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烈情篇
第五章 師徒相認
原來，彭無望這改進了的丹鳳朝陽，因為劍尖往下壓了少許，劍鋒將胸膛、小腹、下盤統統籠罩，著劍的面積擴大了將近一倍。
「鳴弦，」彭無望挺了挺胸，作出一副師父的樣子：「我看你的劍法非常沉穩，但是靈動不足。為什麼呢？因為你只顧記著招式是否正確完美，而忘記了克敵制勝。看！」
「原來如此。」紅思雪恍然大悟。
「這不怪你，都怪義兄好得太快，做事又莽莽撞撞，把你給嚇到了。」紅思雪含笑說道。
這是江湖子弟所能立下的最沉重的誓言。
眾人聽聞此話，心中一陣感佩，洛莊主的夫人能夠有如此胸襟，實在遠勝當今武林中無數自命洒脫的風流之輩。
彭無望有些奇怪，問道：「厲兄和岳兄與我曾經在蜀山寨上共過生死，為什麼不願意見我呢？」
眾人盡皆愕然。
左連山本來是草莽豪傑，乾的是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行當，如今耳聞目睹洛佩賢夫婦的迎風豪氣，回想起自己一生的所為，竟然一陣慚愧。暗暗下定決心，重新做人，以後學洛佩賢等人行俠仗義、造福人間，這才不辜負自己到人世來走一遭。
他看了看洛夫人的麻服，心中一緊，又道：「無望來遲一步，累得洛先生力戰而死，我心中十分慚愧。」
「什麼鱔妖？」賈扁鵲好奇地問。
紫竹劍鞘，四尺劍身。從劍鞘的寬度來看，劍寬不到三寸。劍柄烏黑細長，握手處密密地裹著絲布，用以吸收手上的汗水。劍托處有兩處凹起，利於握劍穩固，也避免了手掌和劍托的強烈碰撞。
紅天俠等人也微笑點頭，對洛夫人十分欽佩。
彭無望連忙俯身，將洛鳴弦攙扶起來，思索片刻，道：「好，我就收你為徒！」
洛鳴弦紅著眼睛不說話，滿臉都是難過的表情。
「我還有三劍呢！」洛鳴弦連忙說。
說完他又磕了三個響頭，默然良久，才緩緩站起身，走到棺木近側，細細打量那柄江南名劍——盪邪劍。
紅思雪愛憐地看著彭無望昏睡的樣子，心裏默默祝福他早早痊癒。而賈扁鵲在收拾葯囊的時候，偷偷瞥了彭無望一眼，眼中精光閃爍。
「鳴弦，看你把彭少俠累的。」洛夫人責備地說：「你難道不知道他剛剛重傷初愈嗎？竟讓他如此操勞。」
「沒關係，他只是重傷初愈，又操勞過度，因而氣血不濟。我會接著給他施針療傷，這期間你們要讓他多休息，還有
忽然，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滿眼金星閃爍。他用力一搖頭，想要強自振作，但是一股酸軟無力的感覺狂涌了上來。
眾人聞聲止步，轉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靈堂正中已經站了一位白衣麻服的中年婦人。
這時，華不凡忽然道：「各位，咱們在這裏嘈雜喧嘩，是對洛莊主的不敬，快快出去說話吧！」
※※※
賈扁鵲笑著搖了搖頭，心裏暗想：「看紅思雪如此洒脫不羈，一談到彭無望就連鬼神都深信不疑。情愛一事，果真令人如此盲目。」
「喂！」紅天俠一拍他的腦袋道：「你這小輩，實在頑皮，這事也想得出來。」
洛鳴弦用力點了點頭，眼中一副敬佩的神色。
洛鳴弦最多不過十幾招，手中的木劍必定被彭無望夾手奪過。
「喂，豈止啊！她還被我三弟打跑了呢！」鄭擔山得意洋洋地說，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喝彩。
「你醒了？好些了嗎？」紅思雪端了一盆熱水來到賈扁鵲的床邊，讓她洗一洗滿臉的汗水。
就在這時，靈堂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的人聲，幾個人興高采烈地擁進房門。
「鳴弦知錯了，我這就去買補物為彭大哥療傷。」洛鳴弦說完，飛跑了出去。
「是這樣的。」紅思雪也不隱瞞，將彭無望和自己為了年幫之事南下洞庭湖，後來遇到年幫夏壇的圍攻，彭無望為救自己落入湖中，無意中遇到千年鱔妖，咬干它的頸血而重生的過程，簡略地向賈扁鵲描述了一遍。
這時，那個白衣少年猛的在彭無望面前跪下，大聲道：「彭少俠，我願意拜你為師，學你做一個行俠天下的英雄。」說完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期盼的神色。
然後她繼續說道：「後來洞庭湖十數個漁村的百姓為了紀念義兄，給他建了長生祠，日日香火供奉。我想大哥能夠活下來，還能夠如此健康，一定是老天爺感念他殺死了鱔妖而施的恩惠。」說完一臉幸福的笑容。
華不凡站在圈外，大笑著說：「三弟，我們一聽說你醒過來，就全都過來了。」
彭無望摸了摸頭，傻笑一聲，道：「算了，先欠著吧！」
「彭老弟，真有你的，連青鳳堂主都整不死你。」左連山大叫道。
「
賈扁鵲長長出了一口氣，道：「不是我少見多怪，實在是彭兄弟的傷勢足夠讓普通人在床上熬八九天，這還要他能夠醒過來才行。我怎會料到他竟然可以這麼快醒過來，還健康活潑得到處亂跑，簡直像個妖怪一般。」
「這一招是要攻擊敵人的胸膛，我看這一招的劍譜里一定這麼告訴你——這招劍法是在危急時使出的救命劍法，應該直取胸膛，攻敵中路，迫敵回防，然後進步三招，取其性命。對不對？」彭無望搖頭晃腦地說。
