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俠影迷離
第二章 青州彭門長安蕭
「你們想啊，誰有本事從我大伯口中騙出五虎斷刀門刀譜，不就是牧天侯嗎？你說大伯何等英雄，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怎會不從牧天侯身上找回場子？」彭七問道。
「別提了，說出來都是眼淚！」蕭重威啞著嗓子說道。
彭七瞪大了眼睛望向鄭東霆，似乎在問他這個師弟是否是個瘋子。
聽那花紫英罵得起勁兒，鄭東霆和祖悲秋忍不住笑得頭腦發顫，可惜笑聲都被蕭重威狠狠地堵在了嘴裏。二人轉頭望去，只見這位健忘的蕭家公子此刻已經渾身顫抖，淚流滿面。一旁的彭七看著他，似乎深知其中原委，只是搖頭嘆息。
祖悲秋整個胖臉都失去了光彩，失望的搖了搖頭。
花紫英罵過一陣，看到天色已經擦黑，狠狠一跺腳，轉頭轟的一聲關上蕭府大門，人也消失在了蕭府的深宅大院之中。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去遠，蕭重威之才緩緩放開鄭東霆和祖悲秋，雙手捂住了臉，整個人靠在牆角，低聲抽泣了起來。
「哎呀，終於到了！」鄭東霆和祖悲秋爭先恐後來到蕭府的黃銅大門前，雙雙抬手就要敲擊。
「燈下黑！」三人同時衝口而出。
「記三招忘兩式，知道的說你那是腦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漏勺！吃飯比別人多吃三碗，敢情都是從後腦勺漏出去餵了狗！」
「且慢，」鄭東霆一抬手，靈機一動，「二十年前，師傅和南宮芸一直出雙入對，他們誰從彭大俠身上騙走五虎斷刀門刀譜都有可能，但依我看，反而是南宮芸的可能性更大。」
「那還不去拿！」聽到他有這件寶貝，三人忍不住齊聲道。
「女人嘛，每個月總有一兩天心情差，忍了吧，兄弟。」鄭東霆用力一拍蕭重威的肩膀。
「傻瓜，沒聽說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嗎？」鄭東霆瞪眼道。
「哎，我有個想法，你們想不想聽聽？」彭七抬頭說道。
「啊，我們還想要找他詢問彭求醉彭大俠的下落呢。」祖悲秋嘆息一聲，失望的
「我要是知道還用來找你嗎？」彭七雙手一攤，搖了搖頭，「我爺爺和大伯公已經有二十年沒看見他了。二十年前他因為無意中泄露了彭門五虎斷刀門的刀譜而心存愧疚，在青州祭拜祖先之後，破門而出，從此在江湖中失去了蹤跡。沒有人再看見過他。大伯公病逝的時候他都沒有回來拜祭。」
「怎麼了你？中邪了？」鄭東霆問道。
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鄭東霆掙扎著看了蕭重威一眼，心中暗想：「這不是他老婆花紫英嗎？我的天啊，在洛陽的時候就覺得這娘們兒厲害。看來那是出門在外還懂得收斂，原來在自個兒家裡嘴這麼狠。」
「唉……」蕭重威用力的嘆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剛開始的時候和她不這樣。剛成親的那會兒我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彷彿蜜裡調油，天天膩在一起，一刻都分不開。」
「蕭兄……」鄭東霆抓起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一個爺們兒，怎麼被自家的婆娘糟蹋到這步田地啊。」
「群賢房、懷德房只佔了半坊之地，而道政房、常樂房卻有一坊之地，這不太對稱吧？」鄭東霆還不罷休，再次挑剔道。
「蕭家祖上縱橫漠北，把突厥人都殺得繳了械，那是多大的威風！你現在憑你那桿銀槍能滅得了誰？你也只能拿它晒晒衣服晾晾被子，你祖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這可如何是好？太行山之圍只能靠彭大俠來解啊。」鄭東霆喃喃說。
「這麼說他不在青州？」祖悲秋焦急地追問到。
「蕭重威，是個男人就給我冒個頭，天天就知道東躲西藏，你以為你能躲一輩子嗎？蕭家槍一共只有七路，你個大男人學了二十年還記不全，我要是你早就買塊豆腐自己撞死算了，活著都是浪費糧食！
「好！」彭七振奮地說，一轉身就要下山，卻看到祖悲秋獃獃地站在坡前，彷彿一具泥人像般痴痴傻傻地望著
