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拍馬過三關

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拍馬過三關

遊方很淡定的答道:「讓你咬在嘴裏,防止你咬斷自己的舌頭,拍擊按摩的時候會很疼,越疼說明治療效果越好,您一定要挺住。」
莫溪插話提醒道:「屈教授,可以用針灸補益,那是您老的絕技啊。」
剛才屠索誠與遊方已經介紹了屈正波,不需要吹噓什麼,他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醫道名家,在這家醫院里,醫生們見到屈老也是畢恭畢敬,趙愛華都看見了,而且她早就聽說過屈正波的大名,只是這位老專家已經七十六歲了,平時很少坐診,只負責一些教學與科研工作,所以沒有找他看過病,沒想到今天被請到了眼前。
屈正波微笑道:「現在還不算大毛病,很快就能徹底根治,只不過……」
趙愛華:「為了治病,這些年我已經受了多少苦?當然不會怕疼!」
屠索誠也勸:「愛華,有病就要去根,你現在雖然感覺緩解了,但下次發作怎麼辦?難得有今天的機會,一定要讓遊方給你治!」
拍馬過三關?遊方從來就沒聽說過!他只知道「打馬過天河」,在醫家疲門技藝中原指治療嬰兒蒸變熱的一種推拿手法,在江湖門檻術中也指利用對方架好的門檻將計就計、借勢化解。遊方對付眾尋網路公關公司用的就是這一招。
遊方一擺手:「不需要,她動不了的,咬著毛巾就行了。」言畢邁出一步在床前拿樁站定,深息運勁,一掌就拍向了趙愛華的左膝。
屠索誠則很關切的問道:「小游,你真有把握嗎?」
莫溪苦著臉推辭道:「老爺子,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夠嗆能堅持下來。」然後眼珠子一轉,扭頭道:「遊方,你那麼好的功夫,這一手『拍馬過三關』應該沒問題吧?」
屈教授很嚴肅的解釋道:「說嚴重確實很嚴重,但不是不可以治,只是治療的過程很痛苦,一般的方法很難見效……」
遊方當然不可能傷著屠蘇的母親,恰恰相反,這恐怕是世上最奢侈的一種中醫推拿手法了,以一流高手最精純的外化之內勁打透三關,以自身元氣補益患者的中氣,促進全身氣血與經絡運行,扶正祛邪、壯骨強筋。
屠索誠緊張的問道:「只不過怎麼樣?」
遊方說趙愛華動不了,就真的動不了,上午屈正波一巴掌將她拍坐起來了,而此刻遊方一掌下去更狠,不僅有鑽心的疼痛如電流般衝擊全身骨節,而且還伴隨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酸麻感。
這位老先生有意思,居然啥也不耽誤,搞起現場教學來了。莫溪也坐下給趙愛華把脈,好半天沉吟不語,趙愛華有些著急的問道:「屈教授,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趙愛華咬著毛巾動彈不得,感覺就像被人一次次打斷關節還連著筋、再扯開了還抻一抻,真真切切痛入骨髓,偏偏還保持著清醒,暈不過去也喊不出聲來,黃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沒過多久全身都汗透了。
屈教授點了點頭道:「手法就是這樣,我只是拍了一下而已,要想有效果,讓你恢復,至少要拍半個小時!」然後又嘆了口氣道:「這比施針難度更大,我是沒這個功力了。……莫溪,你可以試試為她治。」
怎麼回事?疼啊,鑽心的疼痛從左膝傳來,瞬間如電流般遍布全身骨節!額頭立刻就冒汗了,張大嘴直喘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屠蘇說:「媽媽,你恐怕還不清楚,遊方哥哥的本事可大呢,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這樣反反覆復的發作也不是辦法啊,我在廣州上學,爸爸還要上班,不把你的病治好,怎麼讓人放心?」
屈正波帶著莫溪走了,臨走前還去找趙愛華的主治醫生打了招呼。再看趙愛華的表情就像一個被嚇壞的小孩子,看著遊方可憐兮兮的欲言又止。剛才屈正波拍的一下已經讓她疼成那樣,至少要連續拍半個小時的話,老天爺啊,這將是世上怎樣的一種酷刑?
