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九十章 無風三尺浪
他不問還好，就見本來面帶笑容的謝小仙氣哼哼的說道：「看網上新聞呢，梅蘭德那個人渣！要是落到我手裡……」
據說這個梅蘭德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是個典型的靠賣相吃飯的小白臉，而且極擅花言巧語。
周逍弦聞言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我當年就遇到過這種事，還曾經受到過人身威脅。唉，你有這等本事遇到這種事也在預料之中啊。」
此帖出現不久，就有人跟帖提到了梅蘭德，說他見過這個人。
周逍弦並沒有把花瓶抬起來看底款，只是盯著釉面道：「這是明初瓷器，原先就是一堆碎片，而且保留的相當不完整，至少缺損了三分之一。你是重新仿製的缺損瓷片，填補了畫功與釉面入窯燒成，修復的一絲不差，它不是贗品更非仿製，在我這種從事考古修復的人眼中，是世上最完美的藝術品之一。」
周逍弦本想拒絕，可是看著桌上的花瓶實在很喜歡，這禮物真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於是擺了擺手道：「你坐下吧，剛才說網上那些八卦和這花瓶有關，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以遊方的名字成了我的學生，又是怎麼回事？本來你的私事我不想過問，但既然成了你的便宜導師，你又登門到我家，還是說清楚的好。」
最早是一個關於鴻彬工業園的討論貼，說的當然不可能是好話，鴻彬本身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帖子中除了一些新聞和舊聞之外，還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斷頭催曾請高人做法消災，結果自己卻在廣州莫名其妙的送命。眾網友的評價比較有意思甚至互相矛盾，有人說是冤鬼索命，有人說是搞封建迷信瞎扯淡。
周逍弦一愣：「薛奇男，你認識她？她當年是我的前輩學長，才貌過人，我對她那是相當的仰慕啊。」
當天晚上遊方去拜訪了周逍弦。周逍弦見到他很意外，神情還有一絲古怪：「梅蘭德？好久不見，真沒想到你會來找我，最近你可出名了。」
時間、地點、人物都有，有鼻子有眼說的活靈活現，不信都不行。
不僅僅是這麼一個論壇，各大熱門中文社區都有類似的討論與控訴帖出現，一時火爆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眼球。春節長假期間很多人忙的根本沒時間上網，但也有很多人假期無所事事就泡在網上，梅蘭德成了農曆新年的網路名人，被稱為二零一二年的第一聲雷。
再
遊方也趕緊起身道：「老師，您坐！杯子和茶葉在哪裡，我來給您斟茶。」
梅蘭德不僅佔有了她，還借口海外帳戶不方便，需要買點東西，「借」走了她這幾年辛苦打工攢下的錢，有兩萬多呢！然後他就抹抹嘴穿上褲子走了，又過了兩個月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卻再也聯繫不上梅蘭德。
遊方反而開口勸道：「周先生，您何必與那些小人生氣呢？對了，紐約玉翀閣的薛奇男先生托我向您問聲好。」
遊方：「哪一行都有好人壞人，身為警察壞人見得多了，總是生氣生得過來嗎？」
大過年看見這種東西，遊方被鬱悶的夠嗆，人言可畏呀，如果事態這麼無節制的發展下去，他梅蘭德這個身份就沒法公開混了。江湖風門各派如果也了解到這些，熟悉他的人自然明白只不過是網路上的胡說，可難免引起別有用心者的非議。
有人跟帖罵，也有人跟帖質疑，有一個女孩傻也就罷了，這麼短短几天就有好幾個女孩都有同樣的遭遇，那位梅蘭德是怎麼辦到的？
他甚至忘了請遊方坐下，遊方就站在旁邊，神情很是恭敬。
游成元寒著臉道：「理會他們做什麼？成成以梅蘭德的身份行事，又不用亮出身份證！在網上煽動人打嘴炮的，又有幾個能幹正經事？比如那些天天說張三李四不夠愛國，煽動別人當陳勝吳廣的傢伙們，真要是等鬼子打進來，估計就是第一個轉身帶路的。」
周逍弦有些納悶，網上的八卦和遊方手中修復的瓷器有什麼關係？這是他最感興趣的東西了。到了書房裡，遊方打開木匣拆開泡沫包裝，取出一個釉里紅敞口花瓶，周逍弦立刻就被吸引了，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觸摸著花瓶的釉面，足足有十幾分鐘沒說話。
遊方仍然搖頭：「還真不怕！就算告贏了又能怎樣？司法程序都拖不起，白白牽扯精力還拿不到多少賠償，無非自證一個清白而已。這還是勝訴的情況，這種事情又不露在明面上，真到了法院上取證太困難了，有時候簡直沒法告。」
