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決不後退

「是！」指揮部中的所有參謀官和將領都被元帥決絕的語氣所震懾，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向他用軍禮致敬。

看了看這位尊貴的外星客人，朴中樹將軍忽然問道：「你無法通知你們的軍隊停止朝太陽系進發嗎？」

「敵軍的新作戰系統在這次戰鬥中又產生了新的戰術，很多碎星者駕駛員無法適應在戰場上凸現的形勢變化，跟不上地球人的攻擊節奏，導致他們紛紛遭到擊傷擊毀的命運。」儘管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星斯洛還是不得不得出了這個令他自己都覺得沮喪的結論。

「二十年！我為了讓暗翼星人能夠永遠主宰戰場上的勝利不斷地鑽研零傷亡的戰爭策略。二十年來，暗翼星人高歌猛進，長驅直入。一觸即潰的敵軍，完美無缺的戰術，強橫無比的軍事科技為我們迎來了數不清的勝利。我以為將這些勝利的成果集聚在一起，將會令暗翼星人永遠站立在所向無敵的巔峰上……」說到這裏，嵐望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事實上，這些勝利只不過是一塊看似堅硬又華麗逼人的水晶。我所作的一切也只是把它高高舉到星光之下，讓它變得更加燦爛奪目而已。等到撐起勝利的支架突然不復存在的時候，這塊水晶將會重重摔在地上，化成一萬塊不值一提的碎片。」

指揮室中所有的將軍都不由自主地同時站起身，連作為地球貴客的夜刃上校也不例外。

「總司令，照這個減員速度，我們很難堅持多久……」帶著墨鏡的李約瑟將軍沉聲道。

「當然，呼，也許我只是太累了。」嵐望師用手扶住太空窗，勉強撐直了自己的軀體，微微挺了挺身，重新恢復了軍人的姿態。

「報告元帥閣下，我們損失的艦船數量已經達到了四位數，碎星者的傷亡也達到了兩位數，損失的慘重史無前例。」圖蘭佐顫抖地將一張傷亡清單小心地放到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太空窗前的嵐望師身邊。

「是！」安德烈准將利索地敬了一個軍禮，健步走出指揮室。

過了良久，朴中樹將軍終於從猛地抬起頭，重新將軍帽戴回頭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朴中樹將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事到如今，敵人在想什麼已經非常清楚。當初復古聯盟的來臨早就在這幫暗翼星人的預料之中。第一次月球戰爭的輕易勝利只是一個障眼法，引誘復古聯盟的觀察員做出向太陽系出兵的決定。現在他們的意圖……」

嵐望師仍然默默地望著遠處彷彿兩股黃蜂群一般不斷膠著在一起的敵我艦船。

「我要所有能升空的艦隊，能參戰的士兵，能徵調的物資，能使用的能源全都運到陽關一線。從今天開始，地球軍隊就長在這裏，不會再後退一步。通知所有的前線將士，他們的未來不是高奏凱歌，就是血戰而亡！」朴中樹將軍斬釘截鐵的話語猶如洪鐘大呂一般在指揮室中激昂地回蕩著。

「請求允許。」嵐望師擺了擺手，「命令所有待命的混合艦隊全部出動，配合碎星者集群進行新一輪進攻。這是暗翼聯邦的生死之戰，告訴所有連隊戰士，地球一日不陷落，這場戰鬥將永遠進行下去，等待我們的不是永生的榮耀就是徹底的滅亡。」

「元帥閣下，請您一定要振作。天翼神不會輕易放棄他的子民的。」光葉遜副參謀長凝重地說道。

「總司令閣下？」道明純將軍，海默將軍和阿里中將擔心地齊聲道。

戰鬥進入了一段沉寂的時期。在長達一天一夜的奮戰之中，雙方的格鬥機輪番登場，已經打得筋疲力盡。但是雙方防空火力，艦船火力的交鋒還在持續地進行著。地球和暗翼聯邦的艦隊都固執地挺立在陽關天城的領空之上，誰也不肯後退一步。仗打到這個份兒上，大家的意圖都已經彷彿明鏡一般擺在桌面上，雙方的指揮官都知道戰爭的關鍵就懸于這銅澆鐵鑄的陽關天城防線。

遠處的一隻地球艦隊此刻被強悍的暗翼艦隊團團圍住，一隻又一隻的艦船禁受不住暗翼星排炮強猛的火力紛紛爆炸起火。開始的時候是護衛艦和驅逐艦，接著是巡洋艦和太空母艦，每艘艦船上都彷彿放焰火一般熱鬧，有爆炸的火光，有濃密的煙塵和灰屑，有紛飛的金屬碎片，有從破洞中漂出去的戰士屍體。但是沒有一艘艦船掉頭逃跑，它們就彷彿一隻只木樁子一樣死死釘在太空之中，無論多麼狼狽，無論多麼接近毀滅的邊緣，它們仍然猶如毫無知覺一般正常地向外持續輸出著凌厲炮火，直到被徹底擊毀為止。這支艦隊最後一艘地球星際巡洋艦被四面八方的炮火打飛了所有的護甲，驚天動地的大爆炸接二連三地從艦尾一直炸到船頭。就在整座巨艦被炸得所剩無幾的瞬間，艦頭的重炮卻突然間亮起了一朵艷麗的火光。在它面前毫無防備地飛過的一艘暗翼聯邦巡洋艦被猝不及防地擊中了艦底能量箱，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

