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波惡
第八十七章 月錐
這時候溫大爺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緊跟著另外三位老太爺或陰冷或低沉的都笑了起來，隨即大伯、溫樂陽等人的臉上也透出了幾分驚喜，都咧開嘴笑了。
一眾拓斜門下的核心弟子、非非小沙都趕忙邁步跟在了兩位妖仙身後。
錐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一發覺有人靠近問也不問立刻出手誅殺，可對方的修為也極為了得，特別是為首的三個人，聯手之下的神通威力比著絕頂妖仙也毫不遜色。
神女峰之役，先後有六門天錐後人現身，最終土行錐、日屬錐和混沌錐的後人先後慘死，星屬數斗婆婆、金行鐵鏽先生和火行錐後人熱仙姑則逃脫升天。
要是當時在場的是萇狸，就憑著她那份妖狂，估計最終也就是個一拍兩散的結局。
錐子回來之後也坦言，如果新月的高手也現身的話，別說采仙草，自己能不能逃得性命都是個問題。
小蚩毛糾也想挽溫樂陽的胳膊，不過琢磨了一下覺得有點肉麻，訕訕的笑道：「當年溫樂陽救了整座苗寨，他是我哥哥。」
一直等老道說完，紅壺才如夢初醒，他從來沒有表情，但是聽語氣的話……他現在心疼大過詫異，幾乎是咆哮著怪叫：「噬滅雷鼎？棄命神弓？還有南斗星盤？」
其他人都不說話，等著錐子繼續向下說，傻叔叔溫九卻已經急不可耐的追問：「還差一門是什麼？」
「補天針，縫天絲？」
「九陰白骨爪……」（哈哈，最後一個不算！）
錐子輕輕一笑：「一來，我們幾個都是孤魂野鬼，也沒個落腳的地方，旱魃養屍地又晦氣的很，乾脆就留在了九頂山，一旦發現了敵人的線索，我們便會一起下山；二來，我們怕天錐後人會來九頂山找麻煩。」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大夥本來就是查「紅壺的案子」的。
慕慕愣了愣：「天錐後人沒有仙草，想要恢復起來恐怕總要百十年的光景吧？何況他們身上還有妖門的禁制！」
直到紅壺吞下了最後一件寶貝，才滿眼奇怪的抬起頭：「這些……果然是我的東西，怎麼會到了雞籠道手裡？」說著，把下巴墊在了地上，用兩隻前爪按住了自己的腦袋，擺出了古怪的姿勢，過了一會才苦笑了兩聲：「這下跳進什麼河都洗不清了。」
一遍怒吼著，身體倏然膨脹了起來，溫樂陽腳疾眼快，嘭的一聲悶響，把紅壺牢牢的踩住了。
在場的拓斜門人中，大爺爺的輩分最高，所以兩個妖仙一進門就找他說話。
錐子從旁邊接下了萇狸的話：「就算咱們誅殺了強敵，也未必能找到拓斜的下落，
溫樂陽心裏一陣陣的發慌，錐子描述的雖然輕描淡寫，可誰都能想到，和三個修為絕頂的敵人一起合作採摘仙草，其間的過程會有多麼兇險，既要防備敵人，又要奪到仙草，還要事先找尋退路……現在九頂山上厲害的人物不少，但是能完成這件差事的，也只有膽大心細、身手高超同時又有耐心的錐子才行。
錐子從萇狸手裡接過了冰疙瘩：「其他的事情說完了，現在說紅壺！」
萇狸總算捨得開口了：「我設下的妖門禁制，錐子、旱魃或者全盛時的裹環，都能解的開。」
紅壺沒脖子，一搖頭連著屁股一起晃動：「不可能，我的肚中乾坤是天生的本事，除非我自己想把東西吐出來，否則就是刨開我的肚皮，也別想偷走寶貝。」
錐子笑著搖了搖頭：「那只有得罪了……」
錐子和萇狸都是剔透心竅，既認得這隻鼎子是紅壺之物，也知道鼎子引發的什麼樣的雷法，彼此對望了一眼，並肩走了過來。
慕慕和小蚩毛糾都沒說話，而是不約而同的向前湊了湊。
自從黑白島鎮妖大陣列成，仙師孔弩兒隱退之後，幾家天錐後人一直保持著聯繫，但是幾千年前，月錐後人失去了消息，就連抱日、數斗等人也都以為月錐香火斷絕，錐子萇狸等人當然也不會算計到他們竟然又再度出世。
