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第四卷 朔時月

第二十一章 有難

第四卷 朔時月

第二十一章 有難

罕見的,瓷娃娃眉宇間凝結了一絲焦急。宋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少安毋躁:「幫忙沒問題,謝門走狗有事我一定會管。」
眾志成城,天下人合力之下,終於打了大勝仗,嚇得天狗吐出太陽落荒而逃,中土四處歡呼洋溢,齊尚也滿頭大汗的回來了,他的功夫不錯,手勁也不小,銅盆都被他敲漏了。單看那副得意神情,不似光出去敲盆,更像是跟天狗打了一架、而且大獲全勝似的。
宋陽點頭,掂了掂手裡的金子:「金子上被人下毒,尤太醫的毒經上有記載,本來應該有個好聽的名字,不過我沒記住,我倒是覺得,叫它『事不過三』就很貼切了。」
「天亮」后隊伍再度啟程,一切都還是老樣子,行進速度總也提不起來,一路上與武夷衛的暗戰不停,宋陽既是獵人,又何嘗不是獵物,只不過他這頭惡獸太兇猛,靠著緊隨使團的密探力量,沒辦法把他拿下罷了。
也是因為這個道理,后隊進山的小狗趕到時,距離挖掘金子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帛夫人一行中毒時間已長,不再是毒源了,所以後面的小狗安然無恙。
進入營地,小狗先找到了謝孜濯,密談不久,謝孜濯就把宋陽請來了,直接說道:「家門有難,盼你援手。」
這一片邊疆地勢相對開闊,不存清晰國界,大燕和犬戎在這裏糾纏多年,時時都會爆發衝突,雙方勢力也成犬牙交錯。常年戰亂不休,荒涼可想而知,但還是有人、有村落……此間住民活得小心翼翼,見到有大隊人馬經過,遠遠就躲開了,家家關門閉戶,連探頭張望都不敢,生怕會惹來無妄之災。民生艱難,可還是苦苦堅持,相比自然萬物,人最脆弱,但也最最堅韌,再惡劣的環境,只要扎了根便能活下去的。其實邊民不知道,他們託了使團的福氣……南理使團過境,大國都講個面子,最近這段時間,草原的狼卒停止了對燕境的滋擾,難得讓大家過了一段安穩日子。
對此邱大人用力搖頭:「我仔細想過,我們被密探盯上的源頭,還是紅瑤城燕兵叛亂……若不是你勸退叛軍,又哪輪得到後面的密探,咱們早就在亂軍中喪命了,此事邱某人一定上書朝廷,為大人表功。」
倒是謝孜濯,神情一貫平靜,現在也沒什麼特殊變化。
搬金的搬金、伐木的伐木,值得一提的是,這麼值錢的東西,裝運的箱子卻實在不怎麼樣,這才埋入土中沒多長時間,就都已經腐朽發糟,稍一用力就散碎掉。不過反賊們無所謂的,這些箱子本來也用不上,他們隨身都帶著結實繩網。
此人神智未失,就是覺得身體里沒了力氣,是以站不住腳了。同伴們過來慰問一陣,他始終沒能再站起來,可意識也完全清楚,一般而言,只要人是清醒的,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大夥也沒太在意,讓他現在原地休息,其他人繼續幹活……不過再接下來的一炷香功夫里,所有人都倒下了。
至此,大燕之行總算告一段落,一路驚險不斷,但並沒有太多損失。當晚邱大人還專門找到宋陽、羅冠等人奉上謝辭,說若是沒有常春侯護佑,使團早就完了,根本堅持不到邊界。
還不等犬戎人來到,就在當天夜裡,使團營地中就有客人到訪:謝大人門下的一隻小狗。
小狗如實回應,這次帛夫人大難不死,全是因為一份「謹慎」,對譚歸德謹慎。
到了這裏,已經沒有像樣的驛館供使團安歇,晚上只能駐紮于村落,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周遭大片曠野,地廣人稀,密探們失去了掩藏的屏障,難以靠近使團,可以行進至此,雖然仍是大燕境內,但武夷衛對使團的調查,已經不得不停止了。
宋陽比著小狗可小心多了,特意帶上百毒不侵的鱗皮手套,把金子拿到手中,稍稍打量一陣,眼角輕輕一跳,彷彿發現了什麼,而後嗅了嗅味道,還嫌不夠似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品嘗過味道,又將其平舉與雙目齊高,藉著燈火不停調整角度,仔細觀察金磚的顏色,最後才放下來,對小狗道:「到底怎麼回事?」
謝孜濯下頜輕揚,仔細看了宋陽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最後只是點了點頭,送上一個只屬於禮貌的微笑。那晚在紅瑤「一飛衝天」之後,她又恢復了平靜。開心過了,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或許等有天,景泰死在她的面前,她才會從此歡笑吧……
