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第二卷 百花殺

第六十六章 揚刀

第二卷 百花殺

第六十六章 揚刀

一品擂由大燕承辦,擂戰的規則也由燕國來定,當然,其他幾國在之前可以提出要求,而回鶻、犬戎等國的要求異常簡單:怎麼打都無妨,只要公平就好。
所有燕人一起隨自家皇帝鬨笑,瞎子自己卻茫然不覺,等侏儒和他把事情說清楚,瞎子勃然大怒,已經死到臨頭,還要再受奚落,又有誰能忍得下,雙臂用力咔吧一聲,憤然撅斷了自己的盲杖,尖聲叱喝:「拿刀來,你家鬼谷仙翁要用鋼刀!」
但是擂中有關「投降」的規矩卻有些古怪,開戰初始只能死戰不許投降,只有剩下三支隊伍的時候,才允許投降,但那時哪家想要棄劍認輸,非得其他兩國武士全都同意,才能離開鐵籠……
話沒說完,城樓上的景泰就戳指怒指,說了句什麼,片刻后侍衛怒聲代傳:「赴擂之人早已登記造冊,臨場換人,真當這一品擂是你家的菜園子么,還能容你挑挑揀揀?!想要換人容易,把那十個奇士殺了,朕就允你再換十個人!」
不用別人經手,宋陽飛身登上小台,把龍雀抄入手中,那一個瞬間里,宋陽彷彿聽到,冥冥之中有一聲清脆啼鳴!
再退一步,就算真的登台也沒關係,己方的人不是武士,上台認輸不丟人,對方若追打只會落下個勝之不武的臟名聲,誰也不會去主動討這個惡名……可鐵籠里「投降」的規矩明明白白,只有剩下三國勇士的時候才會有投降之說。
副官啊的一聲低呼,胡大人也眉頭大皺,一時之間還道自己聽錯了,直到燕國太監再次宣唱,他才一驚而醒。不僅南理眾人吃驚,就連已經進入籠子的陳返、阿夏以及一眾回鶻武士,也都皺起了眉頭。
胡大人怒斥:「胡某人老眼昏花,看不到陛下的照顧在哪裡,又何談感恩!要我知足,除非胡某人分不清何為齒冷,何為知足!」左丞相當真翻臉了,出口都不再客氣。
景泰卻毫不動氣,擺了擺手壓下臣民鼓噪,繼續笑道:「南理不用拿出一文錢的賭注,就能入這場萬金、江山、皇子的豪賭,你們輸了,什麼都不用拿出來,若是贏了,就能拿下大大的彩頭,這不是照顧又是什麼?照顧的很了。其他幾國,連朕的大燕在內,誰可也沒有那樣優待。」
他也要靠身後的大嗓門手下代為傳話,說完前半句,稍加停頓正想繼續說下去,景泰就哈哈大笑,擺手打斷:「胡大人再仔細想想,當日殿上,朕說的是:南理未派武士,就不用放賭注進來了。若差了一字,朕給你端茶道歉……朕只說你們不用放賭注進來,何時應承過你們不用打這一擂?」
胡大人遙遙對著景泰辯爭:「五月初五時,當著滿朝文武與各國使臣面前,陛下金口玉言,說南理不用賭這一局,回鶻、犬戎與吐蕃也並無異議……」
景泰就從未想過,讓十個南理奇士活著回去……
詞鋒刺耳,立刻招來無數燕人斥罵,胡大人臉色鐵青,根本不去看周圍無數燕人,只把目光牢牢盯住高高在上的景泰。
南理奇士決意入擂,景泰已經遂了心愿,若不許他們執刀就顯得太小氣了,當即笑著傳旨,命城下軍卒給奇士們送上武器,瞎子、老道、包括二傻蕭琪在內,不管會不會武全都選了件武器,其中二傻最老實,選了一隻大大的盾牌,對蕭琪小聲道:「莫擔心,我護著你們。」
尤太醫留下的戰刀,終於再回到手中,雖然宋陽早有準備,可心裏那份激動轟盪開來,不久前看到它的時候全身鮮血都告沸騰,此刻把它握在手中,髮膚、皮肉、血脈真就要炸裂開來,想哭又想笑啊,絕無法壓抑也不想去壓抑的強烈情緒,帶動他不由自主地渾身發顫。
燕國定下的擂戰規則公平的很:不分場次不抽對手簽,不存晉級更談不到複賽決戰,所有武士進入鐵籠,打到最後活下來的,就是贏家!
國事,不是不可以耍賴,南理派些奇怪能人來赴擂就是耍賴,但一定要有站得住腳的道理才行,景泰已經站住了道理,不管派來的是什麼,都要入擂的,胡大人若再抗辯,當場被拿下入獄對方也不是辦不到。
侏儒也一反常態,非但沒和瞎子唱反調,反而跟聲附和:「拿劍來,火真人問劍稱尊!」
胡大人咬牙片刻,轉頭望向了從南理護送一行使節赴燕的禁軍將領,後者明白他的意思,從容一笑之後,對手下道:「本將當為南理一戰,赴擂一品,還有哪位兄弟……」