「走吧。我們這就去找他。」鄭東霆猛地站起身，一把將祖悲秋也拉了起來，接著一拽彭七的衣袖。
祖悲秋看到蕭重威的慘狀心存不忍，不由得轉頭對鄭東霆說：「師兄，你看這事兒要不——」
「你就躲著我吧，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現，有你這樣的夫婿算我祖上損了陰德，我倒寧可做了寡婦一輩子伴著塊貞節牌坊，至少人家刻上去的東西能記一輩子。
「沒有啊，我說最近怎麼沒有南山鎮的消息！太行山竟公然和全天下武林挑釁嗎？」蕭重威驚道。
「那怎麼辦？我們必須立刻找到他啊！」祖悲秋焦急地說。
過了良久，蕭重威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啞聲道：「幾位見笑了……」
「為什麼？」祖悲秋不解地問道。
第二天清晨，彭七、鄭東霆早早起身，分幾個方向仔細觀察了長安城周圍的情況，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餘震的痕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走吧，祖兄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彭七不耐煩地說。他上前拉了一把祖悲秋，卻發現他彷彿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那可不，」鄭東霆瞪大了眼睛，「柯偃月親自來了，這事情鬧大了，全天下除了彭大俠，沒有人是那『天下無頭』的對手。」
「蕭兄，」祖悲秋立刻急切地開口問道，「貴府的家主是否在長安？」
鄭東霆和祖悲秋從地上艱難的爬起身，抬起頭來剛要說話，卻被蕭重威一手一個捂住了嘴巴，朝遠處的彭七一使眼色，幾個人一起在街道拐角一處矮牆后躲藏起來。
蕭重威訴了一番苦，心情似乎好受了些，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三位到長安來有什麼事嗎？」
鄭東霆苦嘆一聲，走到祖悲秋身邊，一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師弟，你是不是看漏了，你看長安東南的曲江池，從城內突出一塊，和長安西南角不對稱。」
「說吧。」鄭東霆此刻也是無計
「這麼說，彭大俠還在關中？在長安？」祖悲秋驚喜地問道。
眼看著他們的手就要落在門前的銅把手上，這黃銅大門突然間朝後一開，一個藍衣身影噌地躥了出來，和兩人撞了個正著。
「師兄，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女人，好可怕。」祖悲秋小聲道。
「呃……」祖悲秋雙目之中神采一暗，緩緩嘆息了一聲。
「這麼說，彭大俠在益州？」祖悲秋渾身一激靈，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益州距青州足有上千里，等他們到了益洲，太行山早就把關中刑堂趟平了。
「牧天侯在哪裡，我大伯就在哪裡。」彭七神秘的微微一笑，輕聲道。
「你們找彭大俠是為什麼？」蕭重威好奇地問道。
「讓我再看看。」祖悲秋顫抖地說，「我們在這裏多呆一天不行嗎？」
「這下難倒我了，如果彭大俠不在青州，那麼他可能在這個世上的任何地方。」蕭重威搖頭嘆息道，「我們也許找不到他了。」
「後來怎麼變成這樣了？」祖悲秋好奇的問道。
「她只不過是找個由頭罵我。我這個健忘的毛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怎會不知。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找到我頭上出氣。」蕭重威憤然道。
彭七、鄭東霆和祖悲秋陪他嘆了會兒氣，誰都不好再說一句話，只是搖頭嘆息。
鄭東霆和祖悲秋不約而同地止住了笑容，和彭七一起蹲在牆角，默默看著蕭重威，四個人就在這堵矮牆後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求求你們，把我帶上吧。」蕭重威一把抓住鄭東霆的手，「這家真的呆不下去了，天天又是被打，又是被罵，那婆娘是沒準備給我留口活氣兒啊。我要出走，我要自由，要去尋找另一種生活，你們救救我吧。」
