但是老鼠管大象,梅振衣成了前往天國的仙佛訪問團臨時發言人兼團長。
拉斐爾:「我們並不想為難,但是命運之匙呢?加百列天使長曾與你們中的一位有約定,在此演法論高下,不論勝負,她都會拿回命運之匙,自己承受失敗的代價。」
這時拉斐爾已經停止吹奏,走上前來對韋曇道:「你的傷勢十分奇異,我的天國號角聲竟無法治愈。」他剛才吹響的號角聲可以撫平來到天國者所受到的一切傷痛,竟然對韋曇無效。
他們兩人在談論身後的試煉凈土,清風與鍾離權正在向前面的遠方眺望。在極遠處平原與丘陵的盡頭,有一座高山,很難形容這座山有多高、離此有多遠。玄妙的是,山頂恰恰在清風與鍾離權神識延伸的盡頭,這兩人雖都是金仙,但修為是不一樣的,可神識延伸到盡處,恰恰都在那座山頂的位置,怎麼形容呢?勉強借用一句話——心靈可以觸及的最遙遠之處。
就是簡簡單單一道神念不帶妙語聲聞,也不知他是答應梅振衣剛才的建議,還是回答知焰的提議。鍾離權隨即開口道:「好吧,我也聽振衣的,觀自在菩薩,你有異議嗎?」
加百列持斧在手,美麗的臉龐上散發著神聖的光輝,彷彿整個天國的氣息都隨著她的動作在渾然一體呼應,帶著運轉這一片廣大世界的法力。加百列在天國號稱「指引使者」,擁有「匹敵神的力量」,她手中的秩序之刃能延伸開闢一片空間的既有規則,在這裏,她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知焰建議推選出一個帶隊的,到了天國之後自己這方別出亂子各說各的,有一人出面應答即可。鍾離權與觀自在互望了一眼還沒說話,韋曇突然發出一道神念:「梅振衣,我聽你的,」
在人間打架,需要畫個場子讓觀眾避開,然而這兩位在天國中動手卻不必。隨著這一句話,加百列與清風所在的空間奇異的延伸而開,其它人站在原地未動,卻似自然到了遠處,究竟有多遠?還是剛才那麼遠!
觀自在:「既然如此,就以梅振衣為首,出面主應答交涉之事。」
羅含只宣講了不到一個時辰,用最簡練的方式,甚至設略了所有需要演示引導的過程。他心中很清楚,不需要自己的演示,只要開口提及心法,隨著自己的心念下意識的印證,台下這些聽眾就能清晰的領悟。
話音未落,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宮殿,粗大潔白的圓柱托著精美的穹頂,上方雕飾著各種人物造像與花紋點綴,長而寬闊的台階一直延伸到腳前。有一男子身披亞麻長袍,留著棕色的捲髮,高高的鼻樑,雙眼如夜空中的星星深邃而明亮,從長階上走下來張開雙臂道:「我是天使長烏利爾,歡迎諸位來到天國。」
山頂上有彩虹般的光環,就像永恆的指引,看見它,靈台莫名就會被觸動,就似前方出現了一條看不見的道路。鍾離權沉吟道:「那是阿羅訶嗎?」
韋曇答道:「我既能來,那就在此地,我能感應到,但有大神通法力所阻,我的靈台無法自如展開,……嗯,有人來了。」
清風:「各有所求吧,我看這些天使,待在這裏也挺自在的。」
清風將金矛一橫:「你出面交涉我無意見,前往天國請結陣而行,由我站在陣樞帶隊。」
六人結陣飛升,穿越天刑來到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神念中只聽清風輕喝一聲,虛空中出現了一隻金色的長矛,長矛向前一劃,似乎將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劃開了一個缺口,顯現了另一片新天地。下一瞬間,六人出現在從未到過的天國仙界。
離得這麼遠,丈二金矛當然打不中加百列,然而隨著鋒芒所向,清風與加百列之間的這一片世界又有了變化,似乎分出了光明與黑暗,有無數未知混沌盤旋,瞬間攪亂了加百列揮斧延伸而出的空間,沒有秩序,只有兩種力量的撞擊。
梅振衣不緊不慢地答道:「佛心舍利何在?我方在聽韋曇居士說能感應到佛心舍利就在此地,卻遇大神通阻擋,不能自如展開神識尋找。」
「加百列何在?」清風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緩緩抽出了一支金色的丈二長矛。
「動手吧。」清風真是一句廢話沒有,乾脆的很。
前方是綿延的平原與起伏的丘陵,平原上綠草如茵繁花似錦,丘陵中樹木蔥蘢清新如畫,其間點綴著葡萄園、玫瑰園、清澈的小溪發出的聲音宛如美妙的樂曲,風中帶著花香與淡淡的美酒氣息。在這裏,感受到的是一片安詳、舒適、恬靜的仙靈之氣。原野中遠遠的能看見有不少「仙人」,有的在溪流邊玩耍,有的飄飛著越過花叢,手中提著精緻的花籃,頭上戴著美麗的花冠,背後似有隱形的翅膀,顯現出曾在人間最完美的相貌,每個人似乎都沒有痛苦,沒有憂愁,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安詳的表情,但是在他們背後,卻是一片荒漠。點綴著奇形怪狀枯死的樹木,冷冰冰的石頭髮出寒光,空中卻有炙熱的躁動氣息不斷盤旋,遠處還有濃煙升起,似乎地底有火焰在燃燒。知焰皺了皺眉頭問道:「我們眼前應該是天國,身後是什麼所在?」
