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卷 逍遙遊
第359回 仙凡妖異一山盡，人鬼神靈幾卷書
法澄一樂：「貧僧若遠佛，是為引世人近佛。」
……
穆森早拜完了山神又去翠亭庵里給觀音菩薩燒過香，白天時就已經下山了。連他自己都沒識到，上山時一直微端的雙臂已經放下，感覺也輕鬆了不少。纏身的陰神在山神祠中時，就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攝了出來，這力量竟然來自壇上的山神像。
法澄一摸光腦門，想了想答道：「佛法僧三寶一體，若無僧護持佛法，後人近佛則難。」
一方面說明這男子曾經歷過這一幕，心中一直放不下，另一方面也說明他的的確確被陰神纏身。
老和尚放下九環錫杖，柱地立單掌答道：「貧僧蕪城九林禪院法澄。你呢？」
法澄認識風君子，笑眯眯地打招呼：「風施主你回來了？」
提溜轉卻不說自己，一指前方道：「你沒看見那個人嗎？光天化日之下，抱著個鬼在走路。」
法澄似乎很好奇有此一問，像個孩子般地答道：「道友沒看清楚？我是從山下來的。」
山神嘆息道：「你無修行福緣，終不可留形於世，一縷孤魂無依無行，待天年盡也將往生，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山神淡然道：「你執念不消，他放不下，所以才有這三年。這樣對他對你都不好，而且已經夠了，他快消受不了卻不自知。此事本與我無關，但你們進了我的道場。他發願望你往生安息，此願精誠驚動了我。一念之間你被攝到我面前，所以才會喚醒你。」
山神一指山下的蕪城：「你只是一縷執念不消的陰神而已，放下執念便可往生，那裡有一座九林禪院，自己去。」
提溜轉也皺眉道：「天生好福報，也不能這樣消受，這段時間他也快受不了了，此番上山，應該就是來拜神求菩薩的。」
少女答道：「這裏蕪城昭亭山，我是山神柳依依，你這三年其實未曾醒過，也不欲自醒。既然見到我，你應該醒來了」
老和
「這座昭亭山，往來仙凡各類，盡聚人鬼神靈。」走著走著，提溜轉突然感嘆了一句。
穆森在唐紅主動而熱情的攻勢下，一度投降展開這段戀情，但最終卻發現唐紅並不是自己找的今後共同生活的另一半。她太主動太奔放太自我，生活也太時尚，太追求潮流與超前消費享受，有些承受不了，是穆森先提出分的。
「我叫唐紅，怎麼到了這裏？……我一直在做夢，夢中一直在他的懷裡，偶爾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急診室，於是我繼續做夢……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白裙女子非常迷惑，望著面前的少女喃喃道。
風君子點首道：「我回來了，明天還想到九林禪院去看看。蕭雲衣，這位就是我從小認識的法澄大師。」
一千三百二十三年前，在洛陽城的西行的官道上，梅振衣曾經攔住小和尚法舟問過同樣的問題，當時法舟只說了一句「我不告訴你！」就一溜煙跑掉了。（注：詳見本書128回）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唐紅突然掩面哭泣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何姑仙眼一轉又道：「那你下山之後呢，不離西天更遠了嗎？」
提溜轉一眨眼：「他是誰呀？」
法澄一指昭亭巔：「彼處離西天更近，貧僧往悟佛法。」
風君子夫婦漸漸走遠了，身形消失在山道轉彎的竹林深處。呂陽純與何姑仙，哦不，梅振衣拉著提溜轉在道旁一側身，對法澄道：「大師，您也請上山吧。」
辭職離開了北京，也與新女友分了手，在校友的介紹下來到了蕪城三院。穆森學歷高，又在大城市的醫院有過工作經驗，為人善交際，業務水平很好，三年後
那男子大白天抱著個鬼放不下，梅振衣居然誇他天生福報，是另有所指。他被陰神纏身已經三年了，如果換作一般人，早已氣虛體弱，但此人堅持了三年身體還很正常，沒什麼明顯之症，說明天生精氣完足髓強骨壯。
「不，不，不。」唐紅就似受了什麼驚嚇，連連搖頭。
法澄：「風施主去九林禪院，別忘了香火錢。」
穆森將唐紅送到了最近的京華醫院搶救，也是他親手將她抱進了急診室。三樓不算很高，唐紅體表沒有什麼太明顯的傷痕，卻有大面積的內出血，最終死在急診室里，臨死之前一直睜眼緊緊盯著穆森。
那道士也笑了，稽首行了一禮道：「請問大師名號？」
「仙家凡人各路神倒是都有，鬼在哪兒呢？」梅振衣看著提溜轉笑著開口。
路人們只能看見這些，連那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在梅振衣和提溜轉眼中，卻能看見另一幅景像——這男子抱著一個女人的身影！
山神：「你是人是鬼，與我無分別，我只是將你攝到眼前，告訴你這些。你若執念不消不欲往生，將自回陰神來處去，以待天年盡，也去不了別的地方……其實，你等不到那一天的，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明白。」
那少女竟然自稱山神，她的樣子大約十六、七歲，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容顏甚為秀麗，給人感覺卻很冷淡。此處山神已不是當年綠雪，而是這位柳依依。
穆森嚇了一跳，坐在那裡做了半天思想鬥爭，最還是放心不下，找了個借口哄女友先回家，自己打車趕往唐紅住的小區。他卻來晚了一步，到了樓下剛過十點，恰好看見唐紅從三樓跳了下來，穿著一身白裙，長發在空中亂舞。
一千三百四十七
