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坐困沙城
第一章 情深待與誰人說
「鄭東霆，你……」「鄭捕頭，你胡說什麼！」在他身後的連青顏和洛秋彤同時怒喝了起來。聽到連青顏的聲音沒來由地一陣沙啞，鄭東霆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收縮著，一種刻骨銘心的傷痛和無奈瀰漫在心頭。
「掌門師伯！」「爹爹！」洛秋彤和連青顏連忙行禮道。
一陣急促的驚叫聲從他的身側傳來，他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洛秋彤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在她身上無力趴伏著的祖悲秋趁此機會用力一滾，從她身邊遠遠滾開。
「我們走吧！此刻確是火燒眉頭，等到突圍再做道理。」連紫傑無奈地搖了搖頭，狠狠瞪了鄭東霆一眼，「鄭賢侄，枉老夫這般信任你。唉，鄭家人難道都沒救了？反正你這輩子都別想娶我女兒了！」連紫傑一手拉住連青顏，一手拉住洛秋彤，施展踏浪而來的絕世輕功，彷彿一道厲電射入高渺的遠空。
「我偏不，我要你永遠記住今天如何連累我的，日後方好千白倍的償還。」連青顏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奮力地揮動著手中的紫霜劍。紫電青霜上下飛舞，勇猛地驅散著充斥于眼前的絕望黑色，這一瞬間。鄭東霆感到一種夢幻般的暖意，彷彿在雪峰冰川中凍死之前，突然襲遍全身的奇異溫暖，充滿了虛幻，卻又充滿了釋然，好像這一生就在此結束，也已無怨無悔。
慘號聲一連串響起，點點血光衝破了連青顏手
「別廢話了，咱們快走！」連紫傑回手一揮長劍，一道劍罡橫射而出，將一排衝上來的鬼奴打翻在地。鄭東霆感到自己的身體隨著連青顏上下飛騰，彷彿乘上了祥雲，朝著遠方不停飄逝，離那群如狼似虎的鬼奴越來越遠，他的神志再次變得模糊不清。
「兩位小兄弟，廢話不多說了。你們可曾從葉婷手中奪得天山七十二劍訣，那些劍訣放在了那裡？」連紫傑坐到他們身側，低聲問道。
「青顏，若是我們在這裏死在一起，誰都會把我們當成殉葬的情侶。」鄭東霆突然抬頭道。
「不後悔嗎？」祖悲秋輕聲問道。
在他身旁，洛秋彤緊走幾步來到祖悲秋身邊，輕聲道：「悲秋……」
「後悔嗎？只得我一個，我以為你會想要更多。」連青顏喘息著問道。
「啊？」洛秋彤從未見過祖悲秋如此冷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彷彿一隻受驚的白兔，求助地望向連青顏。連青顏無助地搖了搖頭，示意她自
鄭東霆朝祖悲秋看了一眼，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做了個不要說的口型，他了悟於心，微微一笑：「連掌門，你拼了死力救我師兄弟二人脫逃，原來是為了從我們這裏套出貴派秘笈的去向，真是用心良苦。」
「好！」鄭東霆用力點點頭。他們師兄弟二人並肩衝出鋪面的大門。
在鋪面外，火把光芒照耀天地，喊殺聲不絕於耳，聽起來彷彿整個升魔台上的數千鬼奴都匯聚在這裏，更有十二門將坐鎮，顯然石宮之內的眾魔頭都已被降服。鋪外噪雜的聲音越來越近，顯然敵人已經接近他們的藏身地點。
「不會。總有一天……」鄭東霆長長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充塞在胸口的無數希冀和憂慮統統壓下，「總有一天，她們會懂得我們的用心。」
眼看四人就要被擒，四道雪亮的劍光，在夜空中如星河飛落，突然間出現在所有人眼前。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數不清的鬼奴在這瑰麗無雙的劍光之下身首分離，嚴絲合縫的陣形被犁出一道巨大的缺口。隨著眼前的敵人紛紛倒地，一個矮胖的身影手舞兩把明晃晃的長劍，衝到了眾人面前。鄭東霆凝神一看，卻發現來人正是天山掌門「肚大能容」連紫傑。剛才那四劍合一的夸父追日劍，想來便是這位天山第一把交椅的傑作。