啪、啪、啪、啪、啪、啪,遊方揮動雙手連環拍擊不止,節奏並不快,好幾秒鐘才一下,也不僅是左膝一個位置。拍馬過三關嘛,所謂三關在內家拳法中是指十二個位置,分別是左右兩側的肩、肘、腕、胯、膝、踝這六個關節。
屈教授又抽出一根針,還是輕輕一捻,又插在了玻璃盤中。
今天屈正波與莫溪給趙愛華看病,其實用的也是一招「打馬過天河」,借症說病,管她有病沒病,到現在已經非治不可了,而且是重重的治!這一老一小將鋪墊做足了,已經給了很大的面子,最後很吃力還可能不討好的活,就得遊方幹了,能不能將「病」治好,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這話把趙愛華嚇得直哆嗦,而屠蘇攥著粉拳道:「媽媽加油,我知道你很堅強的,生病好幾年都沒害怕過,馬上就能治好了!」
屈正波一連插了六根針,到第七根的時候手一松沒有捻進去,針落在盤子里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音,只聽他嘆息一聲道:「唉,畢竟老了,沒有當年的功力了,想用補針之法一次治愈看來是力不從心了。」
這時屠索誠已經拿著毛巾來了,讓妻子小心咬好,趙愛華想說話也說不出來了,屠索誠很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幫忙按著她?」
遊方卻眯起了眼睛,他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那第七根針是屈正波故意沒有插進去的,然後說自己老了已力不從心。這是江湖疲門尖里並用的「捶崗」手法,完全鎮住了趙愛華與屠索誠,讓他們對屈正波的針灸絕技從心底里不敢有半絲疑慮,這一手很高明。
遊方說趙愛華今天就能行動自如,結果還沒等他伸手治病呢,趙愛華中午之前就已經能下床走路了。等遊方再來到病房,趙愛華連聲說自己感覺好多了,不必辛苦他再施治。屠蘇已經能夠走動,也來到她媽媽的病房與屠索誠一起勸趙愛華。
屈正波:「只不過這種拍擊按摩會非常非常的疼,非常非常難以忍受,要有思想準備,配合醫生,才能將病治好。」
遊方隨即答道:「拍馬過三關?我當然會,沒問題,知道該怎麼治就好辦,辛苦屈教授了,多謝!」
遊方則非常乾脆的一擺手:「屠蘇,你身體還沒完全好,坐在旁邊看著就行,我一定把你媽媽的病治好。叔叔,你去找一條幹凈的毛巾,用溫水潤濕再盡量擰乾。……阿姨,你把床放平,快躺好!」
「什麼風濕?你沒有類風濕,庸醫誤人啊!」屈正波發出一聲長嘆,也不知說的是哪位庸醫,趙愛華的「病」可是自己診斷的,然後他反問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覺除了脊椎之外,胸骨也不對勁,肋骨就像擰在一起,呼吸不暢,只要一站起來活動,全身骨節都不舒服,尤其是胸肋之間就像骨頭在摩擦?」
屈正波則問莫溪:「你說呢?」
屈正波站起身來很肯定的答道:「按摩與按摩不一樣,我說的可不是簡單的理療,是拍擊補益中氣與勁力之法,完全憑藉自身的元氣施術,現在沒有幾個醫生能真正掌握。至於你的病,只要找到病因就行,你這隻膝蓋是不是受過傷?」
遊方很鎮定自信的點頭:「沒問題,既然屈老爺子已經指出了對症之方,我就有把握治好阿姨的病!叔叔你就放心吧。我需要先養養神,到正午時給阿姨拍馬過三關,效果會最好,她今天就能行動自如。」
果然,莫溪立刻接話道:「不施針的話,也可以用按摩拍擊的手法,一樣能很快治好。」
屈教授已經打開隨身帶的一卷東西,裏面是一排不鏽鋼針,醫院里做針灸最常見的那種。床頭柜上有一個用來放東西的盤子,可用微波爐加熱的玻璃質地,屈正波抽出一根針輕輕一捻,竟然將針插進了玻璃盤底
他說了許多,屈正波是連連點頭,而趙愛華是一句都聽不懂,又問道:「嚴重嗎?需要怎麼治療?」
莫溪微閉著眼睛答道:「脈右寸略浮有外感,左寸及雙尺俱弱。脾腎皆虛、中氣下陷,調治應以益氣舉陷為主……」
