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女兒國
第七章 十足純娘們，鐵血真女人
我怒道：「屁話，他已經剩半條命了你還想殺他？」
耿翎詫異道：「你是『男人國』來的？為什麼到女兒國？」
那獄卒對劉司牢似乎頗為忌憚，哼了一聲，隨即對余曼麗道：「既然你這麼能幹，再給你加兩個人的任務，干不完不許吃飯。」說著把一大堆衣服扔在余曼麗面前，余曼麗癟癟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武嬰見那獄卒走開，偷偷地拿走兩件自己去綉，余曼麗身邊的人也都拿一件兩件地把綉好的衣服和他換，我於心不忍，也勉為其難地親自上陣，只穿了兩針那絲線就結了一個死疙瘩……
我嘆氣道：「這時候就別說沒用的了——你自己緩過來還能把傷口扎得那麼好看？」耿翎扭頭一看，二話不說就去撕扯那些布條，我一把拉住他道：「我救你救了一晚上，現在再把你弄死兩頭撈不著好，聽話，為了我你就活著吧。」
耿翎歪著頭忽然問了我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這麼想出去為什麼還救我，聽他們說司營找過你，你只要讓我死了你不就出去了？」
劉司牢針鋒相對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懲戒犯人須得是他們在犯了三條鐵律的情況下——不服管教、滋事鬥毆、做工懈怠，請問他犯了哪一條？你再這樣胡來我只得上書稟明刑部主管，讓他們來評理。」
耿翎愣了一下道：「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她。」
我小聲道：「那個劉司牢給的，我還想問你呢，她為什麼幫你？」
武嬰給他喝了小半瓢，我說：「夠了。」
耿翎道：「不知道，但一定在那些守衛的某個人身上。」
誰知那人眼睛猛然一睜，虛弱道：「你罵誰？」
余曼麗問：「龍哥，司營找你什麼事？」
前半夜我叫人輪流守著，後半夜我親自當值，這人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開始還發了點小燒，後來汗透了一身，我打了個盹兒的工夫再摸他額頭體溫又正常了，他居然就靠一口玉米餅子挺過來了！
武嬰和余曼麗急忙大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抹眼淚，我看得又有點好笑又有點雷——這倆人，一個形似綠巨人，一個禿眉三角眼，做派卻一點也不像老爺們。不過不得不說，他們乾的事兒是越來越像男人了！
我又撇撇嘴，女兒國這些男人的名字，總是難有亮點，不過龍羊羊這三個字在這裏似乎倒是找到了歸宿。
「看來目前最先要解決的就是把你腳銬上的鑰匙偷來。」
武嬰捂著肚子懶懶道：「別說那些沒
那人卻再不說話了，只是臉色白得嚇人，我瞪了武嬰他們一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救人？」
我說：「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撇嘴道：「你跟著我幹什麼，我又不是女人。」我開始從心裏佩服這哥們了，無論從哪方面說，都算得上是一條鐵骨錚錚的好漢，不過這次我可不敢對他說了……
我直接說：「司營收了人錢，要他明天之前斷氣。」
武嬰驚喜道：「老大你怎麼會有這東西的？」
「你是說越獄？」
耿翎再不多說，沖我遞過來一個感激的眼神，說道：「扶我起來，我要去見見這個司營。」
劉司牢道：「他剛來正在學習。」
我手一翻亮出半塊玉米餅，笑道：「我這倒是有半塊，可惜你們有兩個人，不知道該怎麼分了。」
武嬰卻又發了善心，道：「他要喝就給他多喝點唄，水咱又不缺。」
耿翎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攥著紙包跟誰也沒說，回到囚室，眾人都唉聲嘆氣的，耿翎重傷未愈，慘白著臉道：「諸位兄弟，叫大家跟著我受連累了，明天我就跟那個司營說，叫她有什麼沖我來……」
「噓——小聲。」
武嬰聽完再沒說什麼，嘆了口氣就要分餅，齊小環忽道：「等等！」
那獄卒仍不干休，夾槍帶棒地說：「你不要管閑事，我這麼做你不會不明白是為什麼吧？」言下之意是受了司營的指使。
他們都睡下以後，耿翎因為怕別人碰觸傷口就在左牆角找了個地方躺著，忍著劇痛翻來覆去，過了好一會我估摸著別人都睡著了這才輕輕下床，拉了拉他，耿翎隨之起來，我們來到屋子當中，他小聲問：「什麼事兒龍兄弟？」
我嚴厲地看了他一眼，武嬰不敢多說，只得把水一點一點灑在那人的嘴唇上，因為失血乾渴，那人在昏迷中仍然使勁翕動著嘴唇，一邊夢囈似的道：「水……還要！」
武嬰對他道：「你這個憨貨，是我們龍哥救了你，你還不快謝謝他？」
