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四十九章 算你狠
幸運的是，他在教堂里碰見了一位神秘的東方人，看出了他被夢魘纏身，用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催眠術治愈了他的病症，並且贈送給他一件能夠守護靈魂的聖物。麥克·布希幾乎以為那人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故意以東方人的面貌出現，解救他在東方帶回的麻煩。
身份上與無沖派毫無關係的麥克·布希也與狂狐打過交道，看來唐氏兄弟所發展的勢力盤根錯節，直接和間接的觸手延伸的很複雜。
遊方吹了一口氣，將這撮頭髮從指間吹落，輕輕說了一句：「頭髮上沾了東西，幫你摘摘。」然後又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笑容隱去換成了冷冰冰的神情道：「你是不是搞錯人了？以為我是緝私海警，才敢這麼囂張？靠，老子是海盜！」
據柳希言說自己審的時候「很文明」，但遊方看麥克·布希那副倒霉相，估計已經吃了苦頭了，就坐在椅子上沒敢亂動也沒企圖逃出去。他身上穿著不知哪兒翻出來的髒兮兮的水手服，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塑料盤權充煙灰缸，旁邊放著一個防風打火機和一盒煙。
遊方端著杯子淡淡道：「沒關係，我弄瘋的，我再給他治好便是。」
遊方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你是個老鬼了。」語氣一轉突然擊掌喝了一聲：「把東西拿進來！」
柳希言帶著兩個徒弟進去審了半個小時，最後揉著鼻子出來了，遊方問道：「結果怎麼？都交待了什麼？」
還真有人拿來了一盒沒拆的大豐收，遊方將煙扔在桌子上，關上倉房的鐵門，拉過椅子坐下道：「布希先生，你看我這麼關心您，有什麼嗑就好好嘮嘮吧。」
在大海中捕魚帶手槍幹什麼？這一片海域也沒聽說有海盜出沒，只能說明船上的「漁民」有問題。
麥克·布希皺起了眉頭似是在回憶，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驚懼之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想發財總得冒風險，我最佩服那些技藝高超的深海潛水員，而我本人每次也都親自下水。」
遊方一擺手，牛金泉捧著筆筒又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他又站了起來，伸手解下了腰間的一柄短劍，很漂亮的劍鞘，素絹纏繞著劍柄，五色絲線打成劍穗，墜著一枚琉璃珠。麥克·布希已經讓他一連串的變化折騰蒙了，瞪著眼睛看著，下意識地把腦袋往後閃了閃，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仔細一看，也太慘了，是兩塊錢一
牛月坡率人偷襲補給船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很順利的得手控制了整條船，船上的人甚至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包旻率人偷襲那條在外圍警戒的漁船，出了一點點小狀況，當他登上船正在解開潛水服的時候，被船上的人發現了，有人居然拔出一支手槍對他開槍。
忙完了這些事，眾人也餓了，於是仍在遊船的餐廳里聚會吃飯，談及今天的「偷襲」，大家都覺得好笑，但也是一次相當有趣的經歷。
這枚晶石確實有養神安魂之效，至於說守護靈魂的聖物那是扯淡，這十幾年麥克·布希沒出什麼意外那是他自己運氣好，但是今天他的好運氣到頭了，栽到了遊方手裡。
遊方的聲音就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看來你當年經歷過那一幕，很恐怖是吧？居然沒有死在水底，真是老天不長眼，讓你又禍害這麼多年！今天我做件好事，再邀請你故地重遊。」說著話他右手持劍，左手奇異的一抖，似變魔術般抖開了一幅小巧的畫卷。
他在潛水打撈時有過很恐怖的遭遇，有一名潛水員喪身水下，而他僥倖游出了船艙才重見天日，當時手裡還捧著一個青花八卦盤。等他回到國內之後麻煩卻沒結束，夜間惡夢纏身，白天神情恍惚，人越來越憔悴消瘦，揮之不去的夢魘折磨得他幾乎要崩潰，於是天天到教堂去做禱告，但也沒什麼效果。
包旻與那人的距離也只有三米多遠，慢條斯理地摘下潛水鏡連看都沒看，神念高手在這種距離內，對方根本別想玩出什麼花樣，槍倒是打響了，結果那人打中自己的腳背了。
