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七十章 驚
遊方從兜里掏出來一張紙片道：「等等，這上面是您在柳州的電話號碼嗎？」
沈四寶最近的心情很鬱悶，吳玉翀來做客他也很高興，總算遇到點開心事。吳玉翀進了四寶齋四處看了一圈，讚歎道：「這裏布置的真好，比我奶奶在紐約的玉翀閣靜雅多了，這些東西真漂亮，我看著什麼都好喜歡。」
吳玉翀：「我當然知道，他在廣州，但是這幾天打電話總也聯繫不上，也不知道忙啥去了，我打算直接去廣州給他一個驚喜。」
老頭踹了他一腳：「喵什麼喵，學貓叫呢？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撕你的嘴，她叫苗言言，以後萬一見面打交道，你可得給我放規矩尊重點！」
水印一閃身把他的胳膊托住了，有些羞怯不安的問道：「哥哥怎麼了？我沒念過什麼書，難道說錯話了？」
沈四寶吃了一驚，吳玉翀遠道而來，想起在宜賓的交情，總不好意思讓人家在杭州城中迷路，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問清楚她的地點，開車到西湖邊把吳玉翀接到了四寶齋。
沈四寶站起來道：「這怎麼好意思，這麼貴重的東西！」
接完電話已經到了自己家門口，遊方知道屋裡有人還傳出打麻將的聲音。恰好被沈四寶這麼一打岔，遊方沒有太注意，在這裏他一向很放鬆，伸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然後一下子就定在了那裡，手扶門框差點沒站穩。
水印莫名覺得眼前的遊方身影一陣模糊，似乎很清晰似乎又看不見，他彷彿是一座山，這四面群峰靈樞薈萃難以形容的一座山，他又似一江秋水，天下流水含情之至印而無痕的流水。再仔細看，還是那位在寨前與台上喝了她牛角里所有的酒的那位哥哥。
遊方正色道：「弟子遵命，您老人家還有什麼吩咐？」
……
劉黎一擺手道：「別的廢話就沒有了，我請你出去吃飯，柳州特色螺螄粉，味道很不錯值得一嘗。」
沈四寶咳嗽兩聲道：「我也好久沒見過遊方了，自從宜賓分手后也沒聯繫過，你就這麼直接去廣州，萬一他不在，豈不是撲了一個空？」
遊方一聳肩笑道：「當然能住的慣了，還挺舒服呢！我打算等將來有了錢，就自己搬山莊里去住，大隱隱於市，出門就能逛超市。」
這丫頭，怎麼和肖瑜一個脾氣？真是夠頑皮的！肖瑜從英國逃學溜走，這回從美國又溜走了一個。還好吳玉翀不是想轉學，而是修滿學分之後以打工的名義溜
吳玉翀：「我也不能白讓四寶哥送我東西，我識貨的，這琵琶不是一般的貴重，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遠方的苗家木樓中，遊方轉身問道：「師父，水印姑娘真的沒讀過太多書嗎？」
遊方咋舌道：「太腐敗了！真是萬惡的舊杜會啊。」
沈四寶微微一皺眉：「要去找你游大哥？你可知道他在哪裡？」
他剛剛換了手機卡，上樓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看號碼是杭州打來的，眉頭一皺就想起了九星派。在九星派中知道他這個號碼的只能是沈四寶，難道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他腳步一頓接起了電話。
……
遊方頂嘴道：「師父您老人家不是也隱於柳州市嗎？地方選的真不錯，沒事還能到苗寨里享受風光，您老的壽數還長著呢，這麼好的地方別著急留給弟子，有機會與小苗一起來度度假也好啊。既然您在柳州這麼清閑，為啥不親自教水印姑娘多讀書呢？」
這時吳玉翀從貨架上拿過一個玉鈕琵琶道：「四寶哥，我喜歡這個，你能送我嗎？」
驚喜，真是太驚喜了，遊方差點沒給嚇著！想閃身躲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屋裡圍著那張白楓木餐桌，有四個人正在打麻將，有謝小仙、屠蘇、肖瑜，另一個赫然竟是齊箬雪！
話說了半天又繞回到這個繞不過去的關節，遊方突然抬頭望向山寨道：「師父，您該走了，那位苗、苗、苗翠花已經帶人下來了。」
綿綿若存、含神若無、攜境無形、化境自如，突破移轉靈樞之境的層層秘法修為次第，遊方已悟至盡頭。至於化神識為神念，運轉靈樞如有實形之功，就不能僅憑神念精微而取巧，必須功力具足，一般高手到了這種時候，往往都會擇地閉關。
沈四寶無可奈何道：「你可別把人嚇著。」
沈四寶：「那還真是驚喜，這麼大老遠越過太平洋送來的禮物。」
沈四寶抬頭就笑了：「你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四寶齋珍藏的好東西，別處買不到的，拿來給我上弦調音。」
