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一笑篇
第十七章 來世可追
五道雪亮的劍光出現在他的身邊，張放根本看不清來劍的走向，只好身子一弓，拼著連挨五劍，渾身是血地衝出重圍，向著樹林之外飛掠而去。
突然，他發現周圍的同僚都在用震驚恐懼地目光盯視著自己。
張放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一雙失神的眼中，目光漸漸渙散。
紅氏父女久別重逢，已經歡喜無限，再加上橫亘在心頭二十年之久的年幫情結已經化解，更是輕鬆，沿途觀風賞景，其樂融融。
這四個殺手完全被彭無望無敵的氣勢震懾，根本沒有回話的勇氣，只是展開身法，飛快地逃離這片將讓他們夜夜噩夢的恐怖森林。
「怎麼了？」他低頭一看，一柄亮如秋泓的長刀端端正正地插在自己的小腹，一陣劇烈的絞痛驟然傳來。
長腿黑衣人眼看自己劍式上的破綻被敵手抓了個正著，不禁驚慌地尖叫了起來，完全無法及時應變。只看到雪亮如烈日般的刀光乾淨利落地切斷了自己握劍的右手，然後掠過自己的咽喉，一彪鮮血狂噴而出，漫天撒落。
「不對！他們為什麼這麼不小心，這棵樹比別的樹高大的多，可供藏身之處數之不盡，為什麼他們看也不看就直接走了？」張放的腦子之中，這個念頭電光石火般一閃，他立刻聳身一躍，身子輕靈如燕地縱到距離這棵大樹不到兩丈的一棵柳樹之上。
離那中刀倒地的長腿黑衣人最近的是一個身材矮胖的黑衣劍客。彭無望的離手刀法就是針對他而來，雪亮的鴛鴦刀在擒龍真氣的牽引下繞過長腿黑衣人頹然而落的屍體，電光石火般來到矮胖劍客的面門。
他咧嘴一笑，左手探入腰際，抖手掣出秋水長刀，沿著長腿黑衣人的劍式，一刀撩向他的肋部。
「好小子，就知道你在這裏。」那中年黑衣劍客冷笑著說。
※※※
就在他暗自慶幸的時候，彭無望將秋水長刀插在地上，左手一探，第二把鴛鴦刀落在手中，只一眨眼，雪亮的刀光已經近在咫尺。
看著張放不住痙攣的面容，彭無望一陣感佩，沉聲道：「兄弟，有什麼未了心愿嗎？」
這七個人同時一吐氣，宛如融化在黑夜中一般消失了。
就在這時，一陣寒氣從他的背後傳來。
這種翩若驚鴻的神奇刀法一剎那間震懾了所有的黑衣人，包括隱為首領的中年劍客。
張放虛弱地笑了笑，用儘力氣舉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張嘴比劃著口型，想要說些什麼。
張放因為是江湖上最出色的風媒的緣故，交遊廣闊，認出了其中幾個人是江南霹靂堂雷氏家族和川陝一帶以牧馬之術聞名天下的司徒世家的族內子弟。為什麼他們竟會加入青鳳堂？
枯瘦劍客獰笑一聲，一抖手又是七道劍光披散而下。張放一個躲閃不及，後背中了一劍，鮮血乍現。
「哪裡走！」七個青鳳堂金牌殺手拔足追去。然而張放之所以身為天下有數的風媒，正因為他的一身驚人的輕身功夫。
彭無望完成了年幫的大事，又救回了自己的師兄紅天俠，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心情輕鬆無比，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放鬆玩耍，恢復了兩年前的少年心態。
他們的心中也暗暗替盧在遠和寧射月捏著一把冷汗，被這麼一個恐怖之極的敵手日思夜想的滋味，絕不是那麼容易消受的。
只可憐了林中的百獸，碰上了這些食慾大增的江湖人物，自是死傷無數。就在眾人吃到興頭上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凄慘的求救聲。
中年劍客雖驚不亂，向後飛躍了一步，左手劍劃了個之字，穩守住中三路，右手疾探，竟然想要赤手抓住凌空而至的鴛鴦刀。
「沒可能的！你已被寧元老一劍穿心，怎可能又活過來？！」枯瘦劍客顫聲道。
長腿黑衣人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這一刀抽干抽凈，宛如一個被扎破的沙袋，爛泥般癱在地上。
看著那四個人漸漸後退，彭無望又道：「對了，替我好好問候盧在遠和寧射月，就說我惦記他們得緊，日思月想，只盼和他們再聚一場。」說完，仰天打了個哈哈，不再理他們。
