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第七卷 撒旦

第236章 白天與黑夜

第七卷 撒旦

第236章 白天與黑夜

當一個看似不可能的願望實現了,那心中潛伏的慾望也開始蠢蠢萌動,以前明知不可能而不會去想的事情,就像無可救藥的種子般紛紛萌芽。回到尼微城之後在辛納赫大帝的國葬之前,住在帝國主神殿中的浮士德,每夜心中都在忍受著莫名的煎熬,彷彿靈魂中撒旦留下的烙印在灼燒他。
因為這姑娘的眉目之間依稀有幾分長的像塞米爾,卻顯得那麼柔弱而嬌嫩,總是怯生生的帶著憂鬱的神色,無論浮士德給多少錢,這姑娘也不能像其他姑娘那樣發自內心的沖他嬌笑。當他佔有她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她內心中的戰慄與抗拒,這更加激起浮士德的慾望,她就像需要他來滋潤與呵護的花朵。
人們不清楚浮士德的身份,只知道是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卻在妓院中亂撒錢叫很多美麗的姑娘每天夜裡來陪伴。後來浮士德並不再每天都輪流更換一批不同的姑娘,至少他看中了其中的一個,連續多少天,讓她每夜都陪著自己。
雖然說一位武士面對一位神術師,突然的近身格鬥才更有威脅,但那也要看什麼樣的武士面對什麼樣的神術師。浮士德當然沒帶法杖,酒也稍微喝多了一些,在床上連眼皮都沒抬只是輕輕一揮手,這位六級武士就撞破側牆飛出去受傷了。
國家換了君主,有人歡喜有人愁,對於烏魯克城邦的大商人萊斯科特-李而言,真是苦盡甘來。他原先在馬爾都克城中設立了商號,與梅丹佐合作通過流浪探險者走私軍用物資,包括戰馬與盔甲武器等,同時還做放貸的生意,很掙錢。
這次是真正的阿蒙在說話,當浮士德回到恩里爾城的時候,阿蒙也回到了都克平原,他聽見了浮士德向撒旦的禱告,並在靈魂中給予回應,同時也指引了浮士德本源的力量,並另外指點了一種特殊的變形神術。
說來也有趣,阿蒙當年也曾在夢飛思一家妓院鬧事,並借題發揮鬧的滿城風雨。可是浮士德不一樣,當他酒醒過來立刻就走了,不可能像阿蒙那樣亮出自己的身份去大鬧,他甚至不能讓自己的名字泄露出去,否則的話將是帝國近期最大的醜聞之一。賢者國師的名譽與聲望,也成了他的背負。
他在鏡中看見自己的樣子,滿臉皺紋其貌不揚,又想起那個衝進門的將軍是那麼的年輕而英武,也許姑娘們心中真正喜歡的是那樣的男人吧?他莫名又開始了禱告,卻不是呼喚神靈:「撒旦啊,是你說的,我的願望是主宰,而你所指引的力量是它的僕從。請告訴我,塞米爾明知我的心意卻遠離我,是否因為我不夠年輕英俊,那樣的容貌才能夠吸引一個女人嗎?」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聽見了撒旦的回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為你不能決定她是否會愛上你、是被什麼所吸引。但這一切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你只能決定自己擁有怎樣的魅力,也許你該向青春與愛之神禱告,但據我所知,一切還在於你自己。我指引你一種力量,它可以讓你恢復年輕英俊的容顏,而並非是可以被看穿的信息幻術。」