就在這時，蕭府大門內嘈雜聲驟然大起，一個凌厲刺耳的聲音響徹雲際：「蕭重威，你給我出來，今天你不把七路蕭家槍一百零五式的槍招由頭到尾給我使全了，你就別想吃
「蕭兄，這不太方便吧——」鄭東霆頗為膽怯地朝著蕭府望了一眼。
「莫擔心，青州彭門准知道他的下落。」蕭重威轉頭望向一旁的彭七。
「男人活到蕭兄這份兒上，也真挺凄慘的，早知今日，當初何必成親。」鄭東霆滿臉的悲天憫人，一把反握住蕭重威的手，「得了，蕭兄，就算上你一個。」
「慢！」蕭重威見到他三人馬上就要起行，急得連忙站起身，「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這……這是我見過最整齊、最對稱，最中規中矩的城市。看，師兄！由朱雀大街為中軸線，整個長安城東西對稱，皇城正南四列九行三十六坊，分毫不差，東西各有一列九坊，東西市劃分成紋絲不差的井字形，以朱雀大街為中軸線，左右對稱、分立兩肩。東西市各佔兩坊之地，緊接著又是一列九坊整齊劃一。整座城市就像棋盤般整潔利落，簡直就是人間仙境。」祖悲秋熱情洋溢地大聲說。
「再看那興慶宮，足足佔了一又二分之一坊之地，和西邊的居德坊不是對稱的。」鄭東霆又道。
「蕭兄，你沒聽說過太行山賊圍攻關中刑堂總舵的事情嗎？」祖悲秋問道。
他這番話卻引得鄭東霆、祖悲秋、彭七同時抬起頭來。
「我……不知道，也許是在一起呆得太久，厭了，也許是天天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煩了，也許是發現我並沒有當初想象的那樣好，失望了，又或者三樣都有一點兒。女人的心，我們男人不會懂。」蕭重威蹲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答道。
「我父親？他老人家到東北去訪友，可能月余才回。」蕭重威道。
「這可是會轟動整個天下的江湖大戰！」蕭重威聽到這裏來了精神，「其實你們找到家父也沒用，彭大俠和我們蕭家失去聯絡已經二十年了，家父也到處找他呢。」
彭七領著祖悲秋、鄭東霆來到了關中蕭府。這對師兄弟一路上闖過了太行山賊幾十路的刀陣，在山崩地裂中九
「各位，一切正常，我們趕快進長安！」鄭東霆興奮地揚聲道。
「師弟，走了！」鄭東霆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卻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只見他張口結舌，雙眼圓睜，兩行淚水汩汩地從他的小眼睛里奔流下來，順著胖臉落在衣襟上。
「此話怎講？」鄭東霆、祖悲秋、蕭重威齊聲問道。
「多謝！噢，對了，我家裡有家父當年尋找彭大俠的圖像，我這就潛回家把它偷出來，這樣我們找起來就會事半功倍。」蕭重威一拍腦袋，突然想起。
「不要再說了，都被你毀了。」祖悲秋煩悶地一揮袖袍，氣鼓鼓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兩天，我以為忍一忍就會雨過天晴。漸漸地，兩天變成了四天，四天變成了八天，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她的心情只要陰天下雨、颳風打雷就會不好。天晴的時候，一朵雲彩遮了太陽，立刻讓她火冒三丈。一個月里沒一個日子你不擔心她會找你出氣。壞心情變成了唯一的心情，倒霉的最後還是我這個做丈夫的。」蕭重威說到這裏眼圈再次紅了起來，「動不動就說我健忘，說我沒記性。我為什麼會忘事兒，還不是被她嚇出來的？」
「不可能！」蕭重威用力搖一搖頭，「這二十年來我們蕭家上上下下一直在尋找彭大伯的下落，大唐幾百個州都差點被我們翻個底朝天，又怎會落下長安城。」
那尖利的咆哮聲由遠而近，瞬間來到蕭府的大門前：「蕭重威，蕭家一門英烈屬你最沒出息！洛陽擂上我千叮嚀萬囑咐要你莫使『九天雷落鄱陽湖』，你就是不聽，最後輸給弓天影那叫一個丟人。就算是換我上去，也比你撐多三五個回合。你還配做一個男人嗎？連個女人都不如！」
「絕對不在。」彭七斬釘截鐵地說。
「我看嫂子對你似乎有點兒恨鐵不成剛。」彭七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