張放看到這七個人走遠，長長舒了口氣，暗自慶幸。他將一張白色宣紙攤開在手掌上，
那七個人都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使劍名家，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們都相繼加入了惡名昭著的青鳳堂，成為堂內的金牌殺手。
彭無望咧嘴一笑，將叼在嘴上的烤肉插回刀上，道：「不錯，你倒識貨。」
說時遲，那時快，長腿黑衣人的長劍已經到了彭無望的鎖骨。彭無望猛的一閃身，長劍刺破了他的肩頭，鮮血迸現。
論起拔足飛奔的本事，能夠比得上他的根本沒有幾人。要不然，那七個金牌殺手出劍何等準確，又怎會讓他連中六劍而不死。
彭無望有悟於心，轉眼有了定計。
就在他剛剛站穩身形，將自己隱藏在柳枝間之時，七道厲電般的劍光從七個不同角度划空而過，同時擊中兩丈外的大樹，劍氣縱橫之間，整棵樹的枝葉紛紛飛落，成了一棵禿頂怪樹。
他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張放。他還沒有死，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眼睛懇求地看著他，似乎有很多話要對他說。
此人腰上配著一柄無鞘的秋水長刀，手裡握著一柄鴛鴦短刀，刀頭上插著一塊烤得芳香四溢的兔肉，正是彭無望。
※※※
那四個黑衣殺手唯唯稱是，暗自慶幸有條生路可走。
目眩神奪的瞬間，中年劍客展示出深厚的功力和應變的急智。劍交左手，倒踩七星步，迎臂一擋，「當」的一聲巨響，離手刀被他硬生生克了出去。
彭無望怒道：「好，我正要找你們青鳳堂的晦氣，想不到你們送上門來，今天讓你們有來無回。」
「喂，你們幹什麼？」一個清朗豪邁的聲音忽然傳來。
而紅思雪心中眷戀至深的人兒就在自己的左近有說有笑，更是芳心喜悅，只覺得每一處的景緻都美妙無比，只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枯
但是如今的張放身子帶著六處劍傷、鮮血長流，嚴重的失血讓他的輕身功夫只剩下了七成的功力。才奔出不到五里，剛剛邁出樹林，就已經被中年黑衣劍客追了個頭尾相連。
「不失為好辦法！」枯瘦劍客點頭應道。
彭無望大展身手，將每一種野味配上親自尋得的各式芳香藥草和隨身攜帶的油鹽醬料熏烤，只將眾人饞得昏天黑地。
「救命！」張放知道形跡已露，放聲大叫，同時奮足平生之力，加速飛奔。
彭無望應付群戰的經驗可以說是當世少有，時機的拿捏更是到了化境。他趁這這名黑衣人將倒未倒，眾黑衣人目瞪口呆的剎那，一口咬住鴛鴦刀上的烤肉，右手一抖，離手刀法宛如驚虹霹靂，噴薄而出。
張放的眼睛漸漸被一陣水霧模糊，漸漸黯淡，一滴清涼的淚水從他的眼中緩緩滑下。
中年劍客頹然伏倒在地，不停地痙攣著。他看到同樣在地上掙扎的張放向他投來一絲快意的目光。他心中一緊，慘呼一聲，吐血而亡。
「原來不過如此！」長腿黑衣人心中一寬，暗想：「我還以為是什麼扎手的人物。」他收回長劍，手腕一抖，反手一劍逕取彭無望的咽喉。
彭無望一看他的出手，心中一驚，原來這個黑衣人劍術精湛，比起自己以前遇到的降龍伏虎諸舵的刺客要強上數倍。要想乾淨俐落地戰敗他，起碼需要數十招繁複的纏鬥。
「這是離手刀？你是彭無望？」枯瘦劍客突然說。
矮胖劍客手中的四尺雙劍倉促間來不及出手抵擋，離手刀從身而過，繞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又來到了中年黑衣劍客的脖頸。
原來，彭無望一行人等被洞庭湖漁家聒擾得實在厭煩，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巴陵郡，沿著長江策馬而行，沿途不住客棧，只選荒郊野外之處安營紮寨，享受那叢林野趣。
看到那四個殺手消失在叢林之外，彭無望連忙趕到張放的身邊。令人驚訝的是，張放的劍傷是在咽喉，貫頸而過，本來早該斃命，而他竟然仍堅持著
原來，彭無望故意一撤加諸在鴛鴦刀上的擒龍真氣，失去憑藉的離手刀當然很容易地被中年劍客抓在手中。就在中年劍客一疏神的瞬間，彭無望飛腿踢在插於地上的秋水長刀的刀背處。秋水長刀打著旋，雷電般轟在中年劍客的小腹之上，取了他的性命。