耿翎微微搖頭道：「如果我沒受傷的話或許能幫得上你，但我現在傷勢嚴重，而且還戴著腳鐐，恐怕連第一道牆也爬不上去。」
武嬰看看，咽著口水道：「曼麗，還是你吃吧，你個大經不起餓。」
余曼麗道：「那怎麼能成，還是一起吃。」
「忍著點，我
黑暗中我感覺耿翎脖子動了動，似乎是回頭看了一張床上，這才壓低聲音道：「你有計劃嗎？」
我苦惱道：「你容我想想。」
剛才吃晚飯的時候我手裡還有半個玉米餅沒吃完司營就叫犯人們回牢，我就把這半個餅子捏在手裡，這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我把半個餅在水瓢里化開，掰開那人的嘴全給他順了下去，他也不管是什麼，嘴巴蠕動，連水帶餅渣全吃進肚子。
武嬰不耐煩道：「半塊餅再一分，吃了跟沒吃一樣，你把它吃了好賴還能頂一會。」
我蹲下身察看著這人的傷口，左臂齊根而斷，又沒經過包紮，骨頭渣子還在往外翻著，血還在汩汩地往外冒，這人一雙粗黑的眉毛皺著，牙齒咬得緊緊的，饒是如此，他腳腕子上竟然還銬著一副精鋼的腳鐐，我正要湊上去看個仔細，這人忽然恨恨地罵了一句：「我殺了你！」武嬰和余曼麗都嚇了一跳，使勁往後躲開，武嬰變色道：「龍哥，這傢伙殺人殺紅眼了，你離他遠點吧。」
武嬰道：「肯定是那地主家的親戚夥同鄉里的大戶乾的，這事兒在女兒國又不新鮮，有錢人搶房佔地都是常事，要任由這小子這麼干，以後他們還怎麼混？」
我直截了當地說：「逃出去！」
我笑道：「你也別廢話了，快吃吧。」
武嬰趕忙停手，看著我說：「可是咱們連葯也沒有，怎麼救他啊？」
余曼麗道：「咱們……咱們只要不管他，最多個把時辰他想活也活不了了。」敢情他和我當初想到一塊去了。
武嬰道：「你怎麼了？」
進了囚室我先聞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低頭一看嚇了一跳，那個被門板抬進來的人斷臂上的血幾乎已經流到我腳邊了，屋裡的人大部分蜷在床上躲得老遠，武嬰和余曼麗一左一右站在那人邊上看，也閃得開開的。他們見我回來一起招呼道：「龍哥。」
就這樣，我們又被帶進工棚，耿翎雖幹不成活，也被強拉來站在一邊，余曼麗自覺地把我面前的衣服都拿過去，一個獄卒頓時喝道：「你幹什麼？」說著舉棍就打，劉司牢過來格開她道：「怎麼回事？」
我說：「失血過多不能多喝，你想讓他喝水死啊？」
武嬰愣怔
晚飯的時候司營終於對跟我一向親近的武嬰和余曼麗下手了，他們被借故清點軍衣為由留下而錯過了吃飯時間，等兩個人拖著疲憊的身形回來，鍋里連湯也沒一口了。
「好，那你說說你的具體計劃。」
我和耿翎同時大吃一驚：「誰？」
這時有獄卒用棍子在門上大聲地敲著，一邊道：「起床了，司營要點名，快點。」
獄卒一腳踢開牢門道：「出來點名，快點。」
我一愕，接著明白過來了：在女兒國，說一個人威武雄壯就絕不能誇他像個爺們，我胡亂道：「好吧，你不像男人，你是個十足純娘們，鐵血真女人，行了吧？」
「武嬰？」我暗叫一聲不好，我偷著給耿翎上藥就是怕屋裡有人知道劉司牢的事，我倒不是防備武嬰，可這屋裡的其他人都不知根不打底的，萬一要有人偷偷給司營報信，以後連個可以幫我們的人也沒有了。
我說：「沒你們的事，一會問起來你們就全推在我身上。」
「你給我小心點。」司營說完這句話，鐵青著臉就往回走，旁邊一個獄卒道：「大人，不是點名嗎？」
我驚喜道：「你醒了？」
余曼麗道：「可是司營不是想讓他死嗎？」
在回囚室睡覺的路上，劉司牢悄悄貼近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個紙包塞進我手裡，小聲道：「給他敷在傷口上。」然後還不等我回過神來就走遠了。
我皺皺眉，看來這人真的是活不過明天了，我問武嬰：「這人犯了什麼事兒問明白沒？」
「怎麼偷？」
齊小環也自背後摸出半塊餅來笑道：「我這也給你們留了半塊，這樣你們就不用分了。」他剛說完，旁邊又有人道：「我也給你們留了。」「誒，巧了，我這也有半塊。」一時間竟有好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拿出自己藏的乾糧來，原來眾人想到一塊去了。
「越獄就是計劃！」
「具體計劃我也沒有，但是我觀察了，監獄兩堵牆，內牆只要你我合作就能爬過去，外牆有些棘手，就算我們有鑰匙，那道木門也得四個人才能推開。」
等兩個人吃完我問：「吃飽了嗎？」
看著他偉岸的身形，我由衷贊道：「這才像個男人。」
他話音一落，就聽周圍亂七八糟的聲音紛紛道：「就是！龍哥真不夠意思。」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放開喘氣，我只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熱力撲面，合
那獄卒一指我冷冷道：「這傢伙不幹活。」
武嬰抱怨道：「我道龍哥多講義氣呢，才剛說完同甘共苦，沒想到策劃這等好事反倒將我等撂在一邊。」