景泰和無數燕人卻還倒這刀子太沉,宋陽的顫抖是因為拿不動它,鬨笑再度響起,而片刻之後,宋陽陡然開聲大吼,之前顫抖的身形此刻穩如磐石穩,單手擎刀高舉向天……揚刀、亮刀。
亮給天上的那個人看!
辦擂的國書上確實寫了要入擂,但按照事前南理朝廷事先想象,自家派去的不是武士,對方總要講個風度,不會讓奇士登台去和別國武士打殺。
胡大人笑著點點頭,這個時候宣號太監把目光轉向了南理隊伍,微笑著唱道:「請南理豪傑入擂,五國大較便可以開始了!」
胡大人心思轉得快,很快就反應過來,低聲給一眾部屬微笑解釋:「在蠻夷三國之中,有一隊大燕欲除之而後快,所以才訂下這樣的規矩,應該是犬戎吧,待會兒開擂,燕多半會傾全力先去擊殺犬戎武士。」
唯獨宋陽不去挑選兵刃,伸手指向小台上的龍雀,問景泰:「選這把刀行不行?」
事已至此、必死之局,南理奇士也真都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阿伊果第一個翻臉:「打就打,怕個龜兒子么得!」左手拉起南榮、右手拉起宋陽,就要邁步進入鐵籠,小南是一定要拉的,另一個她本想抓施蕭曉或者蕭琪的手,可那兩個人都離她有些遠……宋陽卻巋然不動,反倒拉拽了阿伊果的腳步,黑口瑤眉頭大皺,問他:「你娃不像怕死的哥子喲!」
就憑南理這十個奇士,進了鐵籠就休想再活著出來,等胡大人回到鳳凰城,豐隆又豈能饒了他,當即甩動大袖抗聲道:「陛下自己也說,南理派來的人不是武士……」
「還有……朕一直想問問你們南理,若不敢赴擂,你南理派出使節來這裏做什麼?!胡程孝,你眼睛花了,卻還沒瞎吧!你仔細看看,回鶻、吐蕃、犬戎,哪一國不是派遣豪傑武士來赴擂一品,一樣的國書,一樣的言辭,為何就你南理派了些不知所謂的怪人來?朕知道你有話講,你們捉住了國書上的文辭做功夫,南理的閑人還真是不少……可你們怎麼不再仔細看看國書,就算是『奇士』,也是要入擂的!」
宋陽搖搖頭,示意她少安毋躁,抬頭望向景泰:「未帶兵刃,如何入擂、拼殺?」
太監高聲宣讀過規則,隨景泰一揮手,炮號震動睛城四隅,十名力士轉動絞盤,嘎啦啦的刺耳響聲中,鐵籠大門打開……南理使官胡大人略略有些遲疑,按照「流程」,自家奇士應該先行登台,當著全城燕人面前獻上獨門技藝,可現在哪有高台可蹬,鑽進籠子里去表演么?當真沒什麼體面可言了。
觀擂的燕人情緒高漲,誰都明白待會兒的擂戰,無論是「激烈」、「精彩」還是「混亂」,都遠超最初的想象。關乎國體,再加上這樣「火上澆油」的規則,這一戰又怎麼可能平靜收場。
景泰搖頭笑道:「不是武士,至少都是活人吧,如何不能入擂,再說朕已經著實照顧你們了,胡大人要懂得知足、懂得感恩才好。」
訂下這個規矩的人是景泰。
之前胡大人有些太謹慎了,他猜到景泰可能會找麻煩,為了不給對方口實,在出行前把能避免的全都避免了,隨行的護衛南理護衛都未帶兵刃,沒法子為同伴遞上武器。
到了現在,左丞相也終於恍悟,景泰當初定下這條規矩,一半固然如胡大人之前所料想那樣,要把宿仇犬戎的武士全部殺滅;而另一半原因,乾脆就是為了十個南理奇士。
南理奇士比著普通人也強不了太多,陷在鐵籠中又哪有生路。
而意料之外的,太監的選號響起,並未招呼南理奇士,而是請大燕武士進入鐵籠,羅冠打了個手勢,帶領身後高手遙遙向景泰施禮,跟著率領手下邁步走入牢籠,佔據東方一隅。接下來太監一一點唱、回鶻、犬戎、吐蕃依次入場,各佔一個角落。
最後一條路也被景泰堵住了。
景泰伸手遙指瞎子手中的盲杖:「他那根棍子不就是兵刃么?」
景泰先是皺眉,可隨即又大笑了起來:「那是第五名的獎品,你們也只能是第五名,算起來,這把刀倒還真是你們的,也罷,若能拿得動就拿去吧,臨死前摸一摸,總不算白來一趟。」
胡大人和身旁的副官對望一眼,副官低聲道:「看情形,馬上就要關門開打,不打算讓咱們獻技了。」說著,又冷笑補充道:「景泰為人小氣,這樣的事情他做得出來,以為把咱們放在一旁不聞不問就削了我們的臉面,卻不知道真正惹人笑話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