鄭絕塵手下的白衣漢子，雖然主子跑了，但是仍然嚴守著主人的號令，守護在紅思雪父女身邊，保衛他們的周全。
這一劍姿勢瀟洒簡潔，乃是不可多得的劍法傑作。但是他犯下了輕敵的致命錯誤，以為彭無望只是個武功普通的江湖客，沒有收斂出劍時肋下的破綻。
張放感到喉頭一咸，接著似乎聽到隱隱約約的風吹竹筒的哨音。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只看到標槍般的鮮血從自己的咽喉噴射而出。
彭無望在不到十息之內接連殺死青鳳堂威震江湖的三名金牌殺手，威風煞氣一時無兩，頓時鎮住了想要聯手攻敵的四名殺手。
他渾身無力地跪在地上，艱難地用右手扶住地面，而左手則伸入懷中，緊緊握住剛剛寫成的那個關係著江湖中萬千性命的紙條。
威震江湖的顯赫名號、鮮車怒馬的不羈歲月、白衣配劍的瀟洒風流、煮酒歡歌的開心日子，就留待來世吧！
他已經知道，青鳳堂的總舵在洞庭湖君山島。而現在，他正被青鳳堂的七大金牌殺手聯手追殺，情況危急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動作都被這一聲問話凍結了。
張放已經來不及考慮這些問題，現在他最關心的，是早早潛回江都城中的仁義堂，向正在策劃清剿青鳳堂的諸路高手報信。
「嘿，彭某命硬，死不了呢！」彭無望冷笑道。他看了看幾乎要縮在一團的四名殺手，又道：「今日且不殺你們，讓你們帶個話給青鳳堂主。彭某但還有一條命在，遲早要來領教他的高明。」
張放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顫抖地伸出左手，將一張汗津津的紙條交給彭無望。
「小子，好大口氣！」一個瘦高的長腿黑衣人怒喝一聲，四尺八寸長的長劍捲起一片爛銀色的光幕罩向彭無望周身七處大穴。
「居然沒有！」領頭的一個中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竟然成功地將彭無望的離手刀抓到了手中。雖然他的性格深沉穩重，但是此刻敵人最出奇的絕技已經被自己赤手擊破，顯然已經後繼無力，這正是反攻的千載良機。他心中不由得一喜，長劍一挺，就要夾風帶雨地向手無寸鐵的彭無望狂攻而上。
「此人想來已經走遠。他偷窺到君山島上的一切，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回江都城。此地距離江都不下兩百里，只有乘船最快。我們立刻趕去渡口查問，再飛鴿傳書給厲陽的分舵，讓他們派快艇追截，想來那人插翅也難飛。」那個姓司徒的中年劍客沉聲道。
看到張放喉嚨噴血地倒在地上，彭無望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不禁一陣難過，他定神看了看面前的七個黑衣人，突然道：「你們是青鳳堂的？」
張放得意地笑了一聲，將紙條小心地貼身收藏。
「司徒兄，你看如何？」另一個有著夜梟般凄厲嗓音的枯瘦劍客問道。
彭無望緊緊攥住紙條，道：「好，還有什麼？」
這一日，他們正好宿營在這片樹林之中，架起七、八堆篝火，燒烤著自己獵獲的各種野味。
彭無望雙手一伸，兩股擒龍真氣吸管般噴射而出，鴛鴦雙刀同時一震，飛到半空，宛如長了眼睛一般回到他的手中。
在彭無望的無雙法眼中，長腿黑衣人劍法中的破綻簡直宛如門戶大開的金庫，所有金銀珠寶都可以予取予求。
彭無望用心地盯著他的口型，費力地猜測著：「你想說，我……叫……張……放，你叫張放，是嗎？」
彭無望立刻朝著響聲起處飛奔而去，連手中的烤肉都沒有放下。紅思雪和十幾名白衣漢子則隨後而至。
在一片綿密的樹林之中，張放小心地躲在一棵枝丫橫天的大樹深處，緊張地看著七個漆黑的身影從自己的腳下掠過。
「著！」中年黑衣劍客厲嘯一聲，長劍一抖，一溜煙花般的劍光斜斜掠起，閃電般穿過張放的咽喉。張放雖然勉力閃了一下身子，但終究沒有逃過這追魂一劍。
「不好！」張放急運輕功，電矢般飛躍下樹，但兩道毒蛇般的劍光緊緊地追躡著他的身形交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