「悲秋這兩個字……」祖悲秋雙
「爹爹，你受傷了！」連青顏焦急地問道。
連紫傑擺了擺手，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神色萎靡地顫聲道：「不行了，葉婷劍法突飛猛進，我打她不過，咱們立刻撤到天書會鋪面中去，那裡地形複雜，利於周旋。」
當鄭東霆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和師弟已經身處在他們苦心經營起來的天書鋪面之中。祖悲秋在他的對面盤膝而坐，一股股白煙從他的肥胖頭顱上冉冉升起。看到他悠悠醒轉，一直守在他身邊的連青顏立刻將一顆小藥丸遞到他手中：「東霆，快把它吃了，這是天山六陽回魂丹，配合你們的小無相功，足以解去魔教三日醉魂丹之毒。」鄭東霆用力晃了晃腦袋，勉強令自己清醒了一些，隨即正襟危坐，手捏小無相功手訣，強行運行自己體內的精純真氣，拚命化解體內的毒素。
「連掌門，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此刻應該分頭突圍，秘笈的事情，等到他日相見，我們再作道理。」鄭東霆的聲音冷淡而陌生，彷彿換了一個人。
「那，來吧。」祖悲秋的圓臉上露出振奮的光芒。
「師姐小心！」連青顏大喝一聲，紫霜劍一立，追隨在洛秋彤身後，重新殺了回去。鄭東霆抬頭放眼望去，成千上萬的鬼奴宛如暗夜中覓食的蝙蝠，從四面八方圍攏了過來。憑連、洛二人之力，恐怕
「現在還耍什麼性子！」洛秋彤的聲音又氣又急，她毫不猶豫地仗劍沖回了敵人的漩渦之中，拼盡全力想要搶回祖悲秋。
「我……」鄭東霆瞪大了眼睛，一股想要辯解，想要抹去自己一切努力的衝動不可遏止地湧上心頭，但是卻又被他拼盡全力，死死壓住。他狠狠地一扭頭：「知道自己傻，你還有救，火燒眉毛，還不快走！」
「悲秋！」洛秋彤驚叫著想要衝回到祖悲秋身邊，卻聽到祖悲秋大聲道：「洛秋彤，我和你早就沒有什麼關係了，我不要你救。」
「你，你們！」連青顏用力一指鄭東霆眉心，「你們真的要將這些秘笈據為己有？我……我真的看錯了你，原來你真的想要做那些橫行無忌的強人。那些江湖規矩，那些你曾珍惜過的道義法則，你……你都不在乎了？」
「鄭賢侄，你這話說得可有些傷人。我天山派在這次交易會上受了你師兄弟如此大的羞辱，仍然不計前嫌伸出援手，你若是懂得感恩圖報，就該老老實實把秘笈交出來。」連紫傑反而對他的話不那麼敏感，只是據理力爭。
一聲清脆的金石相擊之聲傳入耳中，鄭東霆緩緩轉過頭，只見連青顏手中那把向不離身的紫霜劍此刻已滑落地面。他的心頭一痛，忍不住抬頭看去。眼前連青顏兩隻明眸之中已浸滿了淚水，一抹怪異的笑容緩緩浮上連青顏的臉頰，令她此刻的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祖悲秋緩緩站起身，來到鄭東霆身邊。鄭東霆彎下腰，將連青顏丟在地上的紫霜劍小心地撿起來。
「聖手門徒在此！不怕死的就過來！」
「我不後悔，我決不後悔！」鄭東霆希望自己能夠這樣和她表明心跡，但是心底什麼東西阻止了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若是不顧一切地真情流露，會讓心上人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
「事到如今，你……」鄭東霆說到這裏，下意識地別過臉去，不敢看此刻連青顏傷心欲絕的眼睛，「你以為我們還會在乎嗎？」
鄭東霆從恍恍惚惚的酒毒中掙扎著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漫天劍光如虹。繽紛的劍光在他的面前如星華閃耀。他感到自己酸軟無力的身體被一隻堅強而纖細的手臂攬在腋下，翻騰如火的紅裳環繞著他的周身。他強自睜開酸澀的眼睛抬頭望去，正在攜著他全力突圍的連青顏此刻汗透重衫。
「青顏，別管我，你們先走。」此刻他的聲音沙啞難辨，充滿了焦灼和絕望，曾經在過去一年中的日日夜夜纏繞他不放的刻骨心痛再次襲遍全身，「我不要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