而武夷衛現在的主要精力,都被帛先生牽扯了過去,對使團的偵查始終沒能再增派精兵……或許是因為纏鬥不休,時時刻刻都在繃緊著一根弦,所以時間也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里,使團又向北行進了月余,終於接近大燕邊疆,距離草原不遠了。
病症無一例外,全都是神志清醒、但力氣盡失,摔倒后就連重新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小狗把事情大概經過說完,又著重強調了一個細節:最先被怪病襲擾的是搬金子的人,但是很快,那些在不遠處伐木之人也受傳染,完全同樣的下場。
使團入境后,一直貼在大燕西陲前行,所過之處大都是荒鄉僻壤,不曾經過燕京睛城,不久后的出關也不是偏於東北方的著名要塞燕雲城。
宋陽手一顫,手上的金錠子險些掉落地面,詫異笑道:「這麼大筆錢?」
宋陽不是什麼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的二百五,聞言搖頭苦笑:「我哪裡能受這份謝意,燕國密探找來找去,還不是為了找我,若沒有我,大家都不會有危險。」
嚴格算起來,「事不過三」也是疫毒,發作後傳染迅速,但這份「傳染的性子」揮散得也奇快。中毒之初、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里,會傳染其他人;但毒發不久之後,中毒者就不具傳染性了。所以比起澇疫,它的殺傷力要差得太遠了,但是對付小群盜賊卻綽綽有餘。這個道理說起來略嫌拗口,不過瓷娃娃、小狗、七上八下等人都能明白。
稍一解釋小狗就恍然大悟:「侯爺的意思,金子的碼放,取拿、非得有特定順序不可,而且還得幾個人分工協作,否則非中招不可。」
出事的是帛夫人和譚歸德。
小狗一臉的尷尬……這次算是丟人到家了,當初宋陽發財的時候出手痛快,直接三一三十一分賬,現在謝門走狗背著常春侯自己去挖金子,結果還出了事要靠宋陽救命。
宋陽隨手從葯囊中取出三個藥瓶,擺放在桌子上:「看做是三塊金子,三種藥粉各塗其中一塊,拿一塊沒事,摸兩塊無妨,但是搬過第三塊之後,毒藥便合成、發作了。不是事不過三是什麼。」
再走三天,隊伍停止了行程,他們已經抵達邊界,燕人不能再向前,對面犬戎傳來消息,接待使團的隊伍正在趕來,只待明天交接完畢,使團就算離開了大燕,正式進入犬戎疆域。
其實她堅持要用「水脈運金」的法子,也是出於這份謹慎考慮,譚歸德真要帶了幾千人進山的話,什麼事情就全都得由他們說了算,謝門走狗再沒有一絲餘地了。
小狗望向了謝孜濯,後者聲音冷清:「侯爺怎麼問你便怎麼答,不得絲毫隱瞞。」小狗這才點了點頭,對宋陽道:「一共七十萬兩。」
挖地、取金、每五十斤結一網、扎牢後放到一旁……這個活幹得當真是熱火朝天,但樂極生悲,很快有一位譚歸德手下戰士,忽然一頭栽倒在地。
每一箱黃金都錯落擺放,一塊捱著一塊,不論上下左右,每相鄰的三塊金磚就能湊成一副毒藥,在碼放時煞費苦心,取出時也非得有內行指點不可,不明就裡的人貿然來動,別說是帛夫人,即便宋陽在沒有防備時也一樣得中毒。
宋陽問小狗:「你們挖的金子很多吧?」
謝孜濯對小狗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來說,後者則打開隨身行囊,從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塊金磚:「侯爺請先看過這塊金子……千萬小心,它有古怪的。」
「事不過三」在下毒手法上,與當年宋陽在鳳凰城金殿布下的「亂花」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三種經過秘密煉製的藥物,無臭無味,尤擅附著金屬上,常人絕看不出來,通過皮膚接觸致人中毒,且三種藥粉的傳透力極強,就算用普通的獸皮製成手套、再去接觸金子,藥粉也能透過手套沾染于皮膚。
兩個反賊頭子帶了百多人悄然進山,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藏金地點,挖開泥土一開,一箱箱金子碼放整齊,老帥的眼睛都被耀花了,笑得合不攏嘴,一聲令下兒郎們就忙碌了起來。
七十萬兩金子,帛夫人不存傷人之意,但也留了份防人之心,她和譚歸德一起帶隊入山,暗中布置了十餘人,在大隊進山後兩個時辰啟程,用追蹤手段遠遠地跟隨大隊,她怕譚歸德會見財起意、黑了心肝來謀害同伴,是以帶了小隊的後援。
宋陽一個勁地擺手謝絕,表功實在不需要了,現在自己老丈人都幫著朝廷來賺封邑的銀子,宋陽可不指望朝廷還能對他有什麼像樣的嘉獎……
宋陽轉回了話題:「是毒,也是病,由毒致病,雖然遠遠比不得澇疫霸道,但傳染起來也算是兇狠了……有件事我想不通,金子上的毒發作,附近所有人都該中招才對,怎麼還能有人跑出深山報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