他在妓院中這麼玩又沒人清楚他的來歷身份,遲早會惹是生非的。沒過多久,浮士德果然惹事了,事情的起源就是這個姑娘。帝國中有一位年輕的將軍以前也經常到這家妓院玩,前段時間跟隨大軍出征了,這段時間帶著戰場上收穫的財富回到了王都,他也經常來找那個姑娘,結果連續好幾天都聽說那姑娘在陪一個小老頭。
他在想塞米爾,但塞米爾的形像彷彿變得抽象而模糊,成了很多女人的影子,那含媚的笑與嬌美的身體甚至還帶著呻吟和喘息,使浮士德感到一陣陣戰慄。另一方面,他越來越難以忍受神殿中恩里爾神像的存在,雖然他不在神像前,但也知道那目光注視著神殿中的一切。
但這一切美好前景都被一場戰爭毀滅了,由於亞述帝國突然從東北方向大舉入侵,馮紐王子所率領的大軍緊急從幼底河西岸撤退回援,馬爾都克城被哈梯大軍攻破並更名為布達米亞城,尤西爾城主也不知所蹤,萊斯科特-李損失慘重。
於是這位商人看準機會加大了投入,在馬爾都克城的生意做的越來越大,不僅包括與撒冷城之間的走私買賣,新建的馬爾都克城本身也需要商業貿易支持。城主尤西爾曾經設宴款待來巡視商行的萊斯科特-李,口頭褒獎了他並承諾將找機會表彰他的功勞,給他爭取一個貴族的身份。
阿蒙是在漢莫拉比二世駕崩兩個月後離開巴倫城的,行蹤非常隱秘,混在萊斯科特-李的商隊中,坐在一輛很普通的馬車裡,身邊有溫迪隨行。人們只知道這一男一女是萊斯科特-李的親戚,要跟隨商隊到達撒冷城,並不清楚他們是阿蒙神與曾經的巴倫聖女。
在跟隨辛納赫的靈柩返回亞述王都尼微城的路上,浮士德心中一直充滿了矛盾糾結。其實塞米爾對侍他並沒有比以前更冷淡,但也沒有比以前更親近。可是如今情況變了,浮士德的想法和感覺也隨之變了,總覺得離心中的愛情更遠了,而他做這一切是希望能更近的!
浮士德想求見塞米爾,可是宮中內侍告訴他,女皇陛下累了,而且因辛納赫大帝之死很是哀傷,不想私下接見任何人。浮士德只得默默的離開了皇宮,他在里斯城的住所當然是恩里爾神殿中最豪華的居室,可這位大神術師卻不願意住在神殿里,甚至連經過大殿時都不由自主的施展收起氣息的神術,刻意迴避那神壇上的神像。
尊敬的賢者國師大人雖然是亞述帝國無可爭議的最有知識的人,但對逛妓院卻沒有多少經驗,慾望的閘門一旦打開便難以約束。他總是去同一家妓院,那裡很大很豪華,他出手總是很大方,姑娘當然很美很嬌媚。
就算別人都不清楚內情,塞米爾女皇一定是知道的,卻什麼都沒說,連提都沒有提起這件事。有個別人曾質疑浮士德保護辛納赫陛下不利,卻遭到了女皇的訓斥和懲處。
浮士德再也沒有去過那家妓院,也再沒有見過那個姑娘,因為三天後,他就與內政部長洛華德大人一起趕赴了恩里爾城。
最賺錢的商行沒了,貴族的名銜也更別指望了,這位商人竟然瘦了一圈。他很羡慕夢飛思城中的同行希歐,因為在戰爭中結交了阿蒙神,希歐如今不僅成了下埃居數一數二的大商人,而且成為夢飛思城邦物產署副署長,擁有了貴族的名銜封號,獲准買下一大片領地。而他的經商才華不亞於希歐,怎就這麼不走運呢?
然而每當夜晚來臨時,他卻覺得靈魂更加荒蕪,多少年來一直習慣於禱告,如今卻不知向誰禱告?不願意去提的經歷卻又忍不住去想,當那個姑娘看見他揮手將闖進門的將軍打出牆外時,露出的神色不是讚歎與崇拜,而是無法掩飾的驚恐,就連那柔軟的身體都變得僵硬了。
浮士德感覺靈魂彷彿分裂成兩個部分,自己在與自己對話。辛納赫之死他確實要負主要責任,但是除掉這位殘暴的大帝正是他的初衷,如今成功了,應該感到欣慰才對,為何心中那種不滿足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呢?