正在這時小表舅劉寅和莫四姑
這一篇回帖後來被人單獨摘了出來，做為主帖重發，立時大火！
謝小仙：「什麼好人壞人，那人根本就不是人！」
遊方坐下后嘆了一口氣：「與這隻花瓶倒沒什麼直接關係，但與我修復它的手藝有關，有個倒騰文物和工藝品的跨國集團知道我有這門技術，曾拿一堆缺損嚴重的碎片請我修復和仿造器物，企圖拿去當完好的真品拍賣，被我阻止和揭穿了，也許是擋人財路遭人報復吧！」
遊方差點沒給她晃倒，追問了一句：「什麼梅蘭德？你在看什麼？」他告訴過她關於自己的很多事，但是沒有講過他行走江湖時化名梅蘭德。
遊方點頭道：「既然老太公生氣要我自己處理，我恰好要去北京，就去擺平吧，這一招架空門檻用到莫家原的人身上，老太公生氣也是應該的，這大過年的確實不夠喜慶。」
接著又有人跟帖說自己和樓主一樣是受害者，發言的人自稱來自杭州，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離異女性，帶著一個孩子自己生活，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職員，他們公司的老闆也請梅蘭德來看過樓盤風水，因此認識的梅蘭德。她是接待人員，卻被他引誘上了床，而且梅蘭德發誓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帖中描述的事情不僅令人義憤、引人同情，而且從一個人女性受害者的角度，文字描寫也非常有特點，很細膩，有大段的場景以及心理描寫，「很黃很刺激」，很多地方擦著色情的邊，卻不直接露骨的去描寫，避免了違禁內容。
遊方只能暗自嘆氣，老老實實坐在電腦邊看那條早已看過的八卦，最後搖了搖頭道：「小仙啊，你也算是老江湖了，這種事情你也信？你看網上風傳的速度，再看這些跟帖出現的節奏，就像約好了冒出來，然後有組織的散布，分明就是網路公關公司乾的。」
周逍弦根本就沒提論文答辯能不能通過的事，竟然要遊方來念他帶的博士研究生。遊方笑著說道：「多謝老師提攜，我也有這個想法，但是家裡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如果真想繼續深造的話，咱不去美國，就拜在周先生門下。」
「它看上去完整無缺，連磕痕都沒有！」周逍弦發出一聲長嘆，終於抬起了頭。
周逍弦笑了：「你當初化名
俗話說的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遊方根本就不必理會這些東西，也動搖不了他在江湖上的聲望與地位。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造謠，但世上哪找那麼多明白人，又不是人人都認識他，了解他？
在周逍弦這裏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一切和遊方所設想的一樣。從周家告辭回到住處，發現謝小仙沒走，他笑著問了一句：「這麼晚不回家，你媽媽能答應嗎？」
遊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門：「到我這裏來加班，你在幹什麼呢？」
周逍弦又吃了一驚：「你？進來吧！……到書房談，你手裡抱的是什麼東西？」
他並沒有懷疑遊方的話，因為一見面就被那隻花瓶打動了，而且周逍弦本人確實遭遇過同樣的事情，他脾氣比較執拗當時也沒有低頭，再後來他在學術界的聲望日隆，如今這種麻煩倒是很少了。
事情發生后她不僅沒有得到同情，反而遭到了恥辱和嘲笑，她在鴻彬工業園賓館的工作也丟了，回到家鄉受盡了白眼，墮胎之後身體虛弱大病了一場。在家裡待不下去又出來打工，如今過春節卻不想回去，大年三十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網吧里又冷又餓，卻恰好看見了這樣一篇帖子，感覺自己是被世界拋棄的受傷的女孩。
但這人說的重點卻不是風水，而是提到了一個人，當時鴻彬集團從北美請來的一位海外風水奇人梅蘭德，這人不是好東西，是職業流氓，「受傷的女孩」就是受害者。梅蘭德誘姦了她，玩弄她的身體、欺騙她的感情。說她被鴻彬工業園的煞氣纏身，唯有……才能消災，然後還承諾將來要帶她一起去美國，她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
遊方發自內心露出的微笑，父親能得到周逍弦這種讚譽那真是當相不簡單，他上前一步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導師的一點心意，送別人這樣一件東西是白費心思，但是送您是再合適不過了，請一定要收下。」