四面傳來怪異的水流聲，天花板上的燈光越來越暗，周圍灰濛濛的一片，身體感到一陣陰寒，奇異的立體場景與現實空間重合，彷彿置身於一艘沉船的底艙。緊接著傳來風浪與滾雷聲，還有無數人在風雨中凄厲的呼號，漫舞的黑絲似海藻又似詭異的黑髮捲來，就像無數只陰森的手，將人纏繞著拉進無盡的深淵。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扎了過去，麥克·布希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腰桿再也挺不直了，臉上是一幅驚駭的懊喪像。世上有些事就是這麼古怪，就像當
柳希言恨恨道：「簡直就是個茅坑裡的石頭，還他媽的是洋茅坑裡蹦出來的。」
遊方也不管他怎麼想，繼續不動聲色的說道：「能認出它的來歷嗎，恐怕想不起來了吧？我提醒你一下，清代沉船順隆號，公元一七八八年沉沒，十五年前被你打撈，而這個筆筒是我們前不久在順隆號附近的沙子里撈出來的，你的手腳不幹凈啊。」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了聲音，因為遊方已經站了起來，面帶微笑地伸手居然去摸他的腦袋。這小伙怎麼了，難道是個玻璃？麥克·布希讓他的笑容搞的心裏直發毛，猝不及防間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麥克·布希此刻的漢語竟然變標準了，聽上去普通話水平還不錯：「你們不是都看見了嗎，我在打撈沉船古瓷，這也是科考項目，你劫持我們究竟有什麼目的，想要贖金嗎？其實船上的東西更值錢，我們也許可以合作。」
遊方想了想：「既然這樣的話，讓我去審審。」
柳希言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惡臭，再看麥克·布希靠在椅子上，兩眼瞪得老大呈驚恐的白痴狀，嘴裏在喃喃自語不知道說哪國話，嘴角還掛著白沫，這人已經傻了，明顯精神失常。
價值較高的古瓷被走私到海外藝術品收藏市場，而一些普通的碗碟類瓷器則就近流散到中國境內的海撈瓷市場。麥克·布希此舉名利雙收，不過卻惹了一場麻煩。
麥克·布希並不清楚，他在教堂里遇到的那個人真名叫唐半修，想當初無沖派被剿滅之時，唐朝和與唐朝尚兄弟不在家因此幸免於難，他們身邊還有一位僕從，而唐半修就是這位僕從的兒子，自出生后就一直跟著他們兄弟倆，也修習無沖派秘法。
……
柳希言：「您有吩咐，要人贓並獲交給官方，有些手段就不太好用了，除非問完了直接丟到海裏面餵魚。」
這是幫他出主意嗎？麥克·布希反倒是愣了幾秒鐘，然後突然一拍桌子以咆哮的語氣道：「我叫麥克·布希，是一位海洋科學家，在這裏進行科學考察活動，有官方的授權，我本人也曾獲得過……」
遊方笑了：「聯繫領事館幹什麼？要不要給你
與麥克·布希做生意的可不僅僅只有無沖派，海撈瓷近年來在國際上已經形成一個地下產業鏈，打撈、走私、黑市交易、洗白、公開鑒定拍賣幾乎是一條龍。但是無沖派總能用最低廉的價格買到最好的器物，而且他們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不需要麥克·布希多操心。
牛金泉一挑大拇指：「不，蘭德先生，您夠狠！」
十余年後當他終於有機會以一個海洋學者的身份來到中國南海，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打撈順隆號上的古瓷，事先做好了安排，那是他第一次干這種勾當。打撈分明暗兩拔進行，共得各類乾隆古瓷三十五萬余件，上交了二十萬件左右，清理之後，他還留下了大約七、八萬件保存完好的瓷器，其中有一萬余件很有藝術價值與收藏價值。
麥克·布希留了一頭約五公分長的短捲髮，此刻亂糟糟的就像煮過火的方便麵，遊方笑眯眯的冷不丁就突然伸手揪下來一撮，頭皮上都帶出了血跡，疼得麥克·布希差點沒暈過去。
麥克·布希夾著煙屁股的手指在發抖，指著遊方很憤怒、很動沖的樣子開口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英語，也不知在抗議什麼。遊方用指節輕輕敲了敲桌子，慢條斯理道：「麻煩你說漢語。」
遊方隨後仔細搜查了這條船，找到了麥克·布希所說的那件能守護靈魂的聖物，原來是一枚玢岩暖彩石，與他送給謝小仙的那枚秘法晶石是一樣的，只不過是靈性洗鍊精純之物，確實很難得。但是用一枚晶石控制麥克·布希這麼一個人以及他所代表的滾滾財源，確實也很值得。
柳希言問遊方：「蘭德先生，如今人贓並獲，該把這三艘船以及東西和人都交給警方了，可是那位麥克·布希讓您給審瘋了，到警方手裡怎麼辦？恐怕耽誤事。」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遊方捏著鼻子走出了倉房，對門外守著的柳希言道：「快派人進車收拾一下，噁心死了，這人怎麼隨地大小便，都拉褲子里了！」
