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人世間
第六章 瓷雕
溫樂陽滿臉正色的點頭：「真的！」說著一把把小易拉倒在自己懷裡，兩具年輕的身體火燙而濕潤……就在兩個人的呼吸漸漸粗重，小易正吃力的去脫溫樂陽的T恤衫的時候，溫樂陽突然又怪叫了一聲，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溫樂陽拉著小易的手，邁過了足有一尺高的門檻，一進店子，一股裹著陰涼的寂靜倏然包裹了他的身體，外面的喧鬧一下子彷彿變得無比遙遠。
樓上有人沉悶的嗯了一聲，從此就再沒了一絲動靜，小柳見怪不怪，聳了聳肩膀笑著解釋：「每次都是這樣，樓上是他的工作間，客人來了也不能耽誤他捏瓷娃娃，都得等會，他在城隍廟弄個鋪子，我看也不是為了做買賣賺錢。」
這次沒等溫樂陽說話，小柳就先跳起來了：「一百兩金子？！一百兩是五千克，一克就算二百塊，一共是……十萬！」
小柳殷勤的笑道：「五哥，你小心別摔著。」
五哥繼續笑著：「你買得起？」
哧溜一下，跟頭正翻著半截，小易就從溫樂陽懷裡出溜著出去了。
五哥先指了指他先前挑出的那一小堆瓷娃娃：「那些十五塊錢一個，這隻。」說著掂掂手裡的瓷蛤蟆，對著溫樂陽伸出了一根手指。
溫樂陽皺著眉頭：「不行，溫不說溫不做不在，得多上點心！今天剛誘敵，咱們可能已經暴露蹤跡，你等等，我去囑咐他們兩句！」說著，轉身向外走去。
溫樂陽幾個人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小易本來有點緊張，聞言噗嗤笑出了聲：「不會，要是四爺爺開的，人家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然後一彈手指，把人家毒死了。」
叫做五哥的老闆是個中年人，大約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長相沒什麼特別，只是皮膚保養的很好，即便是店鋪里昏暗的光線，也能映出些健康的光澤，比著小易絲毫不差，瘦瘦高高的，頭髮像個業餘作家似的亂蓬蓬的讓人看著難受，總之猛地一看就是個皮膚好的普通人，但是接觸的時間稍長就會發現，這個人沒什麼表情，笑的時候眼睛不會眯起來，說話的時候，除了嘴巴臉上的肌肉一絲也不動，除此之外動作總顯得有些僵硬，舉手投足都比正常人慢上半分。
溫樂陽愣了一下，轉頭瞅著小柳：「你這是誇我們呢？」
溫樂陽指了指被小蚩毛糾挑選出來的幾個瓷娃娃：「這幾個都喜歡，另外，除了櫃檯上的，還有其他的嗎？」
溫樂陽笑了笑沒說話，拉著小易圍著櫃檯轉，商品也不
五哥掂了掂口袋，饒有興趣的開始重新打量著眾人，過了一會才開口：「好東西個子大，都在樓上搬不下來，跟我上樓吧。」說著拿起了蚩毛糾的書包。
溫樂陽心疼無比的把小易抱到床上，伸手又把自己剛才看的「城隍廟旅遊手冊」翻開，遞到小易眼前：「看！」
溫樂陽也笑了，對著身邊的小易說：「聽小柳的話，還以為這個店是四爺爺開得呢。」
外面日光充足，店裡卻昏暗渾濁，大片的和煦陽光都好像有意無意的繞開了這裏。
裹環納悶的反問：「說什麼胡話呢？」
五哥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三十斤。」
身上蔓延著一條條璀璨的金絲，秀兒當初在額頭上有三道金色紋路，這隻卻足足有九道，溫樂陽讀書不算多，只念到了高一，但是也知道，世上這樣的蛤蟆幾乎是不存在，除非捏它的人見過裂地蛤。
小易愕然：「又怎麼了？」
