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江湖遊子
第七十五章 打鐵
算了，今夜不適合練劍，還是行功定坐收攝心神吧。遊方定坐了大半夜，當天邊霞光微吐時終於睜開了眼睛，感覺神清氣爽心境也完全平定下來，這才很滿意的長出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就像剛睡醒的樣子。
遊方：「師父有事儘管吩咐。」
宋陽：「你就裝吧！開車的是個挺漂亮的大姑娘，分明認識你，看見你從這裏出來，臉色有點不對呀？……是不是熟人？在這種地方看見，想打招呼也尷尬呀。」
正在說話間，門前馬路上有一輛驕車駛過，在他們面前突然踩了一腳剎車減速，卻沒有停下，繼續踩油門加速走了。光線較暗又隔著車窗，很難看清車裡的人，但這兩人都不是一般的眼力，宋陽推了游一把道：「老弟，剛才那車。」
劉黎瞪眼道：「這學期結束？放寒假？你還真把自己也當大學生了？聽你這句話，我也明白你心裏最在乎的是誰，怪不得跟人家同居捨不得走呢！……其實我老人家也清楚你一時半會兒走不了，順便交代你一件事吧。」
遊方聞言有些暗暗叫苦，看來這段日子做什麼事都得小心點了，也不知劉黎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他老人家會在廣州待多長時間？
易三在張璽眼中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某些方面也不可小看。分析易三與李豐前輩的那番話，可以得出幾點結論：首先這位前輩不是為利出手，或者說用利益很難打動他。像易三那種人有多少錢很難說，但是手裡一定有一大批珍貴的古物，其中說不定會有很特別的東西。
遊方連連點頭：「我信我信，您老神功蓋世。」
遊方：「大叔，這麼長時間，你幹嘛呢，不會一直在做足療吧？」
遊方笑了：「老闆娘聽不見你這句話的。」
劉黎壞笑著說道：「我找到你，很意外嗎？聽說你這個小遊子一到廣州就撞上槍口了，不僅住進了狂狐家裡，還被北京一個老相好的警察盯上了？」
宋陽：「我也去泡了個游，然後做了個松骨按摩，沒幹別的。」
謝小仙接完電話仍然板著臉，心裏卻直想笑，看著電話暗道：「原來是這麼個夜總會啊？小遊子啊小遊子，你是存心氣我，還是故意要面子？下次再吹牛把謊話編圓一點，松骨館是松骨館，夜總會是夜總會，我是警察，難道連這個都不清楚嗎？」
遊方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宋陽躺在那裡正在做足療，用既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他一眼道：「小
張璽沉聲道：「為何不可？你的資質不差，功力也不在人之下，只是境界關口未破，相信李豐前輩也看出來了，否則怎會指點你？我若料的不錯，假如你就在這段時間能夠化靈覺為神識，李豐前輩自會現身聯繫，他一定在暗中關注你。」
他的消息很靈通，「李豐前輩」收拾掉一個犯罪團伙的事情很快就聽說了。據說李豐是為了一位三個月前受騙的朋友出頭，警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審問的結果卻不得要領。
劉黎：「也沒什麼關係，我到廣州碰上的，一個姑娘家出來透透氣也好，但不能亂跑沒人看著沒人教，就讓你照應一下，也算為師對你的考驗。這個人，對你將來搞定尋巒派，說不定會有幫助。」
劉黎：「我打聽清楚了，你租的那套房子，還空著一間，過兩天會有一個人來租，是個姑娘家，名叫肖瑜，是我有意引來的。你要注意照顧也要適當指點教導，你和其他的女人怎麼樣我管不著，但不許打她的主意，更不許動壞心思！」
他將在康樂園夜遇張流冰的經過告訴了劉黎。劉黎到廣州之後已經把遊方的近況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但他老人家畢竟不是神仙，並不了解張流冰這碼事，聽說之後笑呵呵道：「真不愧是小遊子呀，有點遊刃有餘的意思了，連張璽這種老江湖恐怕都會踏進你的門檻。至於前輩嘛倒不算冒充，你若是我的正式弟子，論江湖輩份確在張璽之上。但算不算高手，你自己心裡有數，留一招後手自然好，但不要輕易去玩火。」
張璽敲了兒子的腦門一記：「說你弔兒郎當還不服氣，回去在牆上掛著『慎獨』兩個大字，每天多看幾遍，好好想一想是什麼意思？……我在開拓基業方面有所成就，但尋巒派畢竟有秘法傳承，你的秘法修為若能超出包長老的眾弟子，又能在其他方面做出樣子，這才叫傳承有道。」
遊方：「車怎麼了？又不是出租。」
張璽說出這番話時，神情非常莊重肅穆，口氣語重心長，就像國家領導人在主席台上做報告。張流冰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道：「老爸，你不用這樣說話，這裡是自家書房沒別人，李豐前輩也聽不見。」
遊方掛了電話，小姐進來問道：「老闆……」
