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風水奇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施主請留步
遊方露出動心的樣子：「老闆，你是這兒的老闆吧？能不能給我便宜點？」
龍王祠的二重門與三重門之間的東側有一個偏殿，偏殿前的門廊下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很多看似道家法器的東西，旁邊還有一個茶几與兩張凳子，恰好在院內一棵大樹蔭下，真是個休息閑聊的好地方。
她還對蒼嵐說，等回去之後將這些葫蘆都掛在書房中，好好研究上面所烙印的十八種風水垣局消砂變化。這句話牛金泉在一旁倒聽見了，忍不住好心說了一句：「慕容妹妹，這些葫蘆都是未完之作，畫時筆下失境了，你真想買這種葫蘆，明天南海漁村聚會有好的。」
庸萬花反而樂了：「說的不錯，我就是死心眼，所以活該發不了大財，老闆，你滿意啦？」
看完之後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欲往裡走，突然聽見了一句自幼非常熟悉的話：「這位施主，請留步！」
說到最後道士開了一句玩笑，遊方也笑了：「這樣就可以了嗎？那謝謝您了！」
道士再次手捻鬍鬚道：「好吧，既然你我有緣，就破例多說幾句，聽懂聽不懂、愛聽不愛聽您隨意。您一定去過很多寺廟道場吧，看那裡面的大鍾，都銘刻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八個字。」
道士的笑容很顯開心：「很簡單，只要你在燈油薄上籤上自己的名字，貧道會為你誦經供奉，並不勉強，想供奉多少天全憑自願。」
道士微微一笑：「請隨我過來，這大熱天的，先坐下歇歇腳，我請你喝杯茶。」
道士神態有些高深的說道：「其實這樣也就可以了，但貧道的符畢竟法力有限，所以也不能把話說的太滿，它只是能稍擋沖煞，助你家宅風水平安舒適而已，施主行事還需自行留意。」
若論在門派秘法傳承中的地位，這家葫蘆店甚至比亞龍灣的南海大酒店更重要，此地由消砂派另一位內堂長老翟冷直接掌管，駐守負責的人叫庸萬花，晚輩弟子都很尊敬的稱他為庸先生，是一位內堂執事。
庸萬花一手抱胸，一手托著下巴仍然笑道：「藝術嘛，講究的就是感覺，雖然一樣是畫，我還看見過有人在馬路邊的地磚上用粉筆畫蒙娜麗莎呢，雖然畫的一樣，但真能一樣嗎？」
但也有不少遊客明知道賣的貴，但還是買這家店鋪里的葫蘆，這類人分兩種：一種是有錢的主，就是花錢要買貴的，而且他們也認
道士看了看遊方，眼神深處顯然有一種今天釣到大魚的感覺，站起身來呵呵笑道：「施主請隨我到殿中一敘，如果您的心意更誠、要求更高，恐怕就需要本祠為您做專門的法事了。」
遊方：「我多買還不行嗎？按批發價！」
說著話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寫在硬質黃綾上的符，上面是用硃砂畫的紋路，似有山水塗鴉，還有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符篆文。遊方仔細認了認，還真是一種風水垣局陣符，不過就這麼畫出來有多大用處、有沒有用處就難說了。
他接過黃符捧在手中問道：「這符有什麼用啊？」
道士微微一笑：「本祠供奉的就是南海龍王，護佑風調雨順，大到一地一國談風調雨順，小到一人一家其實也有風調雨順一說。這就是你身邊的人、身邊的事是否能相處和順？擇居、擇鄰、擇侶、擇友都是你身邊的風雨。」
道士坐下之後就說道：「這位先生，我看你最近有男女情事糾纏，有得意也有煩惱。……而且財運很好，享受遠勝一般人，只是創業開源有些鬧心費神事……」
遊方去的路上，正好看見張流冰等人從那個方向走回來，錯肩而過。等到遊方出現在龍王祠門口時，裝束已經變了，一襲輕衫很是飄逸。也未再掩飾行容，就是曾在松鶴谷中出現過的那位器宇不凡的蘭德先生。
討價還價半天未果，遊方最終還是買了，這些葫蘆大約二十多公分長、十來公分寬，每個五百，只要這裡有的圖案，他一共買了二十八個，比剛才的慕容純明還多買了十個。慕容純明只是挑自己想研究的風水垣局買葫蘆，而且是買下那些畫意比較清晰的。