小柳一直在做上海地陪，一個月里不知道要帶著團往老城廂跑多少次，對城隍廟了如指掌，想都沒想就回答：「做瓷娃娃和泥雕的，老闆是個怪人，一天到晚黑著個臉，見誰都沒點好臉色，賣東西也一口價，遊客一劃價他就冷笑一聲，扭頭不理人家了。」
小易的補充比駱旺根更實在：「是你自己摔碎的！」
小易的眼睛亮晶晶的，先是充滿了由衷的崇拜與敬佩，隨後看見溫樂陽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巡梭，馬上變成了將信將疑，笑嘻嘻的問：「真的？」
裹環嗯了一聲：「三道金絲，坐地蟾變裂地蛤；六道金絲裂地蛤便初開靈智，叫做吞地蟆；等長到了九道金絲，就已經修成了半人之體，算是妖了。」
小易和溫樂陽已經在一起了，但是赤裸相對的時候依舊滿臉通紅，手忙腳亂的就要跑回去扯毛巾，溫樂陽哈哈大笑著跳過來，一把攬住了還裹著晶瑩水珠的柔軟身體，隨即向後高高躍起，抱著小易在不怎麼寬敞的屋子裡靈活的翻了個跟頭，嫁一個高手，可以被他抱著在半空翻跟頭，這個好處不知道會不會讓女人心動。
小蚩毛糾大刺刺的點點頭：「最好的，最貴的！」
一排狹窄的木樓梯，
幾個人先在城隍廟裡漫無目的地溜達了兩個來小時，這才拎著大包小包，看似無意的走到了「公元前221」的門口，小柳笑著跟大夥說：「就是這裏了！你們要真心看上什麼東西，千萬別划價，否則可就買不成了。」
老實孩子駱旺根立刻補充：「摔碎了就不值了！」
五哥臉上的笑容僵硬而詭異，背過雙手淡淡的問他們：「一百兩金子，值嗎？」
小蚩毛糾笑嘻嘻的看著五哥：「這是三百兩，快拿瓷雕來！也要這種帶肚腸子的。」
蚩毛糾和駱旺根也都咧開嘴樂了，小柳滿臉納悶地看著他們：「你們說的是啥？」
小易現在總算明白了溫不做從衛生間里出來之後，表情為什麼那麼古怪，又為啥在臨走的時候把這本畫冊塞進了溫樂陽手裡。
小蚩毛糾最乾脆，直接一甩肩膀把身後的書包摘下來，打開袋子往櫃檯上一放，木頭櫃檯立刻被壓得吱吱作響，燦爛的金光照的人眼花，竟然是滿滿當當的一書包金錠子。
小柳聽說他們只去城隍廟，有點哭笑不得，說話也挺實在：「老闆，城隍廟就是個小吃購物的地方，是老城廂，用不著導遊，你們又不去豫園……」
小蚩毛糾在臉上裝出了不服氣的表情：「多少錢？」
溫樂陽、小易、駱旺根和蚩毛糾四個人的眉毛一起立起來了，瞪著五哥低呼：「十萬？！一個瓷蛤蟆？」
裹環嗯了一聲：「像蛇、蛙這些東西，修成人形要比貓兒、兔兒、狼子虎豹難上一些，就像那隻穿山甲，妖力比著兩頭兔妖都要強上一些，但是兔妖能成人形，穿山甲變成人的時候還拖著條尾巴……」
溫樂陽指著畫冊上的「公元前221」，隨口問他：「這家店名字真怪，賣什麼的？」
五哥把瓷蛙剝皮之後，又重複說：「看好了。」隨即把手裡自己報價的一百萬的剝皮瓷蛙像丟破爛似的，往地上一拋，啪的一聲輕響，瓷蛙摔碎了，外面的一層薄瓷碎裂之後，從肚子里竟然唏哩嘩啦的滾出了不少東西。
溫樂陽把我服了和一對磨牙都分別留給了另外兩個房間，在回來的時候，小易媚眼如絲，只在被子下露出一顆漂亮的頭顱，一如幾天前的那晚……
溫樂陽這才想起來，蚩毛糾跟著自己出門，沒帶錢，帶了不少金子。
畫冊上，幾頁「特色名店介紹」里，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赫然有一行小字：「公元前二二一
門臉並不大，招牌也顯得有些陳舊，除了字數多了些之外，在林立的店鋪中絲毫也不起眼，和周圍或古香古色、或視覺衝擊力十足的門面裝修比起來，「公元前二二一」略顯寒酸，就像一群公雞中的鵪鶉，光禿禿的難看。
城隍廟商業區還是原來的樣子，小橋流水，店鋪林立，人流如織，豫園靜靜的卧在它旁邊，就像個剛剛睡醒的恬靜少女，嘴角含笑的看著眼前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熱鬧。
