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永恆的夜色篇
第十三章 入會
「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瓦倫泰立刻道，「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全力以赴迎接下一次的大型副本公會戰，這是每個人目前最需要做的事。下一次的公會戰時間就定在這周六晚上八點鐘，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應該響應鋼琴師的號召，休息。正如中國人所說的，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公告就到這裏，大家可以解散了。」說完這番話，他關閉了麥克風。
瓦倫泰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這些天來我們在遊戲副本中面對高級外星機械戰士集群和混編艦隊的公會戰表現得乏善足陳。不，是極端差勁。我很失望，不，是非常失望。林胖子，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戰鬥總結，好了就說，我做總結性發言。」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林鵬和瓦倫泰和自己一樣蒼白的臉孔和不修邊幅的樣貌，接著他想到自己和他們這十天來令人髮指的伙食和衛生狀況。
「恭喜你，蕭，雖然你比我多廢了一個人物才成功升級，但是你的速度比我快了許多，不到十天你就完成了這個該死的任務，我足足用了十五天。」瓦倫泰激動地說。
公會主聊天頻道中的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聲音立刻順從地嘎然而止，耳機中恢復了令人心顫的寧靜。
「好，親愛的鋼琴師，來和大家打聲招呼。」瓦倫泰笑著說道。
「喔，林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具有煽動性？」蕭夢樓下意識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想要找一根香煙點上，他已經養成了這個毛病，一到激動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去找一根煙抽。
緊接著，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掌聲海潮一般在聊天室中響起，聲音如此震耳欲聾以致於蕭夢樓不得不飛快地摘下耳機來緩和這股音浪對於耳膜的衝擊力。
「這些日子我……」蕭夢樓看了看形容憔悴的瓦倫泰和林鵬，「我沒有做飯，你們吃的是什麼？」
「蕭總，這些天來你不會連自己在吃些什麼都忘了吧？」林鵬的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你忘了在上個月的時候你腌的五十多個鹹鴨蛋，還有整整一大罐的醬肉了？我們這十天吃的就是這些東西。」
「嗯，林副會長說得很好。
他的話引起了頻道里公會成員們的一陣笑聲。這台超級電腦的前身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台高級電腦——深藍。在那個時候深藍電腦就有和國際象棋大師對弈的超凡能力。後來這個深藍電腦經過一陣革新，變成了更深的藍。緊接著為它命名的科學家們就陷入了持續偷懶的慣性之中，每一次更新都會套用它以前的舊名字。深藍，更深的藍，超級深的藍，深到藍黑的藍，等等等等。直到一百年後，這些科學家貧乏的詞典里已經找不出更加有創意關於藍的詞彙，於是就有了這個超級長的名字，深到不能再深的藍（never so super deeper blue）。也許科學家們終於再也想不出別的名字，所以乾脆讓這台功勛彪炳的電腦從政府退役，讓新一代藍色銀河超級電腦登上歷史舞台。
「加上林鵬做的米飯和粥，這些天來他終於學會做粥了，雖然用壞了你的一個電飯煲。不過，沒關係，我們總有時間去買一個新的。」瓦倫泰雙手一攤，微笑道。
「什麼……？」蕭夢樓的心中一陣恍惚，「已經過了快十天了嗎？」
蛋艙中的電腦小銀幕上一個提示氣泡浮現在蕭夢樓的面前：「斷翅聯盟公會會長邀請你加入公會。選擇接受或者拒絕。」