慕慕也樂了，不識數的傻叔叔今天竟然算出了四減三得一。
錐子咳了半聲，哭笑不得的又用冰錐封住了紅壺，這才轉頭望向其他人：「怎麼看？」
溫樂陽苦笑著嘆了口氣，劉正已經跟他說過，這幾年裡始終沒能找到金猴子師徒的下落。
蛤蟆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這不算得罪，凍住不算得罪……」
但是解開禁制的人必須也是妖身，如果是劍仙，就算修為通天也休想解開。
溫樂陽又望向萇狸：「可數斗、鐵鏽等人的身上還有妖門的禁制，如果解不開，恢復功力又有什麼用？」抱日老頭子在神女峰之巔見到大鬍子之後得意忘形，結果動用真元之下立刻就慘死在萇狸的妖門禁制之下。
四年前溫樂陽婚事之後，就被旱魃誑到十萬大山用鬼陣困住，而錐子則在紅壺的指點下，只身前往嶺南百瘴之源去尋找百足草……
紅壺一件一件的把自己的家底從肚子里倒出來，和溫家村有交情的修士都是大有見識
錐子在嶺南並沒用多少時間就找到了百足草，但是仙草通靈，採擷時一個不慎靈草就會逃走，總之錐子費了不少周折，才最終用法陣困住了仙草，就在這時，突然一群人闖入了錐子的靈識！
錐子搖了搖頭：「天錐後人也有仙草的，因為……月錐傳人現身了！」
萇狸的小嘴撅得老高，好像溫樂陽給了她一個天大的委屈，讓她四年都沒下山玩耍。錐子滿臉都是鄙夷，用眼角斜忒了萇狸一眼：「菜罈子一句話，你就在山洞里等了兩千年，這才四年，差得遠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廢話，慕慕從兜里拎出了一根胡蘿蔔塞進了溫樂陽手裡。
紅壺的眼神無比複雜，鼓鼓的看著錐子，似乎是有話想說。
錐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不好說的很，所以這幾年裡，五哥、萇狸和我不敢離開九頂山半步，你在華山大大的出了風頭，對頭想要找上門不是難事，我們守在這裏，心裏才算踏實些。」
小沙似模似樣的點點頭，說了個專業術語：「不錯，行為分析！」
劉正笑得滿臉愜意，好像故意在逗紅壺：「你的東西少了什麼，你自己都不知道么，還要問我？」
紅壺張大了嘴巴，望向劉正：「還有什麼？」
「不見蓑衣！」
說著，紅壺又喃喃的補充了一句：「難道天下……還有一模一樣的？」
紅壺吐完之後，圍著自己的寶貝轉了一圈，隨即張開嘴巴，又開始一件一件的把它們吞回去。兩個女妖抱著肩膀也不阻攔，就那麼笑嘻嘻的看著他忙活。
小蚩毛糾被一群溫家人給笑毛了，瞪著慕慕不明所以。
錐子還想再說什麼，萇狸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就是勸勸你們，倒被你們說得跟認親似的……」說到這裏，嫵俏的唇角忍不住彎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乾脆找了把椅子一座，手裡把玩著冰疙瘩紅壺：「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溫樂陽的腦子最近比較清楚，接著錐子的話往下琢磨：「月錐後人現身搶奪仙草，是為了救另外那些天錐後人？」
紅壺無奈的翻了翻眼睛，好像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看樣子的確挺無辜。
進了村長大屋，萇狸對溫大老爺伸出了兩根手指：「敵人一共有兩個，一個是混沌初開時便興風作浪、現在還剩下七魂的九頭怪物；一個是修為深不可測、早該飛升卻強留人間的劍仙。」
