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談笑論文

看著彭無望瘋瘋癲癲跑出門的樣子，紅天俠父女相視一笑，同時升起一種溫馨的感覺。

當他將肉放到嘴裏的時候，他忽然含著一嘴的牛肉道：「太好了，師兄，這將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創舉。我將牛肉做出了熊掌的味道，這可是化腐朽為神奇。」

紅天俠用力吸了吸氣，道：「師弟，這味道真要了人的老命。你就將就點兒，別提什麼收徒的事，教我怎麼做這道菜，好不好？」

紅天俠又夾起一片牛肉，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嘆道：「真的是牛肉，師弟，我不得不寫個服字，這化牛為熊的廚藝真是出神入化。我終於相信師傅為什麼肯收你為徒了。」

紅天俠聽到這句話，仰天大笑，狀極歡悅，道：「丫頭，你可要恭喜爹爹了。爹爹浪跡江湖，數十寒暑，未尋到恩師的消息，如今竟然讓我遇到了師傅近年收的關門弟子，真是邀天之喜。」

紅思雪從床上坐直了身子，面露訝色地看著彭無望，又看了看紅天俠，忽然問道：「爹爹，剛才你叫彭兄弟什麼？」

紅天俠頭一晃，道：「如此說來，也是有禮。不過我總覺得輩分混亂，不符禮法。」

彭無望興奮地衝出門，邊跑邊說：「你們父女先聊著，我要再重覆一遍剛才的做法，好好記下來。」

紅思雪似乎感到一個晴天霹靂在自己的耳邊炸開，身子猛的晃了晃，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一乾二淨。

紅天俠道：「沒什麼，思雪急著和你說話，快來。」

看著這一老一少暢懷而笑的樣子，本來心如死灰，只感到人生灰暗無光的紅思雪再一次感到了歡笑和陽光。

彭無望自豪地點點頭。

彭無望失笑了起來，道：「那我還是高攀了！慚愧、慚愧！」

紅思雪挾起一片巴掌大小的牛頭肉放到嘴裏嚼了嚼，不禁驚叫了起來：「我從來沒嘗過這麼香甜的熊掌。」

彭無望連忙衝進房間，連聲道：「來了、來了，師兄什麼事？」

但是說出這句話后，她忽然感到驚奇，問道：「彭兄，這幾道菜是你做的？」

「什麼紅姑娘？」紅天俠不滿地說：「彆扭、見外！叫她思雪，聽著多舒服。」

紅思雪只感到天旋地轉，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半晌無言。

彭無望奇怪地說：「這分明是嫩牛頭，哪裡又是什麼熊掌了？」

他又看了看紅思雪，笑道：「你女兒女中豪傑，任俠仗義、悲天憫人，真乃我輩中人，我和她平輩論交乃是平生快事。」

「哈哈哈哈！」彭無望大笑了起來，用力一拍紅思雪的肩膀，道：「紅姑娘折煞我了。我和令尊雖然平輩相稱，但這隻是我和他之間的稱呼。我和紅姑娘一見如故，平輩論交乃是當然之事。」

紅思雪搖了搖頭，喉頭因為激動而哽咽，沒有說話。

言罷，兩人同聲大笑，豪情四溢。

彭無望笑了好一陣子，才忽然想起，問道：「紅姑娘，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什麼熊掌！」紅天俠立起筷子，夾了一片放到嘴裏：「奇怪，這分明是熊掌。師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把熊掌當成牛頭來做，難怪這麼香。」

「好香，這裏遠在江南，你們從哪裡弄來的熊掌？」

「丫頭、丫頭，你怎麼了？」看到紅思雪煞白的臉色，紅天俠驚慌地問。

紅天俠自豪地一擺手，道：「無妨、無妨！」

「不錯，是我的錯。思雪、思雪。」彭無望看了看紅思雪，笑道：「我以後叫你思雪，你不見怪吧？」

「紅姑娘、紅姑娘？」彭無望也焦急地叫了幾聲。

紅天俠笑道：「丫頭，你可不知，未入江湖之前，師弟曾經是青州一帶首屈一指的大廚，人稱天下第一刀。」

彭無望笑而不語。

紅思雪長長出了一口氣，悠悠地說：「彭師叔，請叫我思雪，紅姑娘這個稱呼，以後不必再提。」此話說完，她用力閉上了眼睛，勉強止住了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她深深看著彭無望，看著他大笑時露出的潔白牙齒，心中一陣沁懷的甜蜜。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擺脫對這個人的眷戀。因為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自己所有的歡樂都來自於他。

紅天俠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真是越看越是歡喜，用盡了力氣抬起剛剛恢復了一點力氣的胳膊，拍了拍大腿，道：「老實說，我對這個女兒也是又喜歡又佩服。她真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自豪。哼！憑我女兒的任俠情懷，就算讓顧天涯和她平輩論交，也沒缺了什麼禮數。」

彭無望連忙糾正：「師兄，不是青州一帶，而是中原一帶。哈哈！」

「師弟、師弟！」紅天俠焦灼的呼喚從紅思雪的房間傳來。

「好香！」紅思雪雖然剛剛蘇醒，食欲不振，但是一聞到煲牛頭和清湯柴把鴨的香味，立刻感到飢腸轆轆，似乎可以將一整頭牛一口咬進肚裏。

彭無望叫住門口的店小二，讓他把廚房中的煲牛頭、清湯柴把鴨快快端上來，然後奔進門中。

彭無望笑了起來：「我還沒見過。這一晝夜都和師兄守在你周圍，不敢遠離。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不過，我將他託付給你，從來沒有擔心過，因為我信得過，你必能救他。」

彭無望笑道：「師兄，如今我才知道為什麼師傅叫我們不要亮出師門招牌。我們的大師兄聽師傅說大過我六十多歲，若是和他相認，他的兒孫輩豈不是統統要叫我彭師叔、彭師叔祖、彭爺爺、彭祖宗。哈哈，師兄，你想想，如果要一個比我大出幾十歲的人叫我師叔祖，是個什麼光景。」

聽到彭無望這句話，紅思雪的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心中彷彿有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過，一股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油然而生。

彭無望親自將筷子遞到紅天俠父女手中，殷勤地說：「快來嘗嘗味道如何，這可是我第一次用川菜料子做這道菜。」

這時，店小二把煲牛頭和彭無望重新調製過的清湯柴把鴨，恭恭敬敬地端了上來。彭無望讓他把這兩道菜放到床邊的小案上。

紅天俠一怔，問道：「師弟，這樣似乎不妥吧？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師兄弟，思雪叫你一聲師叔乃是禮法，否則綱常混亂、與禮不合。」

紅思雪這才想起，緩緩地說：「那天客棧遇襲，你讓我救出左大哥，我不負所托，已請鄭公子救醒了他。他身子十分虛弱，仍然在客棧中養傷，你見過他沒有？」

「思雪，那你有什麼事急著要跟我說？」彭無望笑著說。

「那我可要嘗嘗。」紅思雪和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他說完自己也取了雙筷子夾了一片，在紅天俠眼前一晃，道：「看，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牛肉，和熊掌可差遠了。」

彭無望一拍紅天俠的肩膀，道：「師兄，不要這麼迂腐。想我們師傅是何等樣人，豈會固執于這些世俗禮法？他老人家遨遊人海，和所有人都平輩論交，又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