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風水奇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著火了
先前那位頂上來呵斥常書欣，叫他沖自己開槍的勇敢大媽，此刻跑的比男人都快，連一隻鞋都跑掉了。人群大亂，如潮水般退出去百八十米，丟了一地的鋤頭。
費材見勢不妙，上前一步企圖攔在游成元身前，不料手中的鋤頭被她劈手奪了過去。游成元拿著鋤頭沖小春冷笑，只聽咔嚓一聲，酒杯粗的棗木鋤頭把，被硬生生徒手摺成兩截——這婆娘力大驚人啊！
這本來可以是南楚考古史上重大的發現，填補楚文化史料的空白，考證東周至兩漢時期珠江流域的歷史，它與黃河、長江流域文明的關係與差異，這方面的信史記載非常少。可惜我清理到現在，連確定墓葬主人世系身份的東西都沒找到，最有文化價值的東西，不是被盜走了就是被損毀了。
還是村主任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上前喝道：「你搞錯沒有？明明是你老公糟蹋人家閨女，你怎麼不問清楚亂打人呢？」
游成元：「那他就是幹了，脫沒脫衣服？」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甚為不滿，旁邊有一群婆娘都不樂意了，上來攔住游成元道：「你這個女人，哪能這麼不講道理，自己看不住老公卻怪別人，還要臉不要臉？……常公安，你還不把那個姓池的流氓抓起來？」
費大寶嘿嘿笑道：「招待所里招待客人的，你們想睡得花錢，不摸白不摸。」
槍在常公安手中朝天指著，好像沒多大威懾作用，不少村民包括老娘們都敢往前闖，就似不怕死的勇士。但是到了游成元手中轉圈一指，槍口掃過之處，所有人都似受了驚的兔子跳起來往後躲閃不迭。
池木鐸本來氣得渾身發抖，看見老婆來了，一副要收拾他的樣子，反而平靜下來，眼神深處竟有一絲苦笑。
一幫考古隊員除了池木鐸之外都走上前去，一定要討個說法。常書欣一見場面又要亂，趕緊拔開游成元的手臂道：「費米主任，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帶這麼多鄉親抄傢伙來，就是為了造謠誣陷嗎？」
游成元鬆開手，抬頭喝問道：「池木鐸，你真幹了那種事嗎？」
池木鐸點頭道：「是炸藥的聲音，你不是接到報警來查案的嗎？案子也不難查，盜墓賊使用了炸藥，這裏既不開礦又不修水庫，哪來的這種管制物品？誰家私藏炸藥就是線索。」
游成元：「人是你們招待所的，找不著她就找你算賬，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灶，拆了你家的門？」
就在這時，游
池木鐸上前把臂握住了游成元的一隻手，沉著臉搖了搖頭。其他幾位考古隊員都抬頭望著遠處的濃煙，面帶疑惑之色，費居村怎麼恰好在這個時候著火？
說話間游成元已經鬆開了池木鐸，大踏步走向小春，樣子比凶神惡煞還可怕，一邊走一邊喝道：「我從一數到十，你要是還沒指出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當然了，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也沒人注意到村子里丟了幾隻雞。
游成元怒氣衝天，看樣子就像要把池木鐸生吞活剝，抬著一隻手遙指池木鐸的鼻尖，絲毫不理會前面的人群，大步流星直線走了過去。
常書欣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將配槍收好，回頭問池木鐸道：「池所長，你要告小春誹謗嗎？」身為警察當然有法律常識，誹謗一般是自訴案件，就是俗話說的民不告官不究，想打官司得自己去法院起訴。
山谷中的村民看見濃煙為什麼會跑的那麼快？因為他們很多人家裡都藏有炸藥！就算自家沒有，也知道鄰居家有，一旦著火可不堪設想，村裡留下的可都是老弱婦孺啊！穿過整片山谷有近兩里地，穿過桑林間的小道還有一里多地，等他們趕回去的時候，村委會早就炸沒了。
游成元：「睡了你多長時間？」
這火著的十分離奇，突然就冒起了濃煙，沒過幾秒鐘就傳出一聲悶響，小樓崩塌了半邊，村子里留守的人全被驚動，卻誰也不敢去救火，反而扶老攜幼都躲得遠遠的，因為他們聽見了炸藥的聲音。
小春捂臉哭喊道：「常公安，我不告他，本來就沒想告他！……鄉親們都在這兒，我沒臉見人了！」
「這裏被盜的墓葬已經有近百座，從地表能觀察到的任何可能特徵和探測結果來看，這一帶已經沒有大墓倖存，能盜的都已經被盜了，這恐怕是最後一座大墓。如果還有的話，我希望還有，更希望它們現在不要被找到。
