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外志》第一部 踐踏隴西

第三十九回 蜀因此亡劉禪避災 漢不可復姜維授首

第一部 踐踏隴西

第三十九回 蜀因此亡劉禪避災 漢不可復姜維授首

轉瞬之間,大殿上倒下數十具屍體,鮮血如同河流一般直向殿門淌去。我輕輕一縱,躲過血河,隨即望望姜維的屍體,感覺還不解恨,於是命令部下說:「拖出去,挖出他的心來,看是怎麼長的!」
我知道禽獸這傢伙還是有點辦事能力的,但前提是要給他殺人的機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倒是個合格的行刑官。
殿中還在惡戰。剛才鍾會一倒,黨羽四散,立刻就有數十名兵卒混不畏死地沖了進去,把姜維等一干人團團圍住。等我走進大殿,就火光中把鍾會首級高高舉起,那姜伯約自知大勢已去,不禁仰天長嘆道:「我本想蠱惑鍾會作反,使魏人自亂,好從中取利,復我大漢社稷。今事不成,天亡漢也!」
撩開帳幕,撲面而來的是煙塵和喧囂,我看到一隊隊的士兵從東走到西,或者從西走到東。突然間,嚴岸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向我解釋說:「屬下為原駐城內的各部安排了營地,他們正在整編、紮營。」我點點頭,叫他一刻鐘以後召集現存的將領來大帳里開會。
生亂?胡扯!想生亂的是鍾會,是姜維,老爺我已經平定叛亂,還何亂之有?我別過頭去,不理杜預。正在此時,突然殿門口又響起一個聲音:「使君高才奇謀,建此不世之功,下官慚愧。」
「說得不錯。」我一拍大腿,立刻下令劉睿監護皇宮,李越監護百官邸,水缸監護成都城,命令禽獸和鍾愛華把其餘兵馬盡數驅趕出城——「倘有失去主官的士卒不聽號令,殺了便是!」說完了想一想,又低聲加上一句:「倘尋著師纂等鄧艾部將,也悄悄殺了。」
雖然自稱「下官」,但這個人我不能不理會,因為他是監督三軍的廷尉卿衛瓘。衛瓘仍然被兩個小兵攙扶著,面白如紙,跌跌撞撞邁進大殿,我走過去攙扶他,安慰道:「伯玉兄受驚了。」衛瓘突然一把揪住我的衣袖,擺手掙脫了士兵們的攙扶,然後扯著我走到大殿角落裡,神神秘秘地說道:「鍾會前日已將鄧艾父子檻送洛陽,如今怎麼處?」
看情況,貌似我變成了第二個鍾會,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領兵回歸洛陽,去向司馬公報捷,二就是扯旗造反——就象鍾會想做而沒能成功的那樣。掌握了二十萬大軍,佔據了成都城,就等於得到了造反之勢,鄧艾因為有此勢而遭受讒言,這陣子大概已經身首異處了,鍾會因有此勢而真的起意造反,腦袋被我掛在了舊蜀宮廷外的旗杆上面。那麼,我又該怎麼做呢?
當下我大聲喝罵道:「汝等也跟隨鍾會造反么?」火光映照下,樊建臉色慘白,哆哆嗦嗦地呼喊道:「鍾會、姜維造反,與我主無涉,請使君喝止亂軍,我願打開城門,迎接使君平亂呀!」
你這是做的什麼春秋大夢呢,一國已滅,想復興就那麼簡單?我當下「哈哈」大笑:「此非天亡汝,是汝主亡汝也。豈不知宮門便是汝主命樊建打開的么?」我從來打人最喜歡打臉,揭人最喜歡揭短,這話聲音不響,卻如同利劍一般直插姜維之心。果然,那姜大胆聽得此言,立刻面如土色,牙齒咬得「咯吱」做響,緊盯著我,雙目中如要噴出火來。我不禁後退一步——這姜維可不比鍾會,他在戰陣之上廝殺了數十年,弓馬嫻熟,如果困獸猶鬥,突然猛衝過來砍我,那可怎麼好呀?