趙愛華的神色就如高原的天氣頃刻變了好幾變,一開始是震撼,然後是失望,現在又燃起希望還悄悄鬆了一口氣,畢竟那一排針插在盤子既驚人又嚇人啊!她趕緊開口道:「很快就能治好嗎?我這可是慢性病,都好幾年了!推拿按摩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屈正波搖頭道:「你不是肋膜炎,比那癥狀要複雜。」然後又扭頭沖莫溪道:「你也過來把把脈,這種癥狀不容易碰到,教科書上的病名並不能概括所的有癥狀,辯證之後綜合調理施治非常重要。」
屈正波:「那就好,我讓你體驗一下。」說著話突然一伸右手,四根手指拍在她的左膝上。動作看上去很輕就像一拂而過,而趙愛華卻發出「噢」的一聲驚叫,身子一個激靈就坐的筆直。她本來說全身無力只能躺著休息,可此時差點沒從床上蹦下來。
遊方一連拍了半個小時,這才深吸一口氣停下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調息片刻,很累、很累的樣子。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屠蘇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遊方哥哥,治療已經結束了嗎?」
原來這位老人家是在試針法,看看能不能現場治愈趙愛華的病症?
良久之後,屈正波長出一口氣鬆開了她的手腕,趙愛華趕忙問道:「屈老,我的風濕?」她的聲音在發顫,聽上去都不像是自己在說話。
趙愛華硬著頭皮躺下了,忐忑不安的問了一句:「要毛巾幹什麼?」
他的內家功夫不論是勁力的運用技巧還是功力精深程度,都顯然超出屈正波,這一掌看似輕飄飄毫不著力,可是快碰到膝蓋時突然加速,快的就像一道虛影拂過,伴隨「啪」的一聲響,竟然還帶著空氣爆破的迴音。
見屈正波的神情如此嚴肅,而遊方等人在旁邊也是一臉沉重的樣子不出聲,病房裡是如此安靜,安靜的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趙愛華也緊張起來,難道自己得了什麼不治絕症?這些人為什麼都是這樣的表情?越這麼想,趙愛華心裏越害怕,大氣都不敢喘,就像等待著宣判的囚犯。
病床的床頭是可以搖起來靠著的,趙愛華腰痛、脖子痛不敢動,剛才要屠索誠將床頭搖起一個坡度半躺著,此刻也忘記病痛了,抬起腦袋和肩膀目不轉睛看著這一幕,但又不明白屈教授想幹什麼?
而遊方的神情也不比她輕鬆多少,內衣也汗透了,額頭上冒出細密而微小的汗珠,隨即揮發成蒙蒙白霧,看上去就像頭髮在冒煙一般,把一旁的屠索誠與屠蘇眼睛都看直了!
雖然早就清楚這位老先生有內家功底,可遊方還是吃了一驚,好精純的功力啊。至於屠索誠已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這一幕太震撼了。
不是至親無私之人,幾乎沒人會給別人這樣「治病」,吃力不討好啊,因為這種手法讓人感覺極其痛苦,疼得幾乎無法忍受還必須硬挺著。
在趙愛華的病房中,屈正波坐在病床前給她把脈,一臉凝重,很久都沒說話。
趙愛華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肋膜炎?」心中暗道真是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啊,僅僅搭脈而已,就說出了以前沒有一位醫生能診斷出的癥狀,而且描述的如此準確!
他說話時一指趙愛華的左膝,趙愛華點頭道:「您老真是神了!我有一次參加單位組織的排球賽,扭傷了膝蓋。那時候我一個人帶著小屠蘇在廣州,老屠在非洲,身邊沒人照應每天還忙的團團轉,本來一點小傷卻過了幾個月才好,我當時就擔心會不會落下殘疾?後來每逢陰雨天膝蓋就疼,前幾年發展成全身骨頭節酸疼,再後來腰就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