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陷陣篇
第六章 希望斷絕
「于若彤？」卡洛斯，帥超群和朴海超同時問道。
一直宛如太陽系的行星一般依照勻速行駛的聯邦艦船終於亮起了令人感到精神一振的火光，反物質推動器開始進入高速運轉。卡洛斯，帥超群，朴海超還有于若彤終於從如坐針氈的靜止中透出一口長氣。作為聯邦最優秀的戰鬥機駕駛員，眼看著別的戰士和敵人殊死博斗而自己則干坐在彈射艙內無事可做，沒有比這更加折磨人的。他們幾乎可以想象此時此刻第三集群預備役戰士們的心情。
「我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犯了多大的錯誤，對嗎，蕭？」瓦倫泰問道。
「聯邦的王牌，嘿。」蕭夢樓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事實上我們成了聯邦軍隊隨手丟在外星人眼前的棄卒。不值一提的雜牌部隊。」
「我……」帥超群咳嗽了一聲，生澀而笨拙地說，「我相信你的初中同學應該已經逃出了戰場，我看到很多第三集群的戰機都成功逃脫了。」
他們會怎麼想聯邦的正規軍呢？懦夫，鼠輩，膽小鬼還是無恥之徒？被整個聯邦背叛的憤怒會讓他們把每一個正規軍視為敵人。想到這裏，卡洛斯等人都感到憂心忡忡。
蕭蔚遠將軍閉上眼睛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夢樓，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撤離戰場。」
「他一定非常勇敢。」帥超群由衷地說。
「是的。」于若彤沉聲道。
「是啊，卡洛斯，我早就說過，他們都是天才橫溢的高手。」朴海超沉聲道。
「怎麼，空軍上校也有初中同學啊。」于若彤冷然道。
「嘿嘿嘿嘿！」通話頻道里傳來瓦倫泰略顯歇斯底里的低沉笑聲。
「你怎麼知道？」于若彤奇怪地問道。
「所有第三集群的戰友們請注意聽我說！」蕭夢樓在和總部進行完通話之後，立刻接通了第三集群公共頻道，「沒有援軍會來營救我們。我們被總部拋棄了！」他的話猶如一塊巨石投入沸騰的江水中，立刻激起了千層浪花。數不清憤怒絕望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以至於誰也聽不清誰在講什麼。只剩下一陣震耳欲聾的嗡嗡聲。
「蕭將
「哦，天哪，難以置信。」被帥超群打擾了自己平靜心緒的卡洛斯煩躁地咕嚕了起來，「老兄，你真的在睜著眼睛看嗎？這是大屠殺，徹頭徹尾的大屠殺。慘不忍睹，我不忍心再看了，現在我只能祈禱上天儘快到達戰場進入戰鬥。」
「我當然知道，我就在他旁邊的那個病床上，當時我就想你的聲音為什麼這麼熟悉。」卡洛斯叫道，「難以置信，我們曾經面對面卻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
「原來你一直都閉著眼睛，老兄，睜眼看看吧，那些第三集群殿後的傢伙和外星人打得緊湊極了，就好像勢均力敵一樣。」帥超群道。
「轟」地一聲，阿里中將的雙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蔚遠，這是我一生軍旅生涯所打過的最窩囊的一仗。如果你再不下令集結，我請求辭職。」
「夢樓，你不應該有權使用總部頻道，這超出了你的許可權。」蕭蔚遠將軍終於沉吟著開口道。
「他是……呼，」于若彤苦笑一聲放棄了努力，「他是那種……喜歡斷後的……人。」
憤怒，絕望，孤獨，恐懼無論哪一種情緒都足以致人死命。但是他們現在要同時面對著所有負面的感情，與此同時還要施展渾身解術和強大的外星敵人作糾纏，而他們根本連一次演習都沒有參加過。這是多麼艱難的境遇啊，如果有人能夠在這一戰中存活下來，他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無疑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第三集群完成集結之後，地球軍天城前的防線急劇地縮小，這些預備役戰士可以清晰地看到二十三名橫掃太陽系的外星機械戰士手持光子武器聚集在一起。