我屈膝蹲下,把嘴湊到他的耳邊,低聲笑道:「你自命忠誠,卻不知……你知道嗎?你生有異心,你有異心呀!你放心,令祖父我會好好看顧的,我不會讓那老頭舒舒服服地死,我要把他千刀萬剮,讓他死得慘不堪言。我要滅了谷氏滿門!」
出城歸營,我把嚴岸等一眾文吏,以及降將劉宙等人全都攔在帳外,自己先好好地做了兩個時辰的春秋大夢。直到日過中天,我才神清氣爽地起身,一邊吩咐做飯來吃,一邊仔細籌劃下一步的計劃。
我正在得意,三不知鍾愛華從人群里猛衝出來,雙手握刀,一刀就劈下了鍾會的首級,然後血淋淋地捧在手上,單膝跪在馬前,呈獻給我。嗯,這羌蠻的確忠心。我翻身下馬,右手挺刀,左手接過人頭,大步就朝殿內走去。
我坐在地上,柱著長刀,眼望著滿地屍體發愣。耳邊傳來鍾愛華的稟報聲:「割開姜維的肚子,他心倒沒有什麼,只是膽大,好象雞子兒。」嘿嘿,膽大如卵,果然不愧是姜維呀!我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左手還提著鍾會的首級呢,當下把首級拋在鍾愛華的腳前:「割下姜維的腦袋,一併掛在宮門前示眾。」
諸葛瞻在綿竹為鄧艾所破,自刎而死,剩下樊建和董厥都跟從蜀主劉禪降了鄧艾。鄧艾自入成都,就把蜀主和舊蜀高官都軟禁在宮廷一隅,因此樊建突然在牆頭出現,我雖感驚異,轉念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才後退,姜維突然把嘴一張,「噗」地噴出口血來,隨即自語道:「罷了,罷了。」突然橫過刀來直插入自己心窩。他身周那些護衛凄慘大叫,隨即也都一個個有樣學樣,掉轉刀頭,自己幫自己去赴了黃泉。
谷書一邊聽我說話,一邊瞪眼睛,等我話講完,他的眼珠子已經瞪得好象雞蛋一般大小了——和他主子姜維的膽倒算是前後輝映——然後喉嚨里「咯」的一聲,脖子一歪,徹底就咽了氣。
原來谷書和眾人一般,都是反刀自插其心,但這傢伙天生異相,心臟竟然偏向胸膛中部,因此這一刀沒有插中,僥倖不死。我正在驚異,谷書倒緩緩地睜開兩眼,然後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襟,喘息著哀告道:「使君高義,請……請看顧家祖……」
我心裏這個暢快,立刻覺得腿也不軟了,臂也不酸了,全身都是力氣。這時候再來十個鍾會,十個谷書,我能一刀刀都給砍了!
回到帳中,簡單的飯菜端了上來,我一邊吃飯一邊想:現在自己從鍾會手中取得了所有軍隊的控制權,雖然還不是很穩;同時,我得到了成都城,也得到了控制軍隊的大義名分——鍾會既死,這二十萬人中職務最高的就是持節的衛瓘和我了,但衛瓘只是監軍的文官而已,實際指揮權我輕易就能全都拿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回答說:「鄧艾雖受鍾會之讒,終究朝廷明文捕拿,似乎不必放他回來……」衛瓘兩眼閃過一道寒光:「既是鍾會反了,鄧艾定然無罪開釋,官復太尉。你我是親自捉過他的,將來還會有好嗎?我已命龐會、田續偽裝鍾會麾下敗兵,去取鄧艾父子的首級,使君以為如何?」
我硬挨著走了兩步,在丹陛上叉開雙腿坐下。殿里亂鬨哄的一片,吵得我腦仁疼,當下命令說留下親衛二十人守衛,別部別軍全都退到外面去。
耶,竟有如此好事,我如何不允?於是立刻喝止部下,暫時退開五、六步外。時候不大,宮門打開,樊建等十余名蜀官跪伏在地迎接。我問樊建:「汝主安在?」回答說:「靜待宮中,不曾涉亂。」再問:「鍾會、姜維安在?」樊建伸手往後一指:「退回殿中去了。」
我一時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沒怎麼考慮善後的問題,杜預前來進言,我也只當他耳旁風,直到傳來兩個消息,我才悚然驚覺。一個消息是駐守新都縣的毛亮派人送來的,他說賈充率領一萬騎兵已經通過斜谷進入漢中,屯紮在了樂城;另外一個消息是段瑕報來的,他說夏侯咸、胡烈、王買等將均已死於亂軍之中,所部憤怒,衝進故蜀官僚的宅邸里大肆燒殺,已知蜀大將張翼等十餘人都已經做了刀下之鬼。
我呼喊劉睿、李越到馬前來,命令劉睿領兵去護衛劉禪,李越則把樊建等人暫且拘押起來。等到命令下完,抬頭一看,只見大殿前滿地都是蜀兵、宦官和宮人的屍體,亂兵們不待號令,早就蜂擁而上,直衝了過去。
還以為如何?你人不都已經派出去了么?!我承認衛瓘說得有道理,今天不殺鄧艾,將來必為我等之患。我都還沒有想到這一層,衛瓘不但想到了,還搶先去幹了,此人心機之深,心腸之狠,實在不可小覷了呀!嗯,我要防著點這傢伙,不僅僅他,明明是我雍州的部屬,卻聽從衛瓘的命令且不加稟報的龐會、田續,我將來也要找機會給他們好看。
吩咐完畢,我走到寶座之前,大亂已終,鍾、姜已死,突然覺得全身脫力,雙腿酸軟,就想軟倒下來算了。可是不行,雖然這是故蜀皇帝的寶座,終究也是御座,我是不能坐的,否則怕會淪落到鄧艾的下場——對了,鄧結巴哪裡去了?我是不是該把他寬放出來呢?