這番話說的很有見地，顯然越講越來狀態了，業務都是練出來的呀！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又說道：「貧道的符，無非是一種寄願祝福，但事在人為，它受南海龍王祠中的香火，自然有護佑之功，如果施主你取符之後，願意在南海龍王法座前供奉一盞油燈，當然心意更誠、感應更靈。」
從鰲山繞過，遊方又順著旅遊區的小道走到了龍王祠，這裡是一個景點，同時也是消砂派管理宗門的內堂所在。消砂派的傳承聚居地在牙籠半島的南海漁村，而這裡是
這要是算命的話，算的可真准啊！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看遊方的穿著打扮、神態氣質、相貌風度，一見就不是一般人，說他的財運好有點蒙，但十有八九是一位年少多金的主，而且這種小伙沒有女人緣也不太可能，誰的男女情事不是有得意又有煩惱呢？
庸萬花仍然搖頭：「本店貨源有限，這些葫蘆都是手工製作，沒法批發也不接受訂貨，買多少都是這個價。」
這些談笑之語倒是提醒了遊方，等張流冰他們走後，遊方也背著包晃悠悠地走進了這家旅遊商店，挨個葫蘆看了半天，皺著眉頭問道：「你們家的葫蘆裝什麼東西了？賣的這麼貴！我剛才過來看別人家商店，這麼大的葫蘆就賣五十，你這兒一樣的居然賣五百，風景區加價也不能這麼黑呀？」
從頭到尾那道士都很客氣，也沒說什麼勉強的話，符也收了茶也喝了，實在不好翻臉啊！遊方是一個人還算好的，假如是個領導樣的人物身邊圍著一群人看著，再說幾句恭維捧場的話，面子上肯定下不來，九百八十八那是必須的。
遊方一聽這話，露出很好奇的樣子拿起一個葫蘆看了半天，眼睛眯得細細地說：「咦，還真別說，我確實覺得這畫畫的很特別，這山水在海天之間，還真有那種感覺，卻不太好說。」
三亞一帶很多道場供奉的都是南海觀音，著名的觀音大像就有好幾座，而這座龍王祠供奉的是南海龍王。是一座道觀，裏面還有很多穿著道袍的道士。遊方一連進了三重門，邊走邊看，站在第三重門旁駐足讀一副對聯：神之格恩其功在水，龍而為靈惟德動天。
遊方連連點頭：「對對對，基本上都刻這八個字，旁邊還有很多人名，都是捐錢的，我也捐過！」
遊方離開旅遊商店后，沒有再跟張流冰他們後面看熱鬧，而是信步閒遊，還跑到鰲山混在一堆學生以及家長中間燒了一炷香。既然到了這個地方也入鄉隨俗捧個場，別忘了再過半年他也要到北大去考學位了，圖個吉利嘛。
道士很瀟洒的立單掌稽首道：「我見先生你神彩不俗，有非常人之相，能在此地相遇真是有緣，我就是龍王祠的道士，想送你一件禮物，順便問你兩個問題，不會耽誤您多長
道士淡淡解釋道：「哦，那是燈油錢，三百八十八，供奉六六三十六天，六百八十八，供奉八八六十四天，九百八十八，供奉九九八十一天。貧道每日誦經祈福並不收錢，要供奉多少天，施主您隨意。」
這些葫蘆上的畫面雖然煉境未成，但還是按照風水垣局的原意落筆的。遊方也不是為了買能用的法器，而是研究其中垣局以及消砂變換，甚至推斷作畫的人因何而失敗，難得有這麼一套完整的「教材」。
葫蘆上畫的幾乎都是大小洞天一帶海天山石風景，地氣各異成局之處，將旅遊商店開在這裏，也是為了方便弟子就近練習。這裏的葫蘆看上去與別的店鋪賣的特產烙畫葫蘆沒太多差別，價錢卻貴了十倍，比如半大的葫蘆別的地方賣三十，這裏要賣三百還不還價。
饒是如此，像這種葫蘆也很難得了，畫成一個也不知私下要廢多少個。
用烙鐵在葫蘆上作畫，不能畫錯，一筆廢了材料也就廢了，往往要用鉛筆一類的東西打好底稿再烙。但這裏賣的葫蘆顯然不能打底稿，它要攜境而成，境中用意筆不能斷，才能憑空賦予畫的靈性，能把風水局的地氣附在葫蘆上。
庸萬花點頭道：「多謝老闆照顧生意了，存我這裏沒問題。」
遊方付完錢后看了看，眼珠子一轉又皺眉沖庸萬花道：「我還要到前面玩呢，拿著這些東西也不方便，能不能暫時存在你們店裡，回頭再來取？」
道士笑著解釋道：「它的用處可以消衝去煞，護宅第平安。你帶回家之後，選擇一個睛天的晚間，最好在十點以後，在你住的房子下面繞樓一圈，然後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把它燒掉。……注意要把符完全燒掉，也要等火苗完全熄滅，小心不要引起火災，把消防隊招來圍觀。」
遊方：「道長能多指點幾句嗎？」
道士搖頭捻須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只是你我有緣，當你踏過龍王祠二道門時，我就眼前一亮。……但我看你神採氣運俱佳，只是有些招人嫉恨的麻煩，行事難免犯小人、有沖煞，所以特意送你一道順風得水平安符。」