遊方笑道：「師父，弟子心中已有計較，屆時自
兩人換好衣服出去在前台結帳時，又有一個客人走進了側面的更衣區，遊方莫名有些感應，側頭一瞥只看見了一個消失的背影，覺得很是眼熟。怎那麼像陳軍，不會吧，這小子怎麼會到廣州來？
小姐一驚，趕緊改口嬌笑道：「洗完了，上床吧。」
……
遊方委屈道：「師父，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這位肖姑娘，與您老是什麼關係？」
張璽又問道：「你弟弟這兩天又在忙什麼？」
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道：「小遊子，你昨天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呢？年少風流倒無所謂，但不能自亂方寸，半夜不練劍！」
遊方一個跟頭從地上翻起來，卻沒有拔劍，而是轉身拜倒：「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只見自己搬來的那張躺椅上，太陽傘下正坐著怪老頭劉黎，旁邊的小桌上還放了一壺茶。
劉黎啐道：「什麼好不容易來一趟，廣州這地方我來多少次了！請我松骨，我看是你的骨頭痒痒了，我老人家親自動手替你鬆鬆好不？昨天你與那位北派鐵砂掌高手在江邊過招，我一直看著，假如換作我動手，信不信把你扔進珠江去？」
宋陽沉吟半天，還是說出了標準答案：「都沒有我老婆好看。」
對於修鍊秘法的高手來說，成器之後物性積淀多年之物，往往是最珍貴的，有些特殊的器物花重金也買不到。但是李豐前輩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直接將此人與談話錄音都留給了警察。
這天一大早，張璽就把兒子張流冰叫到書房單獨談話，密語道：「我一直託人留意那位李豐前輩的情況，昨晚警方那邊有了消息，李豐前輩果然沒有離開廣州。」
劉黎哼了一聲：「用不著你跟著，我一個人閑散慣了，有空的話，只會暗中盯著你。」
……
劉黎一擺手：「沒什麼事了，不過還想提醒你一句，你有多少女人、找什麼樣的女人，本來不關我的事，但你這種出身，最好別和六扇門的糾纏在一起……算了，我就是這麼一說，你愛咋咋地吧，我在廣州逛幾天，你不必管我。等肖瑜租了房子在你那裡住下了，我自然會走。」
剛吃完晚飯就出來，一直耍到半夜，有什麼浮躁的精力也都發泄完了。宋老闆回家陪老婆孩子，遊方又趕到市郊給人「看廠房」。這些日子，哪怕
可是今夜心像所見秦漁的心像卻很有些不對勁，神色含羞帶俏，莫名還有些虎視眈眈，眼神怎就那麼像謝小仙瞪他的樣子？遊方暗斥了一句：「秦漁，你以為你是警察啊？」也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心境不對，謝小仙啊謝小仙，偏偏在那種時間找他煲電話粥，唉！
遊方上前把著手臂道：「弟子明白，您老人家既然要在廣州待兩天，就讓我陪著唄。」
遊方點頭道：「那好吧，我們來試屈肘推掌發力，找一塊堅實的地方，別把腳脖子陷下去了。」
遊方掃了一眼周圍，故意逗他道：「宋老闆，你看這裏的美眉，哪個最漂亮啊？」
宋陽的笑容仍然是那麼憨厚：「嘿嘿嘿，我信！」
張璽：「僅僅如此還不夠，李豐前輩對你的印象不錯，否則不會開口指點你如何鍛煉靈覺。這段日子不論做什麼，你都應勤勉盡心，不要再那麼弔兒郎當，讓人覺得不靠譜。」
遊方：「我就在木桶里泡了個澡，啥也沒幹，你信不？」
最讓張璽感興趣的，是李豐順手收拾了一個綽號易三的盜墓團伙頭目。他認為李豐前輩很可能就是衝著易三出手的，拿下另外幾個騙子才是順手的事，至於所說的由頭完全是個幌子。
易三這次做的事就算在黑道上也很被人忌諱，江湖前輩見到就痛恨了，一手栽培他的狂狐落難之後，他竟然不放過老大的眷屬，起了那麼歹毒的心思。易三自己也知道見不得光，因此臨時找了一個團伙設局，自己躲在幕後。李豐撞見之後，出手既是懲戒易三也是在警告同道，很有前輩高人的風範。
兩分鐘后，林音又給謝小仙回了一個電話，對她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最後還特意解釋道：「那家大排檔有一道招牌菜就是松茸燉排骨，你是不是聽錯了？」
劉黎：「大概的情況都知道了，這次來只是順道看看你，看來你已經掌握了神識，練劍練的也不錯，勉強算得上一位高手了，行走山川至少有自保之能。」
遊方一揮手打斷她的話：「不要叫我老闆，叫我帥哥！」
謝小仙：「小蘇是誰？」
張流冰：「流花去香港了，給一部電影的新片發布會捧場，裏面有個女配角纏著他纏得正緊呢，求他去做護花使者撐個場面。」
劉黎：「少拍我的馬屁，我就是想問問，既然練劍已有如此火候，你打算如何尋找陰界土，總不能在自家床底下挖吧？」
現今社會流傳「四大鐵」的說法：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而遊方與宋陽一起做過案，一起分私房，一起松過骨，一起拜過香，雖然交往的時間不長，但關係已經比鐵砂掌還要鐵了，這便是江湖人性情爽朗的一面。
