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上部 江湖遊子

第八十一章 啞謎

上部 江湖遊子

第八十一章 啞謎

張璽誇「李豐」高人氣度倒也正常,這幅畫相當珍貴,但表面上根本不值錢,李豐就這麼很輕鬆的送到了張流冰手裡,不擔心遺失損毀,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從另一方面也說明,這位前輩對張家父子寄予厚望,對整合尋巒派宗門傳承之事也相當用心。
遊方:「這我當然清楚,所以並不著急,要不是趕巧,我不會這麼早就與他們接觸。」
遊方:「師父說的不錯,所以此事還要通過尋巒派的人自己去解決,如果張璽確實合適,那他便是成功的希望所在,正好遇上了,我當然要試探清楚。」
張璽:「將『慎獨』二字掛在卧室,這幅畫掛在書房。」
劉黎給了他一記暴栗:「哪有你這麼跟師父說話的?老當益壯不謙虛,泡洋妞就算了!……少跟我亂扯,這段時間你都幹了什麼,有何要事需要向我稟告嗎?」
這天清晨,張璽獲悉兒子終於邁入了秘法高手的門檻,自然是相當高興,並且告訴他:「你不必著急,李豐前輩應該會現身,若另有機緣指點,我們原先的推測就完全可確證了,我也在等待規望。」
遊方:「秦漁如今之像,不適第三者觀。」
遊方嬉笑道:「還是您老高明,我的那些小算盤都瞞不過您,謎底就是尋巒二字,等於明示我的來意。師父叫我搞定尋巒派,無非是整合宗門傳承,我身為一代地師傳人,自不會去當尋巒掌門。」
劉黎倒沒有追問其餘的事,更沒有問他想弄多少錢,只是笑道:「臭小子,你給張家父子出了個啞謎,對吧?」
這麼巧?遊方也嚇了一跳,說話差點沒跑調,好在不是面對面,張流冰看不見他的反應。遊方心念一轉,隨即接話道:「恭喜你終於得窺高手門徑,也不枉老夫與你相遇之緣,見面暫且不必,我有一件東西送到你那裡,希望你能用神識查出其中妙趣。」說完就掛斷了街邊的公用電話。
張璽解釋完了,張流冰若有所思,也不知能領悟多少,就算他能夠理解,也要在實地修練中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種境界,空談無用。
真跡掩蓋在摹品之下,乍看是一副贗品,卻能透露出山巒地氣,只有達到『神氣凝鍊,移轉靈樞』的境界才能察覺。張流冰也不笨,眨了眨眼晴答道:「謎底就是兩個字——尋巒。」
張璽搖頭道:「這樣做,倒是能證明你自己的誠信與誠意了,但是將對方至於敲竹杠的無賴境地,若是真正的前輩高人,怎可如此對待?從李豐前輩懲治易三的手段來看,絕非貪吝之人,不會為了區區小利試探,也不希望看見我們做出指鹿為馬之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慮,這幅畫,恰好是張璽教導兒子活學活用的教材,一件帶著靈性的印證器物,他自然會這麼想,最後又說道:「李豐前輩將畫就這樣送到你手上,真是高人氣度啊!若我料的不錯,這幾天他就會與你再聯繫的,問你鑒賞真偽如何?」
張流冰既驚又喜:「李前輩近來可好?多謝您的指點,昨夜剛剛化靈覺為神識,正想找機會當面拜謝,家父也很想向您請教。」一邊在心中暗道父親果然老謀深算,早就料到李豐前輩會在此時現身,同時也佩服萬分,這位前輩真是神通廣大,昨夜自己剛剛掌握神識,今天上午人家電話就來了。
當然不會有所發現,張流冰不禁微感失落,父親不是說過李豐前輩會在暗中關注自己,只要他掌握了神識就會現身聯繫,難道是父親猜錯了?