羅含心裏直發毛,站在講台上如芒在背。梅振衣在台下冷觀旁觀,心中也忍不住讚歎——這羅含是個人才!羅含的修為在世間景教徒中雖不低,但在這裏也算不上什麼,難得的是他儘管緊張,卻慌而不亂,仍然堅持著有條不紊的宣講,將「力量的喚醒」儀式以及心法的精微之處講得很透徹。要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場合,一般人是很難在這個台上站住的,雖然在座的聽眾沒有給他任何壓力,有這碗水墊底,將來什麼樣的大場合也都能罩的住了,此人必有大成就。
清風:「那不是阿羅訶本人,是他留在此地靈山頂上的神跡,與天國一體,也是我們所能查覺到他的痕迹,果然是三生萬物或可,太上忘情未必,……這裏比萬壽山廣大不少。」
清風對面的加百列一揮手,手中出現了一柄銀色的戰斧。見到這一幕,梅振衣突然反應過來清風為何要使用命運之匙的另一個原因,因為秩序之刃在這裏出現,與人世間祭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古往今來最奇異的一場佈道終於結束了,梅振衣站起身來謝道:「羅寺主辛苦了,請到山下用茶,梅某人準備了一點心意相謝。」
有一位面容古樸的長須道人,低眉垂眼一動不動,看樣子既像入定又像是睡著了。但是羅含很清楚這老道沒睡著,他雖然閉著眼睛,可羅含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哪怕背後的冷汗,甚至包括任何一絲心念情緒上的波動,都被對方以一雙無形的眼睛看得透透的,想躲避卻無處藏身。
清風與觀自在沒動地方。梅振衣上前一步抱拳道:「烏利爾大天使,幸會幸會。我叫梅振衣,這位是來自佛國的觀自在菩薩……」他將眾人都介紹了一遍,又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們不是來掛單的,也不是來投親的,是來找回一件聖物,再交還一件聖物。」
梅振衣想了想答道:「緊鄰天國之地,叫作試煉凈土,又稱煉獄之鄉,它也是阿羅訶大天尊靈台化轉而成,顯示背叛信仰與動搖信念的世人之荒寂心靈,那些自以為藐視一切無所敬畏之人,卻在心靈深處承受的痛苦、寂寞與無所適從,……我們此時站在天國的邊緣,身後就是試煉凈土,清風仙童以命運之匙打開的天國門戶在此。」
韋曇站在那裡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就像半截黑鐵塔。梅振衣今天帶來了五個悶葫蘆,既然讓他做主應答,其它人就是不說話,還是梅振衣答道:「這位居士的損傷是斬滅梅丹佐的代價,在他的宏願心未完成之前,天國的號角聲沒有治愈之功,讓他尋找佛心舍利才是正理。」
「你果然帶著命運之匙來了,」有兩人隨著說話聲從極遠處瞬間來到近前,正是大天使米迦勒與加百列。
梅振衣取出金色的長矛交給清風道:「是應該由仙童您拿著,你與加百列一戰不論勝敗,這件東西就由你還給她吧。」
梅振衣發去一道神念:「你若去的,此世宏願可證,但波若羅摩還在無名山莊等你,我有一件事與你商量,並不勉強,看你的本願,你願不願回無名山莊見波若羅摩?」
清風突然飛了起來,命運之匙發出了光芒,矛尖劃過的的方有濃煙與火焰的痕迹。他當空轉了一個圈,將金矛收在背後又從肩上揮了出來,迎頭向加百列打去,這是打猴鞭法中的一招,叫作迴旋飛燕斬,清風此刻化為長棍招的式施展出來。
在天國又不一樣了,就似人間的修士鬥法,但其玄妙不可思議。
劉海進門行禮,然後迎羅含下山。羅含走的時候連腳步都打飄,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從未經歷過的疲憊感覺,同時又覺得無比的輕鬆。劉海送羅含下山,如何相謝自不必多提,總之不能讓這位景福寺主白來一趟。
有一位容顏綽約的妙齡女子,身材稍顯豐腴卻玲瓏凹凸有致,面帶微笑地看著他,一雙妙目中有無盡的風情。羅含自然而然就有喜好之心,卻又不敢起褻瀆之意,甚至有一種想膜拜的衝動。仔細一看,竟然還很眼熟,應該在蕪州城中見過,這女子好像是個賣水果的。
六人走出西配殿來到空空蕩蕩的方正峰大廣場上,梅振衣早就下了嚴令,羅含下山之後任何人不得再上方正峰,直到自己與知焰從山上下來,此去天國有多長時間很難預料,山中事務都已經安排好,劉海坐鎮打理一切。
仙界的空間到底是什麼概念?凡人很難理解,比如東華帝君開闢三千六百里碧桑洞,指的是仙家神識中如真所見,化物為真,不分內景與外景,但它卻是沒有邊界的,有限而無邊,神識延伸到盡頭便是一無所有。天國仙界之廣袤,以梅振衣的仙家修為,也很難將神識完全漫延開,看不到它的範圍有多大,他們出現的地方,是一條奇異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