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溫侯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吧。

唐夢生一笑：「我的心思，如何瞞得過姬大小姐你？不錯，我是很希望，從今往後，你們能夠暫且放下巫山門。有你和瑤光的聰明才智相助，這襄漢之地，數百萬之民，都將在小溫侯的安穩護翼之下。」

小溫侯送走唐夢生一撥人，回頭來找她，低聲問道：「唐夢生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打算那樣做？」

略停一停，唐夢生又說道：「當然，你若不將十二峰的武功心法都握在手中，是絕不會暫且放下這件事情的。」

唐夢生坦然迎著她的注視：「我要做什麼，姬大小姐你其實比我更明白，對不對？古人常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姬大小姐你縱使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將伏日升這些人雕琢成另一個樣子？更何況巫山十二峰的武功心法，你不過剛剛開始揣摩，聚鶴峰的心法更未曾到手，你又如何能夠在伏日升這些人的身上成功？」

小溫侯也太不拘小節了吧？這可是大庭廣眾……

姬瑤花回過頭看著他，忽地莞爾一笑：「唐夢生，其實你很不希望見到我和瑤光繼續在這件事情上興風作浪，是不是？」

姬瑤花默然無語。

姬瑤花一笑不答。

一旁的姬瑤光嫌惡地別過頭去。

姬瑤花收起帛書，略一沉吟，說道：「你答應了甘凈兒和伏日升什麼條件？」

唐夢生道：「甘凈兒自然還是要起雲峰的駐顏之術；此外，為了避開你的鋒芒，他們會遠遠離開巫山那個是非之地，所以也希望你和瑤光還他們兩人一個清靜。」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姬瑤花笑而不語。

姬瑤花默然一會，說道：「所以不如遣走他們，完善了十二峰心法武功之後，再另擇人選，從頭開始培植。」

唐夢生來向姬瑤花辭行之際，遞上一卷帛書。

姬瑤花眉梢輕揚，審視著唐夢生：「閻羅王和韓起雲遠赴南荒，方攀龍隱身內廷，現在輪到伏日升和甘凈兒了。現在想起來，這些巫山弟子，其實都是在你的勸說之下，離開了巫山。看起來於觀鶴也很難不走這一步，以免被你借太乙觀之力逼得無法安生。唐夢生，你究竟想做什麼呢？」

而她自己呢？

三朝過後，賓客盡歡而散。

姬瑤光悻悻地道：「我只怕到時候你應付不來，就要賣到我頭上來了！」

唐夢生打斷了她的沉吟與猶疑：「萬物有生便有死，有聚便有散。千年之前，何嘗有巫山門？千年之後，又未必沒有巫山門。姬大小姐未必連這個都看不透？」

姬瑤花展開略一過目，情間大是震動，含笑道：「有此一卷，我們距圓滿之境，又近了一步了。」

唐夢生微笑道：「于觀鶴被我們纏鬥兩年，也快要撐不住了，近來我看他已經大有浮躁之象。」

自靖康之變以來，唐夢生以太乙觀住持的身份，主持浙西路的難民安置與賑濟，民生之艱，見得太多，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慨吧。

護翼著襄漢之地的小溫侯，是眾矢之的。兵凶戰危，小溫侯隨時會再遇上南陽城外的那種兇險境地，她又如何能夠再像從前那樣，獨自飄然來去？

姬瑤光的心情，不覺大大好轉。

知道她的決定，姬瑤光跳了起來：「唐夢生那傢伙，明明是要借這個機會將風頭太勁的巫山門打滅下去，瑤花你居然還——伏日升那些人一定會說，巫山門是被你毀掉的！到時候掀起的事端只怕更大！」

說到此處，她出神地凝望著樓窗外的天空，許久才道：「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成功的。在完善十二峰武功之前，為了避免新一代弟子的內亂，也許我不得不將巫山門收入袖中——」

小溫侯心中大是感動，一伸臂將她攬到身邊，低聲說道：「好，等到打敗了金人之後，我再陪你去重建巫山門！」

姬瑤花不以為意地道：「伏日升自然比我更懂得有生必有死的道理。而且——」她目光一轉，「瑤光，我記得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怕事的。」

但是他眼角餘光，瞥見姬瑤花隱在長袖中的左手，仍舊緊握著錄有凈壇峰心法的那捲帛書，不覺暗自一笑。

姬瑤花盈盈一笑，已是回答了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