張璽一見他的反應就笑了:「不把手機給我也行,這幾天你就不要到處亂跑,白天就在我辦公室外間坐著,晚上就與我一道回家,李豐前輩與你聯繫時,立刻把電話給我。」
張璽:「很難空談,你剛剛掌握神識,只算有資格邁入秘法高手的門檻,但想成為真正的高手,還有一段距離。靈覺初化神識,似乎並無不同,在你看來,無非可不受物性與地氣擾動,而清晰感應。」
張流冰上午上班,剛剛在辦公室坐下,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接通知后,電話里傳來一個渾厚蒼勁的聲音:「張流冰,還記得永芳堂之遇嗎,你的秘法修為如今怎樣了?」
遊方趕緊上前見禮:「師父,您老人家又來了,這段日子一直沒離開廣州嗎?」
等回到家中已是夜間,張璽在樓上的書房與兒子連夜密談,那幅畫仍然是原先的樣子,並沒有恢復真跡的面目,但父子兩人已經確證了其中的奧妙。
假如世上並不存在這樣一幅畫呢?展開神識之時,是否也能帶著山巒之氣?這就是尋巒訣中秘法修練的高深境界,它不可能只是坐在家中修成的,需要行走天下山川,將地氣與神識凝鍊於一體。施展之時,能夠無中生有如虛空造境,這就叫移轉靈樞,通過入境而觀,似乎可以將山川風景與靈樞地氣隨身攜帶。
張璽感嘆道:「李豐前輩這次試探不是你,而是我,你能掌握神識已是精進,但揭開這幅畫的門道還太難,他是在考驗我的秘法修為是否進入到『神氣凝鍊,移轉靈樞』之境。」
遊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能不能請您老迴避一下?」
——李豐〗
一方面此地適合靈覺化神識的最後一步淬鍊,另一方面,他也在想是否可能再遇到李豐前輩?
張璽連連點頭:「不錯,暗指的就是尋巒二宇,這位前輩已經說明了他的來意。他在試探我的秘法境界,畢竟能夠整合宗門傳承之人,不僅要擅長經營產業打理事務,在秘法傳承上也必須要有足夠高的修為。」
張璽又問兒子道:「李豐前輩這幅畫,其實是個啞謎,謎面如此,你能猜得出謎底嗎?」
遊方玩笑道:「出去轉轉也好,您老人家老當益壯,周遊列園還可以泡泡洋妞。」同時在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老頭哪句話是真的,說不定這三個月就一直在廣州暗中盯著自己呢。辛虧自己這段時間規規矩矩的,沒有什麼把柄可以讓師父抓住暗中使壞。
張流冰問道:「爸,如果李前輩與我聯繫,我該怎麼說?」
這一夜,張流冰終於體會到什麼是元神清明無礙,展開靈覺感應周圍衝突翻騰的地氣與物性,卻可以不去觸動它們,感應的格外清晰。他還有意無意展開神識仔細搜索周圍,想看看李豐前輩是否在暗中觀察他,而自己有沒有本事發現?
