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塞上篇
第十二章 群狼南下
「都督說的是，」專虞一張馬臉上堆起諂媚的表情：「根據戰報，攻擊雁門和馬邑而剛剛被擊退的突厥人就有十萬之眾，渤海國里駐紮的再多也不出三萬人馬，這已經是東突厥能夠拿出來的軍隊極限，他們絕對不可能傾巢而出，必會留下至少半數人馬駐紮，那麼出來追擊的部隊只可能是一萬到一萬五千人左右。」
「得令。」在渤海揚眉吐氣的大唐鏢隊氣勢如虹地回應著總鏢頭的號令，紛紛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行囊，滅了營火，躍上馬匹，朝著西南方向縱馬而去。
在他們的後面，是排山倒海般奔騰而來的突厥騎兵。
「稟告三王子殿下，他們……他們是從南門進，南門出，根本沒有進入東西北門的伏擊圈。」那突厥將領說到這裏，渾身已經抖動不停。
幽州都督府內，彭無望單膝跪在唐朝猛將，幽州都督王君廓的面前，將沿途所見的突厥軍隊大致情況向他稟告。
眾人剛才的興奮勁兒都已經煙消雲散，各自催動坐騎，加速奔跑。
※※※
兩萬步兵陷在十數股敵騎的圍攻之下，彷彿一塊做得太過龐大的鮮嫩豆腐，被十數把鋒利尖刀切成了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碎屑。
「正是，王將軍，我們鏢隊連續逃亡了七日七夜，那些突厥軍隊也不眠不休，緊緊跟隨，已經來到了幽州附近，正午時分就會到達幽州城前。」彭無望沉聲道。
和兩萬騎兵混戰在一處的突厥部隊突然往四面散開，讓出一條道路讓唐兵沖了出來。
「混帳，埋伏在宮城裡的弓箭手沒有
這位幽州都督王君廓乃是大唐少有的猛將，曾經創造過以區區數十健卒擊潰上萬大軍的神話。唐高祖也曾經表彰過他：「爾以十三人破賊萬余，自古以少制眾無有也。」
「嗯，」王君廓點點頭，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好，彭公子請起。貴鏢隊揚威渤海京城，一經傳到我朝京城，必定震動天下，實是我漢人的無上驕傲。請你率隊到幽州城裡的客棧好好休息，那些突厥鼠輩，就交給我來處理。」
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彭無望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在都督府親兵的引領下，出府休息去了。
這桿來勢洶洶的烏羽箭如入腐土般插進他胸腹之間，如果不是護心鏡和光明鎧的掩護，此時此刻，王君廓已經身在奈何橋上。
※※※
聽到他的一番話，曼陀心中一亮，一夜以來的躁怒立刻煙消雲散，一抹兇殘的笑意浮上嘴角：「傳令三軍，攜帶十日乾糧，即刻啟程！」
王君廓滿是傷疤的國字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低聲問道：「彭公子，按照你的說法，突厥人出動了近十萬的人馬，已經向這裏殺來？」
「奇怪，看那煙塵起處，這股突厥軍馬不下十萬，從哪裡來的這麼多突厥軍隊？」方夢菁回頭一望，不覺自言自語道。
「將軍若能立此奇功，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專虞獻媚地說。
兩萬大唐輕騎在第一時間被兩股精
幾名如狼似虎的劊子手四面八方圍上來，將那將領五花大綁，拖出了轅門。
彷彿鬼門關在此時此刻突然洞開，近十五萬鬼魅般的突厥輕騎從東、北、西三個方向漫山遍野地催馬衝來。
「是！」他身後的眾將轟然爆喝道。
專虞遲疑了一下，他本來想要稟告最近幽州探馬傷亡慘重的情況，但是轉念一想：何必阻了都督的興頭，便按下不說，回頭點兵去了。
正當十數萬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上百顆高懸旗杆之上，隨著長風輕輕搖擺的人頭之時，一匹快馬倏然射入轅門，馬上的突厥將領盔歪甲斜，狼狽不堪地滾落馬背，歪歪斜斜跪在曼陀面前。
「不好，突厥大軍追上來了！」侯在春性子急，第一個大聲吼道。
「別想這麼多了，我們趕快跑回幽州，到了唐人的地方，就安全了。」彭無望高聲道。
「哈哈，專副將所言極是，這正是上天賜與我的立功良機，若能擊潰這部突厥人馬，那麼堂堂東突厥就更加日暮途窮，我大唐征服東突厥的日子指日可待了。」王君廓仰天笑道。
突厥大營主帳周圍的大火終於熄滅，在濃煙滾滾的大營中被熏得灰頭土臉的曼陀暴怒如狂，對著巡夜的將領士卒一陣破口大罵，然後手一揮，將這百餘人全部斬首示眾。
「彭大哥，這一回突厥人吃了這等大虧，必然要和我們糾纏到底，不如我們今夜就走。」方夢菁等到大家都漸漸從興奮中安靜下來，才朗聲道。