五哥明顯的咬了一下牙，臉上僵硬的無奈著，無力的更正：「是一百萬。」
小柳跟著溫樂陽進門，笑呵呵的喊：「五哥，來客人了！」說著小聲給溫樂陽解釋：「老闆姓什麼叫什麼沒人知道，常來往的人都喊他五哥。」
溫樂陽伸手拉住了小易，搖搖頭：「第一趟去，最好是白天。」他們都不會掩藏自己的氣息，躲不開修士的靈覺，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發現，而他們在修士眼中又是普通人，白天扮成遊客去的話，不僅不會暴露，而且也不會讓對方起疑。
溫樂陽嚇了一跳，這些天里他一直把玉刀裹環帶在身上，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小柳，低聲問：「你醒了？」隨即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你……這幾天晚上沒醒過吧？」
小柳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這家店有幾年了，從我開始干導遊之前就有了，再以前的事兒你得問老闆才知道，不過我琢磨著，他未必理咱。」
溫不做在衛生間里避難，隨手翻看畫冊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這行小字。
蚩毛糾、駱旺根和小易同時低呼了一聲，在瓷蛙摔碎的身體里，瓷塑的五臟六腑清晰可見，就連彼此間相連的隔膜、血管也絲毫不差！甚至就在瓷蛙被摔碎的剎那，溫樂陽等人都感覺到冥冥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五哥掉下來之後，先冷冰冰的打量了溫樂陽幾個人，才咧開嘴吧衝著小柳僵硬的一笑：「摔不到，習慣了。」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鼻子，像餓狼似的嗅了幾下，才緩緩的轉頭衝著溫樂陽問：「看上什麼了？」
三十斤的金子在他手裡，好像比瓶飲料還輕鬆，在上樓梯的時候，五哥依舊是腿不打彎的向上蹦，嘴裏還囑咐著：「等我上去了，你們再一個一個的上來，樓梯太老了，不結實，禁不住兩個人一起……」話還沒說完嘩啦一聲，樓梯塌了，五哥拿著金子又直挺挺的落在溫樂陽跟前。
就連玉刀裹環，也把驚嘆的聲音輕輕的送進了溫
第二天一早（好像少了點啥哈^_^），溫樂陽把溫不做在「城隍廟旅遊手冊」上發現的事情告訴了小蚩毛糾和駱旺根，和溫樂陽當時一樣，兩個少年的表情也是又驚訝又鬱悶，誰也沒想到「公元前221」代表的不是秦始皇統一中國，而是個店鋪的招牌。
小柳似乎不願意五哥得罪客人，笑著從旁邊打圓場：「這幾位遊客都有實力，在城隍廟裡買了不少東西，問價之後就掏錢，根本不還價。」
小柳尤為自責，苦笑著直搖頭：「五哥，那些都十五，這個蛤蟆要一百萬？這也太……」話還沒說完，五哥隨手從櫃檯上拿起一個瓷娃娃扔到了地上，噼啪一聲，瓷粉四濺，好好的一件瓷塑被摔得四分五裂，空心的瓷娃娃，和普通的瓷器沒有一點區別。
溫樂陽笑呵呵的點點頭：「值！」
小柳吞了兩口唾沫才反應過來，喃喃的說了句：「這娃子力氣不小！」一個十歲的孩子，背著三十斤金子到處跑，力氣肯定小不了。
溫樂陽點點頭：「買！」
溫樂陽樂了：「帶著個導遊我心裏踏實。」
溫樂陽這次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胸口盤著我服了，兜里揣著兩頭麻雀大小的銅蟻磨牙，流毒縮小，乾脆就貼在他的鞋底上，小易在旁邊拉著他的手，肩上背個吉他包，藏著大喇叭，小蚩毛糾和駱旺根也把自己的寶貝全都帶在了身上，特別是蚩毛糾，還在背後背了個沉甸甸的書包，一走路的時候偶爾傳來叮叮噹噹的碰撞聲……