遊方皺眉道：「出什麼獄？我又沒進去！」
剛才開車的人是齊箬雪，她恰巧從這裏路過回家，冷不丁在道邊看見了「梅蘭德」，踩了一腳剎車。緊接著發現他是從一家松骨會館出來的，燈光下臉色紅潤頭髮還是濕的，口中恨恨的不知罵了一句什麼，一跺油門又走了。
屠蘇接到了林音的電話，咯咯笑著說道：「遊方哥哥確實是去夜總會了，還是夜總會老闆請他的，我都看見了。……不是那種夜總會，就是大排檔。」她在電話里給林音講了「夜總會」的故事，想當然的以為遊方是被宋老闆請到大排檔喝酒了。
張璽這麼想自然有原因。因為「李豐」那天晚上一直在單獨審易三，對另外四個雜碎幾乎沒怎麼理會，顯然就是沖易三來的。至於同行的另一位蒙面高手，很可能是李豐的晚輩，這次跟隨他一起來廣州的。
張流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同時也在暗暗叫苦。
宋陽說話一如既往的沉穩：「還是小心一點好，平時多練習，關鍵時刻不會說錯話。」
小姐抿嘴樂了：「帥哥，你已經加鍾了，現在出浴嗎？」
張璽嘆了一口氣：「在尋巒派這一代弟子中，流花的悟性是最好的，自己要去做建築師也不算選錯行。只是他也太不務正業了，成天以藝術家自居，在娛樂圈裡摻和太多！」
遊方見劉黎想走，趕緊上前一步道：「師父且慢，弟子還有一件事要向您稟告。」
張流冰一聳肩：「我也沒有什麼作姦犯科的事情啊？」
張流冰皺眉道：「李豐前輩既然是為整合尋巒派傳承而來，注意的重點應該是父親你才對呀，你為何要盯著我？」
張璽的眼光確實老辣，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但其中有些想破頭也不會明白的內情，張璽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囑咐兒子道：「李豐前輩未離開廣州，很可能在監察我張家子弟的行止，他既然為尋巒派的傳承而來，言語中暗示有整合宗門之意，必然在眾多尋巒弟子中作出權衡選擇。有劣跡者撞在他手中，未嘗不會清理門戶，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
遊方：「大叔，您真是很少出來玩啊，哪有先松骨后唱
張璽：「你還不懂傳承二字的含義，不僅僅是爭奪掌門權位那麼簡單，也不是在公司選個董事長的形式！它還要肩負一種責任，能將自古流傳的尋巒一脈繼承下去。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如何領袖宗門使之後繼有人？」
遊方當然也看見了齊箬雪，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岔開話題道：「老宋，我們別去唱歌了，到江邊找個地方比試功夫吧，不搭手比武，就推手試試勁力。」
遊方：「那都是您老人家指點的高明。」
遊方：「什麼大女人小女人，師父說話別那麼難聽，我對狂狐的女人可是提不起興趣，但如今有些事沒辦完，處理好了再走，這學期結束怎麼樣？一放寒假，我就設法去找陰界土。」
謝小仙被掛了電話，臉色有點不好看，想了想，不知為何又給林音打了個電話：「林音啊，我剛才找遊方，這臭小子說他在夜總會松骨，還是有人請客，怎麼回事？他不是晚上值夜班嗎，難道在夜總會上班？」
張流冰苦著臉道：「我？超過包旻那幾個徒弟？」
還是在離家不遠的珠江岸邊，兩位高手比試功夫，遊方好幾次都把宋陽閃了個趔趄，好懸甩到江灘上躺下。宋陽不幹了，不服氣的嚷道：「你不是說推手試勁力嗎，怎麼繞起團雲手來了，又不是練太極，我哪能繞得過你？」
林音：「就是與他合租房子的大一女生，你稍等，我一會兒再給你打過去。」
這一次，兩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一不小心都摔了個屁墩，相對哈哈大笑。
劉黎：「別光揀好聽的說，你確實應該結交江湖同道，有事也好有個照應，有宋陽這個坐地戶在，大女人小女人也不怕被人欺負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遊方似是跟誰賭氣般說道：「上，上什麼床？泡個澡都不安穩，換桶熱水，重泡！……你也別在外面撩水了，太浪費，進來一起洗吧！」
遊方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道：「弟子謹遵師命，您老還有什麼吩咐？」
這倒是個很有趣的誤會。
遊方站起身來尷尬道：「您老人家就別提這茬了，意外，純屬意外！我最近的事情，看來您老都清楚了。」
林音也莫明其妙：「我也不清楚啊，可以打電話問問小蘇。」
結完帳出門，一陣夜風吹來，感覺還是挺舒服的，渾身筋骨確實很放鬆。宋陽興緻不錯，拍著遊方的肩頭道：「走，找個地方再去喝兩杯，找家正經夜總會唱唱歌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