表面上是如此,可是浮士德清楚,塞米爾對他已經相當寬容甚至是刻意庇護了。因為辛納赫遇刺,當時主持神術大陣的浮士德其實要負最主要的責任。
此事就發生在辛納赫正式下葬于亞述歷代帝王陵墓的兩天前,宰相阿爾法大人深為震怒,下令嚴懲鬧事者並追查此事。鬧事的將士們都被收拾了一頓,可是上哪兒去找那個小老頭呢?根據描述,那個小老頭長的有點像賢者國師大人,但有人說出這句話之後就趕緊抽自己嘴巴,連聲解釋並非有心冒犯。
一天午後,萊斯科特-李正在喝著悶酒長吁短嘆之時,忽然喜從天降。原來是新君馮紐一世繼位后,竟然下了一道命令,表彰烏魯克商人萊斯科特-李在國家處於戰爭時所做的貢獻,不僅賜予他名銜封號,並且給了他一個王國財政部的虛職,論爵位比希歐在埃居的身份還要高!
到達恩里爾城之後,浮士德沒有住進神殿中,而是住進塞米爾曾下榻的臨時行宮。恩里爾城裡沒有妓院,而這位賢者國師大人也覺得前一段日子的所作所為是那麼荒誕,彷彿那是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他絕對不願再提起。
這下亂子可鬧大了,有一批與這名將軍交好的軍團將士聞訊而來要找這個小老頭算帳,但浮士德已不知去向。妓院老闆也說不清那個既神秘又有錢的小老頭是從哪裡來的。結果一夥戰場上凱旋而歸的功勛將士們拆了妓院的一座香閣,還砸壞了不少東西打傷了好幾個人,就連王都的守備衛隊都驚動了。
可浮士德還是覺得痛苦,黑夜裡,他獨自默問自己:「浮士德啊浮士德,你什麼都沒失去,而且實現了自己的初衷,除掉了殘暴的大帝扭轉了一個帝國的命運,為何越來越失落呢?」
……
塞米爾深居皇宮,除了例行的朝議,浮士德沒有別的機會見她。這也正常,因為女皇陛下在為辛納赫大帝守靈,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不適合有任何異常的舉動。這卻讓浮士德感到莫名的焦灼,終於有一天夜裡,他像逃離一般悄悄離開了神殿,喬裝打扮出現在尼微城中一家豪華的妓院里。
一位九級大神術師喬裝出遊,自然不會露出破綻,姑娘們並不清楚這位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就是舉國尊敬的賢者國師大人。浮士德有的是錢,出手大方的很,姑娘們都樂開了花,恨不得施展渾身解數伺候他飛上最歡快的雲端。
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將軍,脾氣都不會太好,終於有一天晚上他忍不住叫來妓院老闆,要與那位客人商量,他願意出一大筆賞錢,把那個姑娘叫來陪他。但是那個小老頭根本連理會都沒理會,一點都沒給他這位殺敵無數的帝國功臣面子,於是他喝醉了酒衝進了浮士德所在的香閣。
塞米爾又下了幾道命令,她將帶著辛納赫的靈柩返回亞述王都尼微城,各軍團調換防區重點保證新佔領城邦的穩定,主要將領也跟隨辛納赫陛下的靈柩一起回尼微城。國葬之後,洛華徳與浮士德將趕赴恩里爾城。
可是到了夜幕再度降臨的時候,他又墮落於這種空虛的糾纏中,靈魂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說道:「浮士德,你這又是何苦呢?」於是他又悄然離開了神殿,去尋找他的夜生活。
他在心中盡量安慰自己,女皇陛下派他去恩里爾城,就是為了讓他避開神殿。在恩里爾城他盡可以住在自己喜歡的地方,也沒有任何人敢約束他,但是在都城中,身為帝國的首席大祭司、萬民敬仰的賢者國師,他必須住在主神殿中,每日面對恩里爾神像主持各種儀式。