遊方趕緊點頭道：「那是當然，以您老人家這半生所為，裘馬美人有何不可擁享？誰愛不服就不服去，我倒覺得您在柳州住這種地方，有點委屈了。」
遊方揣起紙條打岔道：「師父要我去柳州找您，總得留個地址吧。」
劉黎正色道：「有一句話你要給我記好
劉黎有些想笑：「小遊子呀，如今我也不瞞你，將來要留給你的東西恐怕要超出你的想像，不論是財是物。但懂風水之人應該清楚，再大的房子，卧室也不能大，假如房子小了，院子也不能大……」
遊方：「您都混進老幹部隊伍了，我憑啥就不能當知識分子？但您要我教水印姑娘讀書，又收我為弟子繼承一代地師衣缽，江湖漂泊，我哪有時間？」
遊方微微一怔：「我欺負她？這怎麼可能，絕對不會。」
吳玉翀頑皮道：「我只要你這個玉鈕琵琶就行，自己上弦調音，回頭去找遊方哥哥彈給他聽，他喜歡聽。」
遊方詫異道：「你沒念過什麼書？方才如此意境悠遠之談，如萬里長卷點睛之辭，真讓我很意外啊。」
老頭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少跟我扯這一套，我這個老不死的生氣旺的很，鎮得住。小遊子，你以為你那兩下子很了不起嗎？和我當年比，你就是個不會泡妞的純情少男！」
劉黎：「你記住了就好，我上船了，明天柳州再見。」
劉黎瞪眼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教啊，能教的我都教，但是我老人家也忙啊，什麼時候等你正式接過量天尺成為下一代地師，如果我還活著，才可能真正享受清閑。所以，這一切還得看你出不出息。」
吳玉翀驚喜道：「是嗎？你說的是真的？」
沈四寶：「你不會是想到四寶齋來站櫃檯吧？假如那樣的話，這四寶齋的門檻過幾天就得換了，恐怕我請不起你這種人才。」
水印抬頭笑了，這笑容很是開心燦爛：「哥哥，我信你，就在這苗寨里等著。」然後一轉身沿著石階跑回了寨中。
劉黎笑了：「你這沒見識的土包子，我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家裡的園子比這個小區還大，這個地方也就是環境不錯而已，而且不會讓人太吃驚。」
一看這房子就知道是在未竣工之前就買下來了，特地讓開發商按要求設計成三、四樓連通的躍層，不張揚顯眼，卻是隱藏在這一處環境幽靜的小區內的豪宅。
吳玉翀晃了晃手中的琵琶道：「你清楚我花多少錢買的，值不值這個琵琶？四寶哥若是不好意思收，我也不好意思拿它。」
劉黎白了他一眼：「你的評價倒也不錯，但如今世上又如何？不說當年了，我年輕時
劉黎：「我又沒說現在，地氣宗師又不總是身處江湖兇殺，要不然這些年我的日子咋過呀？等諸事安定，你總得有休養生息之處。告訴你，這苗寨中的木樓我本打算留給你的，此地適合隱居休養，最近幾年開發旅遊雖然人來人往有點鬧得慌，但仍是很好的閑居之所，而且江湖上沒人會想到。」
劉黎讓他給氣樂了：「這麼個隱於市啊？那你住超市裡得了！」
水印低下頭撅了撅嘴道：「我只讀了九年書，初中畢業就沒上學了，小時候性子野就好玩，在這山裡面也不講究那些。剛才話中的道理，都是水峰大爺教我的，如今才後悔讀書太少。」
沈四寶：「當然是真的，四寶齋不經營古董，這些文房雅室之物，我還是送得起的。……對了，你應該正在上課呀，怎麼跑到中國來了？」
遊方立刻接話道：「假如人丁少了，房子也不能大，否則人氣不足易致神虛。……師父，我看您一個人住在這裏孤單了些，弟子又不能時常侍奉您老人家，是得找個伴呀。」
接了電話才知道是吳玉翀溜回國內了，聯繫不上他先到杭州找到了沈四寶，還準備跑到廣州來給他一個驚喜。
中山大學早就開學了，今天是周末，屠蘇說不定又過來找肖瑜了，不知道謝小仙的工作忙不忙，不加班的話也應該在家裡。
「水印妹妹，多謝你的點化，聞卿一語，不枉我行萬里來此！」當遊方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向水印躬身長揖行禮。
店堂里有一張根雕長案，沈四寶坐在長案前一邊泡茶一邊笑著說道：「那你就好好看吧，喜歡什麼就拿走。」
想到屠蘇，遊方不經意間露出自然的微笑，想起肖瑜，他又笑著搖了搖頭，念及謝小仙，他的神情有些苦，但眼色卻很溫柔。
遊方哭笑不得的反問：「這苗寨里的木樓也是留給我的？您不是在白雲山送了我一座山莊，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呢，您老到底還有多少埋伏？」
她見遊方出神而若含神，神彩妙不可言，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或者說對了什
劉黎嘿嘿直樂道：「水印啊，他還真不是吹牛！」然後又沖遊方道：「小遊子，你說話可要算數呀，別忘了這是在我老人家面前！」
遊方到了廣州，背包回到自己在康樂園附近的那個溫馨小窩。