雙方不得已之下這才罷手，約定好各得半株百足草，最終雙方聯手，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溫樂陽的大腳挪開，從高處看紅壺胖了不少。
錐子伸手指著表面不動聲色慕慕、小蚩毛糾等人，對萇狸笑道：「娃娃們可都來精神了！」
就算是個普通學生都能看出來，這些妖仙在等待或者圖謀著什麼事情，乾脆把九頂山當作了據點，不過他們自己不肯說，溫家的人也沒法子多問。
紅壺氣的破口大罵，這才再度膨脹起了身體，咕咕的怪叫聲不絕於耳，跟著周圍的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不絕，彼此交頭接耳，嗡嗡的低聲議論個不停：
錐子剛開始說，小掌門劉正就再也忍不住了，從旁邊哼哼著：「先把上次剩下的仙草給我來一片吧，這都等半天了！」
不過仙草雖然只有半株，治療幾位妖仙的傷也綽綽有餘了，最後還剩下了不少葉子，被錐子施法存在冰魄中，剛剛又取用了一些用來給劉正療傷。
溫樂陽可沒想到紅壺竟然會在村子里，正想先過去把它捏住再說，全沒想到紅壺在看到他手裡的噬滅鼎和棄命弓，咕的怪叫了一聲，從遠處直接跳到他身前，凸起的眼睛里滿是納悶：「小子，這些……都是我的寶貝吧？怎麼會在你手裡？」
錐子點點頭：「應該不會錯，月錐不知為什麼和其他幾宗失去了聯絡，但他們是同袍同屬，其他幾個門宗出事了，月宗的人只要活著便不會袖手旁觀。」
噬滅雷法，不僅可以被雷鼎引發，也能通過修士做法來發動，要不是看到這隻鼎子，萇狸和錐子還真懷疑不到蛤蟆身上。
溫樂陽充滿驚訝的啊了半聲：「這是說……孔弩兒手下，或者天錐後人的朋友中，還有厲害的妖仙？」
自從一群妖仙傷勢複原之後，萇狸、錐子和旱魃三個人幾乎就沒離開過九頂山，紅壺和小掌門劉正則在外留戀，但是每隔上三兩個月，也都會返回九頂山呆上一段時間后再離開，不知他們兩個在外查探什麼。
非非也有些鬱悶的呵了口氣，又對溫樂陽說了一遍：「還是實話。」
非非也擠進了人群，對溫樂陽低聲說：「看不懂蛤蟆的表情，不過聽聲音……他說的都是實話。」
稽非老道看得直吞口水，對著兩個妖仙訕笑著說：「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萇狸滿臉委屈的樣子，的確美得天下無敵，錐子也噗嗤笑出了聲：「我們三個妖怪留在九頂山上，另外，劉正會御劍之術，來去千里，所以由他去追查那些天錐後人的藏身之處，順便尋找千仞和秦錐的下落。」
溫樂陽提前回來，錐子最近心情
萇狸設下的禁制，並不是只有她本人才能解，只要和她實力相若或者更高的大妖，就能開解禁制。
好在沒過多少工夫錐子就回來了，先對溫樂陽點點頭：「劉正沒事，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復。」這才繼續說起往事。
溫樂陽心說我還想問你呢。
稽非早在一路上聽溫樂陽說了雞籠山之戰的後半截，現在抓住機會獻媚，早就湊到兩個女妖身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蛤蟆啊了一聲，跳起來就跑！還以為錐子動了殺心，他們這些大妖本來就不把殺人當回事，當初他懷疑柳相和自己被鎮壓有關，根本懶得多問直接就把真魂吞了。紅壺現在的本事哪逃得出錐子的手心，錐子手指輕輕一點，正在奮力跳躍的紅壺一下子就被凍在了一根冰錐之中。
雙方在嶺南之地大打出手，錐子不在乎那些嘍啰，可始終無法奈何三個首領，這時時間已經過了半晌，要是再不去採擷仙草，百足草就要突破法陣逃走了，這次要是被它逃掉，千年之內都別指望它會在露頭。
不多時，在溫家村的空地上，就出現了一個雜貨堆，讓人夢寐以求的各色寶貝就跟破爛似的，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萇狸還是抿著嘴，用力的點點頭。