溫樂陽皺著眉頭：「一百？」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把玉刀從懷裡取出來掛在脖子上，笑呵呵搖搖頭：「沒事沒事。」說著掂了掂手裡的瓷蛤蟆：「這是妖物？」
不說不做走了以後，溫樂陽的腦筋就開始打轉了。
溫樂陽手裡把玩著妖蛙的瓷像：「半人之體？」
溫樂陽笑著拉回了話題：「是老店？多少年了？」
小柳乾脆都看傻了，覺得自己的無數根腦神經也像地上的瓷蛤蟆一樣，在啪的一聲脆響中碎裂了，在他看來買東西的像怪獸，賣東西的則像超人，都已經超越了他的思維習慣。
在去之前，還特意從旅行社雇了個導遊，一個瀋陽小伙，畢業以後就在上海闖世界，叫小柳。
五哥繼續淡淡地說：「看好了。」跟著雙手不停，用力的在瓷蛤蟆的身體上抹過，
裹環正說著，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老闆從木樓梯上下來了，小易哎喲一聲，嚇了一跳，老闆不是走下來，而是膝蓋不打彎地從樓梯上一階一階的蹦了下來。
五哥搖搖頭，依舊是一根手指，淡淡的說：「一百兩，金子。」說完頓了片刻，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二十四K的。」
屍煞和大穿山甲破土留在賓館里，他們倆最近處的不錯，屍煞越來越白，穿山甲越來越黑，從膚色上正在慢慢統一。
就好像一隻活生生的迷你秀兒，被人施了魔法從裡到外凍成瓷雕，現在又被五哥剝皮摔碎。
溫樂陽拿著導遊圖，沒敢直接一頭扎向「公元前221」，而是像個附庸風雅的敗家子似的，只要看到工藝品的店鋪就進，進去以後就買，沒過多少工夫，風箏泥人瓷像彩畫皮影，反正有點特色的都買了，導遊小柳雖然對這趟差事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投入工作之後還是盡職盡責，基本上每家店裡的工藝品都能說出些門道，不停的給幾個人介紹。
小易先滿臉納悶的看了溫樂陽一眼，才接過出，剛看了幾秒鐘突然也怪叫了一聲，又忘了自己還沒穿衣服，跳下床拉起溫樂陽：「還不快去！」
小易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句狠話：「溫樂陽，以後你把事情都辦完了再來找我！」
小易驚天動地的摔在地上，滑行了一米半，最終撞在門上，溫樂陽驚叫了一聲，趕緊跑過去扶她，小易又好笑又好氣：「下次好歹等我沖乾淨了沐浴液！」
溫樂陽剛笑了一下，卻突然眯起了眼睛，這隻瓷蛤蟆很像秀兒，而且是被溫樂陽奪走土行至毒前的秀兒。
小易忍不住笑出了聲，問五哥：「金子太沉了？」
牆面因為太久沒有粉刷，已經翻出了斑駁的黃痕，地板上的青磚有幾塊已經開裂，十幾平米的面積，三排黑褐色的長案成凹字組成了簡單的櫃檯，櫃檯上凌亂的擺著幾百個大小不一的瓷娃娃，角落裡一台古老的座鐘，噠噠地搖擺著。
這個時候，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塞進了溫樂陽的耳朵：「小子，讓我看看。」
五哥伸手從溫樂陽手裡接過他正把玩的瓷蛤蟆，咧開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作出一個笑容：「這個，你買嗎？」
對面五個人集體臉一紅，溫樂陽琢磨著，以後出門得把天算門的尾末帶在身邊，算賬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