眾人紛紛稱是，氣氛轉眼間又熱鬧了起來。
洛鳴弦從他手中接過木劍，興奮地說：「彭大哥，我們再練幾招。」
眾人一起動容，洛夫人連忙將洛鳴弦叫過來，母子二人雙雙拜下，同聲道：「江南洛氏同感彭少俠大恩。」
「既然如此，我等如再客氣，反倒不像江湖人了。」紅天俠攬須笑道。
洛夫人微微苦笑，道：「公子萬勿如此說話。此乃劫數使然，怨不得人的。先夫身為洛氏後人，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今能和天下第一殺手力戰而亡，可謂死得其所。比之老死病榻之上的世間碌碌之輩，可是強勝多了。」
紅天俠一拍彭無望的肩膀，道：「臭小子，又欠你一次人情，這可讓我怎麼還？」
「他的鮮血可是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啊！」賈扁鵲暗暗地想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詭異的神色，忽然問道：「彭無望現在何處？」
洛鳴弦看在眼裡，忽然渾身一熱，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失聲道：「彭大哥，這一劍太好了。」
「是老天爺救了他？」賈扁鵲含笑望著她。
洛鳴弦大吃一驚，道：「彭大哥，你怎麼知道？」
彭無望雙挑大指贊道：「夫人此話一出，已是我輩中人。可惜此間無酒，否則必要敬你一杯。」
洛夫人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欣慰地一笑。
而彭無望來來去去，只有少林羅漢拳里的靈鷲聽經、苦海回頭、蒼猿獻果、青龍出海、野馬分鬃、螳臂當車、黑鷹撲翅、上步擔山、起手單鞭、掛手橫盤和單臂流星等三十幾招，但是這些拳法交相施展，竟然僅憑著招式將洛鳴弦沉穩流暢的洛家劍法壓制得動彈不得。
左連山和鄭擔山一起
鄭擔山神秘地一笑，攬住彭無望的肩膀道：「三弟，厲寒罡和岳堂威也知道你醒過來了，不過他們卻躲了出去，要不要我把他們抓回來見你？」
鄭擔山在一旁道：「一杯怎夠，定要一壇才行！」
直到此時，圍在彭無望病榻周圍的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說著，他再次擺出丹鳳朝陽的架勢刺出一劍，這一劍依然刺向胸膛，但是劍到中途忽然鋒銳一斂，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向著中下路滑去。
紅思雪嚴肅地點了點頭。
大家都不知道這位高深莫測的洛夫人想要做些什麼，不由自主地閉口不言，屋內從剛才的熱鬧轉眼又化為寧靜。
「這位是否就是和青鳳堂主力戰不屈，最後將其擊退的彭無望彭公子？」洛夫人來到彭無望面前，彬彬有禮地說。
這時，一個雍容典雅的聲音傳來：「各位請留步。」
「嗯，你把這一招練得太熟了，每次出劍的方位簡直一成不變，差不出一寸。你要記住，敵人不是木頭，難道站在那裡等著給你刺死嗎？當然，直取胸膛大多數時候是對的，因為胸膛面積比較大，一擊而中的可能性也最大。但是經驗豐富的對手一看你出手的方向，馬上可以估計出你的出劍走向而先一步防守。到時候你怎麼辦？」彭無望問道。
「不怪鳴弦，是三弟執意讓他演練劍法，我們拗不過他，只好照辦。」華不凡和鄭擔山忙說。
說著，他拿著木劍使出了洛鳴弦剛才曾經反覆使出的一招「丹鳳朝陽」。
紅思雪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他本來是跑去給洛莊主祭拜，但是後來不知何故，忽然收了洛莊主的公子為徒，這會兒無論大家如何勸說，他都不願意休息，非要讓洛公子演示洛家劍法，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他培養成天下第一劍客。現在他已經和洛公子過上招了，一時半會兒恐怕停不下來。」
洛鳴弦雖然只有十三歲，但是洛家劍法已經頗具火候，出如飛星、守如凝壁，招式沉穩之極，頗有大將之風。
「不要推辭了。」洛夫人微笑道：「彭公子，你正是鳴弦最好的師父，如果你堅持拒絕，我只好認為鳴弦的根骨氣質配不上做彭少俠的徒弟。」
紅天俠拍了拍他的肩膀，慨然嘆息了一聲，說：「師弟，你闖蕩江湖時間不久，尚不知道世間難事，不是報仇，而是報恩。換了是我，也是
彭無望大喜過望，道：「太好了，你資質很高、很聰明，這個道理明白得比我當初還快，難得、難得。」
原來，彭無望說出這番話，就意味著他下定決心要為江南仁義堂百余條人命報仇雪恨——青鳳堂主多活一天，他就一天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
「嘿，樸實無華，這才是真正的高手應該擁有的名劍。」彭無望衷心讚歎了起來，心中對洛佩賢的風采更加的嚮往。