張流冰:「這又是什麼境界?」
這一幅畫,本來只是紙張與水墨而已,高妙的筆法成畫之後數百年的積淀,歷代人觀賞的精神共嗚,使它具備了山水的靈性,見畫如置身山水。但有一點,現在這幅真跡是看不見的,哪怕是頂尖的鑒賞大師對著這幅畫也找不到感覺,其靈性感應相當微弱。
百思不得其解中,突然想起父親早上的叮囑,如果有李豐前輩的消息要立即與他聯繫,於是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並上樓來到張璽的辦公室。
這倒是個有意無意的誤會,但也不能完全算誤會,遊方送出的這幅畫,既想換錢,確實是也在試探張家父子的秘法境界。有意思的是,遊方本人當時並不知道「神氣凝鍊,移轉靈樞」的境界,師父劉黎沒有告訴他,在張璽這裡是誤打誤撞了。
同樣的情況,假如是鬼手周逍弦那種人,如果也能掌握神識的話,其精微之處定在張璽之上,只不過人家並非此道中人,並未修練秘法有成。
遊方本人此刻的秘法修為如何?若論神識之強大,其實與張流冰差不多,但論掌控的精微敏銳,通過這段時間奇異的練劍,已經接近於凝鍊無礙的境界,與張璽不相上下。倒不是完全因為他的資質特別好,這一方面的鍛煉,父親游祖銘從小就給他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對於各種物性的鑒別以及細微處的感覺,遊方已經有多年功底了,並不是劉黎教他的。
張流冰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張璽卻很能沉得住氣,很有涵養的向諸位專家表示感謝,並讓張流冰代表自己中午設宴款待,當然了,自會有秘書人員送上車馬費與鑒定費,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
張流冰連連點頭:「是這樣的,我可以展開靈覺清晰的感應地氣運轉,只要不去觸動,並無影響,也不會被旁人查知。」
遊方還真有事,當即將自己發現狂狐留下三幅奇特的古畫,並將其中一幅送給張流冰的經過告訴了劉黎。
只有神識體驗達到相當精微敏銳、接近於凝鍊無礙的程度,才可以清晰感應到,這就是秘法修練中『神氣凝鍊,移轉靈樞』的境界。形容此境界可以用十六個字:舉重若輕,舉輕若重,無中生有,有中還無。
張流冰:「我書房正中掛著『慎獨』兩個字呢,您忘了嗎,上回你要我掛的。」
昨夜遊方又去煉劍,剛剛進入農機廠的後院,就看見劉黎坐在躺椅上,晃悠著小腿,捧著月下茶壺哼著不知名的地方戲,神情很是悠閑自在。
劉黎被氣樂了:「你是想說她沒穿衣服嗎?我又看不見!你要是能讓我看見,那才叫本事大了,能耐比我都大!」
張璽很滿意的說:「你以神識查探周圍,只要不刻意鎖定觸動,連我也不會察覺。但掌握神識真正的妙處卻非僅僅如此,更上一層的境界無法空談,我本想待你自己有所體會之後再詳細解說。但李豐前輩今日送來了這幅畫,送的太妙了,正可以藉此物指點於你。」
然後又說道:「這幅畫簡直就是尋巒派傳承的暗喻,也對你今後修鍊神識、印證感悟有非常大的幫助,拿去掛在書房正中位置吧。」
張璽笑了:「如此珍貴之物,怎能空手而求,就算是送,我們也不能白白收下。前輩已說待價而沽,那我就順勢將它買下,如此才不算慧眼空顧,也是結交之舉,佔便宜的還是你!」
劉黎:「誰說我沒走,最近歐元貶值,我趁著便宜去歐洲旅行一圈,剛回來。」
劉黎又敲了他腦門一記站了起來:「徒弟練功,還有叫師父迴避的,這是哪門子道理?我還不稀罕看呢!但我今天來就是要問你一句話,如今你不拔劍在手,是否也可與秦漁對練?」
張璽想了半天,沉吟道:「他昨天是打你的手機,你把手機留給我如何,我想直接與這位前輩談談。」
張璽將畫留在了自己手中,打發兒子先出去,並吩咐下屬不要進來打擾他。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張璽突然又把張流冰叫來,讓他立即去找一位裝裱高手,並且在工作室中做好準備。有錢有關係就好辦事,當天晚上父子兩人帶著畫去了省博物館,一位精通古畫修復的老專家在工作室里接待了他們。
張璽在教導兒子,廣州市郊一處高牆大院內,劉黎也在教導徒弟,講的恰恰就是神識入門之後,成為真正高手的「神氣凝鍊,移轉靈樞」境界。
劉黎也點頭道:「你想的倒沒錯,但你的能耐沒有超過張璽本人之前,最好不要跟他見面,不見面你還是高人,一見面就得露餡,他也會大失所望的。」
張璽做事比張流冰利索多了,不論此畫是真是假,立刻命人請來廣州的幾位字畫鑒定界名家。幾位專家面面相覷,很委婉但也很明確的告訴張璽,這是贗品,甚至不能算贗品,只不過是現代人的摹品罷了。假如不是礙於張璽的身份,這幾位專家簡直想罵娘,大老遠把他們都請來,就為了鑒定這種東西?簡直是逗人玩,侮辱他們的專業水準!