蕭夢樓點擊了接受的選項，耳機中的聊天頻道立刻自動切換入了公會聊天主頻道。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個頻道中沸沸揚揚充斥著成千上萬個不同的聲音，有些在竊竊私語，有些在大聲爭論，有些輕鬆自在地聊天談笑，還有隱隱約約的流行
「你好！」「鋼琴師好！」「蕭邦，很高興見到你！」一片熱烈的聲音在頻道中歡快地涌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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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為公會邀請了一個身份神秘的新會員加入我們的大家庭。他的名字叫做——鋼琴師蕭邦。他的名字和曾經在火星前線叱吒沙場，並擊落過一架真正的外星人戰鬥機的太空勇士蕭夢樓所擁有的網名一模一樣。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他們並非同名同姓，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話。」瓦倫泰得意地說。
「是的，會長。」林鵬的聲音顯得更加嚴肅，甚至有些灼灼逼人的威勢，「拉拉隊長舉辦的酒吧派對，舞會，創作的電影，戲劇和音樂太少，我們的戰士得到的士氣值不夠，無法進行超水平的發揮。商人們為公會裡提供的資金流最近完全斷絕了，我們無法在裝甲，彈藥和訓練經費上得到應得的補充，很多戰鬥機裝備的都是過時的裝甲和武器。還有就是工程師和科學家們，遊戲已經進行了兩個月了，你們還是遲遲沒有任何令人滿意的戰鬥機改裝方案，要知道，依靠現在遊戲中的神鷂戰鬥機根本不可能和真正的外星機械戰士抗衡。我們需要更優秀的機型，更堅硬的裝甲，穿透力更大的炮火，難道你要我們的戰士再次面對10000：1的傷亡嗎？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是高等學府的高材生，有些人更是公司里的骨幹技術人才，但是我看不出你們和那些剛入校門的普通大學生有什麼區別。公會花費巨資為你們建立的發明工作室不是讓你們來玩過家家的。最後就是我們的戰士……」
他的話引起了更大規模的掌聲和歡呼聲，彷彿整個公會的成員已經從他的話中聞到了勝利的氣息。
「我用了一個半月，奶奶的，差點砸鍵盤不玩了才終於過了關。」林鵬拚命摟住蕭夢樓的腰，用力緊了緊胳膊，「你真是我的偶像！」
望著眼前在太空中無助漂浮著的低級外星戰機扭曲醜陋的機械殘片，蕭夢樓的腦子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這種令他腎上
蕭夢樓重新戴上耳機，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大家好！」
有那麼一剎那，聊天室里保持著死一般的寂靜，似乎每個人都被瓦倫泰的話背後所包含的含義所深深地震懾住了。
「雖然技術不夠熟練，但我們的戰士表現得足夠勇猛，裝甲和火力不夠先進，但是卻被運用得恰到好處，士氣雖然不夠高，但是每個戰士都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士氣加成。我有一種感覺，下一次我們進入副本的時候，就是我們打敗超級模擬機械戰士，成為抵抗外星侵略鋒線力量的時刻。」瓦倫泰充滿信心地大聲道。
「他們的生活和我不一樣，他們的人生還有希望，有夢想，有無窮的機遇，他們不應該像我一樣自暴自棄。」自從夜廖莎離開地球之後，這是蕭夢樓第一次為自己的朋友們著想，可笑的是這居然發生在一場網路遊戲當中。
「歡迎你，太空英雄！」
說到這裏，林鵬的語氣進一步加強了壓迫感：「我們的戰士都在夢遊，尤其是戰鬥機駕駛員。我知道你們都曾經是各個電競領域的高手，還有不少人和我們一樣曾經是第三集群的駕駛員。但是依靠你們現在的整體水平，別說對付真人操縱的最終boss，就算是副本中那些由超級電腦操縱的超級機械人都可以把你們撕成碎片。這個遊戲和別的遊戲不一樣，精英裝備不能讓你們無堅不摧，你們必須花時間去提升你們的操作技術。有句話我說過很多遍了，今天我再重複一遍：技術才是王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別的公會也還沒有成功擊殺副本boss。不錯，我承認這個遊戲比我們當初想象的難得多，但是這個遊戲的最終目標不是擊敗別的玩家，而是擊敗外星人的最終入侵。我們的競爭者是萬惡的外星人而不是別的公會。要記住，我們要贏得的是整個世界而不是你們身上的那點兒微不