「我想，那千年鱔妖一定是人稱血星的蛟類，聽說這種血星的鮮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乃是刺激生機的無上聖葯。彭兄弟將它的鮮血吸盡，身體無形之中已經擁有了像血星血一樣的活力，難怪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醒轉，還如此生龍活虎。」賈扁鵲終於找到了原因所在，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他聽到洛鳴弦語帶哭音的連聲呼喚，但是他口乾舌燥，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而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然啦，」彭無望得意地笑道：「我已經看你連使了三遍，每一次都是抖手一劍刺胸膛，然後連續三劍緊逼。」
紅天俠湊到彭無望身邊，道：「看他英華內斂，實在是個練武的好胚子。你不要，我可要了。」
洛夫人微微一笑，沉聲道：「各位千萬莫要拘束。先夫生前最愛放馬江湖的瀟洒豪邁，所以仁義堂內多聚四方豪傑。如今他雖然身故，但是心中喜好必不會改。這幾日為了他的喪事，仁義堂內清靜了許多，如此實非先夫所願。請各位放懷說笑，又或擺酒慶祝，讓夫君可以含笑離去。」
這個夫人相貌端莊秀麗、舉止文雅，給人一種高門貴婦的莊重感覺。
「公子那是不敢當，」彭無望忙說：「夫人叫我無望好了。」
他看了看洛夫人欣慰的眼神，又道：「但是，青鳳堂主一天不死，你我一天不得以師徒相稱。」
「原來是洛夫人，」紅天俠連忙施禮：「剛才我等因為師弟醒轉而太過興奮，攪擾了靈堂，還請夫人恕罪。」
「哪裡、哪裡！」彭無望連忙說：「我只是……不習慣忽然就……成了師父。而且，我怕教不好。」說到這裏，他的舌頭已經快要絞成一團了。
但是除了這些，無論是劍鞘還是劍柄都沒有任何其他浮華的修飾，相信深藏於劍鞘中的劍刃上，也不會雕有任何圖案。
「我好一些了。」賈扁鵲苦笑了一
看到幾個好友和師兄歡欣鼓舞的神色，彭無望心中一陣感動，朗聲道：「讓各位擔心了。」
「師弟，你總算醒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呵呵。」紅天俠摸著鬍子，大笑著走進靈堂。
只見洛夫人回過頭召喚侍女，片刻之間，一個白衣少年在一名侍女的帶領下來到眾人面前。
「可是我只比他大不過十歲，況且我怎配……」彭無望不知所措地說。
紅思雪沉思著說：「這一定和那隻洞庭湖鱔妖有關。」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忽然抖手連刺三劍，攻向中路，然後再出手三劍攻向下盤，接著忽然抖手數十劍宛如亂羽般四面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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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鳴弦看的血脈賁張，大聲叫好，搶著說：「我明白了，接下來的進手三劍因為前一劍的改變，攻擊範圍也擴大了，可以任意選擇合適的角度刺出，並不需要因循劍招，苦攻中路。」
洛夫人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打聽過彭公子的事迹。你出道不到兩年，但是所到之處，諸邪辟易、群魔束手，義之所在無所不至。這番英風俠骨，正是鳴弦應該學習的。」
眾人這才醒悟，連忙簇擁著彭無望向門外走去。
洛家莊院的練武場里，彭無望和白衣少年洛鳴弦正在拳劍互拼。
彭無望端端正正地跪在洛佩賢的棺木之前，對著這位江南名士所遺留下來的唯一遺物——盪邪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喃喃地小聲說：「洛前輩，小子彭無望這裏給你有禮了。我助陣來遲，沒有能夠看到你血戰青鳳堂主的颯爽英姿，實為平生憾事。你安心地走吧！我彭無望他日定要親手殺死青鳳堂主，為你報仇雪恨。」
「我？」彭無望大驚失色。
「好！」彭無望立刻拿拳作勢。
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下來，紛紛想起了心事。
「彭大哥，」因為青鳳堂主仍然在世，洛鳴弦只能對彭無望如此稱呼：「你真厲害，僅用羅漢拳就能夠克制我洛家的劍法。教教我吧！」
鄭擔山伸了伸舌頭，躬身道：「前輩教訓的是。」
洛夫人回頭將那個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年領到面前，對彭無望說：「彭公子，我和先夫成親十七年，只得此一子，名鳴弦，今年十三歲，從小學得洛家劍法，資質還算中等。如今先夫已逝，無人教導於他。我左思右想，能夠將他教導成像先夫一樣風骨的人物，只有彭公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