劉黎淬道:「就你這德性,想當也當不上,本來就不是尋巒派的人!」
陪人吃完午飯,張流冰又來到父親的辦公室,發現張璽中午根本沒出去也沒用餐,一直在打量著那幅畫。張流冰很疑惑的問:「爸,這幅畫顯然是贗品而已,李豐前輩讓我們莫損此物鑒定真偽,又說待價而沽,是不是在試探?假如我們損壞了這幅畫,又願意以真跡的價格賠償,是否能證明誠信與誠意呢?」
他的功底本就很好,這段時間著力彌補修行所缺,化靈覺為神識的情形非常類似於遊方,地點仍是在永芳堂前。當修鍊有了足夠的積累,火候到了地步,他還是選擇了這個地方。
這是一幅落款為元代山水大家黃公望的《淺春山居圖》,張流冰雖不是鑒定字畫的內行,但怎麼看它也不像是真的,起碼的常識他還是有的。宣紙很新不可能是幾百年前的畫作。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大名鼎鼎,但是這一副山居圖卻沒有見過。
劉黎眼珠子一瞪:「為什麼呀?」
劉黎喝了一口茶,砸了砸嘴道:「你自己清楚就好,那就煉劍吧。」
輕飄飄的一張紙,可以承載百里山川,帶著同樣的地氣靈性,反過來說,可以將厚重的山川地氣,凝鍊於一張畫紙上。見畫如山,卻不是山,那麼在修練中,見山如畫,卻不是畫。
遊方撓了撓腮幫子:「您老在旁邊瞪著眼珠子在看著,就算看不見,我心裏也彆扭,這一彆扭就沒法專註凝神。不是您說的嗎,練劍時要四面高牆鬼神無窺。在我心目中,您老之威嚴猶在鬼神之上。」
張璽看在眼中笑而不語,他對兒子的表現非常滿意,心中也暗暗感激那位李豐前輩,若不是那位前輩的出現,張流冰恐怕不會有這種轉變。
張流冰這段時間也在按遊方的指點淬鍊靈覺,廣州以及香港的古玩舊貨市場都去過了,還主動申請出差,去了北京的潘家園,卻不知那裡就是「李豐前輩」曾戰鬥過的地方。三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張流冰終於迎來了境界的突破。
張璽藉著這幅畫,向兒子講解「尋巒訣」秘法修鍊真正的高深境界。
尋巒玉箴在他手中,這『莫損此物,請鑒真偽,待價而沽』十二個字是大有深意啊。」
張流冰既納悶又好奇,離開辦公室來到公司門禁處親自等候,恰好有人送來一個需本人簽收的專遞包裹。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打開包裹,裏面是一幅畫還有一張便條,便條上寫道:
張流冰這段時間表現的非常好,每天帶著很有風度的微笑,圓滿完成工作,積极參与公司各項業務,簡直可以評選為最佳員工。公司里大小職員都很納悶,張大少怎麼轉了性子?難道是有什麼風聲,老闆要將公司交給大少打理?不能啊,張璽年富力強,還遠沒到退休的時間。
張流冰不解的問:「李豐前輩只說讓我鑒定真偽,沒說送給我呀?」
〖莫損此物,請鑒真偽,待價而沽。
張流冰眉頭一皺很是為難,把手機留給老爹,他還有很多私事,假如不知情的人也打進這個電話,平時那點小九九不全讓張璽知道了?
尋巒尋巒,胸有山川,就像這幅奇特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