燒完香又觀賞了鰲山附近歷代摩崖石刻，其中有不少是高人名家手筆，銘刻於山海之間數百年來已融入山水靈性之中。但也有一些是敗筆，刻在這裏簡直不倫不類，很有撒風景
遊方有些不滿地嚷道：「你這個人，做生意怎麼這麼死心眼呢？」
這裏賣的葫蘆幾乎都沒畫成功，因此遊方感應到葫蘆上的地氣若有若無，風水局並不完整，只是畫完了而已，一般人看不出破綻。
張流冰等人並沒有在這裏買葫蘆，這讓遊方稍感意外，可是形法派弟子慕容純明是個例外，她一路上與蒼嵐說笑顯得很是投緣，還不時講幾句悄悄話，引得牛金泉在一旁豎著耳朵卻又聽不清。到商店小坐的時候，慕容純明買了很多種圖案的葫蘆，足足十八個葫蘆栓成一大串，自己不好拿，全掛在模範好人牛身上了。
說著話他打開了桌子上放的一本冊子，取出一支筆，很客氣地遞到了遊方面前。遊方提著筆正要簽字，卻有些納悶的問了一句：「簽名的前面怎麼還有數字，上面那些人打勾是什麼意思？」
道士微微一怔隨即就笑了：「出家人的心懷，談什麼辛苦不辛苦？施主要是有此誠心，其實可以供奉長明琉璃盞，並且由貧道每日在南海龍王座前敬上一炷香。」說完話把這本冊子拿走，又換了另外一本冊子。
遊方在心裏憋住笑，這種釣空子的套路在他眼裡並不是很高明，但表面上卻露出意外之色道：「啊？道長要送我什麼？」
遊方差點沒樂出聲來，整理儀容留步轉身回頭望去，不遠處站著一名青衣道士。此人大約四十來歲，也難為他這大熱天還穿著道袍了，嗯，這道袍質量還不錯，是上好的湖綢質地，輕薄透氣挺風涼，這人臉上也沒什麼熱汗淋漓的樣子，看來養氣功夫還不錯。
庸萬花搖了搖頭：「不還價。」
有不懂「行情」的遊客在這裏買了，回頭又看見別的商店裡有賣，覺得自己吃虧上當了，跑回來吵吵嚷嚷的要退貨，店員們也不爭執，笑眯眯的原價給退。遊方在暗處旁觀的時候，就看見了這麼好幾起鬧劇。
而遊方顯然是個有錢的主，提筆正想在九百八十八上畫挑，突然眉頭一皺又問道：「道長，除了九九八十一天之外，我還可以供奉更長時間、多點幾盞燈嗎？就是這樣太麻煩您天天念經了，不知道辛苦不辛苦？」
由於葫蘆看上去都差不多，也沒貼商標列印記，有一個旁觀的「聰明人」也發現了這一幕，跑到別的商店裡買來幾個風景畫面幾乎完全相同的葫蘆，也來這家商店裡要「退貨」，結果卻被修理的
遊方嘟囔道：「你不發財誰發財？一個葫蘆都賣這麼貴，搶錢啊？」
門檻安好了，遊方已經進來了，終於伸手要錢了！一般人到了這個時候，除非臉皮特別厚啥也不在乎的，可以把符還給道士轉身就走。大凡臉皮薄一點，或者對剛才的話將信將疑，或者真是到這裏來求南海龍王護佑平安的，就算心裏捨不得，只要出得起錢的話恐怕至少都會留個三百八十八。
那道士面色白裡透紅，留著一抹漂亮的短須，這身道袍一穿很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意味。但遊方暗暗打量，純粹論江湖驚門的賣相，這人比自己的大舅公莫正乾還是差了好幾分火候。
慕容純明則笑著反問：「我一人能買這麼多嗎？就算出得起錢，那我不成了搗亂的？」
遊方故作驚訝的問道：「這位道長，叫我有事嗎？」
店鋪雖小，也許根本不是賺錢的買賣，但對於消砂派弟子習練秘法來說卻很重要。所以這個地方本身就不是以營利為目的，也不在乎規模大小，製作以及出售烙畫葫蘆的都是消砂派弟子，消砂派秘法修習到一定程度，都會至此輪換「打工」。
庸萬花還站在前面，恰好聽見這句話，也不生氣，笑呵呵地答道：「不同的東西，不同的手藝，一分錢一分貨，就看老闆你識不識貨了，我們也不是強買強賣。」
牛金泉撓了撓後腦勺：「哦，說的也是，消砂派的風水葫蘆，別人也得買呢。」
這本冊子精緻了許多，比剛才那本也小一些，紅底鑲著金邊，打開一看裏面的「項目」變了，有一千八百八十八、六千六百六十六、九千九百九十九三種，各有不同的講究。遊方正想在九千九百九十九那一欄上打勾簽名，突然又問了一句：「這些都是普通的供奉，有專門的供奉嗎？」
遊方心中暗道一驚二問三送四賣的套路果然來了，表面上卻非常感興趣的問道：「供奉一盞燈？我當然願意了，怎麼供啊？」
遊方略帶矜持的微微點頭道：「道長，您這是在給我算命嗎？」
這麼多葫蘆怎麼拿啊？店員還算熱心，幫他找來一個彩色的塑料編織袋，就是春運期間外出務工人員用來裝鋪蓋的那種，幫他把葫蘆都裝了進去，滿滿的一大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