莫四姑：「今天到老太公那裡吃飯，提到了這件事，老太公很生氣。」
他這一提醒謝小仙也反應過來了，皺了皺
遊方：「周先生謬讚了，真沒想到能得到您如此的評價！」
這天晚上他們兩人相談甚為融洽，又聊了很多別的事以及專業上的問題，到最後周逍弦拍著遊方的肩膀道：「小遊子呀，你以後啊也別用化名跑江湖了，拿到文憑直接來念我的博士吧，你這方面的專業功底真紮實，不發揮特長實在可惜呀。」
姐夫池木鐸看得是目瞪口呆，眼鏡差點沒掉下來。游成元則說了一句：「成成，這不是某個人乾的事，肯定是那家網路公關公司策劃的，應該可以查出來。」
遊方也嘆了一口氣：「我忙的很，不理會就是了，梅蘭德這個身份本就不是公開的。」
遊方答道：「是的，看上去確實很完美。」
周逍弦：「羅諦客來拜年時告訴我的，他喜歡泡在網上，還在一個論壇做版主呢，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啊？假如讓人知道你來我家，我可不敢留你做客！」
遊方苦笑道：「周先生也知道網上那些八卦？」
梅蘭德當時看上去真的打算這麼做，準備在杭州買房子定居，又是同樣的手法騙了她的積蓄買房，後來說到外地有事便一去不返。等她覺得不對勁才知道梅蘭德已經把錢全部捲走了。如今孩子就要上初中了，擇校費都交不起，她在家中獨自哭泣，如果不是為了孩子簡直想從樓上跳下去。
遊方苦笑道：「周先生，我是來登門拜望導師的！下個星期有一場在職碩士研究生論文答辯，校方指定的指導老師就是你，那個叫遊方的學生是我。」
劉寅補充道：「已經查出來了，是北京一家名叫眾尋網路公關公司接的業務，但委託人用的是化名，委託公司也是虛假註冊，查不出底細來。」
周逍弦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有人稱我為鬼手，如果僅僅論技藝的話，我也不過如此啊！」
遊方：「我既然認識吳屏東吳老，怎麼會不知道薛先生？薛先生去年回宜賓，我還有幸陪同。她曾邀我去美國深造，但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留在國內，卻這麼巧成了您的學生。」
謝小仙一指電腦上打開的網頁道：「你自己看吧，我是越看越生氣！……你是不是也精通風水，那人是你的同行。」
這人自稱是江西某地的，他家某個親戚聽說了鴻彬集團請
這一帖本來不算太火，但有一個網名叫「受傷的女孩」的ID在主帖下跟了一個長帖，自稱是鴻彬工業園內賓館的服務員，特意提到了當時鴻彬請高人作法看風水的「內幕」，這些神神秘秘的東西在網上向來很吸引人。
遊方趕緊站起來道：「莫老太公生我的氣？他老人家八大門手段無不精通，不會信以為真吧？」
謝小仙笑道：「我大小也是個中層領導了，單位事情多，加班。」
有人聲稱要把梅蘭德人肉搜索出來，還有人匿名發出了梅蘭德幾次乘坐飛機的航班號，可能是航空單位的內部人員或是在網上正義感過剩的警察乾的，這讓遊方眉頭緊鎖。
池木鐸指著屏幕道：「這，這，這也太無恥了！可是成成還沒法告他們，只要一告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坐在電腦前看這些資料的時候，家裡其他人也被驚動了，紛紛跑來圍觀。
梅蘭德來了之後也不知怎麼忽悠的這位老人，老人多年的積蓄和收藏的幾件古董都被這人拿走了，後來老人家生病了還得向親戚借錢，兩個月前在貧病交加中去世。
謝小仙眯著眼睛看他：「你難道認識這個人，連情況是怎麼回事都沒調查，就急著幫他開脫？聽說那梅蘭德是個帥哥，特能迷惑不懂事的女人，既劫財又劫色，我看情況和你差不多啊！」
「我親手修復的一件瓷器，想請周老師指點。……唉，網上那些八卦，說起來還和這些瓷器有關呢。」遊方撒謊了，他手裡抱的確實是一件瓷器，裝在一個木匣中，卻不是他親手修復，而是游祖銘事先準備好的。
……
她發瘋似的到處打聽這個人，卻聽說了一連串令她震驚的消息，原來梅蘭德在鴻彬工業園騙財騙色的對象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用同樣的手段，騙了好幾位姑娘。
莫四姑：「老太公當然不相信這些事，你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這樣造謠誣陷，但梅蘭德這個身份是三舅公和五舅公給你編排的，也算是莫家原出去的。江湖術無風起浪架空門檻，怎麼架到你頭上來了？老太公要你自己搞定！」
遊方在大年初七這天到了北京，謝小仙去機場接他，已經提前替他安排好了地方，是個四合院改造成的賓館，住在裏面十分幽靜。
遊方哭笑不得的答道：「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