另外一桌的牛金泉打聞言打了個酒嗝
麥克·布希本人也不清楚與他打交道的那些跨國文物組織是否與無沖派有關聯，他連無沖派這個名字都沒聽過，也沒直接與朝和集團這個組織打過交道，甚至不知道唐半修的真名叫什麼。遊方只是詳細詢問了他所做案件的時間和地點，以及都與哪些勢力有合作，聯繫人是誰、怎樣聯繫等等。
「我抗議，你們這是粗暴的侵犯人權！我是美國公民，我要求聯繫美國領事館。」麥克·布希終於說漢語了，說的還挺流利，帶著明顯的廣東話口音。
他當然表示了感謝，贈送了對方一批非常珍貴的乾隆古瓷，而那人很感興趣，並且表示如果還有的話他願意收購。從此之後麥克·布希就像吸毒成癮，以一種近似瘋狂的情熱投入到沉船尋寶活動中，中國南海一帶是他最頻繁的活動地點，十五年來已經打撈了十艘沉船上的古瓷，與他有過合作的地下文物走私團伙很多，一切行動進行的都很隱秘，也一直有人配合和掩護他。
對方是海盜，麥克·布希也就泄了氣，沒地方好抗議去啊！見他這副神情，遊方才不緊不慢的問道：「布希先生，您究竟是來幹什麼的，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麥克·布希的眼睛亮了亮：「乾隆淺絳瓷，也是海撈貨，你們是特意來找我的！」
遊方笑道：「哦？你又不是警察，還要講究什麼文明執法，我記得蒼霄掌門審庸萬花，那可是什麼都審出來了。」
麥克·布希被關進了一間小倉房裡，既然這一次是消砂派要來查線索，遊方並沒有第一個插手，而是對柳希言道：「柳長老，你去審吧，別告訴他你的來歷。」
麥克·布希不由自主又把胸挺了起來：「你們是搞專業潛水打撈的？這樣的東西也能撈起來，確實有兩下子，我們完全可以合作，沒必要這麼談話嘛！」
走進那間由雜貨間臨時清理出來的艙房，頂上只有一盞不亮的燈在滋滋作響，四面鐵壁刷著淡黃色的油漆，屋裡放著一張長條桌，面對面放著兩把椅子，麥克·布希就坐在一張椅子上，並沒有被捆綁。
門開了，牛金泉拿著一個筆筒走了進來，輕輕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虎著臉背手站在一旁，黑道打手的氣派學得很像。而遊方此刻的樣子就像個冒壞水的黑老大，拿起筆筒翻過底部的乾隆款識示意道：「認識這件東西嗎
結果沒有確認他和詹莫道直接的關係，也沒有問出與無沖派直接有關的線索，但他的生意絕對與無沖派在境內的買賣有牽連，因為找麥克·布希收貨的竟然還有狂狐！麥克·布希並不清楚狂狐是何許人也，只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代號，並且交待了一個連遊方都不知道的聯繫電話。
人贓俱獲，三條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柳希言與龍喻潔帶著遊船也從遠處開來匯合，留著張流花仍在外圍開著遊艇巡邏警戒。他們並沒有立刻報案也沒有與外界聯繫，還有很多事情要私下裡審問清楚。
麥克·布希出汗了，但神情並不是很慌亂，湊近了解釋道：「你們不就是為了發財嗎？跟我合作不止有一次的發財機會，腳下的海里就有沉船，我會操縱各種專業設備將裏面的東西打撈上來，都是很值錢的古董。而且南海中的沉船有很多，我是最會找它們的人，在這海面上活動的幫派，我也曾經合作過，大家都很愉快！」
遊方仍不住冷笑：「看來你的神經真有問題，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居然要和我合作？把你們都丟海里餵魚，我帶著滿船的東西走，不是更加乾淨利索嗎？」
遊方問出了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這個麥克·布希年輕時就曾經拿到過東方古陶瓷藝術研究的博士學位，而且痴迷於沉船探險，因此又去研究海洋學。他在大學圖書館里查到了一份十八世紀荷蘭探險家留下的航海日誌影印件，獲悉順隆號沉沒的線索，因此動了心思。
遊方一瞅就樂了，沖外面喊了一句：「誰還有煙嗎？再來一盒大豐收，要整盒的，別整半盒！」
遊方放下筆筒又問了一句：「我在順隆號的底艙里見到了一名潛水員的遺體，想問一問，十五年前究竟出了什麼事？」
得手之後一聯繫，眾人都不禁啞然失笑，他們這些高手來「偷襲」這三條船簡直是殺雞用牛刀，船上不僅沒有秘法高手，也只有一條船上有武器，而且只是破破爛爛的兩把手槍，殼都生綉了。但是話又說回來，小心駛得萬年船，蘭德先生謹慎安排總歸無錯。
這老狐狸也不笨，否則也不可能玩了十幾年的勾當沒栽進去，不僅一眼能認出器物，而且也能看出是海撈瓷。對方既然拿著這件東西摸上了他的船，肯定不是偶然撞上的，也不是一般的海盜，就是來談海撈瓷合作的！他一念之間就想到了這些，神情竟然稍顯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