「蕭，我想現在是時候讓你加入我們創立的斷翅聯盟公會了，我和林鵬等這個日子已經等得快要不耐煩了！」瓦倫泰用力一推蕭夢樓，「快進蛋艙，記得接受我發給你的公會邀請。」
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鐘，鍾上的日曆的的確確寫著一月十八號。十天，一轉眼般就這樣過去了，這期間蕭夢樓忙碌得幾乎沒有感到一絲悲傷，他感到自己的心靈彷彿得到了一個難得的假期，從這些日子深深堆積的悲傷和抑鬱中解脫了出來默默休養生息。
但是此刻他感受到的情緒是如此強烈，令他很快就把這些仍然屬於現實世界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推開蛋艙，踉踉蹌蹌地走出門，雙手艱難地高舉頭頂，彷彿呻吟一般輕聲道：「哦……！」他的聲音十分微弱，如果換了不了解他的人或許會以為他只是打了個飽嗝，但是和他共同生活了數個月之久的瓦倫泰和林鵬卻比誰都明白這個聲音意味著什麼。
無數激動的聲音在頻道中此起彼伏，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稚嫩，有老成，更有很多操著各個不同行省的口音。在這個時刻，蕭夢樓同時感到了來自千百個人真摯而熱情的關懷和愛戴，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蕭夢樓恍然抬起頭，用手扶了扶麥克風：「我覺得在下一次公會戰之前，大家應該休息一下。這些天，所有人都累了。」
「我是一個多麼糟糕的朋友啊。」蕭夢樓想到這裏苦笑了一聲。
「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公會公告要宣布，所有現在在獨立聊天室中聊天的公會成員聽到這個聲明后立刻切換進主聊天頻道。」公關部主持人兼副會長林鵬的聲音隨之傳出。
「說得好！」頻道中傳出公會成員們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似乎所有人都被林鵬的慷慨陳詞所觸動，激起了奮發的鬥志。
「當然啦，夥計！」瓦倫泰用力一拍蕭夢樓的肩膀失笑道，「你從一月九號開始進入遊戲，現在已經是一月十八號了。」
緊接著，瓦倫泰雄渾而充滿權威的聲音從耳機中震撼地傳了出來：「大家安靜一下。」
「好啊！」
他們紛紛放下手頭上正在玩
「而且今天我為所有人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說到這裏，瓦倫泰賣關子一般頓了頓話語，靜靜等待著聊天室內所有公會成員因為好奇而漸漸安靜下來，直到整個頻道一片鴉雀無聲。
「蕭，大家都在等著你的發言。」耳邊傳來瓦倫泰催促的聲音。
「能夠和你一起戰鬥太榮幸了！」
「也許這對我是一件好事。」蕭夢樓從嘴上將那條扭曲變形的紙卷撕了下來，紙卷離開嘴唇的時候發出清脆地「嘶」的一聲，伴隨著一絲淡淡的辛辣香氣。他這才想起，這根紙卷是幾天前自己叼在嘴上的香煙。
蕭夢樓的心臟出乎意料地撲通撲通跳了幾下，已經有太久時間沒有這個感受了，自己的話能夠有成千上萬人認真在聽，這中間包含的責任感讓他感到有些久違的緊張。
「鋼琴師蕭邦，剛才我們對於公會戰的總結你都聽到了，對於下一次大型副本公會戰，你有任何建議嗎？我相信整個斷翅聯盟公會都希望聽到你的寶貴意見。」林鵬忽然熱情地說。
他的話讓眾人一陣錯愕。休息，這對於沉迷於網路遊戲的人們來說是一個極為荒謬的詞彙，因為在這片虛擬的世界里，休息這個詞所發生的頻率實在太低了。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玩家比比皆是，對於他們來說，玩遊戲就是某種意義上的休息。
兩個人的聲音中有著無法言喻的莊嚴和肅穆，令蕭夢樓對他們二人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
他的話贏得了一片贊同聲，所有人都壓下了話語聲，靜靜等待蕭夢樓的發言。
一時之間蕭夢樓感到自己的靈魂從軀殼中漂浮了出來，冷漠地高懸到整個客廳的空中，事不關己地俯視著周圍的一切。從房門打開的洗手間中的鏡子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模樣，蒼白如鬼，蓬頭垢面，滿頭瘋長的堅硬頭髮方天畫戟般四外亂指著。從肩膀的衣物上他可以聞到一股類似酸菜的臭味，在嘴角一卷已經被口水浸潤扭曲成「Z」型的白色紙卷緊緊貼在自己的下嘴唇。在他乾裂的嘴唇上，蕭夢樓可以清楚地看見幾處白色的口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