司營背著手站在操場中間，一副無動於衷又準備好聽到「壞消息」的模樣，當她看到耿翎第一眼時就頓時變色，耿翎冷笑道：「司營大人，看到我還活著你很失望吧？」
我扶著他起來，耿翎咬牙行走，每走一步腳鐐就發出一陣嘩然的響聲。
這時有一個人幽幽地在我們腦袋旁邊道：「還想什麼呀，偷雞摸狗本來就是我們兄弟的強項！」
這麼一來全屋的人都下了床圍在我們旁邊，那人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我道：「你幹嘛說我是男人？」
司營往他傷口處掃了一眼，隨即把怨毒的目光朝我投過來，我聳肩道：「我說這事兒您交給我准沒錯，現在放心了吧？」
我聽完眼前一亮道：「這是個狠茬兒啊！」
這時候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我費了半天勁，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這渾身是血的哥們喃喃道：「兄弟，我已經儘力了，能不能挺過來就看你造化了。」
余曼麗哭喪著臉道：「龍哥你還是放下吧，針線都是有數的，你把線都糟蹋了咱們更完蛋了。」我只得又放下了……
余曼麗捂著肚子道：「比平時吃得還飽呢。」眾人都笑。
「哦，為了什麼呀？」
我嘿嘿一笑：「自己逃出去和被人放出去是兩種感覺，我說句話你先忍住別生氣，我救你是因為你像個真正的男人——女兒國外頭那種男人。」
司營揮手一巴掌抽在她臉上：「還點個屁，讓他們幹活去！」
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再這麼想了，我在女兒國這麼長時間，也只有眼前這人對了我的脾氣，而且我發現我比想象中的心軟，要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你面前而無動於衷我似乎做不到……
「我！」那人湊過來，我藉著微弱的月光就看見一個大腦袋，眉毛那塊光溜溜的……
余曼麗憨憨一笑：「咱哥倆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我跟著你監獄都進了，半塊餅怎麼就不能分著吃了？」
武嬰頓時興奮道：「這小子可狠！一口氣殺了3個人！」
耿翎拽著我的褲腳道：「龍兄弟，我不能連累大家，一會有人問你們就說我是自己緩過來的，我知道這麼說多少有點沒良心，不過情境特殊，大家的恩德我不敢或忘。」
沉默了片刻，我邊給他上藥邊開門見山
余曼麗急道：「這下怎麼辦？」
我嘆口氣道：「這就說來話長了，先說眼前的事吧——」
「你哪來的葯？」
那人身子一挺想要坐起，可是牽動了傷口頓時疼得呲牙咧嘴，我說：「先別起來。」說話間他已經靠在了牆上，看著我的眼神帶了些許的笑意：「我都聽見了，龍兄弟，大恩不敢言謝，我要是能活著出去，這輩子就跟著你了！」
我指著武嬰道：「快去拿水來。」說著我把自己的杯子扯過來把被面撕成一條一條的，把他傷口一道一道緊緊勒住，武嬰端過一瓢水來小心翼翼地跟我說：「龍哥，你可想清楚了，救活了他司營那你沒法交代不說，這傢伙醒了以後你管不管得住他還在兩說，萬一他要造你的反……」
我臉色一變，對耿翎道：「壞了，司營收了人家錢害你，這是要看你死沒死。」
「耿翎，翎羽的翎。」
我摸著下巴道：「這倒是個問題，你知道不知道你腳鐐上的鑰匙被誰拿走了？」
武嬰道：「我也是偷聽幾個看守聊天才知道，這小子他們村裡有個大地主，為了搶他們家田做祖墳，逼死了他娘，他爹找人家去理論，被吊在牛圈裡整整一夜，第二天也咽氣了，這傢伙一氣之下拿了把砍刀衝進地主他們家連地主帶她兩個男人都砍死了，保長帶人抓他，又被他砍傷十幾個，最後還是當地的守備出動了軍隊才把他抓住，那條胳膊就是被砍斷的。」
「別廢話了，你倆快吃吧，少是少了點，意思意思總比沒有強。」那是我吃晚飯的時候特意給他們倆留的。
到午飯的時候余曼麗還沒完工，眾人有心幫他，卻被趕去吃飯，打飯的也換成了司營的人，分給每個人的飯菜比平時少了一半還多，下午又是如此，為了示威，司營把平時的工作量加了一半，放風的時間也取消了，大家敢怒不敢言，我開始還怕眾人把怒火轉移到我和耿翎身上，不過似乎目前還沒有這種跡象，利用短暫的休息時間四下一溜，原來這群人聽說了耿翎的事，都佩服他的勇氣，這些男人平時都被女人欺壓，耿翎的所作所為無疑給他們打了一劑強心針，知道這樣的待遇是因為我為了保護耿翎被司營穿了小鞋，不但沒有怨氣，連平時對我敬而遠之那些人也利用休息的時候過來跟我搭兩句訕，拍拍我的肩膀。整個男監營的氣象，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我拉著他的右手呼喚道：「兄弟，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