那一萬
「又怎麼啦？」曼陀正在怒火中燒，大為不耐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哈哈，好，立刻點齊人馬，乘著這些突厥人還沒有逃出幽州，將他們一舉擊潰。」王君廓當機立斷地站起身，將放在桌上的金盔往頭上一戴，洪聲道。
「混帳透頂，小玄武門前那三千鐵騎都幹什麼去了？」曼陀氣得眼冒金星，厲聲問道。
在貞觀初年的幾次突厥犯境，王君廓也數次出擊，殺敵近兩千人，俘獲五十多匹戰馬，頗有功勞。
曼陀閉上眼睛，默然良久，才睜開眼，擺擺手道：「來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突厥輕騎火焰般四面八方衝殺上來的景像在他眼中化成了一片凝滯不動的畫面。
就在他們剛剛奔出數里之地的時候，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陣輕微的震顫，東北方的地平線上揚起了一片廣闊而模糊的煙塵。
「嗯，智仙子就是智仙子，凡事都料敵在先，好！」彭無望昂起頭，大聲道：「大家收拾行李，我們立刻走。」
這個時候，在他身側的鐵鐮躬身道：「殿下，這些鏢師並非等閑之輩，先在大營中縱火，吸引我們的注意，然後化裝調開鐵騎隊，從正門直入宮城，突破火焰教精銳的截殺，將大唐皇帝的贈禮交到渤海君臣手中。這心機手段，還有強悍的武功，放眼天下都是一時之選。現在從我
「他們……那些大唐鏢師化裝成三王子殿下的模樣，調走了鐵騎隊，直入宮門，來得及和他們交戰的只剩下火焰教的精銳教眾。」那將領哆哆嗦嗦地說。
對於突厥敵兵，王君廓沒有任何懼意，依仗著以前豐富的戰鬥經驗和彪炳戰績，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再次獲得勝利。
「稟告三王子殿下，大唐鏢隊乘夜入城大鬧皇宮，向渤海君臣獻上大唐皇帝御賜的黃金帝甲。埋伏在宮城中的火焰教精銳死傷近二十人。」那名將領膽戰心驚地說。
說到各自經歷的精彩之處，眾人都笑做了一團。
自從得到了彭無望的詳細稟告，王君廓已經大致在腦中勾畫出突厥人的行軍路線，他在第一時間點齊了兩萬輕騎、兩萬步兵和一萬弓弩手浩浩蕩蕩地殺出幽州城，朝著彭無望指出的突厥人進軍路線行進。
「遵命。」
曼陀用力將手在空中一揮，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我讓這群大唐鏢師就這麼活著回去，我還有臉見人么？」
冷厲的弓弦聲在王君廓的耳際響起，令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擺脫出來。一桿烏羽箭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胸前。
突厥人以百夫長為基本作戰團隊，十數萬大軍化成上千個機動多變的小隊，在大唐亂作一團的大軍中縱橫廝殺，以不容置疑的優勢乾淨利落地將王君廓率領的
渤海京城外的山坳之中，鄭絕塵等從突厥大營中撤回的人馬、彭無望等從京城中撤出的隊伍，以及焦急地在這裏等待的方夢菁和賈扁鵲勝利會師。
他拚命地一仰身，但是仍然無法躲開這攝魄勾魂的一箭，「轟」的一聲巨響，他胸前堅硬的護心鏡碎成了一天閃閃爍爍的粉末，他身上披掛的光明鎧護胸圓片被射成十數片碎屑。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王君廓對身旁的副將專虞笑道：「那些鏢隊中的武師畢竟不是行伍出身，竟然說尾隨他們而來的突厥人有十萬之眾，真是笑話。」
「三王子殿下，現在不是追究大唐鏢隊的時候，出征之事，迫在眉睫，請以大局為重。」在曼陀身畔的錐子羅朴罕低聲道。
當年震動天下的虎牢之戰，面對竇建德雄兵三十萬，王君廓以輕騎千人之眾，迂迴到敵軍補給要地，抄其糧運，擊沉米船三十艘，一戰而俘敵大將張青，立下赫赫戰功。
他無助地將身子直挺挺地仰躺在馬背之上，雙目茫然地望著旭日當頭的天空。
因為太過於熱衷立功陞官的念頭，王君廓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帶出來的兵馬，幾乎是幽州城的全部防禦力量。
「神狼佑我，突厥必勝！」山搖地動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
※※※
當這些死裡逃生的唐朝騎兵不顧一切地朝著幽州方向逃竄的時候，漫天的箭雨再次讓他們陷入一片更加恐怖的死亡深淵。
王君廓茫然躺在戰馬上，在身邊副將偏將的拚死護衛下，率領不到五千人的殘兵，朝著幽州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