「真的。」卡洛斯小心地睜開眼睛。
「我留下！」剛才破譯了總部通訊頻道的莫瑞克忽然高聲道。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本來規避得一直相當精彩，只要不要想著進攻，他們仍然可以堅持很久！」看著友軍血灑
「我們現在要立刻撤離戰場，如果立刻撤退會被敵人銜尾追殺大家只有死的更快。所以必須有人斷後。這是生死關頭，我決定留下，還有志願者嗎？」蕭夢樓大聲道。
接下來通道中一片沉寂，再也沒有人吱聲。
靜寂的旗艦總指揮部內再次響起了嘈雜的通話器接駁聲，這種情況已經連續發生三次，漸漸變成了對總指揮部眾將領的一種新的折磨。于若彤上校似乎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屢次違反蕭蔚遠將軍的命令不斷請求出戰命令。當將軍們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無不發出一陣低微的嘆息聲。
「不……不，」于若彤的語音漸漸變得虛弱，「他不會和別人一起跑掉。他是那種……那種……」她竭盡全力在尋找一個確切的詞彙來形容蕭夢樓的為人，但是因為過於的悲痛和緊張，她的腦海中空空如也，什麼想不起來。
于若彤的聲音微微頓了頓：「我想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都他媽的別吵，聽蕭隊長說話！」和蕭夢樓頗有默契的瓦倫泰用他特有的雄渾聲音一瞬間震懾住了全場，給蕭夢樓留下了說話的機會。
「啊！」就在這時，帥超群和卡洛斯同時驚呼了起來。在電腦屏幕上，本來和外星敵機緊湊作戰的第三集群殿後中隊連續有近百架戰機被敵人粗暴地凌空斬成了無數碎片。
「去你媽的許可權。」蕭夢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張口罵道，「乾乾脆脆的，總部到底會不會派出援軍。」
「你們不會是像膽小鬼一樣跑了吧？」蕭夢樓怒道。
「事實上，他們比我們要強得多，」于若彤嘆息著說，「才僅僅四個月的訓練，就能夠和外星人抗衡這麼久。這是多麼寶貴的戰鬥力量。我至今也難以置信，總部就這麼忍心將他們全部犧牲掉。」
聲音中透著焦慮，憤怒，疑慮，煩躁和不可控制的顫抖，彷彿一隻受傷的獅子在陷阱中的嘶吼。在座的所有將軍下意識地全部站起了身，將目光一齊聚集到蕭蔚遠的身上。這個聲音彷彿無情
「他們不是銅澆鐵鑄的，對抗了這麼久，他們一定累了。」帥超群嘆息一聲沉痛地說，「我可以想象他們做這麼高難度的規避動作，持續了這麼長的時間，一定已經筋疲力盡，我猜很多人已經在駕駛艙中累昏了過去。」
「聽上去你似乎認識他們，你也是電競愛好者嗎？」帥超群好奇地問道。
「蕭，你不覺得現在的我們很威風嗎？」瓦倫泰笑道，「五六百架戰鬥機就想和二十三架外星戰機對抗。依照我們現在的陣形，人們肯定會有一個錯覺，敵我雙方好像勢均力敵。即時聯邦的正規軍都不敢只靠幾百架戰機就擺出這個陣形。我們變成了聯邦的王牌。」
「哦，卡洛斯，事實上這幫傢伙相當不錯，幹得很漂亮。」帥超群的聲音忽然從耳機中傳來。
「不，天哪，不是。」于若彤似乎對帥超群的問話感到不可思議，「只是初中同學。」
※※※
「哦。」帥超群似乎長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甜美的女聲忽然在他們的耳機中響起：「你們也覺得他們很不錯嗎？」
房間中一片沉寂，沒有人開口發言，包括蕭蔚遠，他彷彿木雕泥塑的傀儡一般木立在當場。
「我們的援軍在哪兒？」蕭夢樓的聲音再次從通話頻道中傳來，「那些該死的聯邦正規軍都跑到哪兒去了？」