萇狸似乎沒聽見錐子的話，嘴裏小聲念叨著：「小鬼們快長大吧，練成錯拳之後三術合一，再等個十幾年，九頂山就不用咱護著了。」
錐子則揮手布下了一道隔音法陣，可憐巴巴的央求其他人：「都散了吧，這麼圍著氣悶的很……」她現在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早就迷惑不了別人了，除了幾個核心人物之外，別人都忙不迭的散開，各自說笑著，眼角卻總也忍不住瞄向紅壺……
錐子愕然看著大夥，黑漆漆的眸子里滿是無辜……
萇狸哎喲一聲，伸手把溫樂陽拉開，咯咯笑著：「不怕他反了天，看他要做什麼。」
「來去葫蘆！」
現在非非和小沙一提出來紅壺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一群拓斜傳人全都支起了耳朵。
兩個晚輩都挺有眼力價，大爺爺眉花眼笑：「至於孔弩兒，溫樂陽自己想幫忙，我們最多也就算是擂鼓助威的。」
月宗四門，新月為首，其餘三門分別是滿月、上弦和下弦，黑白島上被凝練成月屬天錐的就是當年新月首領。
「赤煉娃娃！」
錐子卻嘆了口氣：「再說這些寶貝也沒地方放，讓他先收了，咱只要收著他就成了。」
要不是有一群絕頂高手鎮著，九頂山上恐怕早就打翻了天，隨便從這堆寶貝
稽非的聲音極低，但還是瞞不過紅壺的耳力，或許也根本就沒打算瞞他，紅壺的眼睛越瞪越大，溫樂陽都情不自禁的替他眨幾下眼睛。
這幾年裡，這些妖仙相處的都挺好，更何況仙草也是錐子在紅壺的指點下才找來的，否則以萇狸、旱魃當時的重傷，沒有個百十年根本就好不了。錐子蹲了下來，看著滿目沮喪的紅壺輕聲問：「別人能不能背著你偷出寶貝？」
萇狸也笑了，一點沒有師祖奶奶的風範，伸手攬住了慕慕的肩膀：「當然，溫樂陽回來以後，他們算是有了主心骨，不甘心光這麼看著了！」說著，伸手從錐子的掌心裏接過凍成了冰坨子的紅壺，上下的拋著，轉身走向了村長大屋。
說到這裏，錐子長出了一口氣：「雖然自始至終敵人也沒說明來歷，不過我的記憶已經恢復，這夥人的功法自然瞞不過我了。他們是月錐的傳人！在當年追隨孔弩兒的一群天錐高手中，鳴沙山的月宗高手勢力最大，宗內又分做了四門。這次搶仙草的三個首領一胖兩瘦，分別是滿月、上弦、下弦！」
慕慕笑著挽住了溫樂陽的胳膊：「我是烏鴉嶺的入室弟子，也是他媳婦。」
這次算是看清楚了，多少件太古時便名揚天下、早已失傳的仙器異寶，竟然都藏在蛤蟆的肚皮里！
萇狸抿著嘴搖搖頭：「蛤蟆要還是自己人的話，總不好下手。」
非非笑了笑：「先說說紅壺這幾年都做了什麼吧。」
大爺爺早就等著妖仙們這句話了，現在老臉上都是笑容，立刻問道：「你們幾位前輩有的在山下忙碌，有的則留守九頂山，到底在幹什麼。」
萇狸還沒坐，其他人也都還在站著，四老爺好像一條陰冷的影子，靜靜的站在大爺爺身後，緩緩的開口：「敵人是石頭，咱們也不能算是雞蛋。」
小掌門劉正從旁邊呵呵笑著：「不止這兩件！」
大爺爺笑得挺輕鬆：「柳相的一條孽魂、一條真魂都算是死在溫樂陽手裡，九頭怪物脫困后遲早要找他報仇。隨便哪個姓溫的，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座九頂山！倒是溫樂陽有些例外，他在外面，還要加上一座烏鴉嶺和一座七娘山。」
錐子哎喲一聲，滿臉歉意的笑了，一把抓起小掌門帶他去自己屋子去仙草療傷。錐子走了，大夥都望向萇狸，盼著她能繼續往下說，貓妖卻撇了撇嘴巴：「懶得說，等錐子回來讓她說。」
稽非和水鏡琢磨了一會，心裏好奇難耐，但想想萇狸笑語嫣嫣間的厲害手段、想想錐子可憐楚楚中的殺人無形，最終還是沒敢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