游成元跨步上前，冷不丁一把將常書欣的警服衣領給攥住了：「常公安，既然鄉親們都在，你也別回去問，大家就在這裏來個三堂會審。……小春，你放心，假如你真是受害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否則鄉親們也不答應，是不是？」
費米直擺手：「誤會啊誤會，我也是聽費材說的，氣忿之下忘了問清楚。」
遊方本來想寫大篆，後來又想起楚篆與秦篆不同，現存的資料很少，自己認識的也不多。況且寫古篆的話，很多村民夠嗆能認識，還是將就著寫漢隸吧，降低點難度，對費居村的鄉親們要求不要太高。
費材也直往後躲：「不是不是，是小春自己造的謠，她見池所長是個大人物，可能是想趁機敲一筆。」
說是幫他揀，卻不還給他，而是握在她自己手中向外面轉圈比劃。
村支書費火眉頭一皺感覺似有些不妥，想上前阻止，游成元上前兩步卻把他擋住了。常書欣一見這個情景，突然明白了什麼，扶著腰間的手槍把，上前一步攔在人群前方道：「誰也別起鬨，讓她問！」
費材：「你去找小春算賬，我道歉，住宿費給你們打析……」
池木鐸斷然搖頭：「不行，這裏的三座古墓剛剛被炸開，有一些沒毀掉的文物還沒來得及被盜走，我要連夜清理搶救。」說完話回身望著山坡中間的那個大坑，地下就是那被炸壞穹頂壁畫的漢墓，神情就似要哭出來，剛才被人誹謗時也沒見他這麼委屈，又自言自語道——
游成元一指費米，手都快戳到他的鼻樑上：「你也有一腿嗎，自己站出來啦？我幾天不在，老公就在你們村出了這種事，你這個村主任是拉皮條的么？告訴你，我跟你沒完！」
小春愣了愣才答道：「關了。」
村委會裡真有炸藥，而且是分好幾次爆炸的，將小樓徹底炸塌成一片瓦礫，三面院牆也被炸塌了兩邊。十幾米外離的最近的房子只是震碎了幾塊玻璃，村子里沒有遭到其他的破壞——這是全體村民唯一感到最慶幸的地方。
小春：「脫了。」
游成元默默握著丈夫的手，心疼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游成元：「從上到下都脫了嗎，你沒看錯，就是我老公？」
游成元轉身瞪著費材：「這事是你乾的？」
幾個村幹部面面相覷，扯什麼都是轍，今天聚眾鬧事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把考古隊灰溜溜的趕走，假如自己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實在有點不甘心。
「轟隆」，遠處突然傳來隱約的悶響，常書欣變色道：「是炸藥！」
小春說不出話，也不再裝哭，
這幾個字是漢隸體，也不知是用誰的鮮血寫成，更特別的是，它不是寫在院牆外，而是寫在大門緊鎖的院牆內！在火災發生前，誰也沒看見有什麼人出現在村委會院中，火災發生后，更沒看見有什麼人跑出來。
著火的地方是費居村村委會，是村口處一棟獨立的建築，上下兩層樓有十個房間，分別是辦公室、資料室和倉庫，當時裏面沒有一個人，大門與院門都鎖的緊緊的。
村支書不知為何，卻在一旁呵斥小春道：「告什麼告？你連喊都沒喊一聲，誰能證明是強姦，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人家可是上面來的大幹部！」
當然沒人站出來，這意外中的意外誰也沒料到，游成元雖然相貌驚人，但平時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沒想到撒起潑來這麼凶啊，簡直像個暴走的夜叉。村民們的反應有點亂了，有人在大聲起鬨叫好，有人在興奮的議論就像欣賞精彩大戲，也有人在後面叫罵游成元不該打人。
人群發出「嗡」的一聲，大家竊竊議論，沒想到人家還有這一手，要是池木鐸沒幹，小春還真指不出來。
小春：「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
「臭不要臉的東西，吃了豹子膽，敢勾引我老公！」件隨耳光的，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斷喝。
常書欣很納悶甚至有些尷尬，到底誰是公安啊，怎麼游成元當眾問起了「案情」，也不嫌家醜外揚臊得慌？但圍觀的村民情緒卻被再度點燃了，一張張紅撲撲的臉興高采烈，都在聚精會神的聽著，沒想到今天能趕上現場直播，這可比趕集聽戲精彩多了。
當時全村的青壯還在山谷里往回趕，不清楚具體情況。村委會倉庫里堆了不少炸藥，如果一起爆炸的話威力驚人，離得近的房子恐怕都會被震壞，全村的窗玻璃也別想留下幾扇。沒有人清楚一件事：這些炸藥被人分開了，在樓下不同的地方漸次引爆，威力減弱了不少。
小春這時候才掩面又發出哭腔：「我後半夜趁他睡著了才走。」
游成元一轉身沖小春道：「他在撒謊，是嗎？」
這一下拍的常書欣全身發麻動彈不得。眾人低頭一看，常書欣的手槍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竟然沒人發現。游成元彎腰拿起來道：「這東西可得拿好了，我幫你揀起來吧。」