遊方閃身點頭道：「那是應當的，我也就在您老面前開句玩笑而已，沒想到您還真挺在意的，那就不開玩笑了！……上船之前，還有什麼話要吩咐？」
元神中傳來劍鳴清嘯，似蕩漾在清江群峰之間，也蕩漾在所攜的畫卷之中。
吳玉翀佯嗔道：「小氣鬼！我又沒要你給我開工資。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而且我也想遊方哥哥了。」
劉黎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這丫頭不會騙人，有時間的話你不妨教她讀書，琴棋書畫啥的也行啊，我可聽說你最近很用功，想混進知識分子隊伍了。」
吳玉翀在電話里笑嘻嘻的說道：「我到杭州了，但是迷了路，找不著四寶齋在哪裡，怎麼辦呀？」
遊方訕訕而笑：「師父就別提這一出了。」
劉黎：「不是我要提，是你老把話題往我身上拐。我可要提醒你，情懷藉蘊是有生之幸，但莫要浮行濫觴。回去之後，不必尋深山幽谷，就在這江湖中閉關修行吧。」
就在遊方到達廣州的同時，遠在杭州的沈四寶接到了一個電話，有一個非常妖嬈的女聲在電話里說道：「四寶哥，你猜，我是誰？」
劉黎一擺手：「打電話問水印，她認識我家！」然後甩開遊方迎向長階上走下來的老幹部旅行團。那邊集合點名，魚貫登船而去，遊方又掏出紙條看了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上山找自己的旅行團集合去了。
劉黎：「那座山莊只是送給你的產業，手頭沒點零花很多事情不好辦，反正我知道也有人幫你打理經營，那種地方，你自己能住的慣嗎？」
劉黎看了一眼就笑了：「這是水印的電話，連手機帶號碼都是我送的，沒想到她已經給你留了。」
劉黎在柳州的住所很大，在單元樓的三樓，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面是三、四樓的躍層，樓上樓下都有客用洗手間，主卧室還帶著專用洗浴間。一層是餐廳與客廳，還有一間給保姆準備的卧室，二層有一間主卧、一間客卧、一間書房、一間琴房，樓梯口的二層玄關處還布置成一
吳玉翀捧著琵琶扭頭，神情很俏皮的說道：「四寶哥，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有點擔心？放心好了，我知道小丁妹妹叫他姐夫，也知道小丁妹妹的姐姐和他的關係，只把他當親哥哥看，沒打算和別人搶姐夫。」
吳玉翀真給沈四寶帶了不少東西，有幾件美洲的工藝品，一看就很高檔，但其中最特別的是那把她在宜賓李庄門前買的青羽劍，她捧著劍笑嘻嘻的說道：「這把劍當初你就很喜歡，我也玩夠了，送給你。」
……
沈四寶忍俊不禁道：「憋到現在才說有我的禮物，存心逗我是不是？讓我看看是什麼好東西，在車上就見你大包小包拿了那麼多行李，一個女孩家怎麼能拎得動？」
沈四寶正在四寶齋的后間與人談事，怔了怔才突然道：「吳玉翀，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頓悟何如？對於小遊子而言是厚積而薄發！遊走天下山川，自蒼茫南海至秀麗青湖，玲瓏山一番血色殺伐，湮滅入梅花竹葉，苗鄉風情萬種，皆印入這貝江畫卷。無形中似攜非攜、化入意境自如心念轉動，若無這番歷練之功，也無今日風中聞聲而悟。
遊方本還想在柳州多留幾日陪陪老頭，但是第二天有人約劉黎去逛街看電影，老頭嫌徒弟煩，告訴他要麼去苗寨隱居要麼就趕緊回廣州，遊方只得背包走了，臨走之前還在偷著樂。
遊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沒關係，你還年輕的很吶，我的學歷也比你高不了多少，等有機會走出大山，咱想上清華就上清華，想上北大就上北大，哈佛、劍橋啥的也行。」
遊方第二天晚上到了老頭家，樓上樓下看了一圈，咂著嘴道：「師父，您老人家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挺懂享受嘛？」
吳玉翀：「我的學分已經修滿了，這一年都可以出來打工，在美國打工還不如到中國來打工，四寶哥，你說呢？」
小遊子可沒空閉關煉功，老頭子想留他在苗寨隱居一段時間也沒留住，只能讓他于江湖中隱忍莫再鋒芒過露。
聽見遊方的名字，沈四寶神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了正常，如今在江湖風門中，也只有他才知道蘭德先生平時的身份就是遊方。遊方暗中叮囑過不得向外人透露，除了他的父親沈慎一之外，沈四寶確實沒有告訴任何人，沈慎一知情也是遊方允許的。
吳玉翀笑道：「沒關係呀，他不在的話我就自己在廣州玩，先把給他帶的東西留下，等他回家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