這種變形神術並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生命,也不能讓浮士德成為另外一個人,但浮士德擁有足夠強大的法力,可以在自己從頭印證本源的力量時,顯示出年輕英俊的樣子。實際上這是一種神術輔助體術的修鍊,能夠重塑血脈,但前提條件是浮士德需要通過「身體的純凈」、「血脈的純凈」、「極限的突破」等考驗。
沒有人發現賢者國師大人夜裡做了什麼,第二天上午有一場例行的獻祭儀式,仍然由浮士德主持。這位帝國首席大祭司站在神壇旁吟唱著神聖的詩篇,可是根本心不在焉,他覺得自己很荒誕,昨夜那一切只是無聊的空虛。
可是另一方面,塞米爾將他派往遠隔亞述高原的遠方,就是一種疏遠,彷彿不想與他共處王都。雖然表面上女皇陛下對這位賢者國師大人足夠的尊敬,在軍國大事上也顯示了完全信任,但也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和以前一樣,兩人的私人關係沒有任何改變。
恩里爾城的失敗,可能會影響到身在前線的賢者國師大人的榮譽與聲望,而塞米爾適時的派了另一個替罪羊洛華德去頂這個未來的罪名,這種安排足以讓浮士德感激。他既然按照心中的願望幫助刺客刺殺了辛納赫、扭轉了亞述帝國的國策,還有什麼不滿呢?
這樣的客人是最受妓院歡迎的,但浮士德有一點做的很過分,也許他並不仗著自己有錢或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慷慨,只是放縱而已。這家妓院最美的姑娘幾乎都陪過他,在舉國為辛納赫大帝哀悼的日子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激情的夜晚。
五十多歲的九級大神術師浮士德,其實身體與二十齣頭的小夥子一樣棒,那從未宣洩過的青春活力第一次如此暢快的爆發,他喝了不少酒,也經歷了一生中前所未有的放縱。在天亮之前他醒來了,看著香閣中十位姑娘的艷色裸呈嬌軀,在她們的大腿間、小腹上、乳溝里放下了亮閃閃的神石,然後悄然返回了神殿。
隨後塞米爾結束了繼位之後的第一次朝議,退回皇宮後殿。洛華徳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宰相阿爾法走過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洛華徳大人,您是帝國的新希望啊,真是文武雙全,舉國上下都期待著您開創新的功業!」
在他面對恩里爾神像時,心中自然有一種想迴避的感覺,甚至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在禱告時哪怕神靈也聽不見他真實的心聲。
浮士德到現在也揣摩不出塞米爾對他究竟是怎樣一種態度,女皇陛下明知道他背叛了辛納赫故意讓刺客得手,掌握了這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秘密,卻並沒有懲罰他,仍然讓他做高高在上的賢者國師,這是她對他的好。可塞米爾偏偏又把浮士德派到了恩里爾城,去面對一場註定要失敗沒有希望的戰爭,這是她對他的懲罰嗎?
雖然包括當時在場的大神術師迭戈喬在內,所有人不僅沒有指責浮士德使用氣元素護鎧術,而且對他暫時挽留了辛納赫的生命充滿了感激,也是浮士德向塞米爾求情,使在場所有的禁衛免遭處罰。但浮士德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並非一定要使用氣元素護鎧術才能擋住那一箭,當時更重要目的就是給吉爾伽美什創造刺殺的機會。
亞述帝國鞏固戰果、收縮戰線的國策是他親手制定的,恩里爾城在計劃中是要被放棄的,這也是浮士德本人提出的策略。他做出的決定,塞米爾也採納了,那麼派他本人去實施又有什麼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