幾位考
池木鐸也不知什麼表情，搖了搖頭，很平靜的答道：「沒有。」
就在這時，人群後面發出一聲霹靂般的怒吼，蓋過了亂鬨哄的聲音：「池木鐸，你好大的膽子！我才走幾天啊，你就做出這種事情，看我怎麼收拾你！」
游成元反問：「大晚上關著燈，你怎麼能認出來是我男人？」
游成元怒斥道：「婆娘打架，你個老爺們插什麼嘴？狗男女的事情，你也有一腿嗎？還有誰，都站出來！」
游成元一轉身邁過麻繩，來到池木鐸身邊，抓住他的一條胳膊，另一隻手在他身前從雙肩到胸腹畫了一個圈，厲聲道：「我男人上身前面有個胎記，杯口大十分刺眼！……小春，你今天要是能指出來，我就信了你的話！……你要是指錯了，信不信我把你的牙槽打爛，讓你下半輩子只能就湯喝稀飯！」
文物的價值不能拿市場價格來衡量，如果失去了文化考證來源與繼承者，那種所謂的古董，就像沒有生命的枯葉、山野中的亂石，失去了它最根本的價值。沒有這種價值做依託，世界上沒有一件古董是值錢的。有人不清楚正是有悠久的文明傳承，他們才能盜得有價值的古物，更不知道自己在破壞什麼！」
池木鐸站在高處不失時機的喊了一聲：「成元，可別亂來，小心走火！」他不喊還好，這一嗓子，周圍所有人都注意到游成元的動作了，發出嗷嗷的連聲驚叫轉身就跑。
站在近處的費材有點沒反應過來，喊了一句：「你怎麼打女人呢？」
游成元沒有追，而是一閃身又攥住了費米的衣領，好懸沒把他提起來，喝問道：「米主任，你什麼意思？今天不給個交代，我可不能讓你走了！」
包括費米在內，所有人都臉色大變，二話不說發了瘋似地就往村子里跑，頃刻間就走的一乾二淨。常書欣終於感覺身子能動了，游成元將手槍還給他道：「警官，你辛苦了！」
說話間接連又聽見兩聲悶響，還是炸藥發出的聲音，常書欣道：「我得去看看，建議你們也離開這裏暫時住到鎮上去。」
常書欣在一旁勸游成元：「別激動，我會查清楚的。……費材，因為你散布謠言，鄉親們扎了人家的車胎，你負責請人來修好，否則我處理你！……費米主任，還不快帶著你們村的人走，回頭給池所長賠禮道歉，
火災中炸毀的村委會，只留下了緊鎖的院門與連著院門的一堵殘牆，在牆上卻有八個鮮血淋漓的大字——毀吾陰居，平爾陽宅！
小春解釋道：「開始一直開著燈，他折騰完了摟著我睡覺，後半夜又關的燈。」
……
眾人回頭一看，是游成元大步走了過來。她的樣子早就給村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們也知道她和池木鐸是兩口子，發出一陣鬨笑主動給她讓開了一條路，臉上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村民們都安靜下來期待著什麼，游成元已經來到人群最前方，就像要衝過去將老公掐死，在麻繩前卻冷不丁一回身，揮手給了小春一記耳光。這一巴掌打的是又脆又響，就像放鞭炮，好大的動靜卻帶著巧勁，小春原地轉了一圈差點沒栽個跟頭，除了臉上有點紅腫居然沒受什麼傷。
村委會的倉庫里有炸藥？假如有很多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關我的事！」小春驚叫一聲轉身就跑，圍觀人群自動讓開一條縫，又自動合上，就眼睜睜的把她這麼放跑了，有好幾個村民在小春跑過身邊的時候，還趁機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其中就有費大寶。
小春忘記了哭，放下捂臉的手，點頭道：「是的，他撒謊！」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不好了，村子里著火啦！」抬眼看去，費居村方向的上空，升起了一道濃煙。
這一巴掌與一聲吼，將所有人都打蒙了，場面安靜了好幾秒鐘，所有人都已為她要找池木鐸算賬，怎麼反手揍了小春？
「是啊，快審，快審，說說他們都是怎麼乾的！」不少人大聲附和。
游成元：「別哭，真有委屈，我替你做主，要人抓人，要多少錢我陪多少錢！……當時燈關了嗎？」
「大寶叔，你們怎麼摸人家姑娘呢？」遊方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人群後面費大寶的身邊，很好奇的問道，同時也伸手欲摸卻沒摸到。
也難怪大家是這種反應，針對這種情況，村主任事先可沒交代過，平時在鄉間看婆娘拌嘴打架互相撕扯，起鬨慣了，事不關已巴不得越熱鬧越好。況且游成元罵的是「勾引我老公」，而不是「污衊我老公」，還是葷段子，鬧大了結果是一樣的。
常書欣眼見場面已經成了徹底的鬧劇，鑽過麻繩板著臉喝道：「都起什麼哄，讓開！咋回事還沒搞清楚呢，你說抓人就抓人啊？……小春，你要告池所長嗎？那我把你一起帶回去審審！我可警告你，造謠誣陷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