我擺擺手,示意留下守衛的士兵們不必要過來,自己用靴尖扒拉扒拉那些屍體,終於發現這個沒有死透、還在呻吟的竟然是個老熟人——谷書谷文海。好呀,我正想找你算賬,天幸你沒能自殺成功,讓我補你最後一刀。我彎下腰,伸手探探谷書的心窩,卻摸不到心跳……
我「哈哈」笑道:「元凱來何遲也?」杜預深深一鞠,回答說:「鍾司徒究竟是某的長官,因此先去宮門前拜了,才趕來見君侯。君侯恕罪。」我鼻子里「哼」了一聲,有些不快,杜預卻還要放屁:「請君侯速速勒束人馬,以免生亂。」
鍾愛華領命去了。我抬頭朝殿外望望,只見曙色漸開,天快要透亮了。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傳來呻吟之聲,嚇得我一個哆嗦,跳將起來。循聲找去,原來聲音發自為姜維殉死的那堆傻兵。
鍾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親衛們發一聲喊,四散奔逃。我卻突然發愣,問左右說:「他剛才喊什麼?他是在喊『饒命』么?」堂堂鍾士季,竟然朝我喊「饒命」?哈哈,早知道就不急著下刀了,且等他多喊兩聲,且等他跪在我面前磕頭求饒再說。
我策馬來到殿前,只見鍾會在一群親兵的簇擁下正在負隅頑抗。這可惡的傢伙,昔日威風煞氣一掃而空,披頭散髮,目光紊亂,挺著柄寶劍直往後縮。嘿嘿,惡賊,汝也有今天!我一時怒填胸臆,催馬直衝過去,馬蹄踢倒兩名鍾會的親衛,眨眼間就衝到了那大仇人面前。
「衛公深謀,羡不及也。」表面上,我卻是一副五體投地的樣子,朝衛瓘深深鞠下躬去。
我一刀砍下,鍾會舉劍來迎,口中叫道:「饒……」話音未落,早被我格斷長劍,狠狠砍在肩頸之間——這笨賊,連刀也不撿一把,就你那薄薄窄窄的玉具劍也能救命么?
我這才感覺事情鬧大了,有點不好收場。於是走過去拍拍段瑕的臉頰:「酒醒了沒有?」水缸咧開大嘴笑道:「殺了那麼半天,哪裡還有酒意?」我問他:「於今如何處?」段瑕回答說:「不如留一支部隊守城,餘眾都撤出去,在城外慢慢整理。」
樊建這個名字我倒聽說過,他本是舊蜀中書令,也算宰相一級的人物。當年姜維久鎮漢中,在成都執政的就是這位尚書令樊建、行都護衛將軍平尚書事諸葛瞻,以及輔國大將軍平尚書事董厥。「大貓」劉宙一直撇嘴說「朝中大老」如何如何,說的主要就是這三個人了。
把我從復讎的暢快中拖回現實來的是王鞮,那傢伙跑到殿門前磕頭說:「天光放亮,小人可以動了,特來繳令。」我此刻懶得理他,擺擺手,示意他退下。正打算伸個懶腰,突然又聽「噔噔噔」腳步響,杜預沖入了殿中。
此時成都城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光那些被亂兵點燃的房屋,沒有大半天都救不來火。我把這些麻煩事全都交給部下,自己在親衛的衛護下率先出城。他奶奶的,忙了一整夜,老爺我還沒有睡過覺呢,興奮勁兒一過去,現在下上眼皮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