「你的提議是什麼？」朴中樹將軍轉頭問道。

「元帥閣下，庭明翰少將已經休整完畢，請求再次帶隊出動。」星斯洛摘下頭上的麥克，突然說道。

「這樣啊，事情就簡單多了。」朴中樹若無其事地沉聲道，「安德烈准將，你的提議很好，立刻去做吧，越快越好。」

「這些艦船全都沒有經過測試和試運行，也許我們有一絲機會把他們推到火線上去，但是在敵軍的環伺下，我們沒有一絲機會把他們從戰場上撤下來，送上去多少，就是賠進去多少。」地球本土駐軍總司令道明純將軍皺了皺眉頭，低聲道。

「我知道，我知道……」朴中樹將軍皺緊了眉頭，用手雜亂無章地輕輕拍擊著面前的大型落地太空窗，朝天空中明明滅滅的火光焦灼地注視著。

「他們的意圖是……」指揮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白翼星戰士夜刃滿臉蒼白地走進屋內，接過總司令的話頭，「徹底佔領太陽系，以地球為據點建立伏擊基地，對遠途而來的復古聯盟聯合艦隊進行毀滅性的打擊。我們都落入了暗翼星人的圈套，整個銀河系就要徹底淪陷了！」說到這裏，夜刃軟軟地坐倒在指揮室的座椅上，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奮力地搖著，「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過早作出了復古聯盟應該出兵地球的決定。我以為將戰場定在遙遠的地球可以讓白翼星人擺脫戰火贏來一個輕鬆的勝利。沒想到我的如意算盤全都在暗翼聯邦那些戰爭魔鬼的算計中，我是白翼星的罪人。」

「是！」副官高聲答道，立刻轉身跑出門。

「頑強不屈的敵人，精妙準確的謀略，奇幻多變的戰鬥科技，我所不希望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在這裏宿命一般地出現。也許這片蠻荒之地是宇宙之神特意為我們暗翼星人安排的安息所。」嵐望師說到這裏，疲倦地將頭微微點靠在面前的太空窗上。

「報告總司令，敵軍炮火兇猛，最前沿的火星第七艦隊減員嚴重，請求援助。」副官從指揮部的門外風風火火地衝進屋來。

這令人沮喪的烏龍悲劇讓本來還算可圈可點的一場艦船會戰的勝利變得毫無意義。慘勝的暗翼聯邦艦隊面對著地球人相對薄弱的星城炮火居然膽怯地向後緩緩退卻，將好不容易佔得的制高點重新讓給了再次升空的一批地球預備艦隊。

「你不要再說了！」朴中樹將軍突如其來地厲吼了一聲，將頭上的將軍帽猛地摘下來，朝桌面上狠狠地一甩，他那一頭蒼白如雪的頭髮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就好像地球人的格鬥機在戰鬥中不斷地發展進化，產生出更加強橫的物種一樣。每一次交鋒，地球人的操作技術都會上升一個台階，彷彿他們的潛力永遠也沒有盡頭。」光葉遜副參謀長忍不住道，「這樣繼續作戰下去，局勢將會非常不明朗。」

「總司令，前方發來的戰報中似乎提到我第一集群戰士擊毀了敵軍的一艘太空母艦，這也許會讓他們的進攻勢頭減緩下來。」安德烈准將忽然道。

「到這個時候，我們應該下定決心了。」朴中樹將軍用力一扶桌案，直起身形。就在這個時候，剛剛走出去的副官此刻面色蒼白地走回了指揮室，步履沉重地在總司令身邊立正站好：「總司令閣下，剛剛收到第一集群的噩耗，令公子朴海超上尉不幸……」

「砰」地一聲巨響，朴中樹將軍的雙手狠狠砸在面前的桌案上，彷彿要將滿心的憤懣都傾瀉出來，他的雙拳已經因為用力過猛而變得紫青。屋子中一片寂靜，每個人都滿懷憂慮地望著這位被悲痛折磨得彷彿受傷雄獅一般的總司令。

「沒有希望，他們在白洞中穿行，任何超時空訊號都無法傳送到艦隊之中。」夜刃垂頭喪氣地大聲道。

「立刻將地球本部的第一預備隊投入戰場。」朴中樹將軍想也不想地說道。

「我提議將月球船廠上的所有已經修建完成，或者仍然在修建的太空母艦趁此機會全部升空，用他們組成我們新的太空臨時補給站，為各集群太空格鬥兵及時補充裝備和能源。」安德烈准將沉聲道。

儘管這艘地球人的戰艦在射出最後一炮之後終於在最後的爆炸中煙消雲散，但是被它炸傷的巡洋艦卻似乎以為它的鬼魂仍然在太空中遊盪，驚慌失措地在空中瘋狂規避著，輾轉間居然誤撞在了自己人的一艘巡洋艦上，兩艘昂貴的艦船同時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