說完話柳依依一揮手，唐紅的身形憑空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去往何處。這位山神對唐紅的處置很有意思，出乎很多普通人的想像，沒有降妖捉鬼，只是把無知無覺的唐紅從同樣無知無覺的穆森懷中攝了出來，說了幾句話，並沒有再多做什麼。
道士似是開玩笑地說：「我叫呂陽純。」那女子笑道：「他叫呂陽純，我就叫何姑仙。」
分手之後不久，醫院的一位老師又給穆森介紹了一個對象。見面后感覺還不錯，也漸漸開始了交往。一天晚上他正在陪新女友吃飯，突然接到前女友唐紅的電話，唐紅在電話里說：「十點鐘之前你不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現代都市男女交往大抵如此。
這一幕讓穆森深受刺激，他當初與唐紅分手，一方面是感覺兩人不合適，另一方面也是認為唐紅為人太奔放太隨意了，他們兩人之間只不過是一場現代男女的都市遊戲而已。沒想到唐紅會這樣，發生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穆森深為遺憾與自責，沒法繼續在京華醫院待下去。
何姑仙提醒道：「法澄大師，您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聽聞真人言出則必諾，而既行可不必言，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真人不可欺之以信，通達不仗機巧亦不諱機巧，是為不誑。你這般刁問，才是誑語。」呂陽純身後突然有一人朗聲喝道，轉身望去，風君子與蕭雲衣走下山來，開口說話的是風君子。
唐紅抬起頭驚恐地問道：「你想將我怎樣？」
「振衣，你此番下界而回，就坐在垂柳下沉思不言，是否修行又有證悟？」這是在天庭東遊谷洞府，知焰問道侶的話。
女人身穿白色長裙，是夏天的服飾，腳穿一雙紅皮鞋，
「我該怎麼辦？」唐紅在山神前跪下了。
呂陽純搖了搖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明知我在問什麼。」
前面走著一個男人，穿著西裝，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如果你善於觀察的話，在一條路邊注意去看，會發現每個人走路的姿勢都有微妙的不同，有些人無意中帶著獨有的特徵。這個人走路時雙臂並不自然地前後擺動，而是微微曲肘前伸，就像無形中橫抱著什麼。
他們沿野桃林中的山道向山神祠走去。這裏的遊客比山上更多，有不少人趁著節假日專程來拜山神，信不信倒是其次，燒燒香多拜幾處神反正沒壞處，順便還可以到風景區踏青——大多數人的心態無非如此。
這段交往持續了大約半年，最終還是分手了，至於分手的原因外人也說不清楚，男女感情的事本身就很複雜。
……
梅振衣抬頭答道：「我在想兩個字——斷緣。」
他懷中抱的「女鬼」叫唐紅，曾是北京一家外企的白領，一次住院看病的機會認識了英俊大方的醫生穆森。隨後是一段都市中的常見故事，她主動展開了追求，兩人時常約會，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過日子。
老和尚抬頭一笑，反問道：「山上也沒有道觀，這位道友從那裡來？」
法澄點點頭：「好名字，很有趣，名我非我即是我。」
梅振衣：「不是誰，就是他，走，我們去山神祠。」
「你叫什麼名字？」一位少女站在山祠的後院，眼若清澈神情很淡，開口問面前的穿著白裙披頭散髮的女子。夜色中的這一幕，凡人難窺，雲端上的梅振衣和提溜轉卻看得清清楚楚。
三年來倒也沒什麼其它的異常，但穆森最近卻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
何姑仙沒問住老和尚。呂陽純一指九錫杖道：「這種三耳九環錫杖，要麼引法渡眾生，要麼渡眾生往凈土，總之有接引之意。別的和尚若是得到這支錫杖，不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就是供著，你怎麼就這樣扛著它大搖大擺走路呢？」
書中暗表，那男子名叫穆森，是蕪城第三人民醫院的外科主任，剛剛升任院長助理。他三年前從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京華醫院辭職南下來到蕪城市。為什麼要離開北京到南方？是因為一段傷心往事。
他可是一位外科醫生，這在手術台上最忌諱的，有一次差點引起了醫療事故。在醫院里檢查身體很方便，用各種儀器查不出什麼毛病來，有人說他可能是撞邪了，穆森將信將疑。這一次國慶放假，他也來到昭亭山想拜神求菩薩試試。
梅振衣微微皺眉道：「已經三年了，此人當真精氣完足髓強骨壯，天生好福報。」
雲端上的提溜轉連連點頭道：「這位小山神也是陰神出身耶，有如此修為很不簡單，看見她就想起了我當年，不容易啊不容易。」語氣中很是欣賞，越看越滿意。
呂陽純又問道：「此杖按佛門規矩不可輕易持之。請問法澄大師，您究竟是什麼來路？」
法澄扛著錫杖上山，梅振衣卻望著山下暗語道：「聽聞法舟菩薩斬歷世修行化身下界，我來看看究竟，卻遇到了他。」
風君子挽著蕭雲衣已經走了過去，回頭問道：「香火錢送到廟裡，是給菩薩花，還是給和尚花？」
梅振衣知道她在想什麼，挽住提溜轉道：「以陰神之身入修行，能得今日成就，定有修行上師指點，手段高超絕不在你之下，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下界一趟見證已畢，我們該回天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