「兄弟們，沒有人斷後大家都是死路一條，左右是死，為什麼不死得轟轟烈烈，第三集群中難道全是孬種？」蕭夢樓怒道。
「就是現在，展開陣形。」蕭夢樓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列陣的命令。負責斷後的數百架神鷂戰鬥機在太空中列開一條寬闊的長蛇陣。在他們身後，第三集群其他戰士駕駛著戰鬥機朝著各個方向開始了瘋狂逃竄。
「我想起來了。」卡洛斯興奮地說。「你是不是曾經到地球聯邦第一醫院去探訪過一個叫做蕭夢樓的傢伙？」
現在的卡洛斯根本都不敢觀看此時的敵我作戰顯
「我不是，不過我的確認識他們中的一個。」于若彤低聲道。
「是！」通話頻道中穿出整齊的應和聲，在這一瞬間蕭夢樓成為了第三集群的領袖。
在他的領頭下，陸陸續續有一批勇敢的戰士應聲答話。
他的最後一句話猶如震天的鐵鼓在總指揮部內沉重地轟鳴著，每一個將軍都感到臉上一陣炙熱生疼，彷彿承擔了無法忍受的恥辱。
「無論如何，你的初中同學所在的集群戰鬥得非常勇敢。」帥超群連忙道，「他們幾乎和我們一樣出色。」
「蕭蔚遠將軍……」在通話器另一頭傳來完全陌生的男聲，「這不是于若彤上校，這是第三集群蕭夢樓！」
蕭蔚遠轉頭看了看這位外省的老對手，終於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微微點點頭。
「天哪！」卡洛斯和朴海超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這太折磨人了。」
「算我一個，他媽的，我跟這幫外星崽子拼了。」瓦倫泰第一個響應。
「原來如此。」于若彤喃喃地說。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心裏都應該很清楚，這場仗即使勝利了，也是聯邦軍永恆的恥辱。」于若彤冰冷地說，「我們的勝利是建立在平民的鮮血上。總部的決定實在太瘋狂了。」
「老天保佑，十分鐘，哦，天哪。」通話頻道中莫瑞克聽天由命地叫了一聲。
「我……呼……」于若彤的聲音有一絲哽咽，她輕聲道，「我還好。」
「瓦倫泰，你沒事兒吧？」蕭夢樓低聲問道。
于若彤的語音在頻道中漸漸消失了蹤跡。帥超群忍不住開口問道：「于上校，你沒事吧。」
蕭蔚遠緊閉著嘴唇，用眼睛死死盯著大屏幕上顯示出的敵我
蕭夢樓滿意地大聲道：「好，全體集結，分成兩隊，殿後隊在前一字排開吸引敵軍火力，其他人立刻撤退，注意不要向天城方向逃往，敵軍大部隊正朝哪個方向進發，朝其他宇宙坐標逃亡。」
「這是他媽的謀殺！你們都該下地獄。」蕭夢樓狂怒地關掉了對講器。
「也許，為了戰勝侵略者，我們需要這麼大的犧牲。」帥超群開口道。
「于若彤上校，」蕭蔚遠將軍完全無心再聽於若彤所說的任何話語，直截了當地說，「這裡是軍隊，你是軍官就要聽從命令。如果你再抗命，我有權立刻剝奪你的上校軍銜，將你交給隨船憲兵處理。」
「初中同學？」卡洛斯和朴海超都感到難以置信。
「你說認識的人是否就是那個蕭夢樓？」帥超群插進到他們的談話之中，「他是你的男朋友？」
「總部……」蕭蔚遠將軍看了看周圍的將領，微微遲疑了一下，終於咬了咬牙沉聲道，「總部無法派遣任何軍隊前來支援，你們只能靠自己。」
「放你媽的狗屁，我們怎麼撤離戰場，我們被包圍了，你沒眼看嗎？」蕭夢樓嘶吼道，「援軍到底來不來？」
「不錯，我們會讓他們知道這個錯誤是多麼愚蠢。」蕭夢樓咬了咬牙，提起音量大聲道，「全體出擊，不要浪費能量進行進攻，盡量進行規避和挑釁，為友軍爭取時間撤退，我們需要儘力堅持至少十分鐘。」
「不錯，犧牲任何人都不應該犧牲這些人才。」朴海超低聲道。
「等一下！」卡洛斯忽然大聲說，「你的聲音很熟悉，我們在哪裡見過，我們一定在哪裡見過！你想起來了嗎？我們在哪兒見過？」
仍然沒有人說話，總部中的每一個將軍都